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fg03 发表于 2024-10-10 16:09:03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BY 两仪式 【完结】

1、第 1 章 ...


  这是我和他的事。
  
  就像是一场梦。无论多么可怕的梦魇,醒来也没有痛觉。就如没有痛觉神经的节肢动物。
  
  这对我来说更可怕。所以我要把它们记录下来,然后可以,去忘却。我和昆虫是不同的。
  
  如果有一天赖以生存的技能离我而去,不得已,也许我会考虑拿这一沓破纸烂字去换钱。当然,前提是有人对这种恶俗的故事感兴趣。
  
  故事开始于我的十七岁。
  
  我叫叶琛,是琛不是深,但是还是有人会念错。比如李渭然,他总是叶深叶深的叫着我,这样一喊就是10年。
  
  X中是北京可以排到前五的名校,师资力量无出其右,当初考进这所学校的时候,家里还庆祝了一番,在本地人眼中,能够进入X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大学的门。如果你认为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是成绩优异的佼佼者,那么你就大错特错。因为学校的名气大,总会有一些家境显赫的高干子弟或者富家子女被送进来,本来学校的风气很好,被他们一拖就掉到地上了,而李渭然就是其中之一。
  
  高二开始分文理,我选择了理科。其实比起那些冰冷的公式我更喜欢温暖的文字,但是我爸一定要我选择理科。甚至连以后的路都帮我规划好了,考上医学院,争取到本硕博连读的名额,毕业后进他们医院,成为主刀医师。我的手指细长,我爸说很适合握柳叶刀。他在M附院当了一辈子的大夫,最后即使做到了副主任,却始终不是主刀,这是他的一个夙愿。作为儿子,我理应圆了他这个梦。而直接促成我毫不犹豫的放弃文科的原因,则是钟寒。
  
  钟寒是我初中的班长,也是我高一的班长,我偷偷得看了他的志愿表。钟寒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了他很多年,从初中二年级,他把我挡在身后大声斥责那些管我要钱的小混混开始。是的,你没有看错,我喜欢钟寒,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外表看起来和我钟寒只是普通朋友,我不说他亦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觉得恶心吧。他是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正派的有些古板。不过我就是喜欢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即使是在夏天也会把胸前的纽扣扣到顶。
  
  开学的第一天,我们排成两队站在教室门口,等待老师分座位。那天天很热,教室在南面,阳光从走廊里的玻璃窗里射进来,□的脖子被太阳晒的生疼。理科班的女生少,所以从男人队伍的后半段里抽出一部分补到女生队里,然后2人一组排座位。我被补到女队里,站过去之后才发现和我一排的竟然是钟寒,我做梦都想和他做同桌。但是显然我高兴的太早,马上就要排到我们了,我一直在和钟寒说笑,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喜悦的心情,还和他开玩笑说运气真遭,竟然要和男人做同桌。可能是我太兴奋了,竟然没有发现李渭然不知道再什么时候插到了队伍里。直到被班主任推进了教室,我才发现走在身边的不是钟寒,而是李渭然。我回过头看着钟寒,他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变故,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忽然有人在身后使劲推了一把,我没站稳撞到拐角的桌子,左手重重磕了一下。无名指传来的钝痛,即使不用看我也知道软组织破损,皮下组织挫伤。我爸总是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培养我的医疗意识,连受伤也不放过,从初中开始我就可以通过痛觉来判断软组织的挫伤程度。好吧,说的有点专业了,其实就是无名指被磕破了。
  
  “挡什么路,不想和我一起坐就滚!”这是李渭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为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恶劣。他一把推开我,坐到原本属于我的靠窗位置。周围的同学自觉的移开视线,李渭然家事很显赫,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也懒得打听,但是在我们级部是很出名的。没有人敢得罪他,当然我也不敢。我小心的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贴近走廊。钟寒被分到靠墙的那排。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从小被人欺负惯了,但是在他面前出丑还是会让我觉得格外难堪。我假装拿书侧过身子去掏书包,发现钟寒正盯着我。我的脸色瞬间就红了,我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让了他的目光,钟寒抬起自己的左手对我晃了晃,他是在问我有没有伤到。我连忙摇头,还好这个角度他看不到我的左手。
  
  座位已经排完了,班主任走到讲台上开始做自我介绍,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张字。硕大的啤酒肚顶在讲桌上,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话音讲桌也在不规则的颤动。我一直认为只有做官才能把自己的身材做成那样,现在看来啤酒肚和职业无关。
  
  我和李渭然都没有在听他的讲话,李渭然在玩GBA,而我在处理我的伤口,无名指靠近指跟的部位被磕出一个绿豆大小的坑,周围还泛着一层角质层,就是白边。因为左手一直垂着,血已经留到指尖。我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把血液擦干净。然后从笔袋里掏出透明胶,贴着卫生纸把伤口缠起来。如果我爸看到肯定会骂我,用卫生纸包扎伤口是很不科学的急救措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悠闲的坐在我旁边玩GBA,李渭然个字很高,腿也长,他双腿大刺刺的伸开,已经跃到我的桌子下面。无名指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那附近的血液随着脉搏一跳一跳的。受伤的地方刚好是左手的无名指,这也许是对我日后命运的一种暗示,只是我从未想到。
  
  一上午都相安无事,李渭然一直在玩,并没有对我有什么关注。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他会影响到我的学习,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运气。
  
  中午放课,李渭然站起来,看了看窗外,太阳很毒。他把GBA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丢给我10块钱,“去食堂给我买个盖饭,我要宫保鸡丁的。还有水。”
  
  我傻傻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一脚踢在我的凳子上。
  
  “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出去,你去买。”似乎是怕我不明白,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不屑的憋了我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只臭虫。和我看不起他一样,他也看不起我这样的庶民。
  
  如果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也许我应该把钱拿起来丢到他脸上,大喊一声自己去买。但是我不敢。如果我家境显赫我一定会这么做,但是我就一老百姓,父母也是领工资过日子的普通人,这种大少爷我真得罪不起。
  
  我刚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浑身就开始冒汗。手指上的伤口被汗水沙的生疼。李渭然那个王八蛋。仗着自己老子有点本事,就目中无人,等着遭报应吧。我在心里腹诽,但是却不敢说出来。但是这么想会让我觉得舒服很多。他还算有点良心,至少把饭钱给我了。
  
  食堂里人满为患,我只能吃3块5的套餐,盖饭对我来说太奢侈了。终于排到我了,刚想要和打饭的大妈说带走。忽然传来了钟寒的声音。他端着餐盘站在我右手边的位子,似乎也是一个人。“一起吃吧。”
  
  如果我快点吃的话,李渭然不会察觉我,我这么想的,也如此做了。我改了口,和打饭的大妈说,在这吃。
  
  钟寒带着我来到风扇下的一张桌子,这个位置在人多拥挤的食堂里弥足珍贵。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来到桌子前我才发现,原来是和人拼桌。二人世界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对面是两个女生,很面生,钟寒的交友很广,不像我,这么多年了,认识的只是那么几个人。两个女孩子都披着长发,我向来对留长发的女孩子很佩服,尤其是夏天,难道不热么。她们看着我,捂着嘴偷偷的笑,这到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所措的看着钟寒,他伸手拦着我的肩膀给女生们介绍,“这是我哥们叶琛。”
  
  钟寒的胳膊搭到我肩膀上的时候我脸不可抑制的红起来,对面的女生又是一阵哄笑。笑够了,她们开始做自我介绍。瘦一点的那个叫杨雅婷,胖一点的那个叫刘洋。原谅我没有仔细的描述她们的长相。如果你和我一样,只对男人敢兴趣,那么断然不会注意到两个一直在取笑你的女生的模样。
  
  用餐很愉快,她们和钟寒是一个画室的学生。在上高中之前我一直在学画画,所以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我学画画的原因很可笑,我爸认为画画可以锻炼手指的力度和灵敏度,这样以后我握柳叶刀的时候就可以轻松的把握。我们谈了很久,我渐渐放开了,并不像刚才那么拘束。
  
  收拾餐盘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还要给李渭然带饭呢。后背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我草草的和钟寒打了个招呼。然后飞快的跑去盖饭的窗口买了盖饭。又去食堂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
  
  跑回教室的时候后背已经被汗水打透了,我抬起肩膀,擦了擦脸颊上汗水。李渭然还在玩GBA,他看起来很平静。我把盖饭小心的放在他的桌面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你吃过饭了?”李渭然忽然开口了。
  
  “是。”我硬着头皮回答。下一刻宫保鸡丁盖饭已经被他扣到了我头上。咸湿的汁液顺着我的脸颊躺了下来。

你吗 发表于 2024-10-10 16:11:04

、第 2 章 ...


  你可以选择做3分钟的英雄或者一辈子懦夫。我选择了前者,可是我只做了30秒的英雄。因为30秒之后我已经躺在地下。胸口还印着李渭然44码的鞋印。
  
  我从头顶拿起饭盒,向着李渭然扔了过去,他不愧是篮球队的体育生,侧过身躲开。不过这举动却激怒了他,像他这样的祖宗应该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他向前一步抓起我的领子,座椅被他撞开重重的砸在我腿上。像李渭然这样的体育生,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过他发达的有些过分了。从10岁以后就没有人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起来了,但是李渭然做到了。
  
  宫保鸡丁的汁液淌到我的眼睛里,刺得生疼。我抬起手想要抹掉脸上的菜汤,却忽然失重。李渭然把我摔在走廊里。我躺在地下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跑光了。李渭然冲着我肚子就是一脚,被我交叠的双手挡住。这一刻我忽然很感谢我爸,如果不是他用那种近乎变态的方式逼我背熟人体结构,我很可能会被他一脚踢死。他刚刚落脚的部位是脾脏,脾脏的痛觉神经最少,而且格外脆弱,脾破裂是临床上因剧烈撞击而死做多的病例。
  
  剧烈的疼痛传来,我开始为自己的举动后悔,不知道这个畜生会不会记仇,找我麻烦就算了,会不会找我爸的麻烦。英雄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叶琛!”身后忽然响起了我的名字,是钟寒的声音。被李渭然羞辱的时候我忍住了,被他殴打的时候我也扛住了,但是听到钟寒的声音我的一下就撑不住了。我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想让眼泪掉下来。钟寒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如此狼狈如此窝囊的样子。手臂被人挽住,钟寒将我从地下拖起来,我浑身都是宫保鸡丁粘腻的汁液,可是他并没有嫌弃我。从初中开始,每一次我被人欺负,把我从地下拉起来的都是他,钟寒是那种很正直的好人,如果生在古代他一定是锄强扶弱的大侠。
  
  “你有没有事?”钟寒拉着我后退一步,反反复复的打量我。而我则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多希望这是场噩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还躺在我那张1米宽的行军床上,厨房里飘来炸馒头的香气,我妈扯着嗓门喊我起床。每次遇到槽的不能再糟的状况,我都想,这是梦,这是梦,大多数时候真的是梦。可是这次不是,我闭上眼又睁开眼,看到的都是李渭然那畜生张满是怒气的脸。
  “李渭然,你怎么可以欺负同学。”钟寒把我像他身后推了推,迎上李渭然,教室里就剩下我们3人,但是在门外却围满了前来围观的同学。甚至来墙壁上的透气窗上都趴着几个人头。大多数人看到别人倒霉的时候总是争先恐后,心花怒放。
  
  “这没你的事,别装好人。”李渭然向着门口的方向侧了侧脸,示意钟寒出去。
  
  钟寒瞥了李渭然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意。钟寒最看不起的就是李渭然这样仗势欺人的二世祖。他回过头,挽住我的手臂。“叶琛,我们走。”
  
  如果你认为李渭然会这样善罢甘休那你就错了,他拿起我的课本向着钟寒的方向丢了过来。每个人都希望可以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当一回英雄,我也不例外。于是我的英雄情节又来了,只是结果却更加惨烈。
  
  我伸手打开了飞向钟寒的课本。这辈子我一共为了钟寒打过两次架,对象都是李渭然。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刚才完全是我单方面被打,现在我还手了。也许是荷尔蒙的作用,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李渭然个子比我高,手臂比我长,而且力气也比我大,和他比起来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脑子。但是即时战里,最没用的就是脑子。就算是我爱因斯坦,智商200,我也没有办法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想出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子。钟寒在旁边想要拉架,却无从下手。直到老张来了,也就是新任的班主任来到,这一切才结束。是杨雅婷把他叫来的,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她和我一个班。
  
  老张把我们叫到办公室里大声训斥,急火的对象却局限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委屈的厉害,却一点想哭的意思都没有,世态炎凉,我想就算今天那畜生一个不小心把我打死了,他们估计也会讨好的过去问一句,李大少爷,您手疼么?
  
  训完了,老张让我去厕所把身上的菜汤洗洗。我把头伸到水龙头下,明明是盛夏水却凉的渗人。等我把自己勉强冲洗干净,已经开始不可抑制的大喷嚏。从厕所里出去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老张正站在门口等我。他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和一件肥大的T恤。
  
  “叶琛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个李渭然,我想你也知道,他们家..。以后你躲着他点,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忍着,别和他硬来昂。”老张支支吾吾的说着,把毛巾盖在我的脑袋上帮我擦头发。这一个温暖的举动,瞬间冰释了我对他的怨恨。我的确没有资格怪他,他只是个老师,他也要养家糊口。我得罪不起的,他同样得罪不起。
  
  现在是上课时间,老张是数学老师,数学课大部分被安排在早上,他没有课。把我叫到办公室,数学组的老师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班主任以外都不在。他让我坐在他的椅子上,自己搬了张方凳坐在我对面,拿出红花油帮我擦伤口。老张的椅子是那种老式的转椅,屁股坐的地方的皮子已经磨掉,露出里面的海绵芯。但是比起学生做的硬板凳舒服多了。
  
  无名指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这个疤怕是留定了。手臂青了好几块,好在脸上没有破相。 老张一边给我擦糖,一边和我讨论学习的问题。我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如果没有猜错除了钟寒,班里没有可以和我比肩的。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孩子。伤口处理好后,老张抬起头看着我,忽然惊讶的睁大双眼。“叶琛你怎么了?!”
  
  看到他一副惊恐的表情,我也愣了,我怎么了?随即我察觉到脸颊和脖子的位置有轻微的痒痛。我抬起手小心的摸了摸,皮肤变得粗糙了很多。教师办公室里有镜子,老张拉着我到镜子前面,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和脖子上起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疹。脸上还好一点,脖子和胸口处的红疹特别密集,看起来和淋病二期的症状差不多。我自己看着都恶心的不得了。应该是过敏了,我对辣椒过敏,刚才被泼到身上的宫保鸡丁里应该没少放辣。
  
  “没事,过敏了。”我回过头看着老张,他还捏着我的胳膊,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今天这么一天,他受了不少刺激了。老张年纪也不小了,头顶秃的厉害,我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严重么,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真没事。我就是过敏体制。吹吹风过会就好了,连糖都不用吃。”我冲老张笑了笑示意他不要着急。这倒不是我逞强,我是过敏体质。来的快,去的也快。小的时候吃辣椒过敏给我妈吓得不清,我爸倒是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还和她打赌我半个小时就能消退下去。可是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还没到,我妈就出现了老张的办公室里。
  
  在教室里打架对于X中的学生来说是重罪,完全可以记过了。但是忌惮李渭然他们家的背景,只是叫了家长。幸好和我打架的是李渭然,不然被记了过,失去了上名校的机会,我爸真的会用他的柳叶刀捅死我。

bachidi 发表于 2024-10-10 16:18:39

、第 3 章 ...


  我和李渭然并排站在数学组办公室的门口,我妈正在里面听老张说教。李渭然和我站的远远的,甚至连眼神都尽量避开我。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想和我划清界限,或者永远不想见到我。如果你身边站着一个胸口满是红疹,看起来和淋病二期没什么区别的人,你的反应不见得会比他强多少。
  
  我侧着耳朵听老张和我妈讲了些什么,无非就是打架不好,对孩子要严加管教什么的,我妈一直在道歉。我妈都这个年纪了还要来学校被老师讯,这让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我妈是南方人,她说话的语调软软的,而老张是地道的北京人,大嗓门。完全掩盖住了我妈的声线。他和我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娘俩长得可真像!
  
  我和我妈长得像,甚至连右眼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我妈年轻时长的很漂亮,在院里很有名,可惜后来跟了我爸,我都替她委屈。这里我要感谢我妈,她很会生孩子,没有把我生成我爸那样一厘米一斤肉,体重和身高对等的胖子。和我妈一样,我属于那种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体制,每次我爸看到我们娘俩拿着筷子大快朵颐的时候都会露出嫉妒的眼神。
  
  不过,即使是这样,我妈还是对我有很大的不满意。我妈一心想要的姑娘。每每有人夸我妈运气好,儿子不光长得帅还学习好,她都会叹口气,然后摸摸我的脸说,可惜不是个姑娘。我曾经很严肃的问过她为什么那么想要个女孩,我妈也很严肃的回答了,女孩可以嫁入豪门。说完她会走到镜子前面转上几圈,我妈是很漂亮,但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
  
  只有我妈一个在里面挨讯,我心里又不平衡了,凭什么李渭然他妈不来。他妈确实自始自终都没有来,但是他爸来了。
  
  就在我寻思我妈怎么还不出来的时候,李渭然喊了声爸。我差点本能的应了一句。还好我忍住了,不然这畜生估计又要和我干一架。
  
  我抬起头的时候我和他爸都呆住了。我呆住了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见到这么的大的官。他爸穿着军装,肩章上画着好大一坨花。我不认识军衔,但是花越大官越大还是明白的。如果我是他爸,我一定会换身衣服来。看来他爸还真是心疼这个倒霉孩子,连衣服都没换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我死死的盯着他的肩章看了半天,直到李渭然又喊了一声爸我才回过神。这时我发现他爸也在看我。眼神的炙热程度,丝毫不亚于我对他的肩章。
  
  “嗯。”他爸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回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我。这眼神让我有些发憷,他不会是想记清楚我的长相,然后毁尸灭迹吧。越想越害怕,我紧张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泪痣,别开眼神。这是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惯用的举动。
  
  “疼么?”他爸开口了,同样是中年男人,和我爸软绵绵的声音比起来,更加低沉。
  
  我看了看李渭然,他压根一点伤都没受,我根本就没打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爸是看问我,刚才摸泪痣的时候,手臂上的擦伤被一览无余。想不到李渭然他爸和这个畜生一点也不一样,儿子和同学打架了,先问问对方有没有事,这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应该做的。再看看李渭然,我真怀疑他妈当时生他的时候是不是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扔了,胎盘养大了。“叔叔。没事,不疼。”我摇摇头,客气了一下,怎么可能不疼,体育生这种生物简直就是进化的另一端,换谁被一个体育生按在地下痛打一顿都不可能不疼。我没被送进医院已经不错。
  
  “李渭然,你怎么可以欺负同学。”李渭然他爸终于把视线移到自己儿子身上。李渭然瞪大双眼看着他爸,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他爸忽然长出了翅膀变天使了一样。
  
  “你没喝多吧?!”李渭然问了一句。他伸出手握住他爸的手臂,凑过来闻闻他爸身上有没有酒气。看来平时在家,这孙子一直被他爸惯着,想不到自己老爹有一天也会帮别人说话。我倒是得意的很,尤其是当我看到李渭然张着大嘴和白痴一样的表情的时候。
  
  “阿琛。”我妈一从办公室出来就把包轮到我脸上。又给她丢人了。我妈是个要面子的人,从她穿衣服就可以看出来,她的衣着很考究。同样40来岁的中年妇女站一起,一眼就能看到她。用她的话说,她才不会穿那些配不上她美貌的地摊货。我妈是苏州人,她着急了会用苏州话骂我,我会讲苏州话,但是我爸不会,他的语言天赋不是一般的差,被我妈骂了半辈子了还是听不懂苏州话。
  
  等我妈火发够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手里的皮包掉在地下。这包是名牌,是她们单位的一阿姨出国的时候帮她带回来的。叫什么名我忘了,她给我说过一次。这包她金贵着呐,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带上。我赶紧帮她把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你..”李渭然他爸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抖,被我妈吓到了么,可能他们这些豪门没事不打孩子,没见到这么大场面。其实我妈打我一点都不疼,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我妈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温柔示人,一副圣母姿态,虽然她私底下就是一斤斤计较的中年妇女,这么说有点大不敬。不过这是事实,尤其是她克扣我的零花钱算计着怎么给自己添件首饰的时候,17岁的男人兜里没有几块钱是个很丢人的事。
  
  “他是你儿子?!”我妈忽然冲着李渭然他爸吼了一声,对,我确定是吼。我不知道我妈知不知道他爸是什么身份,她在家吼我爸都没这么足的底气。我赶紧拽着她胳膊把她拉回来,难道她没看到李渭然他爸肩膀上那明晃晃的一坨么。
  
  “对不起。我没..。”李渭安他爸的话还没说完,我妈的包已经呼到他脖子上了。我现在开始后悔自己真不应该把包给她捡起来。
  
  “你们家怎么教育的孩子,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儿子再不懂事,我会教育,轮不到你们出手。”从来没有见过我妈这么生猛的样子,我忽然很想像李渭然刚才那样凑到我妈嘴角闻闻,您喝多了么。
  
  “不许你说我爸。”李渭然看到我妈对他爸不客气,伸手就要过来推我妈。我赶紧挡了过去,原本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看来我俩还要再干一架,还是在办公室门口。正当我为自己苦逼的命运感叹的时候,李渭然他爸已经出手了。他爸不愧是当兵的,一脚就把他撂倒了。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李渭然,他脸色难看的要死,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爹。而我此刻则心情大好,有妈如此,子复何求。为了避免被打击报复,我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我妈并不停留,而是一把抓过我,头也不回的走开。她的指甲扣在我手臂的伤口上,疼得厉害。我喊了几声痛,而她就像听不见一样,埋着头往前走。
  
  我爸今天有两个手术要深夜才能回来,明天早上休班。这样一来,就不会看到我一脸狼狈的模样,也就是说我能少挨顿打。
  
  我和我妈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厨房狭小的空间里,摆着这张小桌子,平时3个人吃饭都会觉得很挤,胳膊完全伸展不开。感受到我妈的低气压,我小心的夹菜,甚至连平时不喜欢吃的西红柿都夹了几口。她嫌我挑食,没少拿这事呲我。
  
  “那个臭小子以后要是还敢打你,你就狠狠的打回去。”我妈忽然发话了,这到让我很意外,平时我被人打了,我妈都会问他家长哪个单位的,如果家里背景大就让我以后躲着他点,别给家里惹麻烦。但是这次竟然怂恿我打回去。
  
  “他们家..。”我尽量委婉的提醒我妈他们家的势力。
  
  “你别管他们家,他要是再欺负你,就给我狠狠的打。妈不怕叫家长。”
  
  “嗯。”我闷头应了一声继续扒饭,我倒是很想打过去,可是我也得打得过他啊。
  
  “他爸。”我一边说一边抬眼看我妈的反应,见她没有生气才继续说。“你们以前认识?”
  
  “他以前再我们医院住过院,切了小半片肺叶。怎么没切死他。”
  
  我不再说话,果然是认识,看来我和李渭然的恩怨并不是我们两人这么简单。他爸一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得罪过我妈,而且是理亏,让我妈抓住小辫子了。大概是受贿的时候被我妈看着了。现在行贿都很艺术,地点不再是办公室,而是医院。通常领导住院的时候,就是下面那些想升官的人比着赛塞钱孝敬的时候。我妈查房的时候看到过好几次,每次都收了不少的封口费。院里规定医生不能拿红包,但是没有规定护士不能拿封口费。我妈拿的理直气壮,用这些钱换了好几件名牌衣服,平时上街的时候头也抬得更高了。
  
  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家里要是生了个男孩,就得想着各种各样的法赚外快。不然以后儿子都娶不到媳妇。我妈常常在名牌和我的房子间犹豫。这犹豫的后果就是变着法的克扣我和我爸。好在我们都不以为意。我妈总是说,儿子像我,这么帅,穿什么都好看。这夸奖让我很受用,但是我真不认为自己可以把家乐福超市里买的衣服穿出阿玛尼的味道,甚至连杰克琼斯的感觉都穿不出来。
  
  话说回来,李渭然算个什么东西,他再有本事还不是靠他老子,他老子怕我妈。我妈是M院的护士长,不得不承认她做护士远远比我爸做医生成功多了,从我有记忆里,她就是舒护士长。而我爸这么多年了,都没当上叶主刀。不过,我显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李渭然,即使没有他爸,他也有办法欺负得我抬不起头来。

家家灰 发表于 2024-10-10 16:25:33

第 4 章 ...


  高二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开始安排晚自习。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见到李渭然。他比我想象的好得多,我仔细看了他好几眼,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原本还以为他那个严厉的老爹回家会爆揍他一顿。现在看来,估计我和我妈一消失,他和他老子就和好如初了。都说当官的喜欢做表面文章,现在看起来果然不错。
  
  我把书摊开在桌面上,页面皱得厉害,明明已经用清水冲过了,却还可以闻到宫保鸡丁的味道。想到这里,我的胸口不自觉的开始痒,这是过敏的前兆。 从医学上讲,过敏是有机体对某些糖物和外界刺激感受性不正常增高的现象。所以,即使没有碰到过敏原,通过联想过敏也是可行的。正当我的过敏趋势有所缓解的时候,忽然被李渭然一把按在书桌上。粗糙的纸面划在脸上的感觉,就像是头发蹭到过敏引起的红疹,有点痒有点疼。说的有点恶心了,言归正传。
  
  我艰难的扭过头,发现压着自己的并不是李渭然,而是我们班另一个体育生王天一,以前就常常见到他和李渭然在一起,他们家似乎也很本事,但是名气比不上李渭然。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畜生在一起的只能是畜生。王天一的手心的茧子比李渭然要重,力气并没有他李渭然大。但是对付我足够用了。我用手拖着自己的脖子,这个角度很容易扭到。
  
  “你还真有本事。”李渭然看着我,他那样高高在上,睫毛盖下来挡住一半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教室里的人已经不少了,王天一贴着我的书桌站着,高大得身影将我们隔离开。他的背怎么会这么宽。
  
  “我爸竟然让我以后不准欺负你。”李渭然凑过来,伸出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拍打,近得我可以看清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小胡子。其实这个时候我很想一脚踹出去,就像昨天他爸踹他一样,但是我不敢,被打击报复的那个人总是我。我得到的教训已经足够了。“这可是他头一次和我凶,竟然是为了你!”
  
  我在李渭然眼中看到了愤怒和嫉妒,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争宠的孩子。心态和行为都幼稚的可怕。我是真的怕他,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以这货的智商知不知道把人打残或者打死是会判刑的。
  
  “我答应我爸不动你,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动你。你最好老实点。”李渭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王天一在我的头上用力一推。脸上蓬松的书页起了很好的缓冲作用,并不怎么疼。我爬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两个作业本扔到我面前。是学校里发的作业本,那会刚刚流行黄色的纸页,据说是可以保护视力。但是我的视力还是不知不觉的掉下去了,而李渭然却一直保持了5.0的视力。我想这一定是因为高中的作业都是我给他写的。
  
  “给我写完了,还有王天一的。别把字写的一样。要是被老师发现,你给我等着。”祖宗瞪着眼睛威胁我。李渭然的眼睛不大,比较长,瞪人的时候没有什么威慑力,不过我只要看到他搭在我桌面上的半个胳膊就老实了。八块肌的纹理鲜明,和他比起来我就像是被上帝做坏了的半成品。
  
  “可是我不知道你写字什么样啊。”我小声的问了一句,尽量把握好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诚恳的询问而不是反驳。
  
  “你自己看着办吧。”李渭然随口应了一句,没有看我,继续去玩他的GBA,王天一倒是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是这3个字不是一般的难看。我肯定我用左手都比他强。
  
  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只好就看着办了。从小学五年级以后我写的字就没变过,横平竖直,方方正正,都不带拐弯的。这样写字看着很整齐,语文老师会给高分,不过我却学不会写连笔字。一直都学不会,习惯了把字写成长方形。很多年后,糖房的小护士和我说,叶大夫你写的处方是最好看的,看你的处方都不用脑子。我想她这应该不是夸我。
  
  李渭然字被我写成了正方形,比我的长方形矮上半头,就像是我俩的身高,只不过在身高上矮的那一个是我。看着他的字被我完全压下去,我心里涌起莫名的快感。而王天一的则相对简单,我只要拿着笔随便划就可以了,他的字体就是难看,只要足够难看就是他的字体。
  
  李渭然他们似乎对我的服务很满意,变本加厉的使唤我。我的工作除了写作业以外,还多了一项,就是给他们带中午饭。这几天常常碰到钟寒,虽然还是有那两个女孩子,不过能和他做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足够了,做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感觉就像是一家人。这仅仅是我的幻想,他永远都不能成为我的家人。下课的时候,我会装作不经意得跟在钟寒身后,他总是和杨雅婷和刘洋在一起。这样的状况让我莫名的不安,钟寒是个正常的男孩子,他会有女朋友,会结婚生子。我一方面希望他幸福,一方面有希望他永远是单身,只是我哥们,而不是谁谁的宝贝或者丈夫。
  
  我被这种矛盾的心里折磨的头晕脑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渭然把钱甩到我面前,直到他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这种程度在他看来并不算欺负,看来这货不光脑子和普通人不一样,连痛觉神经都比别人少。
  
  “去给我买饭。宫保鸡丁盖饭。”李渭然伸开胳膊,把腿搭载我的凳子上。他真是我祖宗,我在心里诅咒了他无数次,却还是没有骨气的伸出手,拿起那10块钱。
  
  “我也要。”王天一开口了,却没有给我钱。我傻乎乎的站在哪里等他给我钱。
  
  过了一会,他看我没有反应。又吼了一句,“快去啊。你聋了么。”我兜里的钱是这个礼拜的午饭钱,如果给他了宫保鸡丁盖饭,我要有3天只能靠食堂的免费汤度日。这个世界上的王八蛋是没有下限的。
  
  李渭然又掏出来10块钱甩到我桌子上。我和王天一都楞了一下,还是他先开口,“渭然不用你付,让他去买。”
  
  “那个穷鬼买得起么。”李渭然憋了我一眼,这种蔑视人的表情我见过无数次,但是做的最到位的还是李渭然。当然,我这不是在夸他,而是想要表达这孙子从小就是高高在上,连看不起人的神情都比一般人要炉火纯青的多。
  
  我很没骨气的拿过李渭然的钱。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教室里的同学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找不到钟寒的影子,他应该和杨雅婷她们在一起。走廊里那些陌生的背影让我觉得更加失望。身后传来了李渭然和王天一的哄笑声。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8成是我。也许我一直都是个笑话,只是那时的我还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每一个17岁少年一样就算生活中难免会有苦闷还是积极向上的拼搏着。
  
  饭给他们带回来了,王天一做到我的位子上和李渭然一起吃宫保鸡丁,菜汤滴到我的桌子上。我真想拉起他白的刺眼的衬衫去擦干净。这个孙子!
  
  我不敢做王天一的位子,和我并排的是个女生,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去食堂吃饭还没有回来,我就坐到她的位子上吃煎饼果子。宫保鸡丁的辣椒味伴着李渭然和王天一的咀嚼声传来,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和胸口又痒起来。
  
  “叶深!”李渭然忽然喊了一声,我并没有意识到他再喊我,依旧机械式的嚼着煎饼果子,直到王天一也尖叫出来。我回过头,看到他们的表情,王一天向后仰着几乎靠到李渭然身上,一脸惊恐的指着我,李渭然虽然镇定的多,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你的脸,你的脸。和昨天一样。你是不是有病?!”

1922094105 发表于 2024-10-10 16:28:51

第 5 章 ...


  你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我在心里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你不是梅毒吧?!”王天一脸色苍白,一脸紧张的看着我。如果老子有梅毒一定传染给你们两个。梅毒是□传播,但是请不要想歪了。我所指的是抽取自己的血液然后用针管戳他们。
  
  李渭然到没有说话,而是镇定的看着我,多少有点军人的风采。看来有个当军官的老爸还是有用的,起码有点临危不乱的气质。
  
  我很想说我是梅毒,还是二期,离死不远了。那样的话,这2个孙子就不会骚扰我了。不过我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崩指望在X中抬头做人了。“过敏。”
  
  “过敏你还吃。”李渭然指了指我捏在手里的半个煎饼果子。过敏不一定要通过消化道,这么高深的道理这些头脑简单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我对辣椒过敏。你们吃的那个。”我依然在和煎饼果子奋斗,不小心瞟了一眼李渭然那盘红彤彤的盖饭。脸上和胸口的疹子似乎更厉害了,真疼!
  
  “骗人的吧,你根本就没吃怎么会过敏。”王天一似乎不相信,但是看到我一身红斑的摸样他并不敢靠近。
  
  “过敏不一定非要吃,视觉和嗅觉都可以导致。”其实我很想再加一句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不知道。
  
  “我们去后面吃。”李渭然忽然开口了,带着王天一去了教室最后排中间的地方。他的这一举动让我倍感意外。是在担心我过敏么,我为什么会有感激的情绪。忽然想到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可不是变态!
  
  李渭然走到后排的时候,又补了一句。“真恶心!”心中的那么点感激的情愫荡然无存,畜生就是畜生,你不要指望他要一个人一样体谅你。
  
  我一口一口咬着煎饼果子,我妈很注意养生,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每顿饭都会有汤。中午吃食堂的时候我都会舀上一碗免费汤一边吃一边喝。现在好了,我只能这么干啃煎饼果子。明天回家把保温杯带来。吃饭的时候不能喝凉水,我胃不好,这是我唯一一点像我爸的地方。我一定盯着门口,等着钟寒,看到他就会觉得开心。总有那么一个人,只要看到他的笑容你就忘记生活的苦闷。钟寒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有些特别,我们都是男人,仅此而已。
  
  钟寒是和杨雅婷一起回来的,我并有看到刘洋的身影。他们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上课的时间还早。杨雅婷索性做到钟寒前排的空座上,她拿起笔在钟寒的本子上画画。我确定是画画,应该是人物速写。她一边画一边看钟寒。钟寒原本还用手挡着脸,不停的摆手示意她不要画。不过杨雅婷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专注的画着,钟寒索性就把手拿了下来。我和钟寒并不是在一个老师那里学画画,我从来没有画过他。人物速写是需要模特的。钟寒的样子已经被我深深的印在脑子里,但是每次想要画的时候,却不知该如何落笔。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我的功底还不到位。
  
  杨雅婷在画钟寒的时候,眼角吟着笑,即使隔了半个教室的距离我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喜悦。她紧紧的抿着嘴角,却仍然可以看到弯曲的弧度。在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无比的嫉妒她,嫉妒的要发疯。我随手拿起一个本子,翻转过来,在背面开始画钟寒的速写。从高一开始,我就几乎没有再画过画,笔法生疏的厉害。我用手指蹭掉画错的线条,左手的指节几乎都变成了黑色。钟寒的形象渐渐跃然纸上。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手臂垂在身侧,衬衫的纽扣扣到最顶。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钟寒的鼻子很好看,都说男人五官里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鼻子。钟寒的鼻子的确给他加了不少分。最后一笔落下,我在页脚签上自己的名字。把视线转向杨雅婷,她还没有画完,拿着橡皮修改自己的草稿。获胜的喜悦,让我心里那些不安的嫉妒消失了不少。很多年后,想起当时的少年心性,真是可笑。就算我画的再好,画的再快,钟寒也不会爱上我。
  
  手里的作业本忽然腾空,脱手的一刹那,我整个人都木了,头皮一麻。那感觉就像是在一场比较重要的考试中作弊被抓住。李渭然拿着作业本,凑到眼前。王天一还也蹭了过来。我的头皮都麻了,画班里同学的速写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我做贼心虚,我怕钟寒会知道我的心意,会讨厌我,会觉得我恶心。“还给我。”我伸手过去要抢,声音抖得厉害。
  
  “这是我的作业本。”李渭然讲作业本的另一面打开,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讽刺的是,那三个字还是我写的。
  
  “哟~这不是钟寒么。行啊,你画得挺像。”王天一把本子从李渭然手里接过来,高高举起来。
  
  王天一和李渭然一样是校篮球队的,我个字在男人里面已经不算矮,但是和他们比还有一定差距,他把本子高举起来。用引逗的眼神看着我。无论我怎么努力,总是差那么一点就够到。李渭然抱着胳膊靠坐在我的桌子上,欣赏着这一出猴戏。
  
  “你们在干什么,不许欺负同学。”钟寒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忘了说了,钟寒现在是我们班的班长,就在昨天我和李渭然打架被赶出教室的时候举行了班委选举。杨雅婷成为了学习委员,这是我最想竞争的位子,原本十拿九稳的,结果被李渭然搅黄了。和这孙子沾上我就没好事。
  
  在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总是期望会有那么一个人挺身而出。哪怕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喊一声,你们不要这样,或者我去叫老师。可是每次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听到的只有嘲笑和奚落。没有人来帮我,除了钟寒。而钟寒则是我最不想要接受帮助的对象,我也是个男人,我不想从自己的爱人身上得到怜悯,我不需要他可怜我。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他的帮助。这让我看不起我自己,而真正看得起我的又有谁呐。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听到钟寒的声音的那一刻,我就释然了。我不是想通了大胆面对自己的爱情,而是绝望。如果钟寒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许我还有机会从王天一或者李渭然手里把那个作业本抢回来。我听到他越来越进的脚步声,就像是在宣判我的死刑。
  
  “班长,我们没有欺负同学。”李渭然把作业本的封面展给钟寒看,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这是我的本子。”李渭安叫钟寒班长,语调充满了戏谑,没有一丝尊敬。
  
  “你看这,这不是你么。”王一天把本子翻过来,我的速写被暴露出来。
  
  我低着头,背也跟着驼的厉害。等待着接受审判,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可能,钟寒看到之后把作业本摔在我脸上,就像李渭然一样。或者把那页纸撕下来,用力揉搓丢到一旁。我是个悲观的人,总是想最坏的那一面,而事实往往没有我想想的那么糟。
  
  “叶琛,这真是你画的?”钟寒仔细打量着他的速写。另我意外的是,他的声音里竟然没有一丝愤怒。
  
  “是。”我应声道,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麻的厉害。
  
  “你画的真好!”钟寒拍了下我的肩膀。“这画工比我强多了。我从初中才开始学,现在只能勉强画画静物。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厉害。刚才杨雅婷也在画,不过你这一看比她强多了。”钟寒说话有的时候会不经大脑,比如现在。透过他的肩膀,我看到杨雅婷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啊?”我抬起头看着钟寒,他的眼里满是崇拜。这到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有空你可得教教我!”钟寒拦过我的肩膀,在我胸口轻拍了两下。我和他从来没有过这么亲昵的举动。我笑着回应他,尽量不要让人看到我的紧张。
  
  周围的同学也凑过来,大家纷纷夸赞我的画工。我受宠若惊的看着大家满是崇拜的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原本以为要经历的那么一场浩劫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慢慢散开,我一个人回到座位上。心里还是忐忑,这次真是侥幸,我不停的为自己的冲动忏悔。耳边忽然传来了李渭然的声音。“你真恶心。”他拖着下巴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头。
  
  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我对钟寒有意,独独他看出来了。我妈曾经说过,李渭然才是最了解我的人,当然这是后话了,只是没有想到她真的一语成谶。人真是奇妙的动物,即使在很多年以后,我拿到了博士学位,翻遍了神经学的著作,我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看我看的最透的会是这么一个笨蛋。或许,真正的笨蛋从来就是我。

hdghd4648 发表于 2024-10-10 16:36:02

第 6 章 ...


  那件事让我因祸得福,钟寒有的时候会拿着画直接来问我。美中不足的是,每次我都要承受李渭然那种异样的眼神。带着嘲讽和戏弄,总之没有一丝正面的情绪。他那句你真恶心,就像是卡带了一样在我脑子里面回放。
  
  我一边给钟寒改画,一边还要让自己的心绪不被李渭然影响。我也是从这时起养成了咬手背的习惯,每次给钟寒改完话,手背上都会出现深浅不一的牙印。李渭然斜着眼睛看着我的手背,将自己的身子仰到后面的桌子上,你真恶心。他还是那句台词。
  
  这孙子!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脾气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你真恶心这四个字我就会炸毛。这也许是一种神经过敏的反应。不管是谁,只要和我说出这四个字,我就感到自己的反射弧已经不受控制了。
  
  学校每年11月中都会举行足球比赛。我们班也要参加。虽然是理科班男人多,但是要凑11个体力好又会踢球的也不容易。凑到最后只有10个人,钟寒在班里号召了几次,都没有人再愿意参加。
  
  钟寒拿着表格,皱着眉头。他的右手贴着块膏糖,这些天都没有来找我讨论画的事情。应该是腱鞘炎犯了。经常重复某种动作,当然是用到手的动作,就容易引发这种疾病。这种病并不少见,大多数练习乐器或者画画的人都会有这个病。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发作的地方因人而异。钟寒是在虎口的位置,而我则是在小拇指下方手掌两指的地方开始,每次犯病的时候半个手掌都疼的厉害,有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起来。通常忍几天就,注意休息,吃点消炎糖就好了。
  
  临床上需要打针的病例只占到30%。不过钟寒的状况足以让我担心,如果他去打针,就意味着会有好几天我见不到他。失去唯一的心灵慰藉,我的生活会变得很艰难,尤其是还要面对李渭然那孙子的臭脸,和王天一的拳脚,我不知道这俩畜生是什么关系,反正一直狼狈为奸。似乎是有这李渭然撑腰,王天一对我的欺负更加变本加厉,我还是不敢还手,且不说我还手他会打得更狠,他的家底我也是惹不起,比起李渭然他对我的威胁更大,因为他爸是我爸医院的副院长。这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好在这孙子并不知道,不然肯定更加仗势欺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他的厌恶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李渭然。
  
  钟寒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他犹豫到最后不得已的时候都会这样。我熟悉他皱眉的表情,他在焦急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咬笔杆,就好像我喜欢咬手背一样,人总会有一切自己无法控制的小动作,这可以让他取得短暂的安慰。
  
  “我参加。”我拉住钟寒的手臂,凑的这么近,我可以清晰的闻到贴在他虎口上的膏糖味道。浓浓的麝香,我爸说膏糖麝香用多了不好,但是普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叶琛?!”钟寒惊讶的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像我这样的废柴竟然会报名参加。我不想参加,但是我更不想他硬着头皮参加。钟寒是我这种操蛋的生活里唯一的慰藉,我总是希望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嗯,我参加。不是还差一个人么。”我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喜欢钟寒,所以我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和他有些肢体接触。比如拍肩膀什么的,就想李渭然说的,我果然很恶心。
  
  “你行么。看你瘦的。”钟寒伸手在我肚子上轻轻捣了一拳,我忍不住弯下腰。
  
  “总比你强吧。起码不是伤患啊。”我指了指钟寒贴着膏糖的手腕。“腱鞘炎?”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疼,尤其是握笔的时候,我就贴了快膏糖。”钟寒转了转手腕,有些苦恼的看着我。
  
  “没事的,应该是腱鞘炎,你多休息,别画画写字什么的,回家吃点消炎糖,过两天就好了。”我扬了扬手,“我以前也得过,没多久就好了。回头你换个膏糖,这膏糖麝香太重了,换个味小点的,这样的效果更好。”
  
  我很少会一次和钟寒说这么多话,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看起来太奇怪了,有的时候会过分的敏感,这总是带给我极大的不安。
  
  “你也得过。”钟寒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和我差不多大,但是手指比我粗,手掌也更厚实些。他的略高的低温顺着手指传来。“看不出来啊。”钟寒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的打量,这是我一生中和他仅有的两次握手之一。这个举动不算亲昵,对我来说却格外珍贵。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回过头,发现李渭然也在看着这里,他静静的盯着我,眼神里意外的没有嘲讽。很多年以后,当我和钟寒再一次握手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还是这样看着我。是怜悯么?我始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李渭然不是个聪明人,但是对付我的心眼一直很够用。
  
  “都好了,很久了。”我把手抽出来,别在身后,手上还带着钟寒的温度一直没有褪去。
  
  “我可真的把你的名字写上了。”钟寒最后问了我一次,足球是人体对抗比较强的运动。他似乎是担心我这样的身板,会在足球场上一个不小心被人踩死了。
  
  “写吧写吧。啰嗦什么啊,和个小姑娘似的。”我拍了拍钟寒,转身走开。被钟寒握过的那只手被我小心的捧在胸前。那会班里有些追星族,他们总是说如果谁谁谁和我握手了,我就一个礼拜不洗手。我那时还暗自取笑他们的幼稚,其实我此刻的心情和他们别无二致。
  
  我傻乎乎的回到座位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细长的手指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似乎随时有用力过度断掉的可能,手心的纹理有些乱,只能勉强分辨出来生命线。
  
  “你就那么喜欢他?”李渭然忽然开口了。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与写作业,带饭或者其他帮他做事无关的话。我的原本有些绯红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要威胁我,还是看我出丑。心跳几乎都顶到了肋骨上。人在极端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会有想哭的冲动。比如那次被李渭然强了画着钟寒速写的作业本,比如听到李渭然说你就那么喜欢他。我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的转过脸。我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哭出来,我也是个爷们,我丢不起这人。
  
  “你怎么了?”李渭然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似乎是有些惊讶。
  
  “我不喜欢他。你别乱说。”我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句,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开始在草稿纸上随意写着今天要背的单词,其实我什么也背不进去。我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傻逼。
  
  李渭然不再说话,他拿出笔记本,和往常一样丢在我脸上。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这让我轻松了不少。看着他没有动作,我也放下笔,木然的打开李渭然的作业本,随意的翻着,钟寒的速写忽然出现。也许是忘了,他竟然没有撕。我把本子放在桌子下,整个人盖上去,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在注意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也纸撕下来。然后小心的叠好,装进书包。撕纸的时候传来的撕裂声让李渭然不耐烦的动了动了肩膀,好在没有醒过来。不然以他的脾气一定会闹起来。

foolishness 发表于 2024-10-10 16:39:01

第 7 章 ...


  李渭然篮球打的不错,但是足球的天赋却不是很高,起码王天一就踢得比他好。好不容易凑齐的11男人了,王天一是最出挑的。可惜他是守门员。也就是说我们班放在场上的10个人都是废柴。当然我不敢当着李渭然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李渭然向来争强好胜,所以比赛进行的这些天他心情一直不好。动不动就把钱甩在我脸上让我去买水,这孙子比我高半头,都他妈高2了还在长个。打篮球养成的习惯他丢东西的时候,手习惯的上扬。扔作业本,扔钱,不管是扔什么,都会恰到好处的砸到我脸上。这种侮辱性的举动我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你不能指望一个畜生懂得尊敬你,畜生就是畜生。
  
  我们班虽然有李渭然和王天一两个体育生,但是李渭然的作用微乎其微,王一天又是守门员。基本上每场比赛都是别的班把我们班压着打,诺大个足球场只有一半的地方有人。我们班的前锋都被扯到中场线附近了。
  
  王天一他们还若有其事的排出了一个442的阵型,那个时候再国内球队里很火的一个阵型,不过放到我们班这里完全没有效果。我和李渭然就是那个2,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安排的,竟然让我去当前锋。打了两天比赛我就明白了,因为李渭然是前锋,所以没有愿意要这个位置,我和这孙子是同桌,而且被他欺负惯了,所以就排在这了。
  
  倒霉催的,我尽量把球传来李渭然。如果他没有踢进,也就算了,要是我没把球踢进,半个球场都能听到李渭然骂人的声音。每到此刻我就格外确定,李渭然出生的时候是把孩子扔了,胎盘养大了。但凡是个有点教养的家庭就不养出这么一个败家玩意。
  
  但是在女生里,李渭然异常的受欢迎。他个字高,人长得帅,篮球打得漂亮,家里有权有势。女生们梦中情人应该具备的优点他都有了,渣男的各种缺点他也有。只是他的优点太强大了,巨大的晕轮效应让姑娘们看不清这孙子的真实面貌。每次有我们班比赛的时候,给李渭然加油的姑娘的声嘶力竭的呐喊,那嗓门大的丝毫不亚于我传球失误的时候李渭然对我的怒吼。
  
  大把大把的漂亮姑娘给你加油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虽然我喜欢的是钟寒,但是心里还是希望有女生可以喊一声“叶琛,加油!”不过可惜,我和李渭安都是前锋,前场有他在,我的存在感就变成零了。从13岁以后,女孩子们就不喜欢学习好的男人或者班长,转而瞄上体育委员了。
  
  原本以为我们班会一输到底,想不到在对战13班的时候竟然出现了转机。13班是文科班,X中里有12理8文和4个艺术班,在北京算是规模比较小的学校了。我不是基督教徒,但还是隐约觉得13这个数不吉利。自打和李渭然做了同桌以后,我就开始有些迷信了,人的运气有的时候很关键,如果我运气好,也不能和这孙子纠缠不清。
  
  13班只有1个体育生,听说是练短跑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混个脸熟,他小腿上的八块肌异常发达,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也鼓胀的吓人。每次看到他的小腿我都有中想用柳叶刀划开的冲动,我对他的八块肌纹理很好奇。这种变态的想法和我爸脱不了干系,小的时候家里买了腱子肉,我爸都会把肉放到菜板上一刀一刀切给我看,一边切一边说八块肌组织密集的部位肉的纹理就是好看,我想我的变态从那时起就不可逆转了。
  
  13班一共只有11个男人,全上了,还包括1个1米6和1个不知道到没到1米6的。看着他们我就知道我们班的希望来了。短跑男跑的真快,满场窜,上半场我们基本还是平手,到了下半场就不行了,他体力不支了,喘气已经和拉风箱差不多了。如果他是练长跑的就好了,果然隔行如隔山。
  
  和李渭然他们比起来,短跑男还算有点脑子,下半场他把人使劲往后场推,连1米6的男人都撤回来了。既然赢不了,就打个平手。他们应该也觉得输给我们班是个很丢人的事。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班赢了。王天一说我立了一个大功。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对足球比赛的规则并不了解,只是知道不能用手碰球,球要踢到别人的球门里。
  
  球在靠近中场的地方来回转悠,两遍的守门员都闲的蛋疼了。离老远我看着王天一叉着腰靠在球门上,他那件荧光黄的球衣特别扎眼,不知道他是不是色盲,怎么会选这么恶心的颜色。理论上只有分清黄色和绿色的色盲症的患者才会对这种颜色格外亲赖。因为在他们眼中别的颜色都是灰的。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我被人撞到了。撞到我的是一那个1米6的男人。他看起来比我积极多了,脸上因为运动染上一层红晕。刚才球滚到我这里了,他跑过来抢,而我刚好在思考王天一是否是色盲的问题完全没有注意,于是就被撞到了。我穿着鞋也到1米8了,实在想不通怎么会被一个1米6的男人撞到。不过我确实是倒了,虽然看起来很像假摔。
  
  裁判吹了个点球。我不知道什么是点球,似乎也不用我踢。很多年后,我和李渭然一起蜷在沙发上看欧洲杯,他给我讲什么是禁区,什么是点球,讲的很认真,可是我还是听不懂。天分这个东西很重要,对于运动我没什么天分。如果我有这个天分,我一定会把李渭然过肩摔扔到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他胸口。
  
  点球是王天一踢的,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天一大摇大摆的从后场走过来。守门员也是可以发点球的么?原谅我的无知。王天一心情大好,离老远我就看到他咧着嘴,王天一的肤色有点黑,牙显得很白。他走过来,脱下手套,在我的头发上使劲的揉了一把,一脸的傻笑。他从来没有用这么的好态度对待过我,可是我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也没有。我把他弄乱的头发理顺,站在一边,看他踢。
  
  王天一的爆发力很好,他助了个跑,一脚把球踢了出去。这么进的距离,如果打在身上一定很疼。我不知道对方的守门员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总之球他扑空了。球从左下角射入球门,溅起一阵尘土。
  
  王天一和李渭然大喊着抱到一起,这是我们班这些天来进的第一个球。我真不知道他们高兴什么,看来这两孙子不光逻辑思维有限,连记忆力都开始衰退了。打了这么多天比赛,只进了一个球,这难道是什么骄傲的事么。
  
  比赛很快结束了,1比0,这是我们班唯一赢的一场比赛。裁判的哨音一吹响,大家就冲到了一起,我很不情愿的被扯了过来,王天一揽着我的脖子,不停的用拳头捣我的胸口,其他人兴奋的再我身上拍打,有一巴掌肯定是李渭然打的,因为特别疼。我成了比赛的英雄。小的时候我也有过英雄情节,可是有一天真的成了英雄了,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唯一的感觉就是,真二。
  
  闹够了,大家正准备散开,李渭然忽然提议一起去庆祝一下,这一决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我赶紧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快速的往操场外走,连头都不敢回。赛场外的姑娘们已经冲了进来,她们拿着各种各样的饮料和毛巾。就这样从我身边擦过去,头发上飘着洗发水的花香味。这些瞎了狗眼的姑娘,我叹了口气,为她们看上李渭然这样的人渣感到悲哀。
  
  从操场出去的小路是通向自行车棚的,那里是去教学楼的进路,过了放学的点人很少,很多打架事件都是在这里发生的。我向来遵纪守法,看到不良少年都绕道走,从来没被人堵过。可惜今天我的运气到头了,我就知道13这个数不吉利。
  
  我被短跑男堵了。虽然他是单枪匹马的来的,但是也不是我能应付的。他已经换上了体育生长穿的那种短袖衣服,露出精壮的八块肌,看着我心里直发毛。我真心的祈祷他只是碰巧站在这里欣赏夕阳。正在我犹豫要不要跑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挥过来了。不偏不倚打在我左脸上。我想我倒下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弧线,夕阳的余晖撒在腾空的少年身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抛物线。如果被打飞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很乐意欣赏这美景。
  
  我被打懵了,李渭然打过我,王天一也打过我,但是从来没打过脸。我搞不清楚短跑男用了多少牛的力气打我,只是隐约觉得自己没骨折,幸好颅骨是人类最坚固的骨头,如果这拳打在我胸口,肋骨估计能断成两截,搞不好还能戳到心脏,我就交代在这了。我双手在地上摸索,脑子懵的厉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短跑男一脚踢到我肚子上我才恢复意识。
  
  疼,真他妈疼!我用手撑着身子往后退,躲开他的攻击,鼻血留下来,一滴一滴打在我的白色队服上,这件衣服还是李渭然借我的。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如果洗不干净不知道这孙子要怎么难为我。我愣神的空荡给了短跑男可乘之机,他抬起腿又要踢过来。

1040395436 发表于 2024-10-10 16:47:33

第 8 章 ...


  夕阳的余晖下撒在腾空的少年身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抛物线。只是这次的主角换成了短跑男。
  
  李渭然站在我身前,他的背后还有大片未干的汗渍。很多年后,我都没有办法忘记这个场景。校园的林荫小路上,旁边的杨树叶子几乎掉光,夕阳从光秃秃的树枝照进来,李渭然的肩膀随着呼吸轻微的抖动。
  
  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只有钟寒把我挡在身后,而他是第二个。和钟寒的好言相劝不一样的,他的方法更暴力也更直接。短跑男认识李渭然,他比我知趣多了,发现对手换成了自己所不能对付的对象,立刻跑开了。从翻身到起跑一气呵成,速度快的惊人,完全没有一丝停顿,我为祖国的体育事业深感欣慰。
  
  李渭然冲着短跑男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吼了一声,我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开始耳鸣。临床上有被人一拳打在头上伤到脑干的致死的病例。觉得头晕得厉害,鼻血呛到嗓子里,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叶深?!”李渭然回到我身边,一把想要把我拽起来,我却像没骨头一样摊在地上。可能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我忽然间没有力气了。我怕死,真怕。我睁开眼看了看李渭然他伸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拍打,不停得喊“叶深,叶深。”如果我还赖着不起来,他会不会和平时一样发火,头越来越疼,我终于看不清他的脸庞。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我看了看表8点半,我还没傻,起码认得表。我妈正在给我换糖,她手里攥着两个吊瓶,娴熟把插头拔下来捅到新的那一瓶里。
  
  和我们学校最近的医院就是X院,看到我妈我并不意外。但是看到李渭然,我却非常意外。李渭然坐在我的床边,衣服也没有换,上面还蹭着我的鼻血。看到我醒了,赶紧拉住我妈的手臂。“阿姨,叶深醒了。你看他,你看他!”
  
  我妈把瓶子拿好,回过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一边脸是肿的,无论我做什么表情都疼的厉害。
  
  “阿姨,他是不是傻了?!”李渭然紧张的看着我妈,又看看我,伸手来我的眼前晃晃。
  
  我妈倒是不紧张,她忽然冲着我没有受伤的右脸扬起手。我本能的抬手去档,因为运动吊瓶晃的厉害,李渭然赶紧扶住吊瓶支架。“他没事。”我妈瞥了我一眼,“皮实着呢。”
  
  “阿琛我问你。”我妈是苏州人,深和琛念起来几乎都是一个音调。
  
  “哦。”我应了一声,脸上的伤口被牵着着生疼。
  
  “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班和别的班踢球,因为我,我们班赢了,对方班一个练短跑的,气不过就把我堵了。”我小声的叙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尽量避免牵扯到脸上的八块肌。我侧了侧头,发现李渭然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就像是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狗。我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李渭然来了,把那个练短跑的打跑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是这样么?”我妈又转向李渭然。
  
  “是是。”李渭然不停的点头。“阿姨我可以走了么?”
  
  “走吧。这次谢谢你了,是阿姨想太多了。以后有空常来家里玩吧。”我妈的态度立刻转了个弯,声音温柔的和切换了人格一样。
  
  “阿姨我走了,阿姨再见。”得到我妈的同意,李渭然立刻就蹿了。他跑到门口忽然愣了一下,扒着门框看着我,仅仅是一瞬,又跑开了。
  
  病房里就剩下我们俩人,我妈坐到我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旁边,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眶忽然就红了。我妈平时都很强悍,看到她这样我也受不了了。我更希望她像平时那样骂我不懂事,掐我胳膊。她这样我就觉得自己和个废物一样,平时在学校我再窝囊也任了,就是不想给他俩添麻烦,我看不来我妈给我操心。
  
  “对不起,妈。我错了。”我伸手去拽我妈的衣角。
  
  “没事。”我妈抬起手背再眼角蹭了一下,又恢复了平时的摸样。“这事又不怪你。妈去找你们教导主任不?”
  
  “不用了。真不用。”如果我妈真去找教导主任了,保不准那个短跑男会怎么报复我呐,这帮人和混社会的多少都有点联系,下次找一群人堵我,我是真的没法活了。“李渭然已经凑他了。”我赶紧把李渭然扯出来救场。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是我误会他了。”我妈把被子拉开,看了看我的手上的针有没有股。“你们关系很好吧,他自己把你背来的,学校离这有四站地呢,把你背过来真难为人家孩子了。看来真是不打不相识。你鼻血都蹭人背上了,也不知道衣服能不能洗出来,回头买件新的给人家。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了。你放心他肯定是打的过来的。”我就不信李渭然会傻到扛着一个130斤的爷们跑上四站地,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一张臭脸威胁司机师傅快点开的样子。
  
  “你刚才不会是以为他把我打成这样吧。”虽然对我妈说我俩关系好的话不认同,但是她误会是李渭然把我打成这样的,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如果是李渭然动的手,他才不会善后呢。
  
  我妈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别了别头发,岔开话题。“你先歇着,今天我值班,有事按铃。”她指了指床头的红色电铃,把手插在兜里转身走开。
  
  “哎,等。”
  
  “又干嘛?”我妈停止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我是不是很严重,有没有脑震荡啊。”我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担心的问道。
  
  “你啥事没有,运动完体力消耗过大,刚好被人凑了,就晕了。没事。已经检查过了,其实不用住院的。今天刚好我值班,你就躺着歇一宿吧。”我妈给我耶了耶被角。“以后在学校如果有人欺负你,就让李渭然帮你打回去。”
  
  “哈?”我惊讶的张大嘴,脸上的伤口被扯的生疼,忍不住倒抽凉气。
  
  “他刚才和我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会护着你。你这么窝囊,能有个有点骨气的朋友不容易,难得人家不嫌弃你。”
  
  这次我彻底无语了,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和李渭然都做了什么啊。看着她对我未来的校园生活满怀信心的样子,我真不忍心告诉他,在学校里唯一一个欺负我的就是你刚刚拜托的那个有点骨气的男人。
  
  我妈又嘱咐了几句便不再停留。这是间双人病房,只躺了我一个人,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日光灯发出的不易察觉的工作的嗡嗡声。我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左边脸肿的厉害,眨眼都会疼。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也许是因为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我对这个味道并不排斥,相反会让我觉得莫名的安慰。
  
  李渭然把我从短跑男手下救出来,李渭然把我背到医院。这家伙在10几个小时前还把作业本摔在我脸上,威胁我要是写不完就死定了。我现在的状况铁定是写不完了,也和死差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李渭然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起,我对他的感觉忽然发生了变化,一种莫名的情愫油然而生,就好像是往氯化钡溶液里倒入了硫酸钠,瞬间出现了白色的沉淀,像是雪花一样一片一片的落在试管底部。人对救助过自己的人会产生爱慕的情绪,这很正常,可是如果这个人是平时经常欺负自己的罪魁祸首,他只是碰巧给了一点恩惠,这就不正常了。
  
  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系统的说就是人质会对劫持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他们的生死操在劫持者手里,劫持者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便不胜感激。李渭然一直对我各种欺压,忽然帮我出了一次头,我就感激不尽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很感动。尤其是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我床边,不停的用手搓自己的的短裤的裤脚。他焦急的模样着实震了我一下,就像是被鼓槌在心脏上敲了一下,甚至还有轻微的回声。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神经粗壮,乐观向上,从来没有厌世倾向。想不到竟然有了神经病倾向。据心理学者的研究,情感上会依赖他人且容易受感动的人,若遇到类似的状况,很容易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仔细的想了想,好像我还真的是这种类型。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后期就是人质会不可避免的爱上罪犯。我真不想爱上李渭然,这太扯淡了。
  
  可是有的时候,心理暗示往往会起到反作用,我越是告诉自己不要乱想,越不可避免的把自己拐到那个怪圈里。就像是在森林里迷了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会在这个森里困上10年,17岁到27岁,找不到出口,找不回退路。

flyinair 发表于 2024-10-10 16:51:03

第 9 章 ...


  原本我打算请病假在家多歇几天的,顺便躲躲李渭然和王一天。结果刚躺了一天,就被我爸撵出来了。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恐吓我一句,如果考不上一本会怎样怎样。每次看到他因为我学习痛心疾首的样子,我都很想和他说,要不这样吧,万一我没考上,你们院住院部那个20层的高层,你指哪层我跳哪层。
  
  脸上的肿胀并没有消退,看上去和毁容没什么区别,幸好我不是女孩,不然真的可以去死了。且不说我,如果我是女孩,还被人把脸打成这样了,我妈都得把人家掐死。
  
  我爸给了我一个口罩,是普通的叠层口罩,蓝色的那种,很薄,基本起不了什么防护作用,不过用来挡脸遮羞足够了。这是他们室里的巡诊医生平时查房的时候带的。这些东西我家从来不缺,这算是单位福利,我想不是什么人小的时候都可以把葡萄糖当饮料喝,用柳叶刀削苹果。
  
  一路上我都没敢抬头,就怕碰到熟人。被人打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但是破相还是第一次。我真没有办法做到镇定自若的承受大家的围观和嘲笑。
  
  来到教室,刚刚坐到座位上,口罩就被李渭然掀了起来。我连忙拿书挡住脸,手被他抓住。王天一也过来帮忙。我想我现在的状态就和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少女没什么区别。其实我很想吼一声松手,但是嘴张大了脸会疼。我小声的勒令他们松手,听起来反而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话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哈哈!”李渭然先笑了出来,紧接着王天一也跟着哄笑起来。我任命的低下头,承受众人的围观。好在似乎是忌惮李渭然其他人不敢笑太大声。
  
  我心里对李渭然的那点感激之情在他刺耳的笑声下荡然无存。还是那句话,畜生终究是畜生,就算穿上了衣服也只能是衣冠禽兽。我细细的想了想,李渭然那天的所作的事情,也许并不是他真心想要帮我。对于他来说,我或许类似一种附属品,给他写作业,给他买饭。就像是宠物或者仆从一样,他高兴了给我个好脸,不爽了就拿我出气。但是如果别人欺负我,这就是侵犯他的威严。他之所以会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挽回自己的面子罢了。这么想,我就觉得舒服多了,我不喜欢受人恩惠,尤其是李渭然的。
  
  钟寒来的比较晚,他很少会迟到,今天几乎是卡着上课铃进来的。我一直在等他,我受伤这件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就算不知道,看到我的脸也明白了。李渭然把我的口罩扯下来,我索性就不带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来问问我,疼不疼。我承认是我有点矫情了,但是哪怕有一个人也好啊,我想知道有个人在关心我。我把希望寄托在钟寒身上,可惜他来晚了,一进教室就匆匆的跑到座位上。他坐在我的右后方,那个角度刚好看不到我脸上的伤。
  
  李渭然今天有点反常,平时这个时候他都是趴在桌子上补觉。今天却意外的没有睡觉,但是看到出来他没有在听课。他的手很大,也许是篮球打多了,握着笔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笨拙。课本被他摊开,杂七杂八的画着几条线,没有一条是直的。
  
  “叶深。”李渭然忽然开口了,我这才发现他喊我的名字似乎一直都是叶深。我不指望他的语文功底能高到认识琛这个字,也无心给他指正。才疏学浅的人对于自己的孤陋寡闻总是特别敏感。我不知道李渭然是不是这种人,也不想去试试。
  
  “干嘛。”我看着课本当时正在讲长恨歌,语文老师是个很感性的文艺青年,说他青年似乎有点不合适,他已经奔四了。不过他一直以文艺青年的状态生活着。
  
  “你疼么?”这样温柔的一句话,从李渭然口中说出来,我忽然有种恐怖的感觉。我该不会是穿越了吧,这是个平行空间,李渭然是个好人。“问你呐,发什么呆!?”李渭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到让我舒服了不少,至少可以证明这个世界还没有崩坏。
  
  “不笑不大声说话就不疼。”我如实回答。李渭然哦了一声把头转过去。
  
  语文老师讲到“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的时候忽然诗兴大发。他恶趣味的用我们班同学的名字串诗。没有想到的是,我躺着也中枪,而且还是和李渭然一起中枪。
  
  “这两个同学的名字,更有意境。”语文老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点着名单,忽然大声的念了一句。“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叶姓在北京不是大姓,我们班就我一个。姓李的很多,但是名字里有渭的,只有李渭然一个。真巧。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荣幸。
  
  刚刚讲到,“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是我们班的两个女生的名字,大家还起哄喊了一声。这次讲到我和李渭然了。所有人都乖巧的选择了闭嘴。当然并不是我的原因,而是李渭然。每次倒霉的时候,只要扯上他,往往可以幸免于难。
  
  语文老师看到没人响应。自觉无趣,又开始专心讲课文。我侧了侧脸,发现李渭然正在看我,我实在是不觉得自己这半边又青又肿只能用鬼畜来形容的脸有什么好看。他发现我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把视线转向窗外。过了一会,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我像大赦般松了口气,果然只有在他半昏迷的时候我的人生才是无压力的。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很美好的一个诗句,可是看到我和李渭然的名字穿插其中就会觉得很奇怪。我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奇怪,还有点紧张。就好比在一个很陌生的环境里过夜,那种不安又有些许兴奋的感觉。
  
  平时走神的时候也会想到李渭然,多数是在思考如何逃离他的魔爪。这是第一次,我开始自己想这个人,想他是不是在西安出生,所以名字有渭水的渭字。想象他小时候的模样,想象他铅华退去的模样。李渭然安静的趴在桌子上,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的还是只是单纯的趴着休息,他的双手抱在一起,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校服的袖子被抻起来,露出小半个手臂,他左手手腕的位置有道半月状的疤,似乎是小的时候留下的。指甲修的很干净,半个手都搭在我的桌子上。
  
  下课铃响了,李渭然动了一下爬起来,我立刻别看视线。他在下课的时候总是很精神,有的时候甚至会在教室里打篮球,这是明令禁止的事情。但是没有人敢管他,钟寒有的时候会去劝阻,但是他的举动仅仅是劝阻,教室里的喧闹声完全把他的声音盖住了。语言很多时候最苍白无力的,现实里永远不可能出现通过一番话就让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洗心革面的事情发生。钟寒是个正直的好人,他恪守自己的原则,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他做到的仅仅是独善其身。就算他想要帮助别人,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就好比我被人欺负的时候,钟寒虽然会挡在我面前说不要打了,但是结果还是他被人推开,我继续挨打。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比如李渭然,他的方法比钟寒更直接更有效。自从短跑男被他凑回去之后,在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欺负过我,当然不包括他自己和王天一。
  
  钟寒终于发现我了,已经是两节课后的大课间。原本对他的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的淡化。就好比在早饭总是吃不饱,在第二节课的时候总会觉得特别的饿,可是一直忍着,过了那会,饥饿感就会消失。期待也是一样。
  
  他先是礼节性的问候了一下,询问了几句,嘱咐我要注意一切就离开了。这种公式化的语言,每次都会让我激动好久。可是这一次,心里却平静的吓人,一丝波澜也没有。我想这种感觉也许就是失望吧。钟寒是个好人,他温良礼让的对待每一个相识的人。他帮助我,只是因为他是班长,他有这个责任,仅此而已。我头一次这么清醒的感觉到对于钟寒爱情的无望。那些所谓的为了我,不过是我主观的臆想。每次我被人欺负,他都会嘱咐我要小心,要注意,要好好养伤。但是从来没有问过我,疼不疼。从来没有问过这这样私人的问题。我很疼,疼的厉害,但是问我的人只有李渭然。

coco321 发表于 2024-10-10 16:57:48

第 10 章 ...


  等我的脸上的伤完全长好,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寒假将至,原本以为放了寒假我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运气。李渭然要了我家的地址和电话,这孙子真是阴魂不散。我和钟寒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只是留了而已,我等了一个假期,他没有给我打任何一个电话。
  
  刚放假没两天,李渭然就找来了。我爸接起电话,他喊了声我的名字,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们家电话常响,不过都是找叶大夫或者舒护士长的。找叶琛的几乎没有,我爸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他刚刚做过手术恢复的病人。他大概也疑惑一直人缘差的要死的我什么时候会有要好的朋友。
  
  我拿起电话,对面立刻传来李渭然的声音。原本我都想好了一通推脱的借口,可是拿起电话的时候,这孙子就说了两个字,出来。然后话筒里就传来了一阵忙音。我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手机号,那时有手机的人还很少,大多数人用的还是BB机。
  
  看着电话机灰色的显示屏发了会呆,我套了件羽绒服就准备出门,这还是反季打折的时候买的,我妈特喜欢在打折的时候买衣服,尤其是给我和我爹买衣服。黑色的羽绒服蓬起来,我把帽子扣在头上,缩着脖子出去了。北京的冬天很冷。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雪,干冷干冷的天气让人特别不舒服。我从楼道里钻出来,呼吸出白色的哈气。
  
  李渭然只是说让我出来,却没说清楚哪里,我走到1楼才想起来。难道让我去学校?我低着头往前走,想着要不要先去学校看看。忽然耳畔响起汽车的鸣笛声。
  
  我回过头,发现我家楼下的空地上,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还是白的。李渭然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衣摆被风吹乱,一个手搭载车门上。站在他面前,我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自卑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李渭然穿便装,真他妈帅!我傻乎乎的站在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你开车来的?”我问了一个特别二的问题。
  
  “你可真丑。”他憋了我一眼说道。
  
  “那我回去把过年的新衣服换上。”我指了指我家的玻璃。看着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李渭然我也觉得自己猥琐极了。果然,出门前我应该拾掇一下,起码把脸洗干净。
  
  “哈~”李渭然忽然笑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他总是嘲笑我,可是这次却不是。很干净很单纯的笑容。我又一次愣在原地,直到他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示意我上车。畜生就是畜生,就算他在某一时刻拟人化了,本质还是没有改变。我坐在副驾驶,小心的拍掉李渭然在我裤子上印下的鞋印。
  
  我们家一家子平民,那会儿汽车在中国还没有普及,我们家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我做过轿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车里开着暖气,我穿着羽绒服有些热。但是我不敢脱,在陌生的环境里我总是拘谨的厉害。我双手半握搭载膝盖上,抬着头看这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不知道李渭然要带我去哪。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有3块钱零钱,不知道够不够我倒车的。
  
  “你很热么?”李渭然忽然开口了,他开车的手法似乎很娴熟,转过头和我聊天,丝毫不影响车速。
  
  “哈?没事..。有点热。”我老实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擦了擦鼻尖已经渗出来的汗水。
  
  “热就把衣服脱了。”李渭然指了指后座,示意我把羽绒服扔过去。“你看你那德行,我开车带姑娘,她们都没你这么拘谨。”
  
  我把羽绒服丢到后座上,低下头不再说话。如果我是个姑娘我当然不会怕你,没有哪个老爷们会和姑娘过不去。可惜我不是,所以我只能这么小心拘谨,这位祖宗随便的一个打击报复都是我受不起的。
  
  车子停在靠近郊外的一所别墅。看样子应该是李渭然的家,那时候房价还没有抄起来,不过要在北京买这么大一个别墅,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家庭可以承受的。我猜测这是李渭然的家,或者只是他家的其中的一个房子而已。
  
  他们这些豪门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我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家的概念是什么样子。大概不会是像我这样,在提到家的时候脑子里立刻出现那间50平米的小屋子。我们一家人在那里挤了很多年,那才是我的家,即便是后来,因为拆迁搬离那里,每每入梦,看到的家始终是那个M院家属楼里50平米的小房子,有我们一家人,大家都在。
  
  李渭然推开门,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和想象中不一样,原本以为这么大的房子,应该会有很多仆人什么的。屋子里很冷清也很干净,没有一个人,布置很体面,在一楼的客厅顶上是一盏很华丽的吊灯。这样的吊灯我只有在酒店见过,我小心的挪开自己的位置。避免站在吊灯下面,我知道这很安全,但是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它会忽然掉下来。类似于一种强迫症,我对天花板上的坠饰都莫名的畏惧,甚至是吊扇都会让我觉得莫名的不安。这是种精神疾病,理智对待是可以消除的。不过对于我来说,也许是绝症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意志坚定并且完全理智的人。
  
  “过来。”李渭然开口了,声音依然是居高临下且充满了压迫。我其实很想要问他用不用换鞋,我在他家里打量了一下,这么大的房子我却不知道玄关在哪。
  
  李渭然上到2楼,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门。他回过头看着我,示意我进来。我探着身子向门里看了看,这应该是他的房间,铺着实木质地的地板,光亮的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李渭然的房间很干净,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是不像一个男高的房间。我以为他会在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球星海报,他在买饮料的时候总会买自己喜欢的球星代言的牌子。整个房间都是冷色掉的布置。他的床很硬,只是铺了薄薄的几层褥子,他躺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陷下去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那个二世祖不一样,我甚至有些吃惊。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而肤浅。我犹豫这要不要脱鞋的时候,他一把我把拽了进来。
  
  “墨迹什么呢,别浪费时间。”李渭然带上门。又半躺在床上歇了一会,然后坐起来在桌子上翻找。屋子里除了床,只有写字台前有一张软椅,我不敢坐,他也没有开口请我坐下。这么傻站着很累,但是他应该想不到。这孙子从来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无论别人做什么都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而他无论做这什么别人都因为忌惮他的背景而不敢造次。他的任意妄为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虽然我总是在背后骂他孙子,可是真正装孙子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这个你拿回去,给我写完了,别浪费时间。”李渭然从桌子上扒拉出一个本子丢过来。接到手中我才发现是寒假作业。封笔已经被他揉皱,边角卷起来,泛着轻微的毛刺。
  
  “好。”我很想把本子摔在他脸上,每次他让我写作业的时候我都有这种冲动,可是我不敢。“那个,还有别的事么?”
  
  李渭然看着我,眨了眨眼睛,他很少会露出这样单纯无害的表情,我到有些不适应。如果他说没有了,快滚。我反而会觉得舒服。也许是他先入为主给我的印象太糟糕了,我对他的认知一直是暴虐。以前在我爸的一本心理学的书上看到过,偶然发现自己熟悉的人的性格的另一面,会带来莫名的不安。我想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李渭然是我熟悉的人,我和他做了半年的同桌,不知不觉间我对他的了解已经胜过了钟寒。
  
  “没了。”李渭然垂下眼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那我走了。”我把寒假作业本抱在胸口,向后退了一步。其实如果是给我作业的话,他完全可以直接开车送到我家,没有必要这样多此一举的带我过来拿。不过想到李渭然那可怜的智商我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他甚至连重力加速度的题都会算错。或者,他根本就是耍我,看着我们这样的庶民被玩弄在股掌间大概会觉得很快乐吧。
  
  “叶深。”李渭然忽然喊了我的名字,他喊的很清楚,我也听的很清楚,我确定他喊错了。
  
  “那个,我叫叶琛。”我重复了一下。
  
  李渭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把风衣脱下随手搭在软椅上,他风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套着一间白色的毛背心。电视剧里演的富家少爷在冬天大多是这个打扮,他也难免落俗。
  
  “叶深,你热么?热就把外套脱了吧。”他又喊了我的名字,还是叶深。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再纠正。他又问了一边,我发现我和李渭然一直在热不热这个问题上纠结。
  
  “还好。”我的确是有点热了,他们家是地暖,和我家那种铁片暖气不一样,屋子里暖暖的,即使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看李渭然的样子似乎是还想要和我说些什么,我索性把羽绒服脱了下来和作业本一起抱在怀里。
  
  “你这件毛衣是你妈织的?”李渭然忽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对。”我点点头。我的毛衣和我爸的毛衣都是我妈织的。和这个年纪的中年妇女一样,织毛衣是我妈的一大爱好。李渭然似乎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应该是些为难的话。他一直在找开口的机会。我想他还不会无聊到,和自己的男性同桌讨论毛衣的地步。
  
  “你是不是有事?”我忍不住开口了,如果我再不说,不知道他会拖到什么时候,别墅区没有公车。我要从这里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最近的公车点,如果太晚了会不方便。我不指望他能送我回去。
  
  “你为什么喜欢钟寒?”李渭然的话音刚落传来了一阵敲门上。在他说这一句的时候我脑子一下就懵了。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开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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