抟扶摇 发表于 2024-10-10 14:28:08

★已收录★ 《路人》BY易人北【完结】

路人BY易人北

就快了 发表于 2024-10-10 14:37:20



第一章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路依衣。

  年龄不详,约双十以下。

  善歌善舞,歌若天籁,舞若惊鸿。

  左右双手各持一绿竹短箭,箭尾长纱随歌起舞。

  其舞化武,无人能敌。

  为何?

  此姝乃天下第一美人也。

  上穷碧落下黄泉,阎王追命还有怜——

  路晴天。

  年龄不详,有人说其已过而立之年,有人说其方才弱冠。

  琴棋书画无一不绝,与时玉、陈今秋、李祥并列当今四大才子之位。

  琴棋书画无一不靠手,故此人常言他最绝的应该是他的双手。

  至于他的双手到底绝到何种程度?

  死人方知。

  而这死人中,有四人曾是武林排行榜中的人物。

  其中一人还蝉联了两届天下第二。

  武林排行榜——

  高一丈宽八尺,天底下最硬的花岗岩。

  不分黑白,最具权威的就是刻在戴霞山庄大门外的这块。

  只有十位。

  十大名人——

  第十名,湘江女泥娃

  第九名,中州一刀白继祖

  第八名,华山飞剑杜耀

  第七名,丐帮帮主神行丐陈东如

  第六名,四方楼楼主金元宝

  第五名,戴霞山庄庄主于翰文

  第四名,少林寺掌门忘尘

  第三名,拜火教教主

  第二名,路家堡堡主路晴天

  第一名,天下第一美人路依衣


  位列第三的拜火教教主最为神秘,至今无人知他姓甚名谁。

  位列第一的天下第一美人路依衣连续四年蝉联榜首之位,比榜上任何一人都待得更长久更稳定,着实令人羡煞妒煞。

  说起路依衣,肯定会提到另一个人——路晴天。

  说起路晴天,众人也会自然联想到天下第一美人。

  为什么?

  因为天下第一美人姓路,名依衣。

  江湖中八成以上的人都在传路依衣一定是路晴天的胞妹,虽然没有人敢亲口证实这点。

  为什么不敢?

  因为路晴天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阎王追命还有怜」的路晴天。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可至少人家阎王也给人留了两更的余裕不是?

  但那路晴天如果他想谁死,任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你逃到哪里,他要你三更死,你就得在三更敲响的那一刻准备咽气。

  而最重要的是,路晴天是个极度随心所欲的主儿,做事全凭喜好。你说,这样一个人谁敢轻易得罪他?

  相较这些人,路十六显然是个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小人物。

  他也确实被这个世界忽略掉了,极少人会认识他,更不要说记得他。就算在路家堡,他明明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年,可他在路家的影子仍旧极淡极淡。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他叫十六,因为他是第十六个被前路家堡主买来的孩子。

  那一批一共买进来二十一个孩子。二十二年后的今天,就只剩下十一个。

  十一个影卫。路家堡不为人知的力量。只负责保护当代堡主路晴天,也只听从路晴天的命令。

  路十六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分立场,也明白自己只是傀儡一名、影子一条。他一生都不可能离开路家堡,也不可能为自己做一分主。

  可这又怎么样呢?

  路十六不在乎,他的日子过得很快乐,至少比其它十个影卫过得快乐。

  总体来说他是一个自得其乐的人。也许就因为这样的性子,虽然他的武功在十一名影卫只能排到倒数,但他却能四肢俱全地活到了现在。

  与堡主书房的书架角落相比,十六更喜欢堡内大厅的横梁。

  可是堡主不可能时刻都坐在大厅内处理公务,一天中倒有四分之一的时间会待在书房。

  他虽然不喜欢书架的狭窄角落,也不喜欢书柜上方那仅容一人蜷缩的阴暗空间,但他身为影卫,自然需要责无旁贷地担起影卫的责任。

  一个好的影卫,就在于他怎么能最好的收藏起自己的行踪所在。来无影去无踪,主人需要的时候立刻出现,主人不需要的时候他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粒尘,或干脆就是虚无。

  「启禀老爷,少林掌门忘尘大师一行、戴霞山庄于庄主一行、崆峒派吴派主及其师弟青柳子一行已在前厅相候。」房门被轻叩三声,管家路全在门外禀告道。

  老爷,十六嘴角绽开一个笑容。

  堡主自从坐上堡主之位就命堡内人士如此称他,理由是他不喜欢堡主这个称呼。可每次听人如此称呼堡主他就很想笑。因为一听到老爷这个称呼,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堡主的爹,那个四十过半才得子、如今已年过花甲的老翁。

  「香茶侍候。」

  说话的人一副漫不经心的语调。他忙得很,每天光是处理堡内各产业的诸事宜就已经耗去他大半天的光阴;再加上三不五时的来一些不上道的客人,他想出去风花雪月一番都得算着时间。

  世人只看到他风光的外表,又有谁知道他暗中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呢?

  说他随心所欲?如果他真能随心所欲,现在他倒很想骑马去城里吃一碟羊肉炒酿皮,最好还是城东头小火巷里那家做的。

  路晴天看着手中册子轻叹。越想就越想啊!

  门外管家得吩咐离开。

  门内十六站在书架的阴影内随时准备动身——去城里买羊肉炒酿皮,而且一定要是小火巷那家。

  只要堡主一句话或一个动作。

  「十一。」路大堡主果然开口,但叫的却不是十六。

  「在。」窗外传来低沉的应声。

  「去给老爷我买两份炒酿皮来,要热的。晚膳前送到。」

  一声「是」,窗外重新变得沉寂。

  十六保持身体不动,继续等待命令。

  大约三、四盏茶后,路晴天合上书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呵欠站起身。

  「你说他们是不是等烦了?」

  路晴天轻笑,他并不指望谁会回答,他只要知道有人在听就可以。

  「忘尘忘尘,他如果真的忘尘又怎会留恋凡尘不去。你说他是不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假秃驴?」

  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袍披上,慢慢系上衣带。人人都会的穿衣在这人做来却是如此优雅。

  「来了头自以为得道的秃驴就够烦人,偏偏还跟来一头不知什么时候会咬人一口的土狗,那对田鼠父子还真会生事。」路老爷皱眉。

  「我让你做得干净点,你怎么还给我留下两条尾巴?」

  「……老爷曾说过,老鼠中属田鼠屯藏最为丰富,留着过冬也好。」

  路晴天听到书房中突然出现的没有语调的声音,挑挑眉,「我这么说过?」

  「是。」

  路晴天皱眉努力想,「我怎么不记得了?」

  您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十六也只敢在心中这样想。

  这天下间大概再也没有像这样经常忘掉自己命令的主子。怪不得小四老说他的命好苦好累。有这样任性加随心所欲的主子,命能不苦吗?他随口一句话,影卫们却得用血用命去执行。

  奈何,他是主,他们是仆。他是天上的云朵,他们是地上的草芥。命运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既然挣脱不开,何不在之中寻乐?

  十六就觉得自己命并不苦。现在他有吃有喝、吃饱穿暖,不但识文,还习了不错的武艺在身。不管过程如何,相较他被卖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命还是满好的。

  话说回来,他还是对堡主忘性太大这点抱了些许不满。

  「那你明天就去把田鼠的粮仓搬回来吧。」路晴天打开书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是。」

  人去房空,再看书架角落已经没有十六的影踪。

  门外,路晴天正顺着走廊向前厅走去,不紧不慢的,一路还观赏着堡内风景。

  路家堡大厅。

  「这路晴天!还真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崆峒派主吴宕力终于耐不住拍案大骂。「如果是在下一人也就罢了,可恨他明知武林泰山北斗的二位在此,竟也怠慢至此!真正是欺人太甚!」

  忘尘好脾性地笑笑,没有任何表示。

  而年约二十七、八的戴霞山庄庄主于翰文则品了一口香茶,说了一句完全不搭边的话:「这茶不错,如在下向路堡主讨要,不知他是否肯割爱一二?」

  「谢于庄主抬爱,此茶名信阳毛尖,于年前成为贡品。本堡有幸,每年可从这贡品毛尖中匀出四两。堡主平日对此茶珍爱异常,今日得闻贵客临门,特令小的用此茶待客。」管家路全立在一边恭谨地回答道。

  「四两?」

  「哦?这就是信阳毛尖?」

  忘尘、于翰文同时开口,说完又相视一笑。都是爱茶人。

  「是。因不知诸位贵客于今日此时驾临,堡主又因俗事缠身一时分不开身,还请诸位贵客见谅。」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不请自来,还能怨等待时间过长?咱家堡主又不是闲来无事,日日等待你们上门。

  忘尘、于、吴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路全的言下之意。

  「哼!」吴宕力重重冷哼一声,在其师弟青柳子的拉扯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从内堂转至客厅的小门前有一扇云母屏风,谁也没有留意到那屏风后多了一条阴影。

  听到崆峒派带着武林盟的领袖人物找上门来,十六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无非是他家堡主外出巡视产业时,兴致所至随手管的一桩闲事。

  他那时为了执行堡主的另一个命令不在堡主身边,事后还是听小四提起,才知道事情大概。

  好像是堡主在路上碰到一个不错的剑师,对他手艺、为人都颇为欣赏,知道他与一有夫之妇情投意合,却苦于对方身分而只是心慕,便出手帮他让他和那妇人拜堂成亲了。而这妇人就是崆峒派少主吴贤德四位夫人中的一位。

  自己的四夫人突然成了别人的妻子,是男人就没办法忍这口气。吴贤德找上门,却适逢剑师与那妇人拜堂成亲,而坐在上位接受礼拜的主婚人就是路大堡主。

  可怜的吴贤德被戏耍人成性的堡主耍的团团转,最后不但丢了夫人,还大大丢了面子。

  事后崆峒派理所当然的要找路家堡讨回公道,却被堡主事先得到消息,让人把崆峒派的镇派秘籍给盗了。

  十六在心中对那崆峒派主说了声对不起,盗秘籍的就是他。

  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接着就是一番久仰大名的客套。堡主来了,没走内堂却从大门进了。

  客套没有几句,坐上主位的堡主已经把话题带入正题。他那人最耐不住的就是罗里罗唆、永无止境的相互推崇恭维之词。

  果然话不到三两句,崆峒派吴宕力便气愤填膺的大力诉说路家堡的不是。对路堡主拆人夫妻毁坏他人姻缘、成全暗地里偷情的奸夫婬妇、不顾伦理常德的行为大为不满,尤其崆峒派失去秘籍一事更是句句怀疑就是路家堡所为。

  忘尘和于翰文的心中也苦。

  崆峒派找上武林盟要求主持公道时,武林盟众人一听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阎王追命还有怜」的那个路晴天,当场就有数人各找藉口说自己抽不开身。

  吴宕力还算聪明,知道抓着少林掌门不放,可怜忘尘想抽身事外也难。

  至于于翰文,他倒是另有自己的目的,见忘尘同意吴宕力出面调解此事,他也自告奋勇一起跟着来了。

  苦主在这边口沫横飞、义愤填膺的怒声指责,负责来调解的两人却保持着沉默,而上首坐着的那个被指责的人像看戏一样看着苦主,你说这场面尴不尴尬?

  最后还是于翰文小心翼翼询问路晴天是否真有此事。

  得罪一个崆峒派主也许要费点心神,但得罪了路晴天,啊哈……

  「确有此事。」路晴天连犹豫都没有,一口承认。

  

hahahalue 发表于 2024-10-10 14:39:00

反倒是吴宕力没想到对方连否认都不否认,一时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路堡主是否有这样做的理由?」

  听到被他请来主持公道的戴霞山庄庄主明显倒向路晴天一边的问法,吴宕力差点气炸了肺!

  路晴天根本没去看崆峒派主紫红的脸色,悠悠答道:「那姓吴的小子有四个妻子,那剑师却一个也无,分出去一个又怎样?反正听说那小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偏偏还经常流连花街酒坊,身子都被酒色淘空了,还想霸着茅坑不拉屎。你说他过分不过分?」

  你说的才叫过分。十六在心中叹息。可怜的崆峒派主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来的。看在他这么可怜的分上,他会记得明天去搬空他库藏时,给他留个一、两样好传给后代子孙。

  「你、你……你胡说!我儿、我儿……」

  「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媳妇们啊,也可以去花街柳巷打听打听,你儿子可是有名的快剑。」路晴天说的一本正经,但那眼中却掩藏不住促狭的笑意。

  他就喜欢看到别人痛苦难过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对方有气没地方撒的瘪劲。

  他帮那个剑师,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招人骂的事情。至于那两人到底是奸夫婬妇,还是真的被崆峒派少主棒打鸳鸯散,他才不管。

  快剑?在场诸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那表情自然各自不同。

  于翰文露出只有男人才懂的古怪笑脸。青柳子一脸尴尬。吴宕力脸一阵红一阵白。忘尘面无表情闭口不语。

  路晴天看了和尚一眼,笃定这人绝对是明白其中意思的。至于他为什么明白,他倒是很感兴趣。忘尘不是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吗?难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下次叫他们查查吧。

  屏风后的十六不知道,在他们堡主的转念之间,他们又多了一项艰钜的任务。

  「咳,吴派主,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又说弃我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不如让此事就此过去如何?这也更显吴派主大度之风。况且贵少主虽然少了一位夫人,但仍有三位如夫人侍候在侧,经过此事贵少主想必应该会更加珍惜三位夫人,也许努力经年,吴派主亦可早得金孙。你说在下说的可是?」于翰文轻摇摺扇,显得一派风流。

  吴宕力脸色难看,几度张口,「那我派秘籍呢!他都已经承认确有此事,武林盟要如何处理这种鸡鸣狗盗之辈!」

  「啧啧啧,」路晴天晃动食指,轻笑道:「鸡鸣狗盗之辈,你指的是谁?如果不是你妄想联合辽东一派的茶叶商人断我茶路,我又怎会给你一些小小警告?取你秘籍志在警示,如我真要对付你,盗的就不是你的秘籍,而是尔项上人头!」

  「你!」

  吴宕力气得发抖却也知对方说的不错。他派中藏得最深、戒备最严的镇派秘籍都能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去,如果对方想杀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乞求的目光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忘尘,那于翰文他已经不指望了,现在他只能指望身为武林泰斗的少林掌门能稍微主持一下公道。

  一声佛号响起,忘尘终于开了金口。

  「路施主,贫僧此次前来是为吴施主查询该派镇派秘籍丢失一事。适才听路施主一口承认,想必这秘籍也应该就在施主手上。贫僧在此大胆恳请路施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可否把崆峒派秘籍归还吴施主,也算尽了武林道义。」

  「可以呀。」

  厅中诸人都没想到路晴天会如此轻易答应,就连忘尘都以为他还得再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对方松口。

  只有十六一点都不奇怪。那崆峒派的秘籍对崆峒派来说是宝,但对路老爷来说也就跟垃圾差不多。现在那本秘籍就在他房里放着呢,路大老爷连看都没想看一眼。

  「不过……我要吴派主发誓,永远不去找那剑师夫妻的麻烦。至于你要对付我,那就随便你怎么来。」

  「发誓?你凭什么……」

  「师兄。」青柳子扯住几欲发狂的掌门师兄,在他耳边轻声劝慰了几句,也为他分清了厉害。

  吴宕力看向少林掌门,年不过三十六、七的忘尘微微点了点头。

  再看戴霞山庄庄主,也在用眼色示意他接受条件。

  谁都想让这件事轻轻松松地解决,如果能不流血当然还是不流血的好。江湖就是这样,有钱有力量的才是大爷,弱人一分都不行。更何况崆峒派与路家堡相较,弱的又岂止是一分两分?

  「好!但在下有个条件。在下师弟不才,想向路堡主请教两招,还请路堡主指点。」吴宕力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

  「青柳子吗?」路晴天摸摸下巴,「也就两招吧。」

  这话一出,不光是吴宕力,就是一直劝慰自家师兄的青柳子也心有不快。他武功也许不是独步天下,但在崆峒派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的实力其实更胜当今掌门他的师兄。

  两招,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对自家堡主实力深有了解的十六并不觉得他的话有所夸大。那个人既然说了两招,那青柳子也就只能在他手底下挺过两招。

  场地换到厅外,十六没有跟出。厅外自然有其它影卫守护,他只需要等在这里就好。

  而外面的比武结果,他几乎不用看也猜得到。

  事情亦没出他所料,不到片刻,厅外的人又重新走回大厅。听脚步声,那崆峒派的师兄弟已不在其中。八成是因败招而羞愤离去了吧。

  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多添了数人,看样子应该是少林掌门带来的弟子和戴霞山庄带来的从属。

  重新分宾主落坐,路晴天吩咐管家准备接风宴款待贵客。忘尘连忙婉拒。

  十六感到从厅里传来异样的气氛。

  为什么?因为忘尘的婉言相拒?想了想,答案立刻了然于胸。

  除了忘尘和于翰文外,他们带来的人大概都是第一次拜见到路堡主真颜,其中那修炼不够的在看到路大堡主第一眼,就不由自主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平凡的五官,如果你分开看的话。眉毛不够浓长,眼睛不够大,鼻梁很高却只是普通,嘴唇不大不小不厚不薄,耳型乖顺、耳垂如珠,肤色称不上雪白,看起来反而更像成熟的麦色。

  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那一头青丝了。青丝青丝,当真是根根如丝,丝般柔顺,丝般光滑。配上一条月白色的发带,越发显得青丝之秀。

  就像一幅画,光有一棵树,或只一块石头,或只一片云,你根本就看不出画的美丽。但如果把它们合在一起,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某位大师的不朽之作,例如黄山的迎客松。

  路晴天的五官也是如此。分开看不过如此,合起来——天下谁人敢与其争俊?

  但……就像绝世之作上被人故意涂鸦了一般。

  碧落黄泉。

  无论是谁看到路晴天的第一眼都会看到这四个字。

  无论是谁看到路晴天的第一眼都会忍不出露出惊奇诧异的表情。

  不是为他的俊美,而是……诡异!

  为什么?

  因为路晴天的左边脸颊上纹了四个汉字。

  青色的隶书体,「碧落黄泉」!

  越是让人神魂颠倒的容姿,这四字刺青造成的效果也越发惊人!

  右边是仙,左边是魔。矛盾到让人不忍目睹,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诡异。因为你无法对这张脸说他是俊还是丑。

  最让人诡异的还是路晴天的态度。

  今时,随前朝遗留习俗,大奸大恶秋后待斩的重囚犯会被刺青在脸上、额头上。

  可有权有势有地位又有钱的堂堂路大堡主,却在自己堪称上天杰作的脸上纹字,且不遮不掩,态度之堂皇、表情之自然,就好像在自己脸上刺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谁纹的?

  如果不是路晴天自己,天下还有谁敢在这人脸上刺字?

  又是为的什么?

  这是一个谜,目前暂时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当面去问路大堡主这个问题,所以这谜也就一直搁在了江湖人心中。

  不好意思门下露出这么直接的表情,忘尘和于翰文几乎同时轻咳了一声。

  众人反应过来,有几个面薄的,当场就红了脸——怎么就做了这么失礼的事了呢!

  路晴天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大厅中变化,只是带笑请忘尘一定留下,让他有做东道主的机会。

  忘尘推辞不掉只得留下。

  倒是那于翰文似乎一开始就打了留下的主意。

  路晴天正要让管家领客人去贵宾专用的栖凤院,忽听风流倜傥的于庄主咳嗽一声开口道:「在下此次前来,除为了解决崆峒与贵堡的间隙,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路堡主成全。」

  「何事?于庄主请说。」路晴天收回招管家的手,微笑问道。

  于翰文看向自家兄弟,见弟弟于翰海点头鼓励,转过头望向路晴天,一口气说道:「我想为自己提亲,对象就是路堡主之妹、天下第一美人的路依衣。」

  什么?

  什么!

  不光是路晴天,就连十六都在心中大叫。

  他竟然想娶路依衣!

  路晴天怔了一怔后,突然仰天大笑。谁也不知他为什么而笑,直到他自己笑够了。

  「哈哈哈,多谢于庄主对依衣的抬爱。这真是……这真是……怎么说好呢?」路晴天认真看向有那么点紧张的于翰文。

  「于庄主亲自向本堡提亲,无论对鄙堡还是对那丫头来说都是一件值得荣幸的事。」

  「不敢、不敢。」于翰文收起摺扇连道不敢。

  「不过……」

  于翰文的心被提了起来。

  「不过不是在下不允。一般女子也大都听从父母兄长安排,只是在下这胞妹却与别人不同,别说鄙堡无人能命令得了她,就算有,在下与在下父母也不舍得她离堡嫁为人妇。」路晴天一脸惆怅,叹息道:「如果嫁得好还好,如果嫁得不好,遇上那喜眠花宿柳又三妻四妾的男子,我妹岂不是要被委屈?」

  于翰文听得此言,连忙道:「在下可以发誓,如果能娶得令妹,在下一定不会三心二意,定待路小姐真心百年!」

  路晴天还是叹息不止,「不是在下不信于兄,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恩爱也许明日就弃,也怪不得吾妹定要寻一位顶天立地数一数二的奇男子。」

  「路兄可是觉得在下算不上顶天立地数一数二的奇男子?」于翰文表情略略灰暗。

  「怎么可能!如果于兄都不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那天下间又有何人敢称自己顶天立地!」

  「过奖过奖!」于翰文遂又变得喜笑颜开,「那么……」

  「不过……」

  「不过什么?」

  路晴天微微一顿,「不过我妹对要娶她的人曾立下三个条件。本想在今年年底向外公布,既然于兄此时提亲,那也只得提前在此时说出了。」

  「什么条件?」于翰文上半身微微前倾。

  路晴天微皱眉头,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唉,我那妹子啊,不过也就是皮相生的比别人好点,就……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不,应当的。自古从来都是美人配英雄,身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路小姐只不过提出三个条件又算什么!」于翰文忙不迭地道。

  「可是这条件在在下看来都荒谬至极,如果天下间真有人能完成这三个条件,别说把我妹嫁给他,就是让在下自己披上嫁衣,在下也是心甘情愿。」

  此言一出,好半晌厅内没有人开口接话。

  每个人都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题,竟能让排名天下第二的路晴天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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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88518 发表于 2024-10-10 14:45:47


第二章




 十六也在想,不过不是在想条件的内容,而是在想提条件的人。

  十六有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是一个甜蜜的秘密。

  「喂,你在乐什么?」

  听到这与众不同的特殊磁性嗓音,十六有点惊讶。从来没有人会主动跑来找他们,更不会跑到他们藏身的地方跟他们说话。

  难道我藏身的本领还没有学到家,竟让人轻易看出了我的藏身之所?

  「喂!」纤长的手指快戳到他脸上。

  见鬼!自己怎么走神了!

  可这真的不能怪他,谁能在看到这样的……美人以后还能保持神志清醒?

  美人,除了这个词,十六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形容眼前的女子。

  她看起来不大,顶多十四、五岁。可就这样,她现在的美貌就足以倾城倾国。十六几乎不敢想象这女孩长大以后会怎样的祸国殃民。

  生成这样的美貌,根本就是祸水嘛!

  「你说什么?祸水?你竟然说我是祸水?」小美人气的脸都红了。

  十六也脸红了,发怒的小美人真的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我没说啊。」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你说了!我听到你说了!」小美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吧,那我说了。」十六无辜地眨眨眼。

  「坏小子!」小美人忽然又笑了起来,甚至还伸出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

  这是哪家的女孩?竟然这么放肆?十六头疼。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乐什么?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不依不挠。

  「……十六。」

  「石榴?」

  「不是,是十六。数字的十六。」

  「石榴。我喜欢吃石榴,所以你就叫石榴!」

  「你、你也太刁蛮了吧?」十六傻眼。

  「你、你也太直接了吧?」小美人叉腰,一张脸几乎贴到十六眼前。

  「女孩子含蓄点比较好哦。」十六善心地劝慰,并小心翼翼避开她那张带有震撼性的脸蛋。

  「为什么要含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哇!十六吓得差点从树桠上掉下来。

  怦怦!怦怦!心跳得快的都不像自己的。

  她、她、她……她说她喜欢他?

  这个小美人喜欢他?

  喜欢他这个影子?喜欢他这个几乎都没办法为自己做主的人?

  她是不是在耍他啊?就像那个爱耍人的少堡主一样。

  「我注意你很久了哦。」小美人在他身边的树桠上坐下,两只脚挂在树桠上一晃一晃。

  是吗?我竟然被人注意了很久都没发现被人注意了。我真是一个失职的影卫!

  「你经常都在傻乐些什么?我看其它影卫都不像你这么快乐嘛?」

  她知道我是影卫?十六开始警觉。他不认识她,他在堡里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个女孩,她是从哪里来?又怎么知道他是影卫?

  「我是晴天的妹妹,因为我从小体弱被送到师父处养大,我也回来过几次,只是你们从来没有注意到我而已!我告诉你哦,我的武功可是很高很高的哦!」小女孩笑得开心,真正是笑颜如花。

  十六看傻了眼。

  管她是什么人呢!她一定不是坏人!

  不过她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难道她是……花精?

  不怪十六会这样想,因为他现在坐的就是一株海棠树。

  「喂,告诉我,你平时都在傻乐些什么?」

  「没啊。我没乐什么啊。」

  「那你刚才一个人躲在树上乐什么?」

  十六想了想,「我今天看到厨娘让人采购了猪蹄膀,刚才我就在想晚上她会不会做红烧猪蹄。」

  「厨娘的红烧猪蹄啊……」小美人吸吸口水,似乎也心有戚戚焉。

  「是啊,厨娘的红烧猪蹄……」

  两人对视,彼此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一句:「好你个馋猫!」

  噗哧!

  嘿嘿!

  「喂,石榴,我叫路依衣。记住了啊!」

  能不记住嘛!

  十六笑得甜蜜又辛酸。

  这厢,路堡主看着忘尘,微笑着宣布了第一个条件。

  「第一,过少林十八罗汉阵。抱歉了,忘尘大师。在依衣心中,贵寺的十八罗汉阵堪称天下第一阵,能闯过此阵的自然是真有绝技在身。」

  忘尘苦笑,宣了声佛号。少林是哪里得罪了路美人?这条件一出,凭天下第一美人的号召力,少林以后还想有宁日吗?

  戴霞山庄庄主对忘尘抱拳一笑,「大师,日后如有得罪,还请看在在下想抱得美人归的分上,饶恕一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忘尘顿觉头大如斗。

  「不知路小姐第二个条件是?」于翰文问。

  路晴天左手放在扶手上轻轻摩娑,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第二个条件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那就是去打四方楼主金元宝一个耳光。」

  啊?

  这还叫不难?现在不光是忘尘一人头大如斗了,想娶美人妻的于翰文亦轻皱眉头。

  打四方楼主一个耳光?

  说得轻巧,先不说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就算能做到,四方楼今后的报复还能少得了?

  忘尘心理平衡了,好歹路美人还给少林留了面子,至少没让人来打他耳光不是?

  金施主,愿佛祖保佑你。

  于翰文扇子也不摇了,「路堡主,请问这最后一个条件如何?」

  全场只有路晴天一人笑得愉快,最后一个条件说得也干脆。

  「条件第三,送一件衣服给我,但一定要我喜欢。」

  啊?

  全场傻眼。

  送一件衣服给路晴天?这个条件听起来似乎一点也不难,但那句一定要他喜欢就有点微妙了。

  什么样的衣服会博得路大堡主的青睐?

  路家堡的仆人们有福了,尤其是专门负责给路堡主制衣的管家和裁缝,那以后红包收的可真不少!第一个就是戴霞山庄庄主的。

  把客人安置到贵宾院,路晴天回到内室更换衣服,准备参加晚上的接风宴。

  晴天一边换衣一边思索。「你说于翰文那厮为何要向我路家堡提亲?他的目的何在?」

  于庄主野心不小,也许是要借天下第一美人之力并吞路家堡吧。

  「还有那路依衣到底是何人?为何众人都以为她是路家堡人?」路堡主嗤笑,甩掉腰带,「有趣的是我这个路家堡堡主,却从未见过这天下第一美人!」

  依衣,十六在心中轻轻叫着这个名字,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十六一愣,你在问我?我还以为你在自言自语。正想开口。

  「你一定很奇怪我根本不认识路依衣,却为何还公布娶她的三个条件吧?」

  不奇怪,我知道您老一向喜欢看别人笑话。

  「因为……说不定路依衣会一怒之下找上门来,这样我也有机会拜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长相到底美到何种程度。就算她不肯达成我这个愿望也没关系,对我来说她不出面否认最好。江湖嘛,无风无浪怎叫江湖?」

  十六默然,原来这人不只喜欢看别人的笑话,还唯恐天下不乱!

  「十六。」

  十六在暗处抬起头。

  「我听说崆峒派有一颗驻颜丹,你记得把它带回来。我准备拿它做见面礼。」路晴天似乎丝毫不在意在属下面前赤身裸体,也许对他来说侍候他更衣的仆妇丫鬟也好,负责保护他执行他命令的影卫也好,都一样。

  崆峒有驻颜丹?我怎么没听过?十六把目光投到脚下。

  「如果找不到,你就把厨娘的女儿娶了吧。」他挥挥手,示意十六可以去执行命令。

  十六叹口气,上次小四好像就跟他说过,老爷曾经威胁他如果不完成命令就让他娶厨娘的女儿。没想到这次轮到他了。

  ***

  离开路家堡已经两天,第二天晌午过后,在余县外的路边酒铺中不意外地看到了熟人。

  小四对十六摇摇手,十六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因过了用饭时间,酒铺里没几个人,小四和十六两个人占了一张桌子。

  要了一碗茶,四个馒头,一碟卤牛肉。十六慢条斯理地吃着午饭,对身边人不理不睬。

  小四终究憋不住了,「你就不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十六咽下嘴里牛肉,喝了一口茶,「老爷让你来帮我,他大概担心我一个人搬不完所有东西。」

  「你知道了?」

  十六没接话,笑咪咪地递给他一个馒头。

  小四叹气摇头,「我们之中果然还是你最了解老爷。十六,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接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十六不解,反过来问:「为什么我不能笑?」

  因为……小四终是不忍心说。

  「就因为老爷曾睡过我宠过我,现在却对我不闻不问?」倒是十六自己笑着说了出来。

  小四愕然,「你这人……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真他娘的……」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好的形容词。

  十六渐渐露出愁容,眉头也皱了起来,单手捂住胸口,轻唤了声:「我的心好痛啊!」

  「……你在干嘛?」小四脸上的表情不只是惊吓。

  他挑起一根眉毛,「学西子捧心啊。你不是想看我心痛难当的样子吗?要不要我再跑到老爷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不要抛弃我?」

  小四看着对面那一脸络腮胡的男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西子捧心也要看长相好不好?就你现在那尊容……

  说起来十六在影卫中论武功也许不是最好的,论头脑也不是最聪明的,论毒糖论轻功也只是马马虎虎,可十六在执行老爷的命令时却从来没有失手过。

  为什么?

  因为十六有一手冠绝天下的绝活,那就是易容术。

  唯妙唯肖几可乱真。这是老爷对十六易容术的评价。

  十六的脸总是在变,但他固定的脸盘有三张。

  一张是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脸盘清秀。堡里的厨娘一看到这张脸的十六就会给他塞很多好吃的。

  一张是副中年汉子的脸,略带风霜。十六在外随行时用的最多的就是这张脸。

  还有一副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一脸络腮胡,看不出真实年龄,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在外走南闯北辛苦讨生活的商贩样。

  

小q? 发表于 2024-10-10 14:54:59

小四他们一直都在猜那张文弱书生的脸就是十六的真面目。因为十六被堡主……那段时间,十六一直都是那张脸。

  可是后来堡主开始对一个青楼名妓感兴趣,做了那名妓的入幕之宾后,就不再让十六侍候床笫。

  而这也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

  「你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小四不知道自己看同伴的眼光中充满了怜悯。

  在知道十六和堡主的事后,影卫们对十六的看法参差不齐。有人看不起,有人同情,有人冷冷的等待十六被堡主玩腻的一天。

  一个月零十天。小四一天天数过。然后十六回到影卫的住处,再也没有被堡主叫去陪寝过。

  没有被堡主宠爱过的人,一定无法想象路大堡主宠爱人时的样子。小四看过,所以他每次看到又恢复到单纯影卫身分的十六都会隐隐心痛。落差如此之大,他是怎么适应过来的?

  十六抓起茶碗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茶,放下茶碗用手背一抹嘴唇,「难过什么?不想得就没有失。我一无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貌,二无金枝玉叶的身分,三无撼世无匹的才华,你说我凭什么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何况我还是一个男人。」

  「砰!」把大腿抬到桌上,十六正经八百地说道:「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毛?」

  小四受不了地踹了他櫈子一脚。

  十六收回腿,坐正身体,「不看拉倒,我还不想给你看呢!喂,你吃好没有?怎么半个多月没见人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要上路了,再不走晚上我们就要睡城外头了。」

  小四收起胡乱心思,随便让店家包了点东西,和十六一起走向门外。

  在走到大门口解马匹缰绳的时候,十六忽然开口。

  「你知道么?小四,坊里那些侍候男人的男妓,过了十六都得用镊子拔掉胡子和身上过多的毛发,因为那些来寻欢的老少爷们要的是可以当女人用的男娼,不是男人。除此之外,听说他们在过夜之前,都得用尖嘴皮囊灌满水插进自己的**,先把身体洗净才能接客。」

  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小四,十六幽幽一笑:「我做了四十一天受尽宠爱的男娼,小四。」

  小四至此,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再提起此事!

  十六很满意小四现在的表情,掀起衣袍翻身上马。

  现在他总算可以耳根清静,和充满同情心的小四一起去执行老爷布置下来的任务。

  驻颜丹是么?他会拿到的。

  凡是他想要的,他都会为他取到。

  ***

  连行程在内,这次任务总共花了二十八天时间,回到堡中恰逢中秋节。

  「哎?十六,你回来了?那边的账收回来没有?」

  「收回来了。」

  十六在堡里明面上的身分是账房先生之一,专门负责到外地收账。在路家堡,十六在大家的印象里是个一向乐天知命、懂一点拳脚功夫、收账很有一套的合格账房先生。

  同样的,他们这十一个影卫在堡里也都另有身分,表面上都受管家约束。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堡主的影卫。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最好的掩藏就是不掩藏。

  就像面前向他搭话的小五。小五,在堡里又叫路武,堡卫之一,长得英俊潇洒身材魁梧,正当二十出头的好年纪,堡里不少丫鬟都对他情有独钟。

  「厨娘那女儿真的很讨厌。」路武一见面就跟他数落。

  「她年龄还小,等她长大了受过真正的伤害,她会把一些坏毛病改掉的。」十六拍拍伙伴的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她根本就是脑子有病!不说这丫头了!我说……你这次还顺利吧?」

  路武没问十六执行了什么任务,他没资格也不能问。

  「还好,有小四帮我。」十六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

  「什么?」路武接过。

  「老和铺子的千层糕。」

  「真的?」路武立时开心大叫。别看这人一身英雄气概,偏偏喜爱甜食的不得了。

  「……这是什么?」路武摊开油纸包,瞪直了眼睛。

  「哦,我咬了一口。走在路上太饿了,不过我就咬了一口。你知道我不爱吃甜食。」

  「……路……十……六!」

  「干嘛?」十六侧头笑得无辜,脚下走得飞快。

  「干嘛——有种你别跑!」

  不跑的才是傻瓜!越走越快的十六哈哈大笑着,很快就溜得不见人影。

  晚上小四溜到他房里来找他算账。因为找不到十六的路武逮着了路上向他打招呼的路司,把武功弱他一筹的小四揍成了猪头。

  「理由是老子跟你是穿一条裤子的!我操他祖宗的!竟然敢把老子揍得这么惨!」小四一生气就会老子来老子去。

  十六躺在床上看他的书,眼都不抬一下。「小时候你被他揍的少了么?」

  「那是小时候!」小四恨声道。

  「挨挨小五的揍也好,省得将来你挨别人的揍。」

  「哈!说得好听,你自己怎么不挨?喂,过来给我上糖。堡主明天就回来了,这样子哪能见老爷。」

  十六合上书本,若有所思地道:「我们什么样子,老爷何时留心过。」

  「他怎么没留心过?他如果没有留心,怎么会把你拉上他的……呃,抱歉。」

  「你觉得堡主喜欢美人?」十六弯起唇角表示不在意。

  「那当然。哪有男人不喜欢美人的。」小四抓抓头,在床沿坐下,「你是不是听说了?」

  「听说什么?」十六坐起身,拿出准备好的糖箱给小四换糖。

  解开上衣,露出层层绷带。

  崆峒派虽无人在名人榜上,但好手并不少。蚁多咬死象,负责引开注意力的小四被青柳子在背上划了一剑。

  前面十六利用他的易容术,转移崆峒库藏转移的还算顺利。但后面为了取得被崆峒派主吴宕力贴身收藏,洗澡睡觉也不拿下来的驻颜丹,小四负责引开吴宕力儿子等人,十六易容成吴宕力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趁吴毫无防备之下取得对方挂在脖子上的玉瓶。

  任务完成。之后十六接应小四,一起离开崆峒的势力范围。

  「堡主这次出门巡视产业,在路上碰到湘江女泥娃。我听小五说……老爷好像看上那妮子了。」

  小四抬起双手,让十六帮他把绷带解下来。

  「哦,这次和老爷出门的是小五?」十六一丝不苟地做他的换糖工作。

  「是。途中小五被老二和老三换回来。」

  十六顿了顿,「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向小五打听老爷的行踪,也不要询问他的任务。不管小五和你关系再好,犯了老爷的忌讳,你自己知道后果。」

  「谁跟他关系好了!那个三天不揍人就手痒的家伙……我知道了。」

  等换完糖从十六屋里出来,小四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对了,我本来想看那家伙知道堡主有了新欢是什么反应。怎么反应没看到还被那家伙给教训了?

  好你个狡猾的路十六!我就不信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

  十六一手抱着账本,一手握着手中玉瓶顺着长廊向书房走去。

  他并不能肯定这个玉瓶中装的就是驻颜丹,他又不能把崆峒整个糖房全部搬回来。花了半个月时间耗在崆峒派内打听消息,最后得知崆峒派主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玉瓶,那玉瓶里装了一颗稀世灵丹。

  抱着碰运气的打算,他取得这颗被吴宕力贴身收藏的灵丹回来复命。

  如果是,他和小四将得到一笔奖赏。如果不是,负责这次任务的他将得到处罚。

  奖赏还是处罚,答案就在这扇门后。

  十六立住脚跟,向内禀告道:「老爷,十六前来复命。」

  「进来。」

  「这是什么?」路晴天把玉瓶抛向暗处。

  十六低头站在一边。

  片刻过后,暗处传来声音:「疑似九转还魂丹。属下不能确定,但此丹为良糖无疑。」

  「哦?不是驻颜丹?」路晴天扫了十六一眼。

  「不是。」非常肯定地回答。

  玉瓶重新回到路晴天手上。

  「驻颜丹呢?」路晴天面对属下淡淡问道。

  「属下不知。」十六单膝跪地。

  「崆峒派你都翻遍了?」玉瓶在路堡主手中转动。

  「没有。」崆峒派多大,怎么可能都翻遍?可他能说吗?不能。

  「它的库藏你都搬回来了?」

  「是。」除了留下一尊玉佛、一盒鸡血石外。

  「一半完成,一半未完成。你自己说你是应该领赏还是受罚?」路晴天转过头不再看他。

  「路四领赏,属下受罚。」十六的声音很平静。

  半晌,「嗯,很公平。今天是中秋节,和大家吃了月饼后再自己去刑房领三十鞭吧。」

  「谢老爷。」十六松了口气。

  幸亏堡主忘了原来的处罚。要真让他去娶厨娘的女儿,他大概会先杀了方小芳。

  「在那之前先到房里等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十六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是。」

  ***

  晚上刚用完晚膳,小四就找不到十六的人影了。

  「小九!你等等,你看到十六没有?」

  叫小九的青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道:「你找十六什么事?」

  「换糖。」

  「我帮你换。」

  小四往回退了一步,脸上浮起警戒的神情,「不用了,我找十六就可以。」

  小九嘴角拉了拉,像是在笑,不过看起来更像讽刺。

  「你不用找他了。今晚他会很忙。」   

fuckmeaa 发表于 2024-10-10 15:00:46



第三章



 鼓敲二更的时候,十六从堡主的卧房中走出。小心翼翼掩上门,对门廊下某处黑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晚在老爷门外守夜的是谁?希望不要是老大,或是十一他们。

  影卫十一个人,并不是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对他上堡主床这件事,十一个人更是各有各的看法。有同情的,自然有厌恶的,其中当然也有看笑话的。

  尤其是今晚的自己丑态百出。如果是小四他们,应该至少会帮他遮掩一二,也不至于当面嘲笑他、背后看不起他。最后弄得堡内人尽皆知。

  偏偏堡主对这种事表现得丝毫不在意,他这人随心所欲惯了,也不觉得玩女人是风流、玩男人就是大逆不道。

  堡主的态度如此,堡内自然也无人对此事大惊小怪,顶多就是背后说说他这个妄想凭藉身体一步青云,如今却被弃之如敝屣的账房先生。

  站在刑房门外,十六有点踌躇。身体内的糖性还没有消失,他怕自己在受刑时会露出难堪的丑态。看看天上那还在树梢头的圆圆大玉盘,他想再等一等。

  「刑房的人早就在等你了。你还要在门外站到什么时候?」

  「……小九,是你。」十六苦笑,看来是逃不过了。「那糖是你制的?」

  「效果如何?」小九在阴影中浮起怪异的笑容。

  十六轻笑,「还可以。到现在我浑身上下还烧得慌。刚才让你见笑了。」

  小九的眼神变成针,「也许你根本就是天性淫-荡。」

  十六竟然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也很有可能。」

  「进去!」小九的声音不知因为愤怒还是什么变得尖锐。

  撇撇嘴,在敲门的一刹那,十六突然回头问道:「堡主怎么会想到拿我来试糖?」

  「因为你最适合。」一字一顿。

  是吗……小九,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突然恨我恨到这种程度?

  十六叹口气,抬手敲响刑房大门。

  小九看他走进刑房,也一闪身消失不见,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看糖效反应。

  十六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在他脱下上衣仅穿了一条单裤被吊起来的当儿,刑房门再次被打开,路大堡主亲自前来监督行刑的过程。

  他努力想当所有人不存在,可在受了十鞭以后,他那里竟硬得不像话。

  行刑的人眼睛比什么都毒,在看出他的异常后,故意延长了抽鞭的时间。

  除了自己的闷哼声,他耳中还听到了明显的不属于他的喘息声。

  上半身的痕迹,已经足以让行刑人知道他来刑房前都做了什么事。而他目前的反应更是直接的让人唾弃。等三十鞭抽完,他裤裆也湿了一块。明眼人都知道他she津了。

  抬起头,刑房中的情欲味道浓重得让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不正常。

  「你们可以离开了。」路老爷突然开口。

  刑房的人没有多言,放下十六,躬身施礼离开。

  十六看着堡主向他走近,看着他解开外衫露出半硬的性-器。

  「趴到春櫈上。」

  十六没有任何反抗,依言而行。

  单裤立刻被扒下,两条腿被踢得更往两边分开。几乎是同时,一只手掌扣住他的臀部,该手的中指、无名指揉进了他大半个时辰前刚被用过,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地方。

  揉弄的动作很粗暴。与其说在进行xin交的前期准备,不如说在故意折磨他那里。

  可这样粗暴残忍的动作,竟然让他慢慢哼了出来。慢慢的,声音越来越无法克制。

  路晴天看在他手指操弄下晃动得越来越快的紧窄瘦臀,脸上露出讥笑,一只手越发操弄得厉害。

  等到那里已经变得不似正常人的体温,变得甚至可以容纳四根手指挤进的时候,路晴天把自己硬起来的家伙塞了进去。

  「小九的糖不错。等你身上糖性完全消失后,再试上两次。如没什么副作用,就可以拿来卖给那些王公贵族。」

  十六听见了,但他已经在欲海中沉浮。

  ***

  回到自己房里已经过了四更,厨房里自然不可能有热水备用,他也没资格让谁给他在这时候烧热水。

  突然有点怀恋三个多月前的生活,至少那时候半夜完事还有热水可以擦身,更不用说……

  幸好天还很热,晚上虽然有点凉,但用冷水抹身也不至于冻到。

  他想起来了,二十一个孩子,其中有四个就是死在试糖下。

  小九是被试糖最多的一个,但他活了下来,现在成了路家堡的糖师。

  二十一个孩子,没有一个不痛恨当年的路家堡糖师。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人性!

  小九……你也要变成那样的糖师吗,还是……

  擦洗了一半,十六维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忽然叹了口气。

  「你要进来就进来。你要不进来就请离开。」

  沉静半晌,就在以为对方打算走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打开。

  拴上门栓又有什么用?十六一边擦洗下-体一边苦笑,他在这堡里哪有隐私可言。

  来人进来关上房门,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六也不理他,自己洗自己的。

  都是男人,被看光也没什么好吃亏的。何况比这更难堪的都给对方看过了,现在遮遮掩掩反成笑话。

  根据以前的经验,把精-液排出来最好,省得第二天受罪。

  但洗澡给人看也就算了,真要让他把手指插进那里,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给别人看,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小心站起,用布巾随便围住下-体。十六走到床前柜子边从里面取出糖箱。

  他背对着那人,像是随口说道:「你如果要帮我上糖那就过来,如果不是那就出去让我睡觉。」

  没有人回答他。他无所谓的咧咧嘴,打开糖箱从里面翻出伤糖。

  刚要把糖瓶塞打开,「啪」一声,手上的糖瓶被人打飞。

  唉!手劲那么大干啥?你疼我也疼。

  不再被刻意压制的呼吸从他身后传来,「……我都看到了!」

  我知道你都看到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让小四他们知道并不是老爷强行要你陪寝,而是你自己主动爬上老爷的床,你猜他们会怎样?」尖锐的声音里为何充满悲痛?

  十六僵了僵。对方看到了什么?不是今晚他的丑态?

  「你看错了。」十六慢慢弯下腰去捡掉在一边的糖瓶。

  「我看错?」小九几乎像在尖叫,「我亲眼看见你跪在地上求老爷抱你,你还、还露出那么恶心的媚笑!你简直……」

  我简直什么?十六转回头,脸上竟然浮现近乎妖媚的笑容。

  「媚笑?是这样的笑容么?」他手慢慢伸出,轻轻抚摸同伴愤怒得发红的面颊。

  小九明明看到对方的手伸来,却连动都无法动一下,任由十六粗糙的手掌抚上他的脸。

  手掌渐渐用力,一用劲,十六把小九紧紧拥进自己赤裸的怀中。

  十六现在虽然有张文弱的脸,但他的身材可和文弱二字一点也不擦边。匀称的八块肌徧布全身,肤色略略偏棕。个头比小九略微高一点   

dreamcat 发表于 2024-10-10 15:09:24


第四章




  佝着背的中年男人渐渐走近,那一脸被生活拖累出的风霜在月光下是如此明显。

  男人一边走一边把外衣的边往腰带上卷,看样子像是出来方便的。

  从院中唯一一棵说不出是什么名字的树木边走过的时候,男人顿了顿,嘀咕了一句。也不去茅房了,转身走到树身前站住,岔开双脚手就往裤裆掏去。

  「我操!」金元宝在破口大骂一掌挥出的同时,人也飞一般从树身上飞了出去。刚落地,就有两道强劲的掌风同时袭来!

  糟糕!上了路晴天那家伙的大当!他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一声短促尖锐的呼哨声从金元宝口中吹出。

  立时,原本埋伏在周围的八名四方楼好手接替了他们楼主的对手。而金元宝则转身往那木窗紧闭的房屋冲去。

  在金元宝还没来得及扑到窗子面前,一条黑影幽灵般冒出挡住了他所有攻势。

  是那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

  他竟然没有死在他六成功力的一掌之下!

  这是极度不公平的一战。

  且不说八名好手共同对付两个敌手形成四打一的局面。

  四方楼主金元宝排名第六,一身修为又岂在话下!中年汉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宁可自己硬挨上一两掌也要踹对方一脚的拼命劲,恐怕金元宝早已闯入屋内。

  直到路晴天一脸不爽的出现在打开的木窗后,这种一面倒的形势才完全改观。

  那时,中年汉子已经挨了四方楼主十掌两脚一拐子。没错,金元宝的武器就是一根长度只有一尺三寸的铁拐。

  那金胖子逃走时喊的「原来你早有准备」是什么意思?

  敢情他还很冤枉?

  一路偷偷跟到这,又是暗中下毒又是杀光我的侍从,最后打不过就跑,不怪自己技不如人,却怨我下了套子让他钻?

  如果我真的早就布下陷阱,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还让你杀伤我这么多人?

  如果不是你自己疑心病重,犹犹豫豫不敢下手,又怎么会反败在我手上?

  路晴天瞪着前方跪在地上的两名影卫,眼中有明显的厉色。

  路一与路五的身体更绷紧了些。

  作为影卫他们失职了,一路跟来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暗中盯梢,还一直跟到了雨家村,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杀人。

  托那四方楼主生性多疑的福,让他们及时赶到,争取到堡主的驱毒时间。但眼前躺着的五具尸体和一重伤的同伴,让他们不敢猜测现在老爷心情如何。

  大着胆子,路五打破沉寂,「老爷,十六重伤,请容许属下把其带下治疗。」

  路晴天的目光落到路五身上。

  路五低下头。

  随之,路晴天的目光又转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十六身上。

  不是他常见的文弱书生相,那一脸风霜的中年苦汉子的面容竟让他有一点点不习惯。

  「嗯,带下去吧。」

  路五默默行礼,抱起地上的十六向仆从所住的厢房走去。

  路一留在原地,听候堡主发落。

  路晴天盯着地上五具尸体看了半天,忽然轻轻一击掌,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莫名的,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变得轻松许多,路一的肩膀也不再那么紧绷。

  这次暗算可以说来得完全没有预兆。不但他自己没有察觉,就连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影卫们也没有任何发现。而能造成这种情形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身边有人被四方楼收买,沿途传递了他的行踪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影卫会没有察觉暗中有其它不轨的人跟踪,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一路跟随。

  原因知道了,可问题是背叛的人是谁?

  不会是他的影卫。对这点,他给了十一名影卫绝对的信任。而至今影卫们的表现也没有辜负他给的信任。

  那问题就出在他身边的两名侍从、两名侍童及一名马夫身上。

  可现在五具尸体都躺在这里,他初以为自己推断错误,但在仔细观察后他发现了微妙之处。

  五个人同样都死在一刀割喉下,马夫及侍童的伤口都很平整,像是无知无觉中被人割断了喉咙,而且伤痕扁平。剩下的两名侍从有一人的伤口也是如此,但另一人就不同了。

  他的伤痕是从下往上开口的,就像是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一刀抹开的一样。而且伤口有些血肉模糊,显然此人挣扎了。

  路晴天轻笑着负手而立。他相信如果让路九来检查此五人身上的毒性,一定会验出四人中了**,而那侍从却没有的结果。

  毒和**应该都是这个侍从下的,可能金元宝也和他约好,为了不让人怀疑到他,让他自己也服下**装昏。

  只是小气的金元宝一开始就不想兑付他的承诺,早就做好了杀人灭口的打算。可是他却没想到那侍从并没有服下**。

  人总是自私的,给别人下**不成问题,但轮到自己的时候总会怕个万一,该侍从虽然留对了心眼,却还是没有逃过被灭口的命运。

  这个结果对死者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对于他却意义重大。

  至少让他知道了背叛者是谁。

  「路一,你们做得很好。回堡我自当论功行赏。好了,你身上也有伤,早些下去治疗吧。」

  「谢老爷。」路一放下心中沈石,施礼退下。

  厢房内,路五面色惨白。

  「十六怎样?」路一推门而入。

  「老爷是不是在怀疑我们?」路五不答反问,脸上的表情有点不正常。

  路一走到床边,弯下身察看十六伤势。慢慢的,他皱起了眉头。

  外伤还好,但内伤……最重的就是打在右边腰肋间的那一拐,不但打断了十六两根肋骨,也重伤了他的内腑。如果不是老爷出手及时,只要再挨金元宝一掌,十六这条命就算完了。

  「没有。老爷一开始就没有怀疑我们。你没见他从头至尾看的都是那五具尸体。」

  路一的声音很冷淡,就算死的都是有过面识的人,他也像是没有受到一丝影响。也许对他来说,堡主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去找老爷,我去求他救十六!也许靠堡主深厚的内功……」路五闻言腾地站起,转身就要往门外冲。

  「站住!」一只手拦住了他。

  「你什么意思?老大,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十六就这样伤重而亡?」路五激动得脸都红了。大有路一敢说一个是字他就跟他拼命的劲头。

  路一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路五忍不住拨开他的手迈脚就奔,可路一再次拦住了他。

  「也许……就这样让他死了也好。」

  「你说什么!」被强行拦住的路五大叫,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主子。

  路一在说了那句话后,神情更加肯定,「我说,就这样让十六死了也好。」

  「你!」路五气得眦睚欲裂,差点破口大骂。

  「我知道自从那事后你就看十六不顺眼!觉得他丢了男人的脸,觉得他肮脏无耻不要脸!可你有没有想过十六也是有隐情的?也许他是不情愿的呢?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这样做呢?」

  路一眉眼也未动一下。

  「路一!你他娘的忘了十六是我们的兄弟吗!你就算不看其它,看在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挣扎着活到现在的分上,你也应该救救他啊!他是十六啊,是我们的开心果小十六啊!」路五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路一终于抬起脸,「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他是我们的小十六,所以我才说——让他就这样死了的好!」

  「为什么?」路五满脸都是不置信。

  路一无甚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哀伤,一闪即逝。

  「死的干净!」路一恢复到刚才一成不变的表情,态度亦变得坚定。

  路五不理解地死盯着路一,路一冷冷地回看路五。

  「嗯……依……」

  两人都听见了这声微弱的呻-吟。

  路一愣了一下,十六在叫他?

  趁路一不留神,路五格开拦住他的手臂,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十六口中呻-吟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求老爷出手救人,十六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屋内,没有及时拦住路五的路一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十六,眼神复杂。

  不屑、不解、不认同、怜悯中又隐藏着愤怒。

  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为什么要上堡主的床?

  为什么身为堂堂男子,却去效彷娼妓做那下作之事?

  堡主以前没碰过男人,你十六也没有倾城之貌,又哪来什么强逼之事?

  我们是影卫,堡主绝不会在我们中间打主意。他这人一向公私分明,当初如果不是十四主动献身,堡主也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有沉鱼落雁之姿身为女子的十四尚且如此,你十六又是凭什么吸引了堡主眼光?

 

  如果不是这样苍白,这应该是一张异常俊朗的面容。

  飞扬的眉,微笑的眼,挺直的鼻,善意的唇。

  看起来多么舒适的一张脸。

  有人美,美的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有人艳,艳的妖异,让人望而却步。

  有人秀,秀的倾城,让人不舍亵渎。

  有人俊,俊的飒爽,让人心生向往。

  而眼前这张脸你无法说他到底有多俊美,就像你无法去测量海洋里的水有多少一般。

  这样的俊秀让人喜爱,让人欣赏,同样的也会引起人无尽的欲念和占有之心。

  美人起战戈。

  原来不止女人,这般绝色的男子亦根本就不应存于此世。

  此色只应天上有,落下凡尘就是给人找麻烦来的!

  路晴天的眼神从戏谑变为惊艳,再从惊艳变为深沉。

  「十六,天下第一美人不会就是你吧?」   


美丽的孩子 发表于 2024-10-10 15:13:25

 十六,我不想把你想的不堪,但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我如何作想?

  十六,你变了。变得我都不敢去想你将来的下场会变成怎样。

  眼神一变,路一心中已有决定。

  右手伸出,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了十六心脏所在的左胸上。

  十六在做梦。

  天在下很大很大的雪,雪累积在地上已有两寸多厚。

  到处都是白色,除了四季常青的植物在白中露出一点灰蓝。

  今天是他们约好见面的日子,他偷偷避开众人向后山跑。

  想到自己就要见到那个美丽的妖精,他的嘴就忍不住咧到了耳朵根,浑身上下都溢满了说不出的幸福、说不出的快乐。

  那妖精就在后山的亭子里等着他,美丽的容颜被山风吹得通红,手也放在嘴边不停呵气。看到他来,一双灵动的双眸里流露出来的不知是喜还是怒。

  「你还知道来啊!」

  自己只知道傻笑,一个劲地赔不是。

  抓过那妖精的手合握在胸前,温柔至极、幸福至极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依衣,依衣……」

  「……依……」

  路一的手抖了一下。

  十六,我的小十六弟,哥哥不要你像现在这样活着,活着丢人现眼遭人耻笑!

  来生,哥哥做牛做马偿还你。

  路一垂下眼睑,运气凝功至右臂,掌中猛地吐劲。

  「一,老爷来了。」平静的语调中隐隐透出兴奋和激动。

  在门被推开的同时,路一收功敛眉,退到床前三步外站住。

  只差一点,就只差了这么一点。

  路一自己也分不清现在的心情是侥幸还是遗憾。

  路五没想到老爷会答应他的乞求。

  用内功救人一充满危险,二耗损自己的内元。放眼江湖有几人愿意用这种方法帮自己属下疗伤?

  路五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老爷竟很轻易的就答应了。

  是因为那人是十六么?曾被他宠爱过的一个手下。

  路五不愿意这样想,好像这样想就像是在说十六的命是靠他用身体取悦堡主,换取来的一样。

  路晴天让路一和路五在外面护法。

  把了十六的脉,果然就如路五所说,人已在奈何桥边徘徊。

  要救他不难,心脉未断,只要有一个内功高深的人帮他疏导体内混乱的内息,用深厚内功给他续命直到他能自己运功调息,再辅以治疗内伤的灵丹妙糖,他这个影卫的命按理就能被救回来。

  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倒出里面的糖丸随手填进十六嘴里。

  正好是他自己弄回来的,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糖,但身为糖师的小九既然说这是良糖,那就算不能治本也能治标吧。

  他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静等糖效化开。

  待糖效化开再行疗伤之举,可取事半功倍之效。为此,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约一盏茶后,十六的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再等了一会儿,路大堡主突然笑了一声。

  他竟然忘了十六那张经过易容的脸,根本看不出真正的脸色变化来。

  左手搭上十六脉门,脉象似乎较前稳定了一些。看来他这个影卫的运气还不错。

  他伸手把躺在床上的男人扶起,让其盘膝坐好。相当柔韧的身体,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扳弄起来也不显困难。

  调适自己的内息,盘膝坐于十六身后,双掌贴向其后背开始默默运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十六喷出一口瘀血,那双紧紧抵在后背支撑他生命的火热双掌才离去。

  屋内静悄悄的,一个半趴半伏在床中央,嘴角沾着血痕仍旧昏迷不醒。一个盘膝坐于床头静静调息中。

  路晴天的脸色有点苍白,额头还有些许汗迹,在烛光的照映下纹了字的面孔显得有点阴森,却也掩饰不了这人另半边脸的风华绝代。

  随着时间推移,路晴天周身散出了淡淡的雾气,渐渐的在他周身形成一圈圈奇异的雾环。

  雾环不是静止的,似乎在随他的吐纳在其周身环绕。

  很奇妙的景象,在淡淡雾气中静止盘坐宝相庄严的路晴天看起来竟……宛若妖神!

  路一和路五在屋外各守一方不敢弄出丝毫声响。

  两人的面色都很沉静,似乎丝毫不为里面的情况所影响。只是路五偶尔抬头看向映在窗户上烛光倒影的举动,泄露了他暗藏于内的心焦。

  路一则似乎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守卫上。

  屋内收功起身的路晴天察觉自己并没有损失多少功力,略略估量下,心想也许不用四五天他就能把损耗掉的功力重新修回。

  看来这丹糖竟不是一般的好,也许真的就如路九猜想,很有可能是那「九转还魂丹」。如果真是此糖,影卫十六倒是因祸得福呢。

  可惜,不是自己想要的驻颜丹。

  想到驻颜丹就想到上次对此人的惩罚,想到那个惩罚就想到……

  对上那张沧桑的中年男人面孔,路晴天微微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这张脸。还是那张清俊的文弱书生面孔让他看起来舒服一点。

  随手去揭那张中年汉子面孔,却没揭下来。顺着脖颈下巴处溜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丝异样之处。

  啧,这十六的易容术真可说是一绝了!

  路大堡主不信邪地,顺着对方脖颈以上的皮肤一点点仔细摸索,半晌后脸上终于露出有所获的微笑。

  大拇指在十六咽喉下方的皮肤上轻轻搓揉,那里的皮肤不知是不是受热的缘故竟出现些许皱褶。

  从桌上取了茶水倒了一点在皱褶处,拇指几许搓弄下,面具和真正的皮肤间有了间隙。

  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把那层削薄的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面具向上卷,这个工作并不容易,路晴天猜想十六通常可能需要什么糖水,才能把脸上易容轻易卸下。如今他只靠一点茶水,做起来自然不太顺手。

  但就像是找到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路晴天慢悠悠地、极为耐心地揭开了那层中年人面孔。

  十六,你想要什么?

  你喜欢男人?还是想要富贵权势?或是……

  记得自己曾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他:我可以宠你,给你金银珠宝。但也只是如此。其它你就不用妄想了。

  他怎么回答的?

  老爷不必担心,属下尚有自知之明。

  既然有自知之明,为什么要上自己主人的床?想以退为进吗?

  对十六这个人,印象不深不浅。论能力、相貌,此人在影卫中都是不起眼的。曾惊讶于他易容术的高妙,但也止于那一时的惊讶。直到那天他开口主动要求用「抱他」的方式来代替赏赐时,这个人在他印象中的形象才鲜明起来。

  在那以前,记得自己从没有碰过男人。

  也许是新奇,也许是好玩,也许是想看看这影卫到底有什么不同的花招,他把他召上了床。

  但无甚美貌,不懂琴棋书画,床技也拙劣的十六很快就让他乏味了。

  一直到免去他侍寝的那一天,他也没弄懂这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尤其是他那种说不出无所谓还是有所谓的态度,实在让人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开口提出那样的要求。

  一个谜,但他并没什么兴趣去花精力寻找该答案。他相信最终时间会告诉他为何。

  可如今,他忽然有了想要揭开谜底的兴趣。

  中年沧桑汉子的面容下是一张看起来不甚健康的面庞。

  也许是常年没有见过阳光,也许是现在重伤之下缺乏血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透过细致极薄的皮肤甚至能看到颚下淡淡的青色血管。

  传说在大雪山上有一种从雪修炼而成的雪妖……不对,这张脸没有那么妖气。

  传说霍去病、赵子龙都是绝世的美男子,不知跟眼前这张脸比起来又如何?

nnj 发表于 2024-10-10 15:20:46





第五章






  第二天中午,十六被路五叫醒。

  醒来后才知道堡主救了他一命,想要当面向堡主道谢,却听路五说堡主已经上路。

  「听老爷的口吻像是要绕点弯路办点事。对了,老爷让我吩咐你,让你暂时在这里安心养伤,等伤好后再赶上复命。」

  十六点头表示知道。

  老爷十成去礼尚往来了。

  那个人啊,吃了亏不立马讨回来,他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路大堡主了。

  而且老爷他还是那种,哪怕只是吃一点小亏,也要十倍二十倍讨还回来的主儿。否则,你以为路家堡偌大的家业是怎么在短短几年内翻了一番?

  用别人的富足弥补自己的贫瘠是老爷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他甚至美其名曰这种黑吃黑行为叫「劫富济贫」。

  十六常想,如果老爷也是穷人的话,那皇帝大概就是丐帮帮主。

  撇过这个不谈,心想如果那金胖子以为老爷会按照原计划进行行程,那他肯定要吃大瘪。

  不过如果金胖子以为老爷会气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杀上四方楼,那四方楼的气数也就差不多了。

  路大堡主是什么人?他像是那种冲动的莽夫吗?

  虽然金大楼主您差点让小的我命赴黄泉,不过我并不吝于对您表达我无尽的同情和默哀之心。

  希望您一路好走,金大楼主。

  唉,不是我说您,您就算要对付堡主,也应该选择光明正大的手段哪!要知道……他那人虽然喜欢对别人玩阴的,却一点都不喜欢别人阴他。

  阿弥陀佛,佛祖与您同在。

  「十六。」

  「嗯?」

  路五抓抓头,英俊的脸庞一脸尴尬,「那个……老爷好像对你还不错。我先前还以为、以为……」

  「以为老爷会见死不救?」十六抱着薄被想翻个身,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喂!你别动!肋骨断了知不知道!」路五赶紧压住他。

  「我这次伤得很重?」

  「小九不在,老爷要不肯损耗自身内功为你疗伤,你现在大概已经在和阎老爹下棋。」

  「是么?」摸摸自己的脸,不晓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是否会灵验在他身上?

  「谁帮我换的衣服?」

  十六从醒来就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人也是干干净净地睡在被窝里。

  路五白眼一翻,「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会侍候你?难不成你以为是老爷?」

  十六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说他真的差点这么认为。

  路五把放在桌子上的热粥小菜端到他面前。

  「吃吧,人饱病也好。」

  ***

  大半个月后,仍旧是一脸沧桑中年汉子面容的十六,坐在雨家村村长家的大院子里晒太阳。

  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断掉的肋骨还得将养一段时间,但也基本无碍。

  路五只多待了两天,等他能起身自理就离开。所幸村长一家人得了好处,把他照顾得还不错。

  等待的日子并不好受,但难得过这么悠闲日子的十六倒很是乐在其中。

  老爷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那天早上醒来不久他就感到脸上传来的异样感。他知道有人动过,且努力把它恢复成原样。

  没有人能把他的易容术恢复成原样,就算是教他的那个人也一样。他早已青出于蓝且更胜于蓝。

  他不敢说自己的易容术独步天下,但至少在他所知的范围内,没有人在这方面能超越他。

  现在老爷知道了……

  他会怎么做?会怎样对他?

  自己又要怎样面对他呢?

  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院中那棵大树,想到了在路家堡的后花园中也有一棵很大很老的树。

  海棠。

  美丽的海棠花,美丽的妖精。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四年时间他一共只见过她九次。

  一见动心,二见钟情,三见未到已是尝尽相思滋味,再见时已情根深种。

  第一次见面他就为她毫不矫情造作、直爽天真的个性所吸引,当然他不否认她的美也是震撼他心灵的重点之一。

  依衣长得很快,成长后修长的身材不似一般娇小女子。依衣很在意自己的身高,后来四次见面都不愿和他靠得很近,虽然自己一直说不管怎样她都是最美的。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身分了呢?

  是因为那张和少堡主看起来越来越像的面容?

  是因为对方说话的声音没有珠落玉盘一样的清脆?

  是因为对方修长的身材、宽大的掩饰身体曲线的衣裙?

  是因为对方在后两年逐渐躲避自己的态度?

  还是因为她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时……

  他是不是她?

  最后一次见到依衣,以及不久后少堡主突然离堡去山中修行是否有什么关联?

  半年后,少堡主回来了。

  回来的少堡主变得神光内敛,武功似已达到一种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这样的少堡主多了什么,但同样的也少了什么。

  十六很困惑,他发现变成堡主的少堡主看他以及看其它人的眼光变了许多。变得陌生。

  你忘了我吗?还是你不是她?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整整两年。直到他无意间发现,他的老爷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奇怪癖好。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对其他人来说相当怪异,但对十六来说却有点酸酸甜甜的秘密。

  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正好顺水推舟。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你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十六身体一震。

  来人在他身边坐下。随随便便的一坐,也不介意他坐的是地上的青石板,而不是舒适整洁的太师椅。

  仰起头,让灿烂的阳光直射到脸上。男人的脸上浮起一种懒洋洋的快乐的神情。

  「怪不得你喜欢没事就爬到屋顶上晒太阳,冬天晒太阳果然是美事。」

  原来他知道。我还以为那四十一天中,他留意的只是在床上的自己。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看过你的真面目。」男人淡淡地说。

  十六慢慢起身,慢慢在男人身边跪下。

  「十六谢过老爷救命之恩。」

  「没什么好谢的。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的,救你只为让你以后更好的效命。」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半晌,男人坐直身体,伸出手捏住十六的下巴抬起,看着他的眼睛道:「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

  我说了你肯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那好,我换一个问题问你——为什么你要主动爬上我的床?」

  老爷,您能不能不要问得那么直接?您就不想想现在院子里外至少有两个影卫在竖着耳朵听着?

  「哑巴了?我记得你伤的是肋骨,内伤也给你疗好的差不多,怎么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倒把舌头养断了?」男人嗤笑。

  十六觉得下巴被捏得生疼。

  「张嘴!我看看是不是舌头真的断了!」

  「老爷……」十六说不出话了,嘴被迫张大,被无礼地探视摸索。

  「你喜欢男人?」手指在他舌下按压,刺激他流出更多口水。

  这个样子真的很没尊严,十六有点痛苦,却没有挣扎。静静的,任其戏弄。二十年来,他首先学会的就是隐忍。

  男人似乎玩上瘾了,皱着眉头说你这张脸真难看,手下却在他口腔内肆虐。

  「或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富贵权势?」抽出手指,令他舔干净。

  十六犹豫了一下,乖乖低下头伸出舌头一根根舔净。

  「你怎么这么听话?你不会是……」路晴天想笑,拍了拍他的面颊。

  十六突然想撕开现在这层面具,看这个人在看到那张脸后是否还会对他如此轻薄。

  「呵呵,如果是第一个答案,为了不让你淫乱路家堡,我只好废掉你的功夫,把你送到男娼馆接客。唔,以你这张皮后的相貌,就算你已经年龄偏大也不用担心没有客人捧场。如何?」

  十六脸都白了,可惜看不出来。

  「如果是第二个答案嘛,你就去宁王府侍候他们的小王爷好了。这样一来不但能满足你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同时对路家堡的生意也能派上一些用场。你不用担心自己不够胜任,那小王爷对男人并不十分挑,就算没有出色的相貌衬托。

  「我听人说那小王爷似乎特别喜欢身体柔韧、八块肌均匀的健壮男人,说是这样的男人凌虐起来才够滋味。你这样的,大概会非常合他的口味。」

  「……老爷,属下觉得堡里负责养狗的二顺子要比属下强壮多了。」

  「哈哈!」

  路晴天大笑,显然他还记得两年前二顺子用两只狗,把十六追得爬到厨房房顶上不敢下来的事。而这个二顺子就是影卫中的二。

  笑容一收,男人的表情变得莫测高深。

  「如果是第三个答案……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老爷不用担心,属下曾经也说过,属下尚有自知之明。」

  「哦,是吗?」路晴天突然发出冷笑,「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那张脸!」

  十六面色不变,眼神中却微微流露出一点点自嘲。

  「说!」

  十六抬起头,深深看了男人一眼,随即低下。

  「禀告老爷,以色侍人下场最是可悲。再美的容颜也有老去的一天。属下只是……」

  「你不想我因为你的外相而宠爱你,你竟然指望……」我会看上你这个人么?

  「四十一天的宠爱,属下已经知足。求老爷看在属下忠心一片的分上,让属下继续留在堡中效命。」

  路晴天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站起来就走。

  十六跪在原地,没有命令也不敢起身。

  久久,太阳已经偏西,十六的双膝已经疼痛到麻木。

  有人影来到十六身边,「老爷命你明日一起随行。」说完就走,一点犹豫也无。

  特殊的低沉嗓音,却是现在硕果仅存的女影卫十一。

  自己这个样子,身为女子的十一大概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吧。苦笑。

  十一精得很,也不说老爷让他起身了还是不让,存心让他跪到天亮。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听到从主厢房内传出一声:「去歇息吧。」

  ***

  第二天早上出门时碰到路五,笑着扬手说了声「早」。

  路五从他身边走过,打开大门渐行渐远。

  举起的手缓缓落到后颈,揉了揉,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适远行,宜嫁娶。

  没有人叫他,也没有人吩咐他做任何事。摸摸肚皮,十六决定溜到厨房找点吃的果腹。

  正把主人家特地起早蒸的雪白馒头往嘴里塞的时候,路一推门进来,手中是已经空掉的托盘。

  「咳,早。」十六赶紧端起灶边的稀粥灌了一口,把堵在喉咙口的馒头送下肚。

  路一把托盘放到灶台上,快走出厨房时才转回头道了一句。

  「老爷令你随行侍候,一盏茶后起程。」

  一如平常的冷漠没有爱情,早已应该习惯,可这次却扎得他难受。

  「呃,吃过饭了没?」

  路一转头走出厨房。

  十六看看自己的手掌,深深吐出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吐完,一阵风传来,抬起头正好看见路一一掌向他扇来!

  相当狠的一耳光,打得他一阵头晕耳鸣,脸上火辣辣的疼。

  「打你这头不要脸的蠢驴!」

  


潘神的迷宫 发表于 2024-10-10 15:23:32

十六一下懵了,「一,大哥,我……」

  反应过来后,眼中的神情似笑似哭。

  「不准叫我大哥!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弟弟!」路一见他抬起头,扬起手像是还想给他一巴掌。

  「大哥,你怎么跟小九一样,老是喜欢打我脸。」十六的声音充满委屈。

  「你!」

  路一差点给这人气岔了气,气得转身就想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十六不同往常的语调。

  「大哥,对不起,我也不想。但我……已经陷进去了。」

  路一手掌捏了又捏,终究还是没有打下第二巴掌。

  「蠢驴!迟早一天给你收尸。」

  「谢谢你……哥。」

  谢什么,已不用说。路一手掌按在门框上,硬是忍住没有回头。

  ***

  奇怪啊真奇怪。自己明明是喜欢女孩子的,怎么到后来却变成了男人呢?

  好吧,就算自己喜欢的对象是个小骗子,骗了他三、四年,骗到最后自己也不在乎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了。但为什么自己只能躺在他身下面?

  十六真的很想对马车里的人做一些男人对女人做的事情。

  比如摸摸他,亲亲他,调戏调戏他,看他脸红,听他瞋怒,最好能让他在他的身下轻喘哭泣。

  前提是如果马车里的那位不是个爷们,也不是掌管他生死的主人的话。

  这次出行,他命令他随身侍候而不是隐身听令。以为会有什么变化,结果近十日来和从前并无什么不同。

  是不是自己太高估那皮相对他的影响力了?

  就是说嘛,人怎么能只靠一张面皮就事事称心。想要把人迷得失去三魂六魄,他还得在其它方面也付出努力才行。

  比如……

  清清喉咙,衬着路边绿树葱翠,他扬起长长的马鞭在空中打出一声响亮清脆的呼哨,随即张口就唱:

  山高那个水远哟——

  路漫漫那个情长长哟——

  郎有情来君有意,

  跨越三千里河川来相会哟——嗨——

  头上青天作见证,过路神明听我言——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

  刀切莲藕丝不断,斧砍江水水不离,

  君上碧落吾搭梯,君下黄泉吾垫底哎——

  生生死死永不弃哎——永不弃哎——

  「闭嘴!」

  哎——嗨——

  「路、十、六!」

  「属下在。」十六收起马鞭,平声对马车里的人回道。

  「你记住,下次再碰到金胖子不要和他硬斗,唱歌给他听就行了。」车厢里主儿的声音一本正经,听不出来是表扬还是批评。

  十六虚心受教,老老实实地回了声:「是。」

  车厢里没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噎住了……半天才听到一句:「他奶奶的,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十六莞尔。

  山中勉强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偏僻官道再度恢复原来的寂静。除了偶尔从山林中传来的鸟叫兽鸣,就只有马车车轮压在地面上的辘辘声。哦,还有时不时鞭子挥在空中的呼哨声。

  十日路程已经进入潜山县范围,道路渐渐难行,也是因为进了山区的缘故。

  弯弯曲曲的山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眼看日头已快到晌午时分,可路上不见什么酒家饭铺的影子。

  「老爷,您看我们是再赶一段路进潜山县城里打尖,还是在附近林中休息一会儿?」

  「赶路。」

  「是。」

  简单的对话结束,接着而来的就是沉寂、沉寂,还是沉寂。

  「谁教你唱的山歌?」

  嗯?十六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禀告老爷,没有人教。这几年走南闯北听得多了也就记得了。」

  「哦。十六,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吗?」

  敢情老爷这是在跟他聊天?

  「记得一点。不记得到底在哪里,但印象中家里附近有很多高山还有很多茶田。」

  「是吗。那时你多大了?」

  「属下进堡的时候已经快五岁。」

  一声长长的「哦」后,没了下文。

  十六也不在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丝不苟地做着赶车兼护卫的活计。

  辘辘,辘辘的车轮声在山道上回荡着。

  「你还会唱什么,唱来听听。」

  哎?

  「老爷让我唱山歌,十六不敢不听从哎——哟喂——」他嘴一张,扬着笑脸唱上了。

  从前有个石头城,城里美人色倾城,

  小小少年放牛郎,家中无银亦无粮,

  偏为美人失了魂,日夜做梦成双对哟——

  美人哟,你听我说——

  牛郎没钱心真真,拼命干活把银挣,

  待得家中粮满仓,定让月下影成双,

  三生石上把名刻,生生世世结成对哟——哎嗨——

  山歌换了一首又一首,欢快活泼嘹亮的歌声挑得山林两边的鸟儿也跟着一路欢唱,好不热闹。

  路大堡主坐在车厢中一直没有出声。也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

  十六到后来,干脆就只顾自己唱得高兴,把个情怀抒发得彻彻底底!

  「砰咚!」

  一根粗粗的棒子从树上掉下,正好掉在马车前方不远处。惊断了十六的歌声,也打破了什么特殊的气氛。

  十六趁这当儿,拿起挂在座位一边的水囊灌了一口,刚想用鞭子把那根挡路的木棍从路中心挪开时,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嗯,不错,落地还挺稳。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十六吓了一跳,手一紧,赶紧吆喝一声生生止住马车行进。他怕慢了会撞上那人。

  十六还没开口说话,后面路大堡主已经好奇地从车厢里探出身来。

  先不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段路上有占山为王的盗匪,光是这盗匪发出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人想要探头一看,哪怕稳如路晴天也一样。

  那人怕人家没听到一般,又用他奶声奶气……的嗓音喊了一遍。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就如同小儿背书一般。

  没错,这拦路盗匪竟是个牙还没长齐,头顶扎着冲天辫的奶娃娃,看样子顶多八、九岁。

  大大的眼睛,翘翘的小鼻头,水嫩嫩的小嘴,嫩呼呼的小脸蛋,胖嘟嘟的小手小脚。两手叉腰挡在路中心的小模样见者心喜。

  路晴天当场就笑了出来。「哪家的小鬼,书听多了不成?哈哈!」

  十六也想笑,但身为影卫的他首先就是提防,不管对面站的是什么人。这小孩虽然是八、九岁的样子,但武功底子打得不错。就算只是小孩胡闹,他也不能怠慢了自身职责。

  「十六,给他一个元宝就当提前给压岁钱了。」路晴天的心情显然很好,拍拍十六的肩头示意。

  「是,老爷。」

  十六从座位下面拉出一个小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跳下马车向小孩走去。

  小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正向他走来,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就像坏蛋的大汉。

  「给,拿着吧。快点回家,小心家里人担心。」十六尽量放柔嗓音怕吓着小家伙。

  小家伙歪头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那锭元宝,一把夺过。本想放到怀里,想想又掏出来放到两腿之间的地上,昂起头,再次叫道:「把所有银子都留下!」

  十六愣了一下,他还嫌少?

  有人走到他身边站住,「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路晴天的声音不掩笑意。

  十六退后一步,退到堡主身后站住。

  「把所有银子留下,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对着两个大人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好了,不要胡闹了,我们还要赶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看你拦路抢劫,就把你抓起来送进官府打屁股,知道么?」路晴天吓唬小孩。

  「你们给不给?」小孩噘起嘴。

  「给你你要怎么拿回家?你会赶车吗?」路晴天今天的耐心出奇的好。

  小家伙眼珠滴溜溜一转,手一指,「你帮我赶车!再帮我把东西背上山!」

  「呵呵,」笑声一顿,「十六,把这小鬼扔到树上睡一觉。」

  「是。」十六躬身。

  就在十六走向小孩、路晴天走回马车,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突然!

  「啊!」

  只听十六大叫一声,扑通一下栽倒在地,倒地后就开始浑身抽搐满地打滚。

  路晴天几乎在听到十六叫声的同时,飞身就向小孩抓去。

  手刚沾上小孩的衣服,路晴天忽然一抖手把小孩扔了出去。他连点右手腕数处穴道,眼看着右手在几眨眼的工夫就肿-胀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划破食指,把毒血向外逼出。

  转头再看十六,只见他这个影卫完全失去人形,披头散发在地上滚来滚去,嘴中也终因抑制不住痛苦而传来微弱的呻-吟。

  好厉害的无影之毒,竟能一照面就让武功不弱、防毒能力也不错的十六中了招。

  路晴天犹豫一下,伸指就向十六的睡穴点去。

  「住手!」微弱的喝声传来,伴随着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路晴天手指停顿在十六身体上方。

  「不要点他身上任何穴道,否则他一身武功将付之东水。」

  随着话音,林中走出一蓝衣布裙的女子,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软绵绵失去意识的小孩。

  「小女子给公子赔礼了,小弟不懂事,招惹了两位。咳咳……全是小女子教导无方,还请这位公子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不懂事的弟弟。」

  路晴天转回身。

  女子抱着小孩膝腿微曲福了一福,抬起头。

  两人目光相遇。

  女子眼中闪过惊讶、担心、惶恐、羞涩等数种复杂的神情。

  路晴天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蓝衣布裙也无法掩饰女子的国色天香。

  路晴天也见过不少以美色著称的女子,眼前的女子跟她们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的柔。

  柔到骨子里的温柔典雅素净。不像是出身山野,倒像是……

  「唔……」压抑的呻-吟打断了两人的对望。

  女子低下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这位姑娘,既然是无心之过,能不能请你先帮我的属下解毒?」

  「这是自然。」女子连忙道:「不过……」

  「你弟弟没什么事,只不过被我震昏过去罢了。等会儿你帮他推宫过穴,他自然会醒来。」

  「不是,小女子说的不是这个。路堡主威震一方,大人大量,自是不会跟小娃娃一般见识。小女子想说的是,贵属下所中之毒比较难解,本是小女子给小弟让他在生死关头自保时用的。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知轻重,对贵属下下了此毒。小女子可以暂时让他不再痛楚,但要想解清身上之毒,却得麻烦路堡主二位到陋居一行。」

  她认识我?

  路晴天眉毛扬起,眼中露出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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