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一夜能有多少情》 BY 梵菲 【完结】
1他赤裸着身子,翘着修长的二郎腿,坐在床沿,一手利索的撸过前额的发丝,一手优雅的把香烟送到嘴边,然后轻轻呼出白色的烟雾。
渐渐漫起的缈缈白烟,朦胧了我看他的视线,却知道他鄙夷高傲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倒在地板的我。
良久,他说。
“你还不如一个太监。”
看着我羞愤交加渐变通红的脸,他突然哈哈哈的笑得狂妄。
那样子,象嘲笑一个最卑微低贱的小丑。
我卑微,我低贱,我小丑,但我不是太监。
我有高级的职业,我是个建筑设计师。我的设计是行内最抢手的作品。我曾是各个同行都费尽心思想要挖角的对象。
不过今天,我失业了。
因为我的作品为公司赚了上千万。不过不是我公司,是对手公司。
我到现时为止都还没收到一点好处,但原来我的助手早已收拾行装跑到对方公司高就,而且非常粗心大意地打错电话到公司高层里找我,说是他已经为我安排好一个比这里薪水福利好十倍的工作。
于是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况我不会。
但我还是会扯着嗓子解释,但换来的就是一句“保持追究的权利”,然后就把我的东西放在一个纸箱里,连同我一起往外扔。
纸箱里没有我这个月该有的奖金,福利,佣金,加班费,甚至是底薪。
走在烈日当空的街道上,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我知道害成我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我一瓶透心凉的矿泉水当头灌下去之后,湿漉漉,气冲冲地往某公司冲去。
那公司的保安没我公司的厉害,我一直一头狮子的往上飙,没有一个人成功的阻拦我。我在他们公司完全没有形象的又吵又闹,跟报安又推又嚷,最后,他赶来了——我的曾经的助手兼好友。
他很有上司风范的挥退左右,然后把我领到他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害成我什么一个样子,我……”
我一进他办公室就摔门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像来诉苦多过来责骂。然后在我问了一堆为什么之后,他那泰若自然的神情让我更是气愤。
他懒洋洋的开口,“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还有,地位和尊严!没错,你从高中,大学,甚至现在出来工作你都一直很照顾我。可是我并没有这样要求过,我不甘心让你一直骑在头上,有你一天,我就无法出人头地,每个人都只会认为我是你的跟班,没有一个人瞧的起我。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现在机会来了,当然,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个老朋友的关照的,尤其是你设计图,我当初拿给老板看的时候,他真是非常的满意啊。”
我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看着这张虚伪恶心的脸,我忍不住一反手就掴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我的朋友,和我爱的人。原来我瞎了眼。
他被我打得跌在椅子上,他揉揉红肿的脸,抹去嘴边的鲜血,然后站起来,看着我。
我所有痛苦写在脸上,他对上了,却面无表情。
“好。”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打也大过,骂也骂过,跑来这里,应该还是想要拿点好处吧。五百块怎么样,一千如何?还是两千吧。”他说着,把一叠簇新的100块递过我。
我顿时哭笑不得,呆了眼。
他可以说是害的我身败名裂,竟然给我两千块了事?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叠钞票,用它们拍拍他的脸,咬牙切齿的说,“你和我这么多年的友谊,就只是值这区区的两千块?”
他笑了,拿过我手上的钞票,帮我塞到我胸前的口袋里,看着我,神情严肃的说,“那你觉得前天的那一个晚上,又值多少钱?”
我的头仿佛受到致命的一击,然后一片空白。
我安安静静地走出他公司,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毒辣辣的阳光仿佛要我烟消魂散似的照下来,我一直头昏眩目。
我在阳光最猛烈的地方坐下,看着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想着他刚才的最后的一句话。
“那你觉得前天的那一个晚上,又值多少钱?”
的确,或者我应该用尽我的所有去补偿。
我很爱他,自从高中第一眼见到他到现在。
我用尽心计接近他,跟他成为朋友,帮他,照顾他。不可以说是我毫无企图,因为我老是想着他可能有一天也会喜欢上我,这种似有似无的希望一直缠绕着我,在高考完毕那年,我跟他表白,换来他以后一直避着我。
其实我也知道我应该心死,只是还是想抱着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想法。结果没有后生,直接的就死了。
我在他家门口连续等了近一个月,他才肯出来见我。我誓言旦旦,再三担保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我只求和他继续做朋友。
最后,他点头。
我为了补偿那一次失误,一直小心翼翼的和他相处,一直对他很好,企图把我们最原始的友谊找回来。
一直到前天,去喝酒。我记得那次我喝了好多酒,他送我回家,我抱着他说了好多次喜欢你,然后一直紧紧的抱着他不让他走。
然后第二天,一睁开眼,我全身赤裸,他衣衫不整。
他什么也没有说,穿好衣服,就这样走。
当天下午记招会对手公司亮出一张和我公司一样的王牌——我的设计图。只是变成了他的。
然后今天,我被踢出公司,一无所有。
这就是对我的报复吗?我掏出口袋里的两千块,苦笑着。
最后苦笑变成狂笑,我在行人异样的眼光下,笑得快要掉下眼泪。
报复?那这两千块呢?是报复还是报答?
我对你的好,只值得你报答我这区区的两千块。我对你的错,就要换得你要我身败名裂?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我在街上坐到天将入黑,然后到附近最热闹的酒吧里拼酒。我的酒量一如往常的好,千杯不醉。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上次这么容易就醉得连理智也丢了,我越想越气愤,越气愤越想闹事,故意挑衅酒吧的小混混,就是为了痛快的打一场架。结果架没打成,犹豫烂泥的我被报安一脚踹出酒吧。
我记得我很不甘心,红着脸喊,“你这 算什么,我现在没酒钱付吗?你 干吗赶我出来?”
“马上给我滚!滚!”保安又推了我两下,就走了。
我心生不忿的朝他们比了比中指,也无趣的朝SEVEN—ELEVEN出发。
因为那里还有酒。
我到SEVEN—ELEVEN买了200块钱的酒,然后把人家的篮子也买走,外买似的提着一篮啤酒,摇摇晃晃的边走边喝。
走累了,在路边的树下坐下来,然后把啤酒一瓶一瓶的摆在面前,继续喝。
每喝完一瓶,就晦气的打破一个瓶。宁静的深夜里玻璃破碎的声音更是吓人。偶尔经过的路人都加快脚步的在我面前跑过。
我不已为然,继续喝。
当我打碎一个瓶,伸手准备喝下一瓶的时候,一只脚把我面前的酒全踢倒。
我想要站起来,但没力。所以只能抬起头,酒醉眼花外加灯光昏暗让我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不过由他高大精瘦的身材我知道我不认识他,所以没关系。
“干吗?老兄?”我打着隔,问。
“要一夜情吗?”
我听了,顿时笑到趴在低上。一句话就能看出他是个中生手,现在谁还会说什么一夜情啊?
“一夜能有多少情?”我笑完,抬头反问。
对,一夜能有多少情?我和很多人有过一夜,但也不见得有情。我前天和某人也有过一夜,但也并没有制造出情,反而摧毁了所有的情。
一夜哪能有情?只有性。
显然我的问题让面前这个生手很困惑,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想,“算了吧,算我胡说八道,价钱如何?”
反正我也急着想要发泄,他自己跑过来也省得我去找。
“价钱不是问题,你说多少就多少。”
价钱不是问题?看来也挺急着要卖出去的。又是一个要堕落的人么?
“也好,爽快。走。”说着,我扶着身旁的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去找旅馆。
到了旅馆,我一进房门就开始脱衣服,扯掉上衣一转身就把还楞在一旁的男妓压在床上开始动工。
“你干吗?”男妓显然吓了一跳,使劲推开我。
我被他推开更是不悦,“你不要到这里才来跟我耍把戏,来干吗你不知道的吗?”
说着,又想扑过去把他按下来。然而他又一把推开我。
“你要上我?”
我听了简直是下巴也要笑得掉下来,“难道我要自己出钱来让你上我吗?喂!!你有什么毛病啊,到底来不来啊!!”
他听了,想了一下,“你出钱?算吧,也好。来吧。”
说完,一个大字形的躺在床上。
虽然我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不过似乎可以继续了。
我重新压回他身上,开始完全不带温柔的探索着他的身体,他原本一直忍耐,然而偶尔发出难耐的痛苦呻吟声,激起我的施虐心,让我更粗鲁的对待他。
我要他哭!我要他痛!
无端端有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盘旋,原本就已经在用力吸吮着他胸前的一点的我,心一横就狠狠的咬下去。
“啊!!”他失声叫了起来,浑身一颤,眼看就要起来推开我,我先下手为强,一伸腿,用膝盖往他下身顶过去。他顿时痛的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瘫在床上。
我连忙扯下皮带把他的双手绑在床头,手左右使劲一拉,他的上衣完全敞开,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我出神的看着,手沿着他的曲线一直摸索到他腰间,原来这男妓的皮肤这么好,现在才注意到。
某人的皮肤也是很好的,可以从他的衣领口的皮肤看得出来。我偷偷地看了好多次,每次等他坐下来的时候,我都故意站起来,然后居高临下的从他领口里窥视他衣衫下的皮肤。不知道他发觉了没有,不知道他这次的报复是否都把这些计算在内。
身下男妓的挣扎声把我的思绪唤回来,发觉到自己现在还想着那人,让我更自我厌恶,手一转就在男妓腰间掐了一下。
男妓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扭动着身体朝我吼过来,“你这个死变态你想要干吗?!我现在不干了,你马上放开我!!”
“哼,怎么轮到你说不干就不干。”他不断的扭动挣扎让我情欲上涨,我迫不及待的开始脱他的裤子。
“放开我!!”他更是厉害的挣扎着,“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500块怎么样,一千块如何,我给够你两千块,你马上放开我!!”
这些数字彻彻底底的惹怒了我,我手来回一挥就是两巴掌,然后用力的擒着他下巴让他正视我,“我一分钱也不要,这些钱我也有。”说着,一叠钞票往他脸上甩过去,顿时房间里钞票漫天的散开来,“我就是要你,你今天晚上慢慢熬吧!!”
说着,我把他脱个精光,他匀称白净的身材让我下腹开始涨痛。他力气不可小窥,我连忙扯来布条固定他的双腿,然后拉下拉练,抬起他的腰,对着入口,准备一鼓作气挺进去。
“不要啊!”身下的男妓突然发出带着哭腔的叫声,我猛然刹住了车。
我看着身下挣扎的发丝凌乱的人,想着那天晚上,某人是否也曾这样叫喊着不要。他是否也曾想现在这人一样挣扎得划破手脚。
我是否跟现在一样,或者比现在更粗暴的对待他?
我忽然停下,身下的人更是觉得有机会逃出生天的拼命挣扎,连这床也因剧烈摇动而发出嘎嘎的声响。
我一拳往他小腹打下去,他仿佛痛的内脏也快要吐出来似的,痉挛着卷着身体。我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再次让他对上我的脸,“你不是他,我干吗要放过你!!”
“你这个变态!放开我!!”
“谢谢,不过也是你先惹上我这个变态的。”我松开扯着他头发的手,一手把他再次摁在床上,一手抬起他的腰,蓄势待发。
“厄……你 ,我绝不绕了你!!”
我又是一楞,他当天晚上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在边哭边喊着,我不原谅你,我恨死你!
我是否还丝毫没有怜惜的继续侵犯着他。
我松开男妓的腰,颓然的坐在床上。因为,我已经无法继续了,纵使我下身有多疼痛肿胀,我都无法再去强迫一个不愿意的人。
我无视男妓困惑和不安的眼神,独个儿走进洗手间,开大花洒,在寒冬的凌晨时分让源源不绝的冷水淋在自己身上,希望洗去我身上还有心上的所有烦恼困绕。
在我还没结冰前,我走出洗手间。意外地发现那男妓还在。
我扯下被子围着自己缩在房间的一角,然后低头无语。
发觉他一直赤裸着身体坐在床沿看着我,我问,“怎么还不走,你不是怕吗?”
“呵呵。”他高傲的样子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现在四肢活动自如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吗?”
经历了刚才的事,现在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让我忍不住抬头想要看清楚这男妓的样子。
他很漂亮,漂亮的不像男人,当然也不像女生。
他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学生的年纪,从他的身材看来,他应该跟我差不多高,但比我结实精瘦。但肯定他的力气不亚于我,从他手脚上的伤痕看到,他不是想办法把皮带和布条解开的,而是硬生生的扯断的,我虽不柔弱,但自问可能也没有这种力气。
这种身形和高傲嚣张的个性,为他添加了不少魅力。
这种人,会是一个男妓?
“你现在很想打我?”
“错!”他马上否认让我觉得奇怪,接下来的话却令我发笑,“是非常极度想!”
“那为什么不打?”
“那你有为什么忽然停下来。”
我想了很久该如何回答,最后我决定把被子掀开,让他看到我被子下此刻已经软下来的东西,说,“因为它。”
不是我不顾男性尊严,而是要我把事情始末完完整整的说一遍,我还不如忍辱负重一次。
然而我很快就后悔了。
他冷笑一声,翘着修长的二郎腿,坐在床沿,一手利索的撸过前额的发丝,一手优雅的把香烟送到嘴边,然后轻轻呼出白色的烟雾。
渐渐漫起的缈缈白烟,朦胧了我看他的视线,却知道他鄙夷高傲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坐在地板的我。
良久,他终于开口。
“你还不如一个太监。”
这是奇耻大辱,我却干张着嘴无法反驳。
看着我羞愤交加渐变通红的脸,他突然哈哈哈的笑得狂妄。
那样子,象嘲笑一个最卑微低贱的小丑。
他很快就穿好了衣服,虽然他非常极度想打我,可是他还是没有动手,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报复我。他在走出门槛之前,回头面带讥讽地对我说,“太监,那两千块我不要了,你留着去看医生,有病就不要去嫖,免得浪费钱。”说完,他似乎要走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对我说,“对了,忘了问你,你每次嫖妓都弄的想强暴似的吗?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变态强暴犯,专门酒后行凶?”
“你!!!”我听了,气得几乎是跳起来。然而之后我面对的只是磅的一声摔门声。
我卑微,我低贱,我小丑,哪怕我太监,但我绝对不是变态强暴犯!
2
我叫鲁之信。
读书时候一直是高才生,昨天还是高级建筑设计师,不过现在失业大军中的一员。由于太年轻力壮和高学历,相信无法拿政府援助金。哪怕我相信我以后也找不到好工作。
丑事传千里,出卖商业机密这种罪名要是传出去,相信等着我的工作可能就是环卫工人,俗称扫街。
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常担心自己,我比较担心我唯一的亲人,弟弟鲁之乐。
之乐刚升上大学,读书交际吃饭住宿,那样不用钱?而我将会穷的响叮当,在付给公司违约金之后。
不过这些还不可怕,最怕的是,要是他们打算控告我,要我受牢狱之灾,那么我会去杀人兼跳楼,那时就会只剩之乐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清晨时分我离开旅店,为了不想让弟弟之乐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故意在街上游荡到等他上学了,才回家。
折腾了一个晚上的我,一进家门,就“啪”的一声倒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我翻身想要起来,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并且身上已经穿好了干净的睡衣。这意味着我之乐已经回来,而且还非常清楚的看到了我这个狼狈的样子。
我的头开始痛,并且开始想着要如何解释,也就是说要如何撒谎。
我还没想好台词,之乐就已经端着一杯解酒茶推门进来。
“醒了?”之乐坐到我床边,把茶递给我。
“恩。”我有点心虚,接过茶一直不敢抬头看他。
说实话,虽然我是哥哥,可是我是非常怕这个弟弟的。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他单刀直入,不打算跟我废话。
“阿……”我支吾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事实,“昨天记招会很成功,就和同事们一起去拼酒,玩的太开心,结果就这个样子了。”我说着,哈哈的赔笑两下。
然而之乐并没有吃我这一套,“我也知道很成功,不过不是你们公司。你的设计图不翼而飞,而你老板还请你吃了一顿椒盐鱿鱼,对吧?”
我觉得自己好象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丢脸,低下头不说什么。
“是方选光的杰作?”之乐已经猜到。他对啊光一直没好感,而且不止一次警告我他不是好人。
然而感性蒙蔽眼睛,我什么也没理会。
我不语表示默认。
之乐便安慰,“只要能看清一个人,这种代价还是值得。”
值得?我苦笑。
什么才是值得?我为他所做的一切换来这两千块是否值得?我侵犯他一夜换来今天的一无所有是否又罪有应得?
“忘了方选光这个名字吧。好好的记住今天的切肤之痛。”说着,之乐拍拍我的肩膀,就出去了,留我一个在房间。
方选光。
这个名字岂能说忘就忘,这个名字伴随了我多少年,这个名字曾多刻骨铭心。
那个我最好的朋友,那个我最爱的人,那个我最佳的伙伴,叫方选光。
那个伤我最深的人,那个无情背叛我的人,也叫方选光。
要我如何忘记他,要我如何忘记那一夜性,和多年情。
在我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厨房里传来之乐做早餐的声响,我乖乖的坐下饭桌前,等吃。
之乐把早餐递到我面前,并递给我一双筷子。
“谢谢。”我接过筷子,低头就吃。
“不用上学么?”我边吃边问。
“已经放假了。我找到寒假工,呆会就要出去。”
这句话让我当场没有胃口,之乐看我忽然停下筷子,便说,“我以前的假期也有找工作,干吗这个样子?而且这次不过是家教而已。”
“之乐,公司可能会控告我,就算他们不控告我,我也要赔偿一大笔违约金,我……”
“我忘了告诉你,昨天你公司的人打电话来,说撤消控告,你只要付了那15万违约金就可以了。”说着,之乐掏出两本存折,“这是你的存折,有你辛辛苦苦赚的13万,这是我的,你给我的零用钱啊,我自己打工的钱啊,什么都在里面了,加起来差不多15万,剩下的再想办法吧。”说完,就低头吃起早餐来。
我看着这两本存折,一时反应不过来,“那……那你下个学期的学费啊,还有……”
“那些迟些再算吧。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完完好好的更重要。妈妈不在之后我们两兄弟什么苦没尝过,这也不算什么。”
这些话让我很感动,之乐天生淡泊冷漠,他从不说煽情的话,但刚才的话已经让我感到非常温暖。
“谢谢你。之乐。”我伸手握着他放在台面上的手。
“快点吃早餐。”
看着他害羞的把手缩回去,我轻笑。
两本存折加起来十四万八,我自问人缘不错,但失业后两千块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借到。其实我并不需要借,因为我口袋里还有某人塞给我的那两千块,只是我一辈子也不想看到它们,那叠钞票被我锁在抽屉里,相信永不见天日。
解决了违约金,剩下的问题就是要找工作。
这是比违约金更令我觉得头痛的事情,因为我不想扫街。可是高不成低不就,没有人请。
我两个星期内面试了上百份工作,要求越降越底,但无论我降得多低,最后对方总会说一句话。
“鲁先生是吧,我看我们这种小公司还是请你不起了。你还是另某高就吧。”
傍晚时分,我拖着还剩半条人命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闹市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停住了脚步。
我看见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人在人流中一张一张地派着传单。人们不耐烦的把还没接到手的传单扔在地上,或是直接在他把传单递过来的手上狠很的拍下去,然而他马上捡起来擦拭干净继续派给下一个。
他一直这样做着,直到发现我的存在。
我走过去,“你的工作不是家教么?”
“这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什么?洗碗工还是搬运工?”
“……”
这个晚上,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继续去找工作。
我今天继续把要求降低,把办公室职员的工作目标抛诸脑后。
但我很难想象我去应征一份SUPER MARKET SELLER会输给一个初中生毕业生。
我隐约听到他们在我背后说,“一个研究生竟然来当销售员?毕业证是不是假的?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啊?还是脑袋有什么毛病?”
我很想说,我什么都没有。
辛苦了一天,在傍晚的时分我再次踏上归途。
原来学历太高找工作也难,想起学生时代派报纸派牛奶也是一份工作。恐怕我明天去应征环卫工人也会输给人家。我自嘲的想着。
在经过一间相熟的酒吧的时候,瞥到门口竖着一块招工的牌片。我在衡量过金钱与自尊重要性之后,我决定进去面试。
跟我面试的人是相熟的部长小田,他是好人,没说什么就请了我。工资也不俗,底薪加提成,多的上三千,少的也有近二千。
于是我当晚就工作。
之乐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我熬不下去就算。
这简直开玩笑,难道熬不下去就不用吃饭,你就不用开学了吗?
在酒吧工作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特别粗重的活儿不多,但日夜颠倒再加上那吵杂声和喧叫声往往让你的头想爆炸。
好不容易熬到快要发工资的前一个星期,刚好赶上能给之乐交学费,谁知,我的厄运又来了。
我再次遇见了那个漂亮得不想男人,当然也不像女生的男妓。
3
好不容易熬到快要发工资的前一个星期,刚好赶上能给之乐交学费,原本以为一切也会顺顺利利的过,直到我再次遇见了那个漂亮得不像男人,当然也不像女生的男妓,我才知道原来厄运PART TWO 在今天等着我。
晚上11点过后,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我一如往常的工作着,托着一托盘酒,按着发下来的酒单上写的台位,来到14号台,熟练地把酒一罐罐的放下。
酒吧内昏暗吵杂,本应让每一个人也看不清每一个人的样子。然而舞台上的旋转灯刚好在这一刻转到我身上,万黑丛中一点光,那一刻我备受瞩目。
本来这也没什么,我继续干我的活。然而我把所有的酒都放好的时候,一抬头,下意识向前看的那一眼简直就是惊鸿一瞥,我就这样僵住了。
看着眼前这张漂亮面孔颇具邪气地看着我,那一刻,我深深的感觉到,
我又要倒霉了。
虽然已经无补于事,但我还是立即用托盘遮住面孔,然后飞快的往休息室窜。
在休息事里,我如临大敌般坐立不安。其实我也不是怕他,只是怕没有了这份工作。
在我彷徨无措的时候,部长小田进来了。我连忙好象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攀上去,说:“小田,我今天能不能请假?”
“啊?”小田皱眉头,“不好吧。你看外面,每个人都干到一身汗,你怎么可以现在走。”
“可是我……”我还想解释。
“而且啊,老板晚些会来发工资,你怎么也要领了工资再走吧。”
“今天发工资?不是下个星期吗?”
“下个星期老板没空,所以要提前发。不是我不告诉你啊,你要表现得好一点啊,不然老板怪罪下来,我也保你不住啊。”
说完,就出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听得一楞一楞的。
惨了,现在怎么办?要是老板来,我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跟那混蛋有冲突。
我越想越不妙,转身想要追出去跟小田再商量一下的时候,同事A窜进来了,他一见我就说:“小鲁,原来你在这呀,我找你好久了。外面14号台的客人指定要你过去啊,你快去看看。”
那一刻,我无言。我彻底地明白什么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同事A的脸忽然会变成了一个拿着刺叉的魔鬼样,并阴险地向我招手。
当然我也明白这只是我的幻象,但我还是一个托盘往他脸上拍过去,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的时候,视死如归地来到14号台,深呼吸一下,然后站在那人旁边必恭必敬地说,“先生,有什么能帮忙吗?”
正和一群朋友在喝酒谈笑的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仿佛很高兴,摇摇手中的WHISKY,一饮而尽后,正色的对我说,“我要和朋友玩叠杯,你给我有多高叠多高,然后开瓶WHISKY从上来浇下来。”
“对不起,先生。大堂上不能玩这玩意,要是你去包厢的话……”
“为什么大堂不能玩,我就是要在大堂玩!”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我努力的压着怒火,平心静气的解释,“先生,请不要这样。大堂人来人往,要是碰倒了那就……”
“我不介意啊,反正我有的是钱。我才不会像一些人那样,本来就已经穷了,再加上阳痿,还要出去嫖浪费钱,你们说好不好笑,你们说。”他完全不畏言,对着身旁的朋友大声的说着。
声旁的朋友一轰而笑,互相指着对方大喊,“谁!谁阳痿,说~哈哈~!”
我感到我的脸已经黑了一半,“好的,先生,你等一下,我去拿酒杯。”
我一转身就飞似的飙进仓库,然后发疯似的往仓库门踹了两下,最后还是认命的捧着一箱酒杯往外走。
我再次来到这张14号台,对上那张无比可恨的脸,我心里不断的督促自己要忍一时风平浪静。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叠杯,因为我知道出了差错之后背黑锅的人舍我其谁。面前这堆人看着我重复把一个个杯子放在台面,开始觉得无聊,一个男孩首先说话。
“雅浩,上个月你老爹入土那天不是遗产分布吗?听说你那天晚上一听完就一声不吭的摔门出去了喔,怎么了?你去哪了?”
“哼。”那我前一秒才知道名字的混蛋雅浩先生轻笑一声,“没去哪,嫖妓。”
顿时众人一阵哇声,“雅浩,你有种!知道钱到手知道就连地下老爹的面子也不给了。喂~那天晚上的小姐还不错吧?要我们雅浩少爷这么猴急。”
“呵。那天晚上啊……”那混蛋的冷笑和轻佻目光让我知道原来他那天去嫖的妓是我。
哼!原来是纨胯子弟,一拿到遗产就去挥霍,我看你什么时候变乞丐!
我不屑的表情写在脸上,我知道他也看到。不过我决定对他肮脏的目光视若无睹,但随之腿间传来的酥麻感让我吓的差点叫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才知道原来一直手已经仗着酒吧的昏暗伸到了我的大腿上来回打着转。我心一惊,想要转身换个位置他却扯着我的裤管不让我走。我们在一阵拉拉扯扯中不经意碰撞到桌子之后,台面上抖动的杯子让我不敢再动一下。
我极度生气的瞪着他,然而他却会给我一记我不介意你叫出来的样子。
我气的跳脚,可是我又苦无办法。他看到我一副认命的样子脸上更是得意。
“那天晚上啊……”他的手慢慢的往上摸,来到了我的私处,并恶意的用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满意的看着我浑身一颤,然后得意的笑着,“那个人说他不行……”
我听了,脸更是一红。
“啊?不行?怎么不行啊?”旁边的人大笑着问。
“对!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不行。”他转过头面向他的朋友,手却灵活的拉下我的拉练,钻进我的裤裆里,越过内裤握着我的要害。
我的手抖的更厉害,他上下的套弄着,我知道我已经开始有反应。
“不过现在看来他也不是不行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不行。”他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抬起头看着我问,“你觉得为什么不行呢?”
他问的时候,还不忘在我最脆弱的地方用指甲刮了一下。我顿时开始呼吸急促,脚也开始在抖。
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努力地在调整呼吸,还尽量不让自己碰触桌子,因为我没有忘记台面上的啤酒杯一只来货价五块,是我卖十瓶啤酒的提成。
“是不是那女人忽然发现来那个啦!”他的朋友继续好奇的追问。
“来那个?”那混蛋夸张的笑起来,惹的旁边的朋友也跟着笑,只有我面红耳赤,笑不出来。
“要是他那里也能来那个真的要见识一下了,是不是啊?”他又抬头问我,手绕到了我的根部,时轻时重的扭捏着。
这下子真的要命,我感到我的身体快要软下去,连忙双手扶着桌子。台面上震动着的杯子让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多少的不堪。他此刻挂在脸上那奸计得逞的嚣张神态,更是让我想伸手去抓破他的脸。
“喂~!你觉得是不是来那个了?”他不怀好意的笑着,问。
我羞愤交加,觉得胸口一股怒气已经把我憋得快要爆炸。
好好的理顺呼吸之后,我瞪着他,硬撑着要将回他一军,“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不过我觉得被人绑手绑脚扒光了躺在床上求饶的人,更有看头。”
我痛快的看着他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却痛苦地在他狠力地在我要害上掐了一下后失声叫了出来。
痛楚令我一下子忘记了一只杯等于我10瓶啤酒的提成。我气上心头,大手一挥,台面上已经叠得几层高的酒杯全往他身上倒下去。在他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回避时,我右腿一伸,狠狠的往他肚子里踹过去,他顿时被我踢得飞倒在地上。
逃离他的魔掌,我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我的裤链拉上,然后挽起袖子,上前打算再和他肉拼。
而倒在地上的他很快能爬了起来,看到我一副找打的样子,他露出好勇斗狠的笑,然后利索地把外套摔一边,也朝我走过来打算跟我开仗。
气氛在火爆的音乐陪衬下更显得一触即发,我们都做好准备用拳头比高低,然而在我们还没出手前,一群劝架的人已经把我们隔开了。我看着他在人群中张牙舞抓的挣脱着,嘴巴还不忘向我恶言挑衅,“死太监,变态强暴犯,过来啊~!本少爷要和你单挑!!”
他无疑是火上加油,但我极力也无法推开阻饶,也只能逞口舌之快,“贱男妓,上次没干死你算你走运了~看我这次怎么修理你!!”
“凭你这个太监?!你等着我怎么把你废掉吧!!”
我们越说越离谱,场面越来越混乱。
闻讯赶来的小田一声吆喝,喝停了所有的人。音乐在那刻停止,全场的灯也跟着亮起。瞬间光亮和突然肃静让我立即意识到我搞出了一个什么情况,在看到小田气的七色呈现的脸之后,我更深知不妙。小田狠狠的瞪了我一下后,便走到那混蛋身旁,万分抱歉地说,“鲁少爷鲁少爷,真对不起,我的部下让您这么不高兴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但请您现在给个面子我,这次就算了吧。这次我请客如何?鲁少爷,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小的呀。”
那混蛋真是嚣张得让人发指,他一把推开小田,随手捞了一瓶名贵的酒一仰头就往口里灌,然后狠力的把玻璃瓶摔在地上发出吓人的声音,“你!!”他样子凶狠的指着我,“要不单挑,要是跪下来求饶!”
我听了,张着嘴巴就想骂,然而还没开口小田就马上前来劝说,“鲁少爷,那不好吧,我给你……”
待小田还没说完,那混蛋一只手抓起他的衣领揪起来,“现在轮不到你教本少爷怎么做!滚到一边去!”说着,手一甩就把小田给摔在地上。
我看了更是气愤,冲向前就想跟他拼命。然而小田马上扑过来挡着我,一手拦着我的腰不让我向前,一手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后推,并不忘在我耳边警告,“你还想不想拿钱回去给你弟弟交学费?!”
一句话提醒我现实的残酷。我应该知道骨气在金钱面前还是要退位。
我终于冷静下来。尽管小田知道是我受委屈,但这些场所表面工夫还是需要做到足。他清清嗓子,故意大声的说着,“兔崽子,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得罪鲁少爷,还不赶快跪下给人家鲁少爷道歉,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手往我头上敲了一记,并把我推上前,示意我要识时务。
童年,少年,青年时代,任何一个时代,我被任何一个人欺负,我都没有感觉到好象此刻这么屈辱丢脸。我站在原地很久,仿佛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僵化。
要我如何抛下尊严和骨气,给这个混世魔王下跪。
曾经一张定单就可以让我月入过万,但现在竟然要为保住这在日夜颠倒的空间里劳劳碌碌赚回来的两三千向人卑躬屈膝。
身后的小田再推了我一把,我放弃了高傲地转身就走或英勇地向前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我想起之乐在街上派传单,在饭馆洗碗碟,在货仓里搬运的样子,于是脚一软,就跪下去了。
仿佛一尊被打断腿的雕像,我跪的干脆利索。
骨气尊严在金钱现实面前还是要退位。这是我唯一能说服自己跪下去的话。
我仿佛听到小田因我的下跪而松了一口气,他走到那混蛋跟前,说,“鲁少爷,那现在可以了吧?”
我一直低着头,因为我觉得面目无光。我都低声下气到这个样子了,相信那混蛋还有一点血性的话,也应该会放过我。我静静地等着他像电视里的情节那样一声令下,然后领着一群手足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的情形。
他没有回小田的话,走到我跟前蹲下。我抬头对上了他满脸的轻蔑,“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跟他单挑!”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由他恶劣的笑脸中,我看得出我已经面无血色。我忍无可忍,一伸手就一拳挥过去,而他好象一早看穿我有这招似的,身一侧就避开了,然后一个勾手,重重的一拳就落在我的小腹上。
我仿佛觉得我要吐出一口鲜血,甚至连内脏也要呕出来一样的难受。我痛得全身痉挛,软弱无力得失去支点般向前倒下去,刚好倒在那混蛋的身上。
我感觉到他一阵冷笑引起的身体微微震动,和一阵炽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边,“太监,这是还给你上次的那一拳。”
我气的咬破口唇,卵足力气打算一招以牙还牙。然而他显然是学过武术那样似的,一手挡开,另一只手来回一甩,两巴掌继而落在我的脸上。
我这次真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在地上。怪不得上次他说他四肢活动自如我打不过他,那混蛋,简直就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野兽。
他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揪起来,擒住我的下巴要我看着他,“这是还给你上次的两巴掌。”说着,他下流的笑了,“剩下的,我看要脱了衣服才能还。”接着,他的手来到了我衣服的纽扣上。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呆如木鸡。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强了?
我面如死灰,一把声音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
“鲁少爷,请不要搞出人命好吗!”小田再次走上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们以后要怎么混下去啊。鲁少爷,真的不能给这个面子小的吗?”
他转过头看了看小田,“好,不要说我不给你面子,这次就这样了事。”
小田听到“了事”这两个字马上赔笑,“谢谢鲁少爷,谢谢鲁少爷!”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着我,那样子,仿佛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愤恨地说:“鲁之信,你别想拿走我一分钱!!”
他知道我的名字令我大吃一惊,而莫名其妙的话更令我头昏脑胀,然而这一切都在他把我像破布一像扔在地上之后,拒绝思考。
他终于领着他的人走了,我甚至还能听到一个男人在我身后大喊,“哇!雅浩,你今天怎么特别火?吓死我,我刚才真的以为你要杀人。”
现场舞台剧终于散场,围观的人终于一轰而散。
小田把我扶起来,他的脸心痛愤怒交集,我看得内疚悔恨。
良久,小田无奈的开口,“小鲁,你明天不用再来了。”
我紧张的全身发抖,连忙问:“为什么??小田,你不能多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小田显得更加有心无力,他转过身指着一个横眉竖眼的中年人对我说,“那是我们酒吧的老板。”
之后,我没有再说什么。
我从酒吧出来,跟我上次从我公司出来一样,身上没有我这个月该有的奖金,佣金,加班费,甚至是底薪。
我所有的钱都要用在今天晚上酒吧的损失上,不过非常幸运,超出数额的部分老板大人仁慈地挥手作算。
凌晨时分,我一只幽魂似的木无表情在街上游荡。我有家归不得,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之乐看到。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让我气的发抖,也让我怕的发抖。为什么我会招惹了这么一个人,我怎么想也不明白。
我全身发软,没有力气再走,于是在街边的一个石阶上坐下。一坐下,我的泪水的也开始下。纵使我倔强地把掉下的泪水一抹而过,但我还是很难想象在出来社会打滚多年之后,此刻的我还要像高中那时一样,为着如何掏钱付弟弟的学费,如何交明天就到期的水费,电费,电话费而无助地在街上哭的全身打颤。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已经半工半读辛辛苦苦地读完研究生,还好不容易地当上了职业设计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好友一脚翘起,然后要去跟初中毕业生挣一份SUPER MARKET SELLER的工作。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已经认命乖乖地当一名酒吧侍应,眼看工资就快要发到手,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冒出一个这样的恶霸,让我见财化水,财工两空。
那混蛋打在我身上的伤口在我的痛哭下隐隐作痛,但越痛我越要哭,哭过之后,我明天或者又要去跟一名初中毕业生去挣一份SUPER MARKET SELLER的工作,或是要去跟一名小学毕业生去挣一名环卫工人的工作。
明天我不能再哭。
我这样想着,然后在疲惫和疼痛下失去意识。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医院。
旁边有之乐在帮我削着苹果。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然后出去叫护士进来为醒来的我做检查,然后一整天,我都没有听过之乐再发出过任何一句声响。
傍晚的时候,我出院。之乐去付钱,我跟在后面。我看着之乐把几张一百块递给收费台前的护士,我心里越发难受。
“对不起,之乐。”回家的路上,我跟在之乐身后,轻声地说。
之乐继续向前走,我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愿给我反应。然而在回到家门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平安回来就好了,没什么比你完完好好的更重要。”
那一刻,我笑着抹去我眼角边的泪水。
之乐告诉我是一个好心漂亮的男人把我送到医院去,他还没来得及道谢,人家就走了。我听了之后,总算觉得这个世界的好人还没绝种。
我好好的修养了几天之后,又要出去找工作。今天一大清早,正在洗手间梳洗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门钟响了。边想着现在有谁来找我们,边叼着牙刷跑去开门。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想踹他几脚。我一开门,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那头从地狱跑出来的野兽人渣!
“你来干吗!!人渣,你还嫌害我不够,马上给我滚!”说着,我甩手就想关门。
那人渣却一脚把门给踹开。巨大的响声把在厨房里做早餐的之乐也引了出来,他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平底锅,一见这人渣就说:“先生,你怎么来了?”
“啊?”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之乐,“之乐,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渣的?”
“他就是送你进医院的那个漂亮男人啊。”之乐说着,还用手上的锅铲指了指他。
我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我发出整幢房屋也能清晰听见的吼声,眼睛睁到连眼珠也可以掉下来的程度,我真想破窗而出,从8楼跳下去就此壮烈轻生也不要面对这个上帝恶意开的玩笑般的事实。
我看着人渣脸上那一副“没错,就是我”的样子,马上冲到之乐面前神经紧张地说,“之乐,你仔细想一下,是不是那里记错了,是不是……是不是……”
在我一堆“是不是”也是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从门口里进来了,他一见我就向前礼貌的伸手:“是鲁之信先生吗?”
“是!!”我极度坚定地回答,并像已经找到第二可能性那样扑过去握着那人的手,然后拉到之乐面前,问:“之乐,你看清楚,那天送我进医院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之乐瞟了他一眼,“不是他,他是谁?”之乐又用锅铲指了指他问。
“啊?”我一时回答不上来,马上转过头问,“对了,先生,你是谁啊!”
“呵呵。”那人马上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臣律师。是来跟你说遗产的事情的。”
“什么遗产?”我觉得越来越莫名其妙。
“你父亲鲁恩平上个月去世,他的遗产里有提到你,我找你很久了,现在是来告诉你遗产里的具体情况的。这位……”臣律师转过身指着混世人渣说:“这位是你的弟弟,鲁雅浩。”
“幸会,之信哥哥。”混世人渣造作的给我一个礼貌的招呼。
我头一痛,就想昏。
我要从八楼跳下去,是我现时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4
“我占70%的遗产?!”我不可置信地叫了出来。
“对,遗嘱里写的清清楚楚。”
说着,臣律师还把手中的文件递给我,我连忙接过来看。
“……本人将名下70%资产拨归大儿子鲁之信所有,包括名下股票,资金和……”这样的一段话首先映入眼帘,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不容我再去置疑。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男人,竟然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而且还给我70%的遗产?
我的头脑开始混沌,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完全无逻辑可言,更不用说要我接受。
“鲁之信先生,我们能坐下来谈么?”臣律师看到我盯着遗嘱发呆,询问道。
我如梦初醒,这才发现我们四人到现在还站在门口,于是连忙请臣律师进来坐。至于混世魔王,我知道我赶也赶不走他,也惟有让他进来。
“混蛋,我警告你,你进来不要给我闹事啊!!”在他进来前,我挡在他前面跟他说。
然而他嚣张的一把把我推开,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我气得怒发冲冠,但惟有忍。
之乐给我们各人都倒了杯水,然后我们四人呈四方形那样坐在饭桌前。
臣律师率先说话,“我现在开始宣读鲁恩平先生生前立的遗嘱,这遗嘱是鲁恩平先生口述,本人书写,通过合法的法律途径制定,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鲁恩平先生的遗产主要分成三分。
1,鲁恩平先生名下8%的资金,和一幢物业分给鲁恩平先生在外国的姐姐鲁书眉小姐所有。
2,鲁恩平先生名下20%的资金,30%的物业,股票,外汇等资产,分给儿子鲁雅浩先生所有。
3,鲁恩平先生名下70%的资金,70%的物业,股票,外汇等资产,分给儿子鲁之信先生所有。
鲁恩平先生在这里还提及拨出2%的资金供鲁之乐先生读书之用,包括期间的生活费和……”
“等一下。”我忽然喊停,思绪却一片混乱,我整理了好久,终于开口,“之乐那些我能理解,可是……可是我占70%,而他……”我指着混世魔王,“他只占20%?不可能!!这不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混世魔王瞪着我若有所指的说。我看也懒的看他一眼。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按遗嘱里面的内容宣读的。或者这是鲁先生给你们母子的补偿。”
哼,我不屑的轻笑一声。今时今日,他还能补偿什么?就算他把所有的遗产全给我,也不能补偿我们三母子所受的伤害。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份遗产,你随便给谁就给谁吧。”说完,我站了起来,大有送客之势。
“那就最好。”混世魔王也跟着站起来,“臣律师,你也听到了,你明天就打一份遗产移交协议书给这位这么有骨气的鲁之信先生签名。”
哼,我又是轻笑一声。“臣律师,他几岁啊?”
“鲁少爷今天19岁。”
“呵呵。”我讽刺的笑着,“乳臭未干的小子,怪不得你爹只给你20%的遗产,他是看死你这个败家子迟早败光了他的身家!!他现在便宜我也不便宜你啊!!要是我是你,一头撞墙死了也比在这里丢脸好啊!!”
“你说什么!!??”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
我一手拍掉他指着我的手,回指着他,“你听到什么我就在说什么,怎么样,你聋的!?”
“妈的,你找死!!”说着,他又想冲过来打我,而我一时忘记他上次的凶狠,还握起拳头准备作战。
“啊啊!!两位冷静一点两位冷静一点!!”臣律师马上隔在我们中间,“先坐下,有事好说,有事好说!”说着,他把我推会座位上,然后转过身再请那混蛋坐下。
臣律师再次坐下后,马上掏出纸巾擦掉满脸的大汗,“鲁之信先生,请你再考虑一下。或者你应该想想现在你们这样的环境,多少需要这笔钱。”
我立即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他马上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调查你们,但这是我们的工作之一。鲁先生,你被指泄露商业机密这件事有没有打算从法律途径区解决呢?”
“……”我低头不语。
“我知道可能是你赔偿了一笔违约金后无法请律师,但要是你现在接受这笔遗产,所有问题都能解决。而且在我看来,这桩官师很多方面对你很有利,你赢是十拿九稳的。到时不但能挽回声誉,还能让害你的人坐牢。”
“他会坐牢?”我紧张的问。
“对!”
臣律师胜算在握的表情让我莫明的害怕起来。
他会坐牢?这几个字好象苍蝇那样在我脑海里不断回旋,接着记忆一越而起,我想起那年他站在微风中问我,
“之信,你上次说爱我,会一直保护我是不是真的?”
然后我认真的点头。
然后他轻笑道谢。
没错,我曾答应过要保护他。
“之信先生你放心,我亲自出马,保证把刑期拖到最长。”臣律师自信的再加一句。
我面色苍白的看着他,却看见他身旁那个曾在我身下痛苦呻吟的小子,一瞬间影象重叠,我仿佛看见黑暗中那人在我的粗暴侵犯下泪流不止,痛苦万分。
我曾答应过要保护他,那刻我怎么忘记了我曾答应过要保护他。
“之信先生,只要你接受遗产,我马上安排案件提堂审讯,你……”
“你住口!!”我忽然不可抑制地吼了起来,双手用力击在台面上,带动桌上的杯子也跟着跳动一下。我毫不客气地拉起臣律师往门口走去,“我不需要遗产,更不需要审讯,你们马上给我滚!!”
说着,我打开门把他往门外推,然而他马上抓住门框对我说,“先生先生等一下,就算你不打算告他那你也总该为你弟弟的学费而考虑一下吧。”
学费学费,这简直就是我的催命符!我如同泄气的气球那样,刚才的威势荡然无存。
“先生,鲁老先生生前曾交代我要尽力令你接受这笔遗产,相信这也是鲁老先生对你们的一点心意,就算你不领情,你也考虑一下令弟的情况,我相信考上大学也不是容易的事,无谓因为意气用事毁了你弟弟的前途啊!”
“哥,我不要紧。”一直未开口的之乐站起来说,而这句话好象踩到了我的尾巴那样,让我暴跳如雷。
“什么不要紧,我扫街也不要紧,你没书读就很要紧!!”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不阻碍你们。”说着,臣律师向门外走去。
“不用了。”我喊住他,认命的叹了口气,“我迟些到你律师楼去签纸。”
臣律师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之信先生,手续我会尽快帮你办妥的,那你们也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搬回鲁家大宅住吧。”
“啊?为什么我要搬回去那里住啊?”我皱着眉头指着混世魔王,“那我不是要和他住在一起?我不会搬的!!”
“啊?这可不行。”臣律师马上翻开文件对我说,“遗嘱里说,鲁老先生的遗嘱里说只会分给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且要你回鲁家住满一年,让我观察过,觉得你的道德品行过关,才能把遗产分给你。厄……当然,你弟弟的学费是可以提前拿出来的。”
“呵!那老头现在还怀疑我不是他儿子,那为什么还要分给我?他里面有有没有说到时还要验过DNA才能拿遗产?”
我只是随便一说,谁知那律师马上推推眼镜,低头认真的阅读着遗嘱,然后抬头对我说,“里面没有这样提到,不过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安排医院来帮你验一下的。”
我哭笑不得,连忙摆摆手,“走走,我想休息一下。”
“那好,那你明天记得早点回鲁家……”
“拜拜!”我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门一甩。我头大的趴在墙上,手往墙上发泄般的捶了两下,然后顺过气后转过身来想跟之乐商量一下,谁知我一转过身,才发现混世魔王还一根柱子那样栋在那里。我自问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吵什么,惟有说,“我要去睡觉,之乐要去工作,你不走的话我也不赶你,你除了杀死我和拆了我的屋子之外,其他都可以做。”
说完,我游魂般的飘回房间。
中午我醒来的时候,万幸这个混世魔王已经离开,而且我家也丝毫无损。
之乐晚上回来,然后我们开始收拾行装,不过其实都是几件衣服,很快收拾好。
深夜,思绪如潮,我辗转难眠,一个人坐在厅里,喝着啤酒。
挂在天上银白的月光令我想起母亲,那个如同月光一样温柔漂亮的女人,却有着异于月光的坚强好胜。
没错,她是那么的坚强倔强,不然最后,不会落的如斯境地。
要不是她当初一意孤行要和父亲这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在一起,又怎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或者母亲那一刻没有后悔,纵使她花掉半生青春,劳劳碌碌,只为生活。然而在男人不择手段地名成利就后,情况就不同了。
人不风流枉发财,男人有了钱,就想着怎么去玩女人。完全忘记了家里那个伴自己走过最艰辛日子的糟糠之妻。
他们开始天天吵架,甚至打架。尽管母亲在我面前总是装成若无其实,尽管母亲总在他们起冲突之前,把我使开,但我还是能从事后母亲身上的伤痕和红肿的双眼中看的出来。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着,无论母亲尽了多大的努力都无法改变。
转变在某年的一天,一个男人的出现。那是个礼貌优雅的男子。母亲自从和他重遇,我们三人经常见面,在那男人面前,我终于看到我母亲真心真意地笑,很漂亮的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就是当年和父亲争夺母亲的富家男人,财德兼备,然而母亲却为父亲那么一个穷酸小子,把人家一脚踹开。
看着那刻母亲笑的欢欣的脸,我开始想着她是否后悔当初的抉择。
不久,我母亲怀孕,父亲无动于衷,扔下一大笔钞票,说是安胎之用。而母亲出奇的安静,一声不吭收下了钱。
之乐的出生没有令父母的关系变好,也没有间断过我们和那男人之间的来往。这种状态维持了好久,足足四年。
四年间,我曾不止一次想着,母亲是否会和父亲离婚,然后带着我和弟弟跟了面前这个男人。
但答案是否。
那年之乐四岁,那男人要移民,母亲在送机的时候,忍不住在机场抱着他哭了出来,然而就是那么一个拥抱,掀起了牵连大祸。
目击整个过程的父亲,当天晚上再次发动鲁家数不情的第几次世界大战。
我很清楚记得那天的情景,父亲疯狂的毒打着我母亲,失去理智的大喊着,“贱女人,竟敢给我戴绿帽。”
母亲的眼睛因倔强和愤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可以出去花天酒地,为什么我就不行?”
父亲一巴掌甩过去,“男人出去混叫风流,女人出去勾三搭四就叫贱。你老实说,这兔崽子是不是我的种!?”说着,父亲一脚往站在一边的之乐踹过去。
看着幼小的之乐痛得卷曲在地上,母亲狠狠地往父亲脸上一巴掌掴过去,她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她的脸因心死而苍白,她的眼因愤怒而发光,她指着父亲,一字一字地道:“鲁恩平,我张小雨告诉你,不要说之乐不是你的儿子,就连之信也不是你亲生的。你这种人不配有自己的儿女,你等着这一辈子也帮别人养拖油瓶吧!!”
那一句话仿佛能拨动空气,所有人包括我父亲也因这句话而呆住。
口不择言有口不择言的后果,母亲披头散发,伤痕累累地带着我们被赶出鲁家大宅。母亲没有回头,牵着我们不断往前走。
那一年,1989年12月21日,我12岁,之乐4岁。身无分文,无依无靠,我们开始了我们最彷徨无助的生活。
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过的,我脑海里突然一切模糊。
我只记得母亲早出晚归,身体日渐虚弱。她为我们供书教学,为生活受尽磨难,却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发泄过一句,也从不让我们受欺负,她尽量给我们最好的一切。
她从来不为生活上的困难而掉过一滴眼泪,却为我的一句话而哭的天昏地暗。
“妈妈,我应该是宝宝的儿子吧,那之乐……之乐是不是叔叔的儿子啊?”
那一年,1995年6月7日,我18岁,之乐10岁。母亲去世。她神志不清时,不断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我无能为力,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今年,2003年8月15日,我26岁,之乐18岁。妈妈,你临死前还挂念着那个男人,今时今日竟然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的存在,那么,他是否也记得,有过你这么一个漂亮坚强的女人走过他的生命。
5
第二天一大早,之乐摇醒睡在客厅的我,告诉我是时候要走。然后我游魂搬的撑起快要掉下来的头,飘到洗手间梳洗。出来的时候,之乐已经把我的行李提到客厅里,并告诉我立即可以走。
我犹豫了一下,问,“之乐,你想回去么?”
之乐摇摇头。
然后我再说,“那不如我们还是不要走吧?”
之乐点点头。
于是我们各自把自己的行李带回自己的房间里。
一进房门,学费学费学费,我仿佛见到我雪白的四块墙壁都写满了这两个恐怖的字。
不出半个钟头,我一条死鱼那样从房间里游出来,敲敲之乐的房门,然后说:“我们还是走吧。”
于是等之乐把已经放回衣柜的衣服再重新收拾好后,我们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口。
早上9点半,我再次回到离开了十几年的故居,发觉一点感觉也没有。
记得12岁那年,年少的我离开时,手被母亲拉着一直向前走,可是头却不断向后望。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父亲能冲出来,把我们叫回去。
可惜没有。
听说孤魂获得还阳的机会时,必须要走过一座桥,度过时不能回头,否则,一辈子也离不开。或者我就是中了那个诅咒,当年的不断回头,注定我在十几年后还要重返故地。
我们在工人的带路下,踏过别墅的花园,来到大屋门口。大门一推开,我就看到那混世魔王还穿着睡衣,喝着牛奶,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专注,竟然没有发觉我们的到来。他喝过牛奶后,总会伸出嫣红的舌头舔去遗留在唇上的乳白液体,或是扯长衣袖轻轻抹去。他扯过衣袖时无意间滑的更开的领口,让他睡衣下结实的八块肌和雪白的肌肤一览无遗,还时不时滴着水珠的头发直碎地覆在秀丽的脸侧,别有一番风情。
那真是一道风景线,他浑身散发着樱花的恬静幽雅,却有着武士刀的刚烈狠劲。
那是樱花与刀之美,我一下子被摄住。
然而这到风景线维持不了多久,他终于察觉我们的到来,目光落在我们身上的刹那由柔和转为睥睨。他随手把手上的报纸扔到一边,捞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嘴边,而不善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那种架势,让我觉得他正在喝的不是牛奶,而是人血。
我全身立即窜过一丝冰冷。原来不是樱花,是昙花。转瞬即逝。也不是武士刀,是血滴子,杀人于无形。(《国产零零七》里面的“罗你命3000”。。汗。。。)
我追悔莫及,一手抓起旁边之乐的手,马上开水烫脚那样往大门冲。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那只还是从地狱跑出来的野兽,还没拿到遗产我就先一命呜呼了。
然而我走不了几步,突然冒出来的臣律师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行李,一手牵着我回头走,嘴上还恭敬的说着:“鲁大少爷,迷路啦,那边才是那边才是~!”
臣律师赶鸭子那样把我们俩重新带进大屋,然后马上吩咐工人把我们的行李拿到房间里去,接着用力地把我摁在沙发上,再请之乐坐下,之后自己再坐下。
“三位鲁少爷,早。”臣律师礼貌地给我们打招呼。
“臣律师早。”我和之乐也礼貌地回应。
而混世魔王总算还是有点家教地点点头。
“之信少爷和之乐少爷的房间我已经命人整理好了,你们可以随时上去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工人,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雅浩少爷,有什么解决不了可以找我。”说着,臣律师双手递给我一张名片,我连忙双手接过。
“之信少爷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要抓紧时间向雅浩少爷学习怎么样去管理平恩集团,方便以后承继总裁位置。雅浩少爷你也要好好的教导之信少爷,有必要最好就帮之信少爷在公司安排个职位。至于之乐少爷的学费生活费,我迟点会派人带支票过来,请你们放心。一年之后,个人承继个人的遗产后,我就功德完满。在期间,我是有义务和责任看管你们的,希望你们明白。”
我和之乐点点头。
“明白就最好啦,希望你们兄弟三人能和睦相处,那我也算对得起鲁老先生啦。你们三兄弟,来握握手如何?”
臣律师自以为能缓和气氛地拍手宣布,而我却苦的面部扭曲。要我和这只怪兽握手,他会不会忽然扭断我的手啊??
我双手紧握不肯伸出去,然而之乐却片刻不犹豫地朝混世魔王伸出手。之乐显的如此大方,就算我明知要断臂也避无可避。我们的手停留在空中数十秒,而嚣张的混世魔王却迟迟没有动静。
“雅浩少爷,握手呀握手呀!!”臣律师满额大汗地提醒道。
然而那混蛋只是瞟了我们一眼,话也不说一句。就在我们快要垂下手的时候,那混蛋又莫名其妙地分别递给我和之乐一杯牛奶和一罐啤酒。
我们目瞪口呆,无法理解。连忙看着臣律师,看他能不能解释一下混世魔王此举。
然而臣律师更是紧张得大汗叠小汗,挥舞着两手的纸巾却常擦常有。忽然,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连忙解释道,“之乐少爷还小,青春期喝牛奶是最好的,雅浩少爷是关心你啊。另外之信少爷呢,厄……雅浩少爷是想跟你干杯,预祝你们在工作上合作愉快!!对!!没错!!就是这个原因啦!!雅浩少爷你说是不是!!”臣律师越说越大声,仿佛已经证实自己的推理就是真的。
我越听就越要佩服到五体投地。真不愧为律师,这种推理也想的出。幸好我当初没有想过要当律师,不然以我这种资质肯定早就关门大吉。
我看着手上这罐啤酒,我几乎可以用人头保证它是有古怪的。但我还没来得及警告之乐,下一秒我就听到他咕噜咕噜地喝着手中的牛奶了。
我吓得叫了起来,“之乐,你怎么喝了??有没有觉得头痛,有没有腹泻,有没有觉得想晕!!来人拉~赶紧叫救护车!!”
我跳起来拼命地狂喊,而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混世魔王,都被我搞的莫名其妙。
“之信少爷之信少爷,你冷静点冷静点!之乐少爷还好好的啊!!”臣律师连忙拍拍我的肩道。
“啊?”我冷静下来,“之乐,你觉得如何?”
“这牛奶挺好喝的,要不要?”说着,之乐把杯子递给我。
“省了。”我一把推开。知道自己出了洋相,尤其看到混世魔王那饶有兴致的脸,更是生气。
“呵呵。这么紧张干吗?我下毒也不会在自家下的,喝口啤酒定定惊吧,之信哥哥!”混世魔王得意地笑着说。
我听了想生气又气不起来,想着也可能是自己神经紧张。这怎么行啊,我还要跟这个混蛋对抗一年啊,天天这么紧张,还得了?
想着,我一手拉开手中的易拉罐啤酒,然而却在下一秒被忽然向上喷的酒花喷得浑身湿漉漉。我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呆着了,接着怒上心头,满脸涨红。最要命的是我竟然还听见周围那窃窃的嬉笑声和元凶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我不理会抽出一打纸巾帮我擦拭的臣律师,一手把手中的啤酒摔在地上,一手指着那笑的躺在沙发上的混蛋,吼道:“鲁雅浩,你这算什么意思!!!你是存心找打是不是!!!”
喊着,我想要冲过去揪起那混蛋赏两拳。臣律师见况马上阻止,连忙把我摁回座位上,劝道:“之信少爷冷静点冷静点,这肯定是工人的错,谁把这瓶啤酒拿出来的,谁!!炒了他!!之信少爷你息怒啊!!冷静一点!!”
一个工人胆怯的向前回答,“这啤酒是少爷自己拿出来的啊……”
顿时,我怒火中烧,臣律师目瞪口呆,那混蛋却还哈哈大笑。
“妈的!!你这个恶棍!!!”
“冷静冷静!!”
“有本事单挑!!!妈的!!”
“肯定有机会的,来日方长!!太监哥哥,我先失陪了!哈哈。”说着,那混蛋还边笑着走上二楼。
“混蛋,你站住!!你站住啊!!”我越叫他越走,最后听到一声关门声,我终于静下来。
但我还是气得发抖,“老头子怎么会教出这种儿子啊!!他简直就是有爹生,没娘教啊!!”
“之信少爷你小声点呀,这句话绝对不能让雅浩少爷听见啊,他自小他妈妈就……”
臣律师这句话还没说完,楼上就一个啤酒罐扔下来,刚好砸到我的头上。
全场肃静三分钟。
“鲁雅浩!!!我杀了你!!!!”
“之信少爷你冷静点,冷静点啊!!!”
“死男妓,你滚下来,你看我怎么干死你!!!滚下……”
“哥。”在我喊的正起劲的时候,身后突然被轻拍了一下,接着传来之乐的叫声。
“怎么?”我转过身紧张的看着他。不会是牛奶真的有毒吧。
“这牛奶真好喝。”
说着,之乐把手中那杯还剩一口的牛奶递给我。
我干张着嘴久久无法言语。其实那刻,我真想趴在地上痛哭十回。
一回到房间,生怕那啤酒会腐烂皮肤那样,我立即彻彻底底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坐在宽阔的大床上越想越气。
鲁雅浩你这个混蛋,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老虎不发威就当我病猫。迟早我连本带利一次过还给你!你走着瞧吧!!
想着,我还心心不忿地把擦拭头发的毛巾甩在地上。
“咚咚咚。”在我计划着以后要怎么和那混世魔王对抗的时候,有人敲门。
“谁?”我警惕地朝房门喊。
“是我。”之乐的声音。
于是我连忙跑去开门。谁知一开门,之乐就递给我一杯牛奶。
我看到牛奶就反胃,“不要,你自己喝。”说着,我一个转身就快步回到床上。
之乐跟着进来,顺手关上门后,坐到我身旁。
“喝牛奶。你今天没吃早餐,不喝呆会胃病又发作。”
“不喝!”我孩子气地别过头。我现在看到牛奶就不舒服,看到啤酒就生闷气,看到之乐就更赌气!!
那混蛋,先入为主地给了之乐好印象,害我刚才被欺负,他竟然嫌我吵,要用一口牛奶堵住我的口!!
“你喝还是不喝?”之乐竖起眉毛,不悦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逼性。
我听了更是生气,明明是你不对现在竟然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开口就想要吼过去,但我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件微小的事情跟之乐起冲突,于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牛奶就乖乖地喝了起来。
“你是不是跟鲁雅浩上过床?”
之乐突然语出惊人,我差点被口中的牛奶呛个半死。我涨红着脸,干咳过后还得故作平静地说:“什么上过床,之乐……你……你不要乱猜测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骂他死男妓,还说要干死他?”之乐的目光开始尖锐。
“我……我……”我开始手足无措地想着措辞,“那……那男人吵架当然是这样的啦,我说过这样的话么,我都不清楚了!!”
耍赖,我决定用这招。
“我听得很清楚,尤其是你刚进屋子时专注地看着他那花痴的样子,我看的最清楚。”之乐的样子仿佛已经告诉我不容我再去否认。
原来……原来是我的眼睛背叛了我的心!!不过还是决定耍赖。稍微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这事情抵死都不能承认,何况我真的还没和他做到最后一步。
“我怎么花痴啊!!我……我见过多的是比他漂亮的男人,大队漂亮的男人等着我……”看着之乐迅速黑下去的脸,我马上就知道我说错了方向,连忙急刹车,却以为时已晚。
我简直就是自作孽啊,竟然笨到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还有去看心理医生么?”之乐的语气已经跌到冰点,他冰冷的目光令我如坐针毯。
我马上点头如搞蒜。
“好!下次我陪你一起去!”说着,之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声狠劲的摔门声后他就消失在我面前。
看着此刻还在抖动的房门,我唯一想的就是立即冲出去找把锄头,然后马上给自己掘个坟墓安安静静地躺下去!
天啊!!我现在这样跟自掘坟墓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仿佛已经预感到我前景一片黑暗,前途多灾多难。
我真是要抱头痛哭,能怪谁呢??怪也只能怪自己,一心想着要对付混世魔王,忘记了我身边本身就已经有一个可怕的窥心人王。
千万不要小看之乐,他的恐怖程度完全不亚于鲁雅浩那个混世魔王。他总用淡泊清冷的目光,窥探你心中的每一件想要隐瞒的事情,然后加以行动。
行动就是恐怖事件的开始。
哪一次的行动最恐怖呢?我歪着脑袋回忆着好几年前的事。
[ 本帖最后由 zxmzxm111 于 2005-10-25 09:05 PM 编辑 ] 我记得那次,我破天荒和啊光吵架,因为一个女人,我们吵的很厉害。
晚上回家,坐在摆满饭菜的饭桌前,我情绪低落,毫无胃口。我久久不动筷子,之乐也没有吃上任何东西。
最后,我扯动嘴角勉强的笑着对之乐说,我已经吃过饭,现在实在吃不下了,然后再找了个什么借口,说是现在要出去干点重要的事情,就出去了。
我原本只是想出去散一下心,可是好死不死偏让我看见啊光和那女人搂在一起在我面前走过,我嫉火中烧,刚好这时候又有一个MB过来搭讪,于是在这么多条件的巧合辅佐之下,我想也不想的就把那MB拖到暗巷里要尽情发泄。
在我的欲火和怒火都烧的正旺盛的时候,我却听到被我压在墙上的MB嬉笑着说:“嘿嘿,小弟弟,干看有什么意思,过来一起玩啊~。”
我奇怪起来,向着MB说话的方向看去。那一看,我仿佛觉得我的头被硬物重击一下,然后眼前所有的物体都在天旋地转地一片模糊。惟有之乐那张不带任何情绪的脸,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震惊,恐惧,嫌弃,恶心,等等,在他的脸上意外地一概都找不到。
他木无表情地站在那,仿佛在看两只交媾的狗,毫不惊讶和泰若自然。
他朝我走过来,我立即松开怀中的MB,连忙整理身上凌乱的衣服。
之乐站到我跟前,看着我不说话。
我乱了分寸,战战兢兢地开口:“之乐,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
“我来看你干要紧的事情,看你干得那么买力,还真的是很要紧。”说着,之乐从包里掏出一瓶牛奶,并插上吸管,又说,“我知道你没吃饭,怕你空腹去喝酒,胃受不了。”
我的脸上红一片,青一片,颤抖着手接过牛奶,低着头如同饮砒霜。
旁边的MB一只八爪鱼那样趴在之乐身上,笑着调侃,“小弟弟,你们认识的?呵呵,那就更好啦,要不要一起玩,价钱一样的。”
我看了,心急如焚,伸手就要一把推开他,然而之乐却阻止,“干吗?你刚才不是还很需要他的吗?”
我的脸又是通红一片。
之乐看了看那MB的样子,“不错啊,比方选光漂亮。”
我的心一惊,他……他知道我对啊光……
“你的价钱是多少?”之乐问MB。
“我公价500。”MB自豪地说着。
“好!我给够你600,你好好对我哥。”说完,之乐塞给MB一叠钞票,转身就走。
我看了,连忙就要跟上去。身旁的MB却一条水草那样缠过来,我毫不容易才推开他,再快跑追上去。
夜色斑斓的大街上,我提心吊胆地跟在之乐后面。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我连忙像踩到地雷那样往后跳几步。他又转过身,我有跟着退后几步。
“是不是方选光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之乐冰冷的眼光仿佛发放着火箭,我害怕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之乐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又问:“你……你还是男的吧?”
“当然!”这次我叫起来。我无论精神肉体,上面下面还是左面右面,都还是男人。就算我是GAY,我也不会变态到去做变性手术。
之乐听了,脸色缓和了一点,“幸好,圈子里还是男人的话,应该很容易矫正过来。”
说完,之乐又转过身向前走。
惟有我呆在原地,听得一楞一楞的。原来……原来他是问我是攻还是受。其实这个圈子里没有特定的位置界限,但我深知要是还想保命的话,绝对不能告诉之乐。
我原本以为那天晚上已经历尽万难,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原来今天开始才是大难临头。
我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房间的墙壁全贴满了港台A视频女星的性感海报。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客厅发现客厅里也贴满日本的,到洗手间梳洗发现洗手间是美国的,然后厨房是英国的,就连阳台,也有非洲的。
我看的目瞪口呆,一支竹子那样栋在厅里久久不能动。
“快洗脸吃早餐。”之乐突然捧着早餐出现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连忙指着墙壁上的海报问:“怎么……怎么……”
“不喜欢么?”之乐不悦地瞪着我。
我连忙摇头。天啊,试问我怎么敢说不喜欢呢?要是我说不喜欢后果又不知道是怎么样。
我一边在心里狂哭,一边闭着眼在洗手间梳洗过后,来到饭桌前,对着面前这碗牛肉面发呆。
牛肉面完全没有问题,问题是,盛载它的碗,印着我都不知道是那里的女星酥胸半露,姿态撩人地向我抛着眉眼。
就连筷子,也有我都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两个小女生图象。
“怎么还不吃?快吃啊!”之乐瞪着我催促着。
我看看我面前这只春色无边的碗,再看看之乐面前那只雪白无暇的碗,然后再看看之乐的表情,认命地叹了口气。
晚上我迟迟不敢回家,但又避无可避。
十一点过后,我想之乐可能已经睡觉了,才一只老鼠那样偷偷摸摸的溜回家。
我成功地溜进房间,想着已经度过难关,谁知房门就立即被人敲响。
我去打开门,之乐递给我一个遥控,就回去睡了。
我感到奇怪,拿着遥控对着电视按了一下,电视里马上着播放着俊男抽插着美女的春色影象,我看得头昏脑涨,一转身想要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房门已锁。
我极度无奈,坐在沙发上眼光光,等天光。突然发现身旁有一大堆书,想着看看书打发时间,一看,不是如何矫正变态心理就是一堆PLAY BOY。
这种状态维持了两个星期,我已经毛躁到想去跳楼。
一天晚上,难得我和之乐照常在家里平平常常地吃着饭。
他突然问:“最近感觉如何?”
极度差!!我想这样说,当然是不可以。“普通吧。”我叹了口气说。
“普通?”之乐楞了一下,接着喃喃道,“看来我要更努力才行!!”
“不!!!!!”我吓的跳了起来,然后看着旁边的之乐也跟着吓了一跳,连忙坐下来轻声说,“之乐,其实,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
之乐怀疑地看着我。
我马上从公事包中掏出一张心理医生诊所的病历,“因为我最近在看心理医生!!这个医生很权威的!!!”
之乐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医生的字都是无字天书,我是看死了之乐肯定看不懂才给他看的。
之乐随便翻了两下,又问,“这是看心理医生的病历?我都看不清楚他写什么。”
“当然是啊,这不是写着“心理诊所”四个字吗?,你看不懂有什么奇怪,你以后学医就能看懂了。”
之乐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指着名字那栏对我说:“这里怎么写陈小信?”
“看心理医生当然不能给真名字啊!!”我又说。
之乐还是半信半疑地把手中的病历翻了良久,但又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许久,他说:“以后我也要当医生才行。”
“啊?”我瞪大眼。
“吃饭。”
第二天,我非常庆幸我房间,客厅,厨房,洗手间,甚至阳台那些港台的,美国的,日本的,甚至非洲的女星海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PLAY BOY 不见了,色情录象带也不知去向,只有那几本如何矫正心理变态还留在家的一角。
我简直要谢天谢地谢菩萨,谢谢我那位有抑郁症的同事,也谢谢我这么聪明弄来一张这样的救生符。
不然再过几天我可能就要死翘翘了,然后XX报纸头条:“史上唯一怀疑因家存有过都色情物品,因而情绪分裂加失血暴毙的男人。今早陈尸家中,送院后证实抢救无效,其弟弟情绪激动,不停说是自己害死其哥哥,医务人员连忙上前劝说…………”
“哈哈……惨了,这次我惨了……”
我边回想边淌汗,边苦笑边痛哭。
几年前我成功避开了一场惨剧,这次混世魔王加这个窃心人王,我还不死定?
我的日子要如何过啊~!
6
提心吊胆都不能形容我这几天过的日子。
我这几天简直犹如惊弓之鸟,半夜三更都不敢睡,一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连忙跑出去看看之乐是不是又要出来贴海报。一看到之乐带了新书回来,就觉得是PLAY BOY或者是如何矫正心理变态。一注意到某个地方有一张不知名的VCD摆放着,就想着是不是色情影片。时不时进厨房看看碗筷碟有没有被贴上可怕的头像,翻阅着漫天的报纸和打了不知多少通电话就是为了找个比较容易说话的心理医生来帮忙做场戏给之乐看。
我费尽心力,不但毫无收获而且还错误百出。
经常半夜三更不敢睡让我次日精神不振,毫无胃口吃无定时让我胃病发作。深夜灯光昏暗和精神纷乱让我把名画家的“半裸少女”看成是之乐贴的色情海报,一边惊叹着之乐这次这么有心思竟然还装裱好了,一边把它连画带框扔到垃圾筒。做贼心虚让我一时还没看清楚那究竟是PLAY BOY 还是之乐的教科书就把它们捆成一捆拿去火化。有杀错,没放过这种心态让我把大厅里的那些我认为不知名VCD却实际是鲁雅浩费尽心思才能从朋友手中抢过来的涅磐乐队演唱会VCD都收集起来砸得支离破碎。最后到厨房里检查碗筷碟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破了不少名贵的碗碟。
一片狼籍。
次日,工人们一边收拾着满地的碗碟碎片和擦拭着被我狠心地扔到垃圾筒的名画,一边惊叹着这位新来的大少爷的破坏能力。鲁雅浩气急败坏地拿着我遗留在垃圾筒的VCD碎尸,狂敲着我的房门,那愤怒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否会因为那几只VCD而杀了我。打了不少电话找了不少心理医生希望能帮忙瞒天过海,却只换来“请不要来侮辱我的职业道德”然后就是甩电话的声音。臣律师也为我来了鲁家没几天就搞出不少名堂而摇头叹气。只有之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我搞出来的一切都是他的意料之内那样。他走过来给了我一张清单,并吩咐我明天他开学前一定要全办妥。我打开一看,全都是我焚书的名单,但非常幸运地没有PLAY BOY 和如何矫正心理变态。
现已夜深,万籁俱静,相信鲁家上下都已经进入梦乡,只有我一个还蠢蠢欲动。
今晚是最后一晚了,只要我能熬过今晚生死存亡这个关头,明天之乐一开学,我就解放了。他就算还想盯着我,在学校住宿的他也干不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禁大笑。
为了避免再出现前几天的窘况,我决定今天晚上敌不动,我不动,整天晚上死守之乐的门口。
我一开始还为我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而得意洋洋,但当我因天气寒冷和衣衫单薄而冻得卷曲地蹲在之乐房门边的时候,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一只门口狗。无所事事时,我还开始想着要是明天之乐出来看见我这个样子,以他的性格他准会说:“DOG—DOG,RIGHT HAND。”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应不应该递给他一只右手。
就在我还不切实际地幻想着的时候,之乐的房门打开了。瞬间的光亮刺痛我的眼睛,我本能地扬手去挡。双眼渐渐适应眼前的亮度后,我才注意到出现在门口的之乐,背光为他本来就已经健硕高大的身体增添了不少压迫感。
我连忙站起来,心虚的说着。“之乐,你还没睡啊……”
“进来。”之乐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转身就走回去。
我跟着进去,顺手把门关上后,再来到床沿坐在之乐身旁。之乐默默地为我披上一张毯子后,接着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这是我进鲁家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进之乐的房间。臣律师的确没有亏待我们,我们的房间都很不错,独立阳台,洗手间,家具,电器,设施样样俱全。之乐的独特品味让他的房间看起来多了丝优雅的味道。
我低着头假装喝着牛奶,期间偷瞟了之乐不少次,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而之乐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声不吭。
安静令气氛变得尴尬。
“怎么还不睡?明天就要上学了。”最后还是由我来打破沉默,不然我怀疑我们真的要这样相对无言坐到天亮。
“有一只门口狗在我门外不断地打着喷嚏叫我怎么睡?”
之乐若有所指,我立即低下头继续装喝牛奶。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那些书……我没买错吧?”还是由我来率先开口。
之乐摇摇头。
我“哦。”的应了一声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书我肯定是没有买错的,因为我已经再三核对过了。我这样问不过是想找个话题。
又是一片沉默。
“我这个学期不在学校住宿。”之乐突然说。
“为什么?”我惊诧地抬头问。
“你说为什么。”之乐反问。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之乐,对不起。其实我一直没有去看什么心理医生。”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你也不过想让我亲口说出来而已。
“你觉得我很这样很恶心吗?”
之乐摇摇头。这让我很意外。
“那为什么一定要我改过来?”
“你是因为方选光所以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觉得重要!”之乐打断我,态度坚决。
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承认。“之乐,我是不是因为啊光而变成GAY这个已经不紧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并不是说他不爱我,他出卖我,我就可以变回异性恋,你明白么?”
之乐没有给我反应,只是沉着脸盯着我。
“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和正常人一样,我也知道是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之乐,可是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之乐忽然脸色难看地打断我。“你就知道我是在干涉你,一点都不知道为这种人付出有多不值得,不知道人心险恶,不知道世道难行。不知道谁对你好,不知道谁对你不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接着他好象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似的,懊恼地挥一下手,“算了,反正说什么我这个学期也不会再到学校里住宿,上个学期我一个星期才在学校住三四天,你就搞成这个样子了!都怪我没好好看好你,让方选光趁虚而入!你要是想安定一点的话,最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对方选光抱有任何希望。”
我一时语塞。的确,要不是刚考上大学的之乐转到学校寄宿,凭之乐从中作梗的能力,绝对没有那一夜性的发生。
“啊光和我之间,从来就没有希望。”这是事实,很难过,但我必须承认。我伸出手握着之乐有点冰凉的双手,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最起码我知道你为我好,我是真的知道。”
没错,请不好把我的脑袋看成草包。我知道人心险恶,知道世道难行,也知道啊光的心计和城府,更知道我实在应该放下这段一相情愿的爱情。我对啊光的宽容源自我对他的爱,我一直相信,只要我对他好,他终于有一天会被我感动,然后开开心心地过完我们这一生。就像孩提时代的童话。
但事实不。现实中,他没感动,我被出卖。
所以我的脑袋还不是草包,只是水袋。
之乐一向很宠我,他全身的寒气仿佛都因我这句话而烟消云散,连语气软了下来,“睡吧。这几个晚上都好象小偷那样在屋内窜来窜去,也够你累的了。”
我轻笑,“你也知道你害的我惨啊。”
“谁害你!你刚才还不是说知道我对你好么?”之乐边整理床铺边说,“今天晚上在这里睡吧,毯子都被你焐暖了。”
“好啊!”我利索地爬上床,躺在之乐身旁催促他快点关灯。我期待着今晚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
“要记得你今天晚上说过的话啊!不准再去找方选光。”关灯之后,之乐还不忘提醒。
“知道啦……”
安静了一会儿。“对了,你和鲁雅浩是怎么……”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那个混世魔王啊……睡觉啦……好不好”
之乐对啊光的执着已经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他刚才一句话让我觉得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离开啊光。我知道之乐一开始就已经不喜欢啊光,或者之乐在我对啊光一片痴心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我有被他出卖的一天。在他人眼中,我是个含辛茹苦供书教学的好哥哥,但实际上是之乐一直照顾我,我知道。我除了会读几本书,打几份工,拿几个钱回家之外,就什么也不会。是之乐在我背后为我打点一切,是他给我精神支柱和动力。母亲不在后,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自从搬了新房子,我和之乐就已经再没有试过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我记得那时他个子还很小,很喜欢靠在我怀里抱着我睡觉。想不到他现在个子大了,还是这样。
他的手很重,横过我的胸口压的我喘不气。但由于我太累了,拨开他的手,翻个身继续睡。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书桌上还摆着之乐今早为我准备的早餐,并留下纸条叫我记得吃糖。他的体贴常常让我觉得很窝心。我梳洗过后,甜丝丝的把书桌上那些既是早餐又是午餐的食物一并吃掉。
几天下来,之乐忙着新学期的学业,而我也很合作地乖乖呆在家,没有光明正大地做出任何举动让之乐觉得我还对啊光念念不忘,所以恐怖行动总算告一段落。
尽管如此,但天下还是不能太平。由于我要给之乐装个样子加上还没领到遗产而遗嘱里面又提到不准我到外面打工所以身无分文的原因,我基本上都是呆在这个叫鲁家的笼子里面。笼子里有只外表好看,内里中空,却又好勇斗狠的金丝雀常常狐假虎威地欺负我这只塌实善良的小麻雀。当然我这只小麻雀也不是省油灯,我们常常因为芝麻绿豆的事情吱吱喳喳吵翻天,甚至舞拳弄掌,任何人都拿我们没辙,包括之乐。我知道之乐开始的时候还在怀疑我是不是跟鲁雅浩有一腿,但后来他也受不了我们的争吵声而要我跟那混蛋少说几句。
说起来也奇怪,我们进了鲁家好几天,却除了混世魔王之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一个象样的主人家。我曾偷偷问工人们这个家女主人的事。李婶,一个我们还没离开就在这里工作的工人告诉我,老头子在赶走了我们半年之后,就把这个鲁少爷带回来,没有什么女主人。我也就这件事问过臣律师,他说那女人是老头子在外面包养的情妇之一,我们走后,她用鲁雅浩换了一张数目不非的支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混世魔王很可恨,但我听了心里不免有点难过。看来只要是老头子的儿子,遭遇也不见得是好。他母亲抛弃他这件事似乎是他的死穴,怪不得上次吵架我一气之下大喊“生出你这种儿子,我看你妈宁愿下一只蛋!”的时候,他青根暴现,眼带红丝,气的差点拆了整个鲁家。还有再上上次“我是你妈就老早把你扔了,免得以后被你气的爆血管。”,还有上上上次……
我惊觉自己的失礼,我怎么说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啊,竟然像街市泼妇那样漫骂着人身攻击的话。我越想就越懊恼地抱着头。
我有点内疚,作为补偿,我决定以后在他面前也不会提及到“妈”“母亲”的字眼。
当然,架照样打,嘴照样吵。一切照旧。
7
日子过的半白不黑。
转眼间,我们到了鲁家也快一个月。这期间,混世魔王还是无视臣律师的话,一直没有把平恩集团的任何事务交给我,更别说是为我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但我也没有异议,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自问不是管理阶层的料,我也无从考究老头子把公司留给我的原因,我只想安安定定熬过这段艰难期,等到手头有钱周转的时候,就带着之乐一去不回头,再也不踏进这个家半步。
并不是说我视钱财如粪土,我贪钱,很贪。只是不贪他的。
开心和不开心的日子都一样的过。
今天之乐照常上学,我也照常到楼下吃早餐,当然,也照常准备和鲁雅浩吵架。
但今天他看起来很累,整个用餐过程都没有说话。公司最近好象很忙,看样子他昨天晚上可能又熬了一个通宵,我半夜出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他的房间内灯光普照。
我虽然讨厌他,但无可否认他的工作能力。听说他自小就要开始学如何接手公司事务。前几年老头子中风瘫痪,面对内忧外患,年少的他便亲自操刀上阵,在一次又一次碰钉后,把公司整理的井井有条。
付出这么多心血,最后全付诸流水,也难怪他这么恨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该恨也不能只恨我,毕竟我也是很无辜的。纵使元凶已经躺在黄土下。
“铃—铃—铃—”饭桌上的手机突然打破沉默,混世魔王放下正在切牛排的刀,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后送到耳边,“喂。”
“什么?!”他突然脸色难看的叫起来,把坐在对面的我也吓了一跳。“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会议四天后就要开了,你竟然现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把图纸弄不见了?!!……你立即叫设计师赶画一份出来……赶不及也要赶啊!!我不管,你叫设计师再给你画一份也好,再请一个设计师再画一份也好,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死也要在四天后死一份设计图出来给我,我告诉你,要是这次跟鸿天的合作因为你而有什么闪失的话,你休想我放过你!!”说完,混世魔王竟然把电话向我这么摔过来。
我吓的跳起来躲开,一手往桌面上狠拍一下,一手指着他骂,“混蛋,你一大早就想谋杀,你也休想我放过你啊!!”
我以为我们又要开始一场大战,然而他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就烦恼不已地揉着太阳穴,没搭理我。
看他没有吵架的意图,我也不好意思喊下去,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来继续吃早餐。
难得看到混世魔王心烦气躁的样子,我本应从心里往外欢喜,忽然,某个想法在心中慢慢成型,我试探着开口,“鸿天……你说的鸿天是鸿天物业发展吗?”
混世魔王听了,抬头很不友善地看着我。
我耸耸肩,“我以前公司也跟鸿天物业合作过,他们对我的设计评价挺好的。”
混世魔王不屑地哼了一声。
忍忍忍。为我的周转资金而退一万步。
我努力地沉住气,继续说,“四天要赶起一份设计图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还要看是什么设计,要是大厦设计还好啊,最头痛的还是洋房别墅小区设计。唉……我真为你难过,鸿天这个大客户,要是你这次失信于他,我看你以后也别想和他合作了。”
我知道我说中了要点,他恼羞成怒地一拳击在台面上,整张饭桌都震了一下。
他的举动是我意料之内。我轻笑道,“不用这么激动,我只是以我的专业眼光在陈述客观事实而已。说真的,我也不敢说我一定行,不过要是我都不行的话,那就大部分都不行的啦。”我自信满满的说着,接着又补上一句,“最起码,这四天内你找不到比我更行的人。”
不是我口出狂言,而是找人本身就要时间,这么紧迫的时间内,既找人又画图根本没可能。哈哈,这次还不天助我也!
混世魔王似乎也注意到这点,苦苦地思量着。
等了一阵他还是没反应,我无趣地抓起眼前的三文治站了起来,“你慢慢考虑啦,我先回去睡觉。”说完,我边啃着手中的三文治边向二楼走去。
“等一下!”我走不了三步,他就叫住我。
胜利的喜悦让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我已经开始想着到手的酬劳我该如何享用。
“我会付给你双倍酬劳的。”混世魔王也跟着站起来对我说。
“当然。”我转过身看着他,得意的笑着,“你以为我会帮你白干啊!”
我重操故业,终于能摆脱终日无所事事兼身无分文的日子让我兴奋不已。
由于时间紧迫,我扔下手中的三文治就要鲁雅浩带我去实地观察地形,然后再把他领到文具店里,搜刮了一大堆绘图工具和图纸,再把他拉到柜台前,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喂,付钱啊!”
其实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啊?”他呆呆地眨着眼,那模样煞是可爱。
“我身无分文啊!”我朝他瞪着眼。
“哦!”他出奇乖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是掏钱付款。
走出文具店后,我索性把他手上那些刚买文具找回来的钱枪过来,然后打发他去工作,我打车回家开始为我的双倍酬劳而努力工作。
四天内完成一份小区别墅设计,这是一份极具挑战性的工作。由于没有时间让我事前准备充足,所以很多细节我要去问鲁雅浩,幸好他的回答还算和气。就在两天,白天的时候我给他打了近30个电话,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拿起筷子,我就在他旁边一个劲地问。就连现在,半夜2点,我思前想后,迫不得已去最后还是得去敲他的门。
他一打开门看到我也不意外,倒是我意外于他房间的一片狼籍和他的一脸疲惫。他的房间比我们的都要大,右边是书房,左边是卧室,中间用雕花落地玻璃隔开,很漂亮,不过两边都一样的乱,通地啤酒罐,红酒瓶,文件夹,咖啡杯,草稿纸……应有尽有。
我惊讶地从门口探头往里瞟,他却挡在我前面不耐烦地说,“你想看什么?你敲门是来干吗的?”
“啊?”我这才入梦初醒,想起我的初衷。连忙摊开手中的图纸说,“关于这里,我有点意见,不知道你怎么看。”
之后我们认真地谈论了一下,得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后,我卷起图纸打算回去继续努力。他却叫住我,“索性搬过来这里画吧,免得你走来走去的。”
我听了,马上就联想到他房间里那张大床,心一惊,随即竖起全身的寒毛防备着。
他看了我这样子,轻蔑的哼笑一声,“小人之心,随便你。我回书房继续写计划书,你要是过来的话就在这里画。”说完,他指了一下卧室里的一张大书桌,然后就回到书房里,顺手把玻璃门也关上。
我呆呆地在他门口站了几分钟,越想越不甘心。我怎么说也是堂堂大男人啊,还怕他这个小混蛋不成。想着,我把房间里所有的图纸和工具都搬过来,顺手收拾了一下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扔掉所有垃圾,把文件夹和草稿纸放到一边,然后安心工作。
凌晨快5点的时候,玻璃门打开了,鲁雅浩撑着头一脸憔悴地走出来,坐到床边十分疲惫地揉着眼睛。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模样,安静,疲累,心力交粹。他稚气未脱的漂亮面孔让我惊觉他才是一个19岁的小孩,却要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我心生不忍。
仿佛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看着我,问:“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改过去轻蔑暴戾的语气,此刻疲累的他,语气祥和得好象对着一个好朋友说话。
我有点适应不过来,呆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赶紧又低下头继续工作。然而过不了一阵子,我又忍不住抬起头,对他说,“还没做完么?不如先休息一下。”
他摇摇头,手依然捂着脸,“赶时间。”
“一定要今天之前完成么?”
“后天。”
“那还有今明天两天啊,你现在这么累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先休息一下。”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8点钟叫醒你啊,你现在先睡一下。”
“恩。”他含糊地应了我一声之后,就没有了反应。良久,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那样子好象现在才发现他说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跟我说话那样,之后,他又似乎无所谓的摆摆手,咕噜了一句“我先睡了。”还是“我要睡了。”的话,就踢掉拖鞋,往床上倒下去了。
南方的二月还很寒冷。清晨5,6点是最寒冷的时分,天空还漆黑一片。
高工作量和连续两天的费枕忘餐,令我开始精神恍惚,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更是让我昏昏欲睡。
不行!我甩甩沉重得快要掉下来的头,决定还是要回去休息一下,不然呆会昏死在这里更不划算。想着,我站起来就打算往门外走。然而床上毫无防备地躺着的人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不是惊艳就能形容的景象。
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鲁雅浩,重现樱花之美。没有野蛮,没有凶狠,也没有暴戾,只有恬静幽雅和干净舒心。他平稳的呼吸和安静的气息跟任何一个熟睡中的孩子一样,让人生怜。咖啡色的碎发覆在白皙的漂亮面孔上,就像这几天陪我熬夜的爱尔兰咖啡,让我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咬一口。
我移不开脚步,更移不开视线。他引人遐想的朱色红唇半启着,长翘的睫毛还不时微微颤动,就好象一直震翅欲飞的蝴蝶,牵动人的心弦。
我着了魔似的走过去,看着他裸露在被外的右手,手指自然卷曲着,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摩挲着。他很精瘦,手指骨节明显,却又修长有力,手背光滑白皙,手掌却又长满粗茧。我小心地把我的手跟他的重叠在一起,发现原来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大。仿佛感觉到不适,他把手轻轻地移位再卷曲,就这样,跟我十指紧扣。
看着交缠在一起的十指,忽然让我有莫名的喜悦。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遮住眼睛的刘海,让他精致的五官暴露在我眼前。我的手指沿着他脸上的曲线,从额头,经过眼睛,再滑到嘴唇。我上次,好象都没有亲过他的唇。想着,我的手指在他的唇上一点,那柔软丰满的感觉如触电般窜过全身,我禁不住全身一颤。我展开手掌,轻轻捧起他的脸,然后慢慢的靠近。
那一刻,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知道我们的脸越靠越近,我们的唇也越靠越近。在快要四唇重叠的时候,我期待地闭上眼睛。
“啪—”。凉风吹过,拂动窗帘把书桌上的针笔推跌在地,发出细小的碰撞声。但是足够让我如梦初醒。
仿佛有人目击我的恶行那样,我心惊胆跳的全身发抖。
看着依然熟睡的鲁雅浩,我忍不住狠狠地赏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吃人都不挑对象啊!!还以为他是当初的男妓啊,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弟弟了!!怎么可以对弟弟作出这样的事情!!
我一脸懊恼,手也因过度紧张而不停战抖。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袋发出命令要自己立即转身走。不能在留在这了,这是我现时唯一想到克制自己的办法。
然而我一转身,一股阻力让我立即意识到我们还在交缠在一起的双手,我无计可施,惟有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却只换来他细细的呻吟声,然后就是握的更紧。这让我更害怕。
我不敢硬来,只好坐在地上,趴在床沿,等他自己松开手。
我只能这样做,我想着。
天空还是一样的暗,风很冷,却更令人昏昏欲睡。
睡一下没关系的,我想。他没有那么快就醒过来的,我想。
好累。还要赶图纸,很想睡。
我轻轻地合上沉重的眼皮,清晨的微风拂动窗帘,这是我睡过去前唯一看到的东西。
8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从一片模糊到渐变清晰后,我首先看到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
我揉揉依然生痛的眼睛,拉扯着被子把自己包裹的更严密,然后翻过身继续睡。
温暖轻柔的被子传来异常清新干净的香气,我把脸埋在伸手搂过的被子里,想要尽情地吸纳那不属于我的异样香味。
等等!
不属于我的?那是谁的?
这是哪?
我突然惊醒过来,周围还算陌生的环境让我心知不妙。我赶紧掀起被子看看自己的身体,衣衫整齐毫无异样,但这些事实都不令我安心分毫。
我又干过些什么来?我开始回想。我今早……不,我昨晚神经失常走过去握着鲁雅浩的手,接着还想……,然后……然后就是睡死了。那……那为什么现在会这样?鲁雅浩呢?
我环视四周,还是看不到他的身影,刚刚想翻身下床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他穿着胸前半敞的睡衣,拿着大毛巾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出来。
那样子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性感。
仿佛感受到我惊讶的目光,他也朝我这边看过来,然后我们相互对视着。
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半分钟,他突然脸一红,难为情地低下头冲到衣柜前随便抓起一套衣服,再跑进浴室以瞬间变身的速度换上后,接着飙到书房乒乒乓乓手忙脚乱地收拾完文件之后,就一支箭般地往门外飞了出去。
留下我一个人一脸惘然地看着此刻还在震动的房门。
“啊!—”我尖叫半秒后立即怕事迹败露地使劲捂着自己的嘴巴,接着连忙跳下床把自己脱个精光,慌乱地检查着。
没有?!没有!!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也没有行房过的痕迹啊!!!那我到底干过些什么来??怎么混世魔王会这个样子??我昨天明明没有喝酒,累个半死也没有力气去侵犯他。难道……难道我有梦游症?
我抱着头假设着所有的可能性。
难道我睡前看过他的一片春色睡过后就梦游侵犯他??不会吧!!!
我连忙掀起被子,认真检查看有没有汗水体液遗留下来的痕迹。但被套床单干净如昔,丝毫没有淫乱糜烂的气味。我顿时一脸无措。
我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再看看干净整洁的床单,再回想刚才鲁雅浩的样子,真想立即昏过去。
我欲哭无泪地蹲在地上,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心里不断呐喊着。
我到底干过些什么来啊??!!
这个疑问就像可恶的苍蝇那样一直缠绕着我,整天下来,我一直坐立不安,更别说是专心工作。就这一个上午,我画错了三张图纸,弄坏了两把尺子,倒了一瓶墨水。无法定下心神令我更心烦气躁,十足一个到了更年期妇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接到在学校的之乐给我打的电话。
“哥,快一点了。你吃了午饭没有?”
“啊……恩。”
“别回答得那么含糊,我就知道你肯定又不吃饭。你这两天熬夜喝了一个晚上的咖啡,今天又不吃饭我看你的胃又要穿洞了!”
“没有那么严重啦。”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我的手却按着开始发痛的胃。
“反正你好好照顾自己,累了就到床上睡,不要再睡到人家床沿边。”
我这边浑身一颤,舌头开始不灵活,“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什么?我一大早敲你房门就没反应,找了好久才在鲁雅浩房间找到你。他说你昨天又熬了一个晚上,现在累坏了,问我是要把你抱回房间里睡还是直接就抱上他床上睡。”
“那……那你说什么?”
“我说随便都可以。他就把你抱到他床上睡了。”
“啊?那……你找到我的时候,他……他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刚醒过来的样子啊,我去敲门他也是一脸惺忪的来开门,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啊?没有。”我不露痕迹地否认,为了避免之乐起疑心更是连忙撒了个谎,“我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的脸花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干的!又跟他吵了一架。”
“又吵架?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你们这对冤家。好了,我不说了,你记得去吃饭啊!”
“好。那挂啦。”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我连忙拍拍胸口大大地送了口气。
这么看来,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我下午快马加鞭,半步不离书桌地补回上午的进度。
仅靠饼干和咖啡充饥,我的胃从阵阵刺痛升级为翻江倒海般的剧痛。我知道我现在是和时间在打仗,惟有吃了糖,咬着牙忍下去继续工作。
傍晚之乐回来的时候,为我端来易消化的饭菜,我倒到厕所然后谎称吃光了。
晚上鲁雅浩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显的有点不自然。尽管我还是在他的房间工作,但我们已经甚少交谈。他没有提及昨夜十指紧扣的事情,当然,我也不会笨到自掘坟墓地自己提出来。我们彼此都好象有过默契那样,对昨夜只字不提。但显然我们心中还有芥蒂。偶尔的目光相遇,在我们的短暂征楞后而又赶紧避开。
我看着他尴尬地冲到书房并关上门的时候,心里不免惊讶。我们曾肢体交缠,赤裸相对,也曾恶言相向,拳脚相交。这些他都完全面不改色,宛如一个恶霸,今天却只为昨夜的十指紧扣而面红羞涩,就像一个不经人事的小男孩。
我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就是我见识过的那个混世魔王。
剩下来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难熬,身体越来越不舒服,而时间紧迫我也只要咬紧牙关挺过去。
深夜时分,鲁雅浩似乎终于赶好了那份计划书,神色轻松地从书房走出来。
看到我冷汗直流,面色苍白,他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坐在地上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被他这样看着,我浑身不自在起来。我忍不住看向他时,发现他的视线还没离开我,接着又迅速地低下头来。
一直安静着,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我。
“你累了?……我在这里是不是阻碍你睡觉?”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答非所问。
我征楞了一下,“呵。职业病,没有的。我要尽快赶好它。”
“还有今明两天。”他把我昨天说的话搬出来。“你这么辛苦也干不了什么。”
他竟然有记住我的话这让我很意外,一丝莫名的喜悦爬上我的心头,我为了能成功地把它隐藏起来,我决定转过头不看他假装专心继续工作。
我不说话,他也再没有说话。
当我再将视线投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依然是坐在地上靠在床边,只不过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我发觉他的睡相真的很吸引我。我呆呆的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
我蹲在他跟前,再在仔细的观摩着。我的左手依然情不自禁地滑过他的脸旁,点上他的朱唇,只是这次我压下来把脸靠过去的冲动。我的右手依然抑制不住地覆上他宽大的手掌,来回的摩挲着,只是这次再也没有十指紧扣。
良久,我扯过被子为他盖上之后,我站起来转身就要回去工作。一股小小的阻力令我回头,他的一只手指勾住了我的。我轻笑,伸直手指便把手成功抽回。
这夜,我一直在他醒来之前都没有合上过眼皮。
第四夜,最后一个夜晚,也是这样。他早早作好了所有的工作,却不肯爬到床上睡,靠着床边坐到地上一直安静地看着我工作,直到睡魔侵袭,支持不住后沉沉睡去。
我也照常在他睡过去后,对他小小地轻薄一翻。养养眼后,然后边和胃痛对抗边继续工作。
清晨六点。鲁之信之世纪巨作终于完成。
我不得不给自己写个“服”字,竟然真的能在四天内赶起一份小区设计图,我真是年轻有为。
我边感叹我满腹才华却怀才不遇之余,边庆幸自己经过这四天地狱式工作日竟然还能侥幸地存活下来。我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口转了一个圈。
我把所有图纸收拾好后,就按着不断发出剧痛的胃,跄踉地走到楼下厨房翻东西吃。却悲哀地发现这四天家里的干粮已经被我这只豺狼洗劫一空,冰箱里放着琳琅满目却没有一样能立即放进口里的干货。我靠着生存的本能掘地三尺终于找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饼干,我都懒得看它是否过期,就倒了杯水在饭桌上狼吞虎咽起来。
鲁家家训,比起饿死,还不如中毒死,但就千万不能噎死。
所以身后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时,我可是用尽毕生力气才能把卡在喉咙中饼干吐出来。
“鲁雅浩,人吓人吓死人的,你是不知道还是存心想害死我?”我边喘着气边涨红着脸投诉。
“就算我告诉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你在这里干吗?”鲁雅浩毫无愧色的问。
“吃饼干啊!”我扬扬手中的饼干,“我这四天都靠咖啡和它来活命啊!!幸好能来得及把图纸画好,不然真的划不来。”说着,我又开始啃饼干。
“你真的画好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次的?哎,别废话,赶紧付我双倍酬劳。”说着,我伸出一只手摆明要钱。
他皱着眉头,“你以前的工资是这样发的吗?我现在还穿着睡衣怎么给你钱?迟点给会死啊!”
我以前的工资当然不是这样发,我只不过是在找话说而已。“你迟点好了,不要迟太多啊!等钱用啊!”
“哼。”他不屑地一笑,“还没拿到遗产就在这里‘发穷恶’。”
“对呀。”我供认不畏,“我是在‘发穷恶’,不过我就是不贪那点遗产。”
“你说什么?”他显得有点惊讶。
“我说我不贪那点遗产,不过你这次的工资你给少我一分钱我就跟你拼了。”说着,又啃了一口饼干,之后觉得奇怪又抬起头,“喂!你怎么这么多话说啊!你下来是干吗的?”
他被我问的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醒来看不到你,下来看看你又在搞什么破坏而已。既然没事我回去睡觉了。”说着,他就一支箭地飙回房间了。
古古怪怪。我想着。不过他让我想起儿时的之乐。
我记得以前我们还是生活困苦的时候,我在微弱的灯光下做着工资低却又花心机的兼职。那时侯,无论我怎么劝,之乐都不会先睡觉,他总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看看有什么或者能帮忙。有时候不经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不到我,他会把整个屋子都找遍,势必要找到我为止。
呵。回首往事,以前的艰辛现在也只会博的我的淡然一笑。
往事如烟,难道指的就是这样么?
鲁雅浩冲冲从楼上跑下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他没有看我一眼,直接就冲进了工人房。过了一个儿,然后又冲冲地往上跑。
我咬着饼干奇怪地看着他不知意欲何为的忽上忽下,然而过了不够两分钟,工人李婶还穿着睡衣披着大衣就跑了出来,边喊着,“大少爷,这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东西了,你怎么还吃啊。”边伸手把我咬在口里的那块都要挖出来那样。
李婶一出来就断了我的食粮,她把台面上所有的饼干,包括从我口中挖出来的那块全扔掉之后,就到厨房里乒乒乓乓地搞了一阵子。然而没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搁在我面前。
“谢谢你啊。李婶!!”我几乎就要感激流涕地说着。
“大少爷慢慢吃吧。”李婶慈祥地说着。
浪费食粮会遭天谴,何况我极度饥饿。
我拿起筷子就毫无仪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到一半,我忽然发现李婶还站在一旁恭敬地看着我。
“李婶,你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回去睡觉啊。”我礼貌地建议。
“不行啊,二少爷吩咐,一定要看着你吃完了,还要等你吃了糖,我才能走开。”
我征楞了一下,然后笑了。
“不用了,你回去睡。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看着向房间走去的李婶,我咬着筷子都不能抑制我的嘴角向上扬。
或者,他也没有那么讨厌。
9
鲁雅浩吩咐李婶一定要在我吃了糖之后才走开是有道理的。我快速解决了那碗面之后,温饱的满足感让我完全把吃糖的事情抛到一边,脑袋开始迟钝的我就这样飘回房间冬眠去了。
四天加起来睡不够十小时,于是这一觉,我一睡就是第二天的午夜。
其实我还想睡久一点,但几十小时的不进食,本来就已经有点不舒服的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地痛起来。
我辗转反侧,冷汗直流,剧痛难耐。最后,我痛到连自己下床取糖吃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我终于投降了。
我撑起身子对着空气虚弱地喊了几声之乐的名字,倏地想起这已经不是我以前的屋子。我这房间又岂止我以前的屋子一倍大,而且现在之乐还睡在离我最远的房间里,那些我对着墙壁喊几声,睡在隔壁的之乐就会马上扑过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再发生。
我本想认命地躺回床上,但越来越痛的胃仿佛警告我,我现在认命就等于没命。
试问我这个难得的社会栋梁怎么可以在这座华丽却冷漠的大屋里死了几天没人知道呢?再怎么说也应该要之乐过来帮我收尸啊!
我知道喊没用,想了一下,抓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之乐的手机。
“谁?”话筒里传来之乐沉沉好听的嗓音。
“之乐……”我半死不活地叫着。
“哥?你怎么了?你在哪?”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之乐紧张得睡意全失的样子。
“我在房间啊,你快点过来帮我收尸……”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听到电话被摔到一边的声音,然后过不了三秒,我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哥!开门!你怎么了?哥!!”开不了门的之乐开始紧张地喊了起来。
“你……你等一下……”我使劲全身力气想要起床,却只能咕噜地一个翻身滚下床。
知道我虚弱的话语肯定传不到之乐的耳中,我只能更买力地攀着墙壁一步步往房门走。
之乐的喊声似乎惊动了隔壁的鲁雅浩,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你这么晚在这里吵什么?”
“我哥胃病发作,看来很严重!我喊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反应。”
“什么?”鲁雅浩开始拍门,“鲁之信,你死了没有??”
“我……我死了第一个不放过你。”我咬着牙轻声说,眼看就快走到房门前。
“不行!我要撞门!”之乐已经着急到极点。
什么?已经来到门框这边的我顿然吓了一跳,要是之乐现在破门,那么门肯定往我这边摔来,那我不是成了夹心饼?
就在我想要马上往后退几步的时候,却又听到鲁雅浩那混蛋阻止的说话,“撞什么门!你让到一边去!”
我顿时怒气升级。你 混蛋!!我怎么说也是为你才搞成这个样子,你却连坏一扇门都不舍得!!
我按下着胃痛疾步走到门前,眼看就可以开门把那混蛋骂个狗血淋头,门外却贸然一句就把我震住。
“你撞还不如我踹!!”
啊??我连瞠目结舌的时间都没有,“砰”的一声巨响,在某野兽惊人的脚力之下,厚实的门就这样往我这边拍过来,我顿时被高级的实木门和雪白的喷漆墙壁夹在中间,活生生的人肉夹心饼一块。
外痛内痛加极度愤怒令我全身颤抖,被撞击过的头部让我眼前雪花一片,金星不断。我除了隐约感到鼻孔中缓缓留出温热的液体外,还清楚听到几步脚步声,和之乐急促的呼唤声。
“哥!!哥你在哪?”
“你不是说他在房间里面吗?”
“他刚才给我电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我……我……在这……”我鬼魅般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话,并伸出比患了帕金逊病还要颤动得厉害的手告诉他们我的位置所在。
“哥!!”之乐连忙推开覆在我身上的实木门,惊讶地看着门后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而罪魁祸首混世魔王却还仿佛见到浮尸那样,满脸嫌恶地皱眉呲牙。
我在之乐的搀扶之下,机械人般的走前一步,看着混世魔王难得见鬼地跳后两步后,我抬起比刚才颤动的更厉害的手指着他,用仿佛要含恨而终的语气说,“鲁……雅……浩,我……我跟你有仇吗……我杀了你全家吗……”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我现在已经是他全家中的一员,想要改口,却在不断加剧的巨痛中眼前一黑,话声就此没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已经躺在床上。之乐坐在我床沿,床头的桌面琳琳种种摆放着各种一看就知道是在我昏睡期间,之乐一翻手忙脚乱后遗留下来的垃圾。
其中最刺目的可算是那堆染了血的纸巾。
“醒了?”之乐温柔的抚过我的脸,轻轻的把我额上的头发往耳背撸去,“还痛吗?”
我摇摇头。
我哪能说痛?他温柔至此,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只能说笑着说毫无感觉。
之乐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少看你一眼都不行。胃好点没有?我把糖辗成粉末,混和着水让你喝下去了,鼻血也帮你止了,你额头上的包也用鸡蛋敷过,我做了白粥,应该快好了,你躺好,我去给你端过来。”
我点点头。
看着之乐走出房门,我才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你没听见他叫你躺好吗?”
突然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我房间的一角正坐着史上最讨我厌的混蛋。他跨坐在红木椅子上,一手横在椅梁,一手托着下巴,目光轻佻地看着我,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有趣的猴子。
“你……你……”我又气愤得全身颤抖,指着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什么?”他换了一只手撑着脸,向我展开蛊惑人心的笑容,“不用太感激我,虽然说破门而入营救你我有最大的功劳,但我是施恩莫望报的好人。”
我张着嘴巴啼笑皆非,数天下无耻人物者,舍他其谁!
“难得鲁二少爷这么宅心仁厚,在下还真是无以为报!”我表情不对言行,学着武侠片里的英雄给他拱手。“还望鲁二少爷好人到底,赠我柳州棺木,好让在下一死以谢再生之恩!”
说到最后,我简直咬牙切齿。
他似乎已经想到我会这样接下去,笑的更开的说,“何需柳州棺木,家有报纸无数,想必足够兄台裹尸之用!”
高人啊!!我望尘莫及。这才是一等一的笑面虎。
“鲁二少爷如此阔绰,在下不胜感激。”我牙痒痒地说着,一手偷偷地抓过旁边的枕头,“正所谓得人恩果千年记,在下……现在就还你当头一记!!”说着,我忽然变脸,一个枕头往他脸上飞过去。
看着他一个侧身就避开了,我更是不甘心地将旁边所有可以仍的东西全往他身上扫过去。
好象对于我的愤怒都是他的预计范围之内那样,他兴致勃勃的笑着,利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灵活地躲开我的攻击,一边拖着椅子往我这边走过来。那样子那架势配上那笑容,让我想起魔幻片里的骑士拖着长长的宝刀,为拯救世界而不惜跟魔王玉石俱焚前露出颠倒众生的胜利之笑。
唉,漂亮的人就是不同。一笑可以倾城,就这样由混世魔王变为英勇骑士。
可怜我这个小角色,由可怜小角色变成可怜可怜小角色。来不及沾上丝毫反派的边,也升级不成混世魔王。
骑士拖着椅子来到我床前,潇洒地把身后的椅子旋转地转到自己身前然后跨脚坐下,撑起脸继续微笑看着我。
被他这样看着简直就是十万个不自然。
我羞怒起来,“笑什么!看什么!你又想怎么样!!”
他竟然无辜地耸耸肩,“没想什么,只是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弟弟而已。”
“当然!”我爽快地承认,接着又觉得不妥地警告他,“混蛋!你不要打之乐主义!!我不放过你啊!”
“呵呵。”他丝毫不受我的威胁影响,“我不打他主义难道打你主义。”
说着,他龌龊地看了看我,并可惜的叹气摇头,“我们三个最大是你,最矮是你,最长相平平也是你。你弟弟怎么说也算高大帅气啊,怎么你……”
他拖长尾音,一脸嗤笑。
我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样。
没错,论身材高挑,论相貌俊美,论健壮力气,我都比不上这个混世魔王。但最起码我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我长相平平惹你了吗!!
我索性转过脸,不想再跟他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打转。
可是他却还不依不饶,手挑逗般抚过我的面额,沿着轮廓滑到耳背,声音充满意外,沙哑性感,“咦?这样子看起来也不赖啊,斯文干净,真难让人联想到那天在床上的强暴犯。”
我一听,羞愤焦急的面红耳赤,猛然跳起冲到门口关上房门,马上又飞身扑过去捂着他的嘴巴,舌头打转好久才低声地吐出几句话,“我……我承认是我估计失误,但我警告你啊!你不要在之乐面前提起那一夜的事情啊!!不然……”我扭过他的头看着房间的阳台,“我就搂着你从这里跳下去一起死!!”
反正被之乐知道了我也是死路一条,我当然要找这混蛋来垫尸底。
他被我捂着嘴巴无法说话,但我还是能从他眼中看到了劣质的笑意,我气上心头,正想着要不要就这样把他闷死的时候,手心突然被一种湿热柔软的东西舔过,我猛然一震,大惊失色地缩回手往后跳两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混世魔王。
真的是不可置信。
前几天他才因我们的十指紧扣而面红耳赤,现在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调情?
他看着我一副仿佛怕被强奸的脸,更是兴高采烈。“你有什么估计失误?”
“我什么都估计失误!”我压地声音,边愤恨地说,边扯过绵纸使劲地擦拭着被他玷污过的掌心。
对!我什么都估计失误。他的身高,体重,智商,力气,背景,甚至凶狠恶劣程度,全都超出我的估计范围。
不过最令我觉得失算的还是他这张脸的魅力。仿佛是一块会幻变的魔镜,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照出各种各样不同的人。
就像现在,他前一刻才一副流氓的样子,眼一转,他就马上摆出生意人的架子。
他轻笑,掏出口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我,“我也估计失误。太监哥哥,你的作品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给你。你的酬劳。”
钱?!我见钱眼开,不去计较他又一次出言侮辱。我啪的一声快速扯过他手中的支票,嘴巴翘得宛如上弦月,然而定眼一看,画面一转,上弦月就这样变成下弦月。
“我的?”我嘴角痉挛一下,挑起眼睛目绽寒光。
他毫不在意,笑着点点头。
“没有签名的?”我连语气也开始冰冷。
他又笑着点点头。
“你妈的你耍我啊!!”我火大,把支票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两脚后,一伸手就想揪着他的衣领赏他两拳,可他却先发制人,抓住我的手一扭,我就这样被他制服。
然而他却很快就放开我。“彼此彼此吧,太监哥哥。”
“你说什么?”我几乎就要怒发冲冠。
“你把你以前所有的设计东拼西凑凑在一块来交货,人家鸿天是行家,一看就看出来了。”
不会吧!我当场楞在一边。我怎么也是加油添醋改动了一些啊,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
我心虚,无话可说。但又觉得深深不忿,“喂!老板,你要我四天赶出来的货你还要怎么惊天动地鬼斧神工啊!而且我也不是全都引用之前的意念啊,我还是有按发展的地形来精心设计的啊。”
对,精心的加油添醋和东拼西凑。但也是要用心的啊!!
“我知道,这也是鸿天肯延期给你重新修改设计图的原因。”鲁雅浩坐到床沿,翘起二郎腿开始用上司的态度跟我说话,“鸿天一看到这次的设计图,就知道是你在幕后操刀,他们对你的评价不错,说愿意延期一个月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新整理这份设计图。不过你要在一星期内赶起一份设计草拟书让他们确定是否值得为你而延期。这是入门试,你要好好干。知道吗?”
不是很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个高高在上的样子极度惹我讨厌,还有就是,我身价提升了。我恃才傲物,也开始嚣张起来,“鸿天那边的要求我一向都很清楚,他们满意是很正常的。不过我记得我当初好象只答应给你在四天内赶起那份设计图,现在设计图都已经在贵老板手中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本人的份内事了啊!”
说着,我更是摆出一个十分不情愿再去理会这件事的样子。
鲁雅浩看了,倒也不生气,“那也是。说起来这也已经不是你的事了。”他说着,还不忘挑起眉毛看着我开始面容僵硬的样子,“不过幸好,鸿天那边给的时间还是足够我们去找个人顶替你的,只要找一个更加有名气的,相信鸿天那边是绝对不会介意的,反正大家都是为了生意顺利而已,是吧?”
说到这,他装的有点可惜地站起来,对我说,“我本来还是非常衷心地希望和你合作的,不过既然你不肯,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你还是好好养病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事情不如我想象中发展,我楞在当场,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
呆立不到一分钟,我就学会了国粹变脸大法,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红。
“你混蛋,过桥抽板!!早知道这样我就眼睁睁看着你怎么死!!”我气上心头,破口就朝着房门大骂。接着摔枕头,踹桌子。兵兵乓乓地发泄了一通之后,坐在床沿喘着气。
一静下来,他刚才那得意洋洋虚伪的脸又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一拳打在柔软的床褥里,嘴里继续忿忿不平地碎碎念着,“妈的!你有种!!你厉害!! 耍我!你给我走着瞧!”
就在我想着要用什么阴毒的语言来咒骂他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一把调皮的声音,“真的不做?”
我转身,看到混世魔王正挨着门框探着脑袋微笑着看着我,那样子,既可爱又可恨。
谁都看的出我想做,但现在要我如何下得了台阶。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又呵呵一笑,竖起三根手指对我说,“三倍薪水?”
“成交!”快人快语。我马上就答应了。
看到台阶还不就着台阶下的人是笨蛋。可见我何等聪明。
只是太没志气。
他听了,笑的更开心。“这才识时务么。有钱多好,除了可以治病还可以去嫖妓。对不,太监哥哥!”
“混蛋你去死!!”我闻声大作,随便抄起一样东西就往他扔去。但被他灵活地避开之后,我听到的只有物件落地的声音和他越来越远的大笑声。我怒火中烧,刚想继续吼,之乐就端着粥进来了。
“你们又吵架了?”
“错!”我马上大声地否认,“是他过桥抽板不成就来恶言中伤!!”
之乐笑笑不和我争论下去,把粥递给我说,“快吃。看好不好吃。”
我马上接过它,热气腾腾让我心里一阵温暖,“之乐做什么都好吃。”
“是么?”之乐又笑,“对了,你还要给鲁雅浩工作么?”
“对啊!上次的图纸实在也是画的不怎么样。”我边吃边回答。
“那不是要继续跟他相处?”
我马上听出弦外之音,抬眼看到之乐也看着我,马上慎重地回答。“对啊。不过……不过他一副空棺材,不是为了钱,我也不想勉强自己。”
“什么一副空棺材?”
“目(木)中无人啊!”
之乐又笑笑,“可是他很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啊!”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圈,不耐烦地说,“他还没我家之乐好看。”
“……” 沉默。
我正在奇怪为什么说着说着没了下文,抬头一看,发现之乐正托着下巴,玩弄着我台面上的针笔。于是我安心地低下头继续吃着白粥。
过了一会儿。
“粥好吃么?”之乐问。
“好吃啊。”
“我好看么?”
“好看啊。”
说话刚出口之后,我立即觉得问题有点不对,马上抬头,却发现之乐还是安静地托着下巴,玩弄着我台面上的针笔,丝毫没有什么山雨欲来之势。
于是我又安心地低下头继续吃着白粥。
又过一会儿。
“粥好吃么?”
“好吃啊。”怎么又问啊?
“吃完了我给你再盛点。”
“好啊。”
“我今天晚上留在这里睡。”
“好啊。”
“那你吃。我收拾房间。”
“好啊。”
我提心吊胆地看着之乐动手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怕他突然又会问出什么古怪的问题。
辛好没有。但我还是觉得他怪怪的。但又看不出他那里怪。
当身旁已经传来之乐平稳的呼吸声,当之乐的手横过我的小腹,当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问题来之后,最后我决定睡觉。
10
要不是某野兽狂吼,我是可以睡到中午时分才起床的,可是我现在却要非常命苦地坐在餐台前拿着勺子对着眼前的早餐打瞌睡。
就在我的头快要掉下面前盛着白粥的大碗里的时候,一双筷子把我的头撑起来。
我勉强撑起已经盖下了一半的眼皮企图想要看清来者何人。一看,原来混世魔王是也。
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你听到了没有?”
“啊?”我迷糊地应了张着嘴巴,伸手揉揉满是睡意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他没好气地重复,“我说已经过了工作时间了,你到底是不是要吃早餐吃一个上午啊?”
我听了马上回答,“你想的话我可以的!”
要知道我累死了。昨晚还被胃痛折腾了半天。
他听了也马上回答,而且附带着皮笑肉不笑,“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叫别人代替你的位置的。”接着他又马上拉下脸,磅的一声把牛奶放在我面前命令道,“马上搞定。不然你自己走回公司。”
说完立即潇洒地转身就走。
在我还惊讶于这个人一大早就有这么多面部动作怎么不会有皱纹的时候,已经听到他的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了。
我吓了一跳,一边感叹于现在的后生小子一点耐性都没有,一边抓起台面上的那杯牛奶,一支箭般地往外冲。
当我及时冲上车的时候,手上的牛奶已经撒了一大半,我把剩下的一小半喝完然后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了。他摇着我的肩膀要我起来。我揣他一脚要他滚开。他甩我两把掌拖着我往外走。
我就这样一只手拿着玻璃杯,一只手被他牵着,迷迷糊糊地坐上电梯穿过几十成的大楼到达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然后让他在一边指手画脚给我下命令,自己充耳不闻倒在一边睡觉去。任他怎么叫怎么揣,我也不起来。
到我真正愿意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我睁开眼睛,意外地看到鲁雅浩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埋头看着手头上的文件。那样子,认真专注。金边的精致眼镜把他烘托的更加斯文干净。
漂亮的人果真养眼。我静静地看着,忍不住轻笑一声,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总裁要吃盒饭。”
他闻声向我这边看来,然后也跟着笑,“那你现在要多看看,下次要收门票了。”
我听了笑的更开,“是么?那你看了我的睡相我收你多少钱好?”
“我还倒要你给钱。睡相极差,我帮你盖了三次被子了。”他自顾儿说着,丝毫没有留意我受宠若惊的脸。他指指台面上的外卖,接着说,“还不快点过来吃午饭。”
我收起不自然的神色,走过去打开一看,皱眉头,“怎么又是粥啊?”
“哇先生,你现在胃痛啊,不吃粥难道吃麦当劳?”
“那也不能常常吃啊。总要吃点别的。”说着,我已经虎视眈眈他饭盒里的牛柳。突然灵机一转,我指着墙角的一脚神情惊慌的喊,“啊?!那是什么啊??”
“啊?什么是什么?哪里?”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到处看。我立即趁机一筷子夹了一大串牛柳到自己的碗里,然后马上若无其事地说,“啊?不是那里吗?没有吗?那可能我看错了。”
说完,坐下,吃。
他转过身看着我一脸古怪的样子,就要觉得奇怪,接着一低头看到自己的饭盒,马上知道了发生什么事,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我说,“鲁大先生,我小学的时候都不玩这种把戏。”
我不以为然地笑着说,“现在鲁大先生我给你补过童年你还想怎么样?”
这下他更是啼笑皆非。他笑着摇摇头,接着竟不可思议地夹了点菜递给我说,“吃这个吧,比较容易消化。”
“啊?”脸上惊讶的表情不容我掩饰地挂在脸上,“是不是有毒的?”
他竟也没有在意,继续开玩笑,“你现在知道太迟了。还不快吃。”
我也接着笑了。低头喝着本应淡而无味,但不知为什么突然变的好吃起来的粥。
午饭过后我正式接手工作。鲁雅浩给我详细说了不少要求和细节之后,我抱起文件正要去他临时给我安排的座位上动工,他又叫住我。
“对了,你这个星期六要和我一起出席一个酒会。”
“什么酒会?”
“鸿天那边举办的。说是预祝合作愉快,还不是一帮耀武扬威的人聚在一起互相吹捧,不过就是免不了要去。”
“应酬谁免的了啊。我会准备的了。”
“好。”他满意的笑笑,“不要失礼,到时你的手下败将中城也会到场。”
“我明白的了。我先出去了。”我打开门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想着想着,我开始冷汗直流,马上转过身跑到鲁雅浩跟前,紧张地问,“你说我的手下败将是谁?”
“啊?”他被我这样突然起来的坏脸色搞糊涂了,“中城啊。”
“中城物业??”我听了由紧张变恐慌,“你是说这次是中城在跟我们在挣鸿天这个大客户?”
“对啊。现在不是赢了吗?你紧张什么?”鲁雅浩更是不解。
鲁雅浩说他轻松,我却听得如同青天霹雳。
赢了?又赢了??真可笑!
人们都在埋怨为什么胜利不再来,而我却在抱怨胜利绑在我脚边跟着我走。埋怨它总是不放过我?
阴差阳错,上天总是又要我在这个黑色的旋涡里继续纠缠下去,供他老人家消遣。
我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头脑一阵头昏脑胀,双手紧紧按着太阳穴都好象阻止不了头要爆炸般的痛苦。
“到底有什么事啊?你怎么这个样子?”鲁雅浩也开始紧张起来。
“我能不能不去酒会?”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地哀求道。
我如何才能往旋涡外跳?
“啊?”他皱眉。“你是主设计师啊,就算我肯,鸿天那边也不肯啊。到底什么事啊?”
“那我不干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把我往旋涡里推?
鲁雅浩听了显得很不高兴,“那我现在把你从32楼扔下去可不可以?鲁之信,我不理你有什么私人原因,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接受我希望你给我专业一点!”
我一时无言。
连我自己也把自己往旋涡里推。
真讽刺,我竟然忘了我昨天是如何着急于接受这份工作。
我真是想笑又想哭。
是我自己不放过我自己。还有什么可说,与人无由。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我……我现在出去工作了。”
说完,我刚转过身又马上转回来。
“另外,这件事拜托你千万不要跟之乐说。拜托。”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又要走。但他却拉住我,虽然马上就缩回,但我还是停下看着他。我看得出他的眼睛里有着疑问,不过更多的是担心,或者是这个原因,我问了一个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他来问的问题。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要是、要是有一个人,你曾经想过你以后也不会去见他的,但后来你又有机会去见他,那么……你还会去见他吗?”
问题问出口后,我看到鲁雅浩脸上的惊讶,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回忆。他怔楞了好久,回忆了很久,他别过头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再回头看着我。
“我……我以前……小时侯会。也做过。”
“为什么?”
他又被我问的怔了一下,“要是真的要原因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想见她吧。也只有这个原因。”
轮到我被这个答案怔了一下。我轻笑。对,想见他,不想见他。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成理由的。
“我出去了。”
关门。
文件摆放在我的临时办公台上,我就再也碰都没有碰过。
我不是专业人士。总是容易被私人爱情所影响。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窝囊。啊光,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用。你可知道?
已经另某高就的你,还是被我这种人赢了,是否觉得很不甘心?
啊光,你是否想见我?我又是否应该见你?
想见,不想见。是不是没有什么理由比这个更成理由?
11
墙上的钟显示着下午16点零5分,我呆滞地看着面前一堆翻都没有翻过的文件,想象着一会儿鲁雅浩过来要我交差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场不可开交的漫骂。
俗语说的好,人穷志气短。我苦恼地揉揉太阳穴,认命地翻着面前的文件把最容易最简单的那样挑出来先完成了,好塞住混世魔王的嘴,让他少吼两句。
我还是有点工作效率的,最起码我能在下班时间赶起一份史上最潦草最没建设性的草拟书,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前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勇者无惧地伸手利索用力地敲着门。
但我马上就后悔了。真是面目无光,呆会鲁雅浩看了我这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时,会不会立即火山爆发把我勒死啊?
不行!聪明如我怎能白白送死?死相难看又怎符合我这种天才艺术设计师的气质?须知道我一向注重艺术美,下次有机会再来死的好看一点。想着,我刚要转身撤退,但里面就传来鲁雅浩的嗓音,“进来。”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是神的主意,是神要我这社会栋梁葬生在这魔王之手。我无力违背。
我推门进去,战战兢兢地把文件递给他,等着他大发雷霆。然而他一脸疲倦地接过之后就往台面上甩过去,“可以了。我一会儿看。”接着又转过转椅,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错愕了一阵,但随即明白。某些话,某些事,某些人,一旦不经意被勾起,是需要独自安静地缅怀。
我噤声,木讷地呆在原处。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傍晚时分天边出现的一片火红。夕阳如血之下,我们各怀心事。余光映照在我们年轻的脸上,显得有种不合我们年纪的沧桑。我突然觉得难过,我们都不应是缅怀的年纪。我应该是在事业上勇创高峰,他应该是背着背囊出现在大学校园里无忧无滤。
但此刻,我们木然地身处32层高楼,和回忆纠缠不清,被斜阳照得满身霞红,共同看着那天边的火红一点点没落,一点点销蚀。
是人和事,是痛苦和过去,让我们一点点老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突然想起这句话,但马上又不禁苦笑。
想不到我有天居然会把这句话用在我和他身上。
或者我的轻笑声惊动了他,他突然转过头来,发现我居然还在。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啊?”我这才惊觉自己是个突兀的存在,但我又不想马上走,决定耍赖。“没有啊。”说着,我索性走到靠窗的那张书桌大剌剌地坐下,“都下班了呢。你的秘书都走了。”
他这才回魂,急忙看看手上的表,“什么?都七点了?”他头痛地一手撑着头,仿佛这才惊觉自己用了整个下午来发呆,台面上的文件到现在还原封不动。他手忙脚乱地翻阅着台面上的文件,不一会儿又好象发现都不是急用文件那样松了一口气倒在转椅里。接着一抬头,与我四目相接,发现我居然仍然在。
他愕然了半分钟,好象猜到我为什么赖死不走的原因那样,说,“我、我现在还不能回家。你要是做完了,你先走吧。”
我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可爱,顾着欣赏,忘了回话。
他看见我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又马上左右想了想,接着又恍然大悟地说,“你没钱打车是吧?我给你吧。”说完,他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钱包抛过来给我。
我伸手接住钱包后,还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我就是不想走,我要赖死在这里。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下我这副无赖的样子,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我这样一直呆在这里究竟意欲何为,最后毫无办法之下他掏出手机,边按着键边说,“算了,我叫司机来接你算了。”
“啊?不用了。”我脱口而出的大声制止。当他狐疑地看着我时,我马上又怕事迹败露地那样塞了一个借口过去,“今天、今天晚上之乐有课,我这么早回去也是无所事事的。那……那还不如在这里陪陪你。”
他听了觉得好笑地把手机往台面一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也怕寂寞?”
我笑,“我也是人嘛。”
他听了,也笑。他继续静静地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你会去酒会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是我意料之内,我说,“会啊。”
他转头看着我,惊讶我竟能回答的如此干脆,“不怕后悔?”
我又笑,“你呢?你见了你想见的人之后很后悔?”
他一见我把话题扯到他身上马上避开继续看着窗外。
我看了惟有接着说,“对于他,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
“如果……”他欲语还休,“如果人可以在做一件事之间就能预测到结果你说多好。没有后悔,没有遗憾,也不必在对方如此不堪的一面刻在自己心上。”
“人总要经历过后悔遗憾才能长大。小学课本都说了,这世上没有后悔糖吃,所以人要学会坚强。”
“你呢?你够坚强吗?坚强到可以再次面对他?”
我不答反问,“那你呢?现在还不能面对他?”
他笑,讽刺地,“怎么不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我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未必能认出我是谁。”
“你宝贝这么无情吗?”我不禁难过。
“什么宝贝?”他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
我征楞了一下,马上察觉过来,“你女朋友这么无情吗?”
他听了讥笑地朝我说,“你的脑袋里就只有世间男女情情爱爱吗?
男女?我吃惊过后又是一阵轻笑。
我在台面上随便抓过一样东西故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对了,去过格子朗吗?听说那酒吧很好玩。”
“格子朗?没有。在哪?”
我看着他,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伪装的成分。我奸计得逞地笑着,“淘金路。是一间很出名的GAY吧。可以说是远近驰名。”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当场被识破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坏了起来,他有所戒备地瞪着我。
我又觉得好笑,“宣布遗嘱那天你知道自己的遗产还不如我的二分之一,你气上心头,又调查得出我是一个GAY,所以那天你来和我搭讪,是想在旅馆里先给我一个难堪,没想到会被我压下来,对不对?”
他迅速黑下来的脸色让我更加确定我的估计没有错。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就算我不是GAY,你又怎知我不是一个双性恋。最起码我最近就看上了你的之乐。比你好很多。”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忍不住挑衅,“像一个故意使坏让别人来关心你的小毛头。”
他听了更不高兴,朝我挑眉示狠,“找天我干出谋财害明的事情来的时候,你再来看看我是不是小毛头。”
我耸耸肩不在意,“你不会的。”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他闷闷地抓过桌上的笔转动着,赌气般地说,“那走着瞧。”
我看了又呵呵的轻笑两声,“你这么不甘心吗?”
“你觉得我应该甘心吗?”
我不置可否。谁会甘心?换转是我,我也不甘心。真不知为什么老头子这样安排。
我看着着窗外已经岌岌可危的红霞,昂起头迎着风轻声说,“我可以把它还给你。”
“什么?”他惊讶得从转椅上站起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移动身子,整个人坐在台面上,抱着膝看着他,“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没有这笔钱而不甘心,还是因为老头子心目中没有你而不甘心?”
霞红色从我们身上彻底退却。
红霞挣扎无力,完全没落了。天边一片黑暗,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我们只能看清对方在黑夜之中闪着亮光的眼睛。“啪”,我清楚听见自他手中的笔掉落地下的声响,“哗哗”地向我这边滚过来,“叭”的一声响后,笔碰到我这边的桌脚,终于停止滑动。
整个办公室又恢复死寂。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亮的像黑夜中的星辰,让我忍不住吐出下一句话,“或者我们、或者我们都只不过是贪图一点爱而已。”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努力十年,都不过是想要他一点爱。
你呢?你对你的“她”,对老头子,或者也不过是奢求一点爱。
感觉到有人向我飞扑过来,我来不及睁开眼睛,已被他拥进怀里。我感受着他把脸埋在我肩窝的感觉,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的感觉。我清楚听见他难过地低吟,“我讨厌三月,我讨厌三月十四日。我讨厌……”
我张开双臂回抱着他,轻轻地上下摩挲着他的脊背安慰他。
我忽然觉得我越来越了解他。其实我一开始已经有头绪他口中的“她”是谁。回家后更加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厨房,我叫住鲁家的元老级工人李婶。
“李婶。你知不知道三月十四日是什么日子?”
李婶想了一下,“哦。是二少爷的生日。说起来这个星期六就是了。”
“他的生日?”他讨厌他的生日。
李婶点点头。接着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唉。想起来雅浩少爷也是他生日那天被他妈妈带到鲁家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老是逃回去找他妈妈,不过都是每次他妈妈强硬把他领回来。他每一次都发脾气大喊这一辈子都不会去找她。但他下次还是照样的逃。不过有一次他自己回来后,就再也没有逃了。唉。”李婶摇摇头,“都不知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那时他才6岁啊。”
我静静地听着,想起他在办公室里抱着我,在我耳边痛苦低吟,“我讨厌三月,我讨厌三月十四日。我讨厌……”
12
我知道鲁雅浩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扑过来抱着我说了那些话。当窗外大楼的灯火像跳跃音符那样陆续光亮起来的时候,当铁塔顶端上的旋转激光灯瞬间扫过我们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状况,猛地推开我,自己也一个踉跄地往后退。
在黑暗寂静地高楼里,我清楚地听到他急速的呼吸声。当光柱再次扫过我们的时候,我清楚看到他复杂的神情。
我们又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我开口,“回家吧。”
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话,就像我们十指紧扣的那个夜晚,事后我们都显得很拘谨和尴尬。虽然这些事我们都只字不提,但我知道我们心中对对方的印象都起了变化。
思及此,我心里泛起一丝喜悦。
晚上,我们三个人围在餐台前吃着晚饭,他刚好坐在我对面。我知道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我,被我发现后又马上脸一红赶紧低头猛扒饭。
看他这样子,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什么?”之乐注意到,问。
“没有啊。”我否认,还笑容还是扯不下来。
之乐不信,“今天晚上这么迟回来,发生了什么让你高兴的事……”
“噗——!!”还没待之乐说完,一直低头扒着饭的鲁雅浩马上就反应过度地往我这边狂喷一口饭,训练有素的我及时掀起餐台上的台布漂亮地阻挡了飞喷过来的饭粒,接着探出头来看着他别过脸狂咳不止。
我余惊未定地掂着台布遮半张脸,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咳咳咳!”他拍着胸口顺着气,接着又喝了一口水,才能说出话来,“没事没事。对不起。厄……我……我不吃了,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吃吧。李婶,赶紧把菜全换了。”
我挑起眉看着他在这里手忙脚乱了一通,然后急急忙忙地冲回房间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对他做了些什么事情?”一旁的之乐问。
“没有。”我坚定地否认。我知道之乐已经看出端倪,但我的确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是他对我做过什么。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子?”
我知道之乐的责问又开始来了,但我也不是每次都傻呆呆的被他一直审问,我不耐烦地说,“之乐,我是你哥啊!就算我的性向不普通,你也不要把我看成一个万年发情兽,看到男人就动手好不好!”说着说着,我也觉得没什么胃口,“算拉,我也不吃啦。我还有图纸要画,晚上我们再煮夜宵吃好了。”说完,我摸摸之乐的头,就回房间了。
房间里面,一张一开的白纸钉在画桌上半天,而我也撑着下巴转着针笔傻笑了半天。漆黑的夜空中,月亮跟乌云玩着追逐的游戏,我举起一只手遮挡天上的游走着的银月,回忆着当晚这只手和某只手十指紧扣的情形。
当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当时的月亮,又是怎么样的圆?
当晚的夜风,是否也像今晚的让人心旷神怡。
我把被微风吹乱的头发随便往后一拨,赫然发现又是到了吃糖的时候。胃痛的光顾可以让我翻来覆去地死,我已不想再领教。于是这些天我都有按时吃糖。但当我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已经空了的胃糖的时候,就想要作罢。随即想想现在是关键时候,我病倒了图纸谁来画?刚想要找之乐,又马上发现鲁雅浩的钱包还在我这。
自己自力更生吧,之乐明天还要考试。我想着,决定自己出去买。
一买到糖就马上在便利店里用温水送服,然后休息一下后,再到附近的音像店里溜达了一下,东挑西挑选几张CD,最后一看手表,十二点?!天,明天还要工作,马上回家去。
一回到家门口,离远看到主屋里面灯火通明,立即就有不好的预感。我赶紧跑回去,一推开门,李婶就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对我说,“大少爷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进医院了!”
我听了吓一跳,“怎么无端端进医院??”
“三少爷从二少爷的房间里的阳台上摔下来,可是……”
“之乐从鲁雅浩的房间里的阳台摔下来??!!”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吼了出来。
李婶显然被我吼声吓坏了那样,呆呆地点点头。
我看着李婶的反应,联想起今晚鲁雅浩在办公室里说的话。“谋财害命”一词冲进我的脑袋,我突然觉得一阵昏眩。
我疯了似的抓住李婶的肩膀喊,“之乐在哪??他在哪个医院?!”
李婶战战兢兢,“被司机送到……送到平安医院……。”
我立即往外冲。
半小时后,我从的士上跳下来,撞开医院的大门,无头苍蝇地在医院瞎找了半天之后,终于在走廊的长椅上找到鲁家的司机。
我看到了他,马上冲过去。他发现到我,也马上跑过来。
“二少爷在……”
“之乐在哪?!”
我们几乎同时出声。他楞了一下,听清楚我的话之后,原本指着右边的手转到左边,“在最后用白布遮住的那间。”
我拔腿就往那边跑。“唰”的一声扯开白布,映入眼帘的一片鲜红让我立即头昏目眩。
我脚步不稳地走向那张染了鲜血的床铺和一床的绷带,瞬间感到天旋地转和呼吸困难。我一手撑着额头,不让自己倒下去,一手捂着嘴巴,阻止自己哭出来。
之乐!之乐?在哪?之乐!
我开始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看就要倒下去。突然一只手把我扶起来。
“哥?”
熟悉的嗓音在身边轻轻响起,我脸色苍白的侧头看。我整个人颤抖地看着他除了手上小幅度的包扎外就完好的身体后,又转过头看着一边染血的床铺和绷带。
“那是别人的。”之乐解释道。
我听了,深呼吸一口气,下一秒,我把这人狠狠地困在怀里。我用力到我自己的手都开始发痛,直到痛楚让我崩出一句震耳欲聋的话。
“鲁之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
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他竟然还能笑出来。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啊?”我惊吓过后,又马上有了底气。
“好好!那不会有下次了。”他又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还笑?你伤得怎么样?”我左右地看了看他。
一旁的护士说,“没什么大碍的。不过现在要去照照B超,看有没有脑震荡。”
“那快去吧。”说完,随即又想起李婶说的话,问,“对了,你怎么会从鲁雅浩房间的阳台下摔下来啊?”
我不问还好,我一问,之乐竟别过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看了更担心,“你怎么会无端端到鲁雅浩的房间里去?”
之乐又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样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又马上低下头。
有什么事能让之乐这个样子?我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心寒。
“和……和鲁雅浩有关……”
之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瞬间我仿佛置身谷底,接着又马上怒气攻心!
“鲁雅浩!!你 混蛋!!”
“唰”,白布再次被狠狠地拉开,我仿佛是一个要寻仇的人那样往外冲,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的叫喊。
“哥?!哥,你去哪?……”
“你不能走啊,你还要做B超……”
“鲁、雅、浩!!”
被护士扶着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鲁雅浩听到我的喊声,刚转过头来,我灌注全身力气的一拳就往他脸上挥过去。
他猝不及防地被我打倒在地,从肩到腕骨都重重包扎着的右侧与地面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周围一阵喧哗,旁边的护士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引来不少旁人。他依然倒在地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顾不上擦去嘴边的血迹。
“你 混蛋对之乐干了些什么!!”我指着他吼,犹像一个哥哥在指骂搞大了自己妹妹肚子的负心汉。
他被我搞得莫名其妙,脸色由白转红,“鲁之信你发什么疯啊!!”
我听了更是气愤,向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我发什么疯你心知肚明!之乐为什么从你房间阳台摔下来,你对他干了些什么?”
他竟也朝我吼,“我对他干什么?你应该问他想对我干什么!!”
“你还给我装蒜,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之乐会想对你干什么!!”
“他突然扑过来,我怎么知道他想对我干什么!!”
“你去死吧!!”我听了又是一拳打过去。
我气急败坏地喘着气,指着痛的在地上发颤的鲁雅浩,“鲁雅浩我警告你,你不要再打之乐的主意!你贪遗产也给我滚远一点啊!!”
他抬头看着我,瞬间呆如木鸡。“你说什么?”
“我说你贪遗产也给我滚远一点!!”我一字一句,说得面目狰狞。
他被我说得脸色苍白,面如死灰。我却视若无睹,厉声兼粗鲁地推开围观的人堂而皇之地转身离开。
我在B超室门口的长椅上找到之乐。
他一见我便问,“你去哪了?”
“你放心。”我喘着气坐下来,“我教训那混蛋了。你啊!以后要小心点,不要让他有机可趁。”
“你教训他什么?”之乐觉得不妥,追问。
我理所当然地说,“他把你从阳台上摔下来啊!”
“我有说他把我从阳台上摔下来吗?”之乐开始紧张起来。
“你刚才不是这意思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要跟我开玩笑啊!我刚才才在那边赏了鲁雅浩两拳!
之乐看我这样子,仿佛也知道事态严重,但又一副想要说明白又不知何从说起的模样。最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哥,你还记得我5岁那年,因为打破了一只碗在厨房里哭的事吗?”
我想了一下,“记得啊。”这跟那有什么联系啊?
“你知道为什么吗?”之乐神情凝重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
“那时侯,电视里放着一部叫《麻子的故事》的电影。麻子父母因为她的原因而离异,她母亲觉得她是累赘,把她从一个地方扔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再扔到另一个地方。我们离开鲁家的那一年,我不知道什么叫不是宝宝的儿子,但我知道是我的原因所以宝宝不要我们。我为了不要像麻子那样被带到别的地方,所以我一直都很乖。我告诉自己要做好孩子。我早起来,早睡觉,努力读书,做很多家务。我不让自己有任何差错,直到我在厨房打破一只碗。我终于都感觉到无能为力,我怕被妈妈发现,怕被骂,怕被抛弃,不知如何是好,我哭了。”
我竟然不知道有这种事,我印象中之乐一直都是乖乖的,我从来不知道当时小小的他就有着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我看着之乐此刻痛苦的表情,心痛地把他拥入怀里,接着越发不安地推开他,“那……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之乐接着说,“鲁雅浩也有那张带子。我今天晚上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又在鲁雅浩房间里工作。我在他门口就听见里面的电视开的很大声,而且声音很熟悉,我打开门看。我看见鲁雅浩缩在床脚看着录象带,影象已经断断续续,很明显是放了好久。我清楚看见当时鲁雅浩的表情,仿佛看见当年自己独自在家看着那电影的表情。故事到了最后,麻子心力交瘁,把她心爱的洋娃娃从天桥上扔下去,接着自己也跳下去。电影放完,我亲眼看着鲁雅浩拿着整瓶红酒坐到阳台的石栏上面,把红酒往下抛,发出磅的一声,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向前倾。”
我听的全身在冒冷汗,我刚才做了些什么?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我当时脑袋里很混乱,我以为那里是天桥,我以为他要往下跳,我冲过去。但被满地的酒瓶绊到,结果整个人往前扑过去,我们……我们就这样两个人摔了下来。”
之乐的话像原子弹那样在我的脑袋里炸开,我顿时头脑一片空白。黑暗的办公室里,雅浩扑过来抱着我的情形,他有意无意偷看我的情形,他刚才被我打的倒在地上的情形,和呆如木鸡,面如死灰的情形逐渐浮现,我顿时冰冷的全身发抖。
我刚才做了些什么?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哥?哥?你怎么了……”之乐见状,焦急地抓住我的手臂摇晃着。
我越想越头痛欲裂,猛地甩开之乐的手就要往走廊一边飞奔过去,然而我一起步,一个医生就挡在我面前,“是鲁之信先生吗?有些关于鲁雅浩先生的事要跟你说一下。”
我本来想要一脚踹开他,可是听到雅浩的名字又马上静下来。
“他怎么了?”我焦急地问。
“他肩上的玻璃碎片我们都已经全拿出来了,不过我发现他的血……”
“他有血癌?”我心惊胆颤。
医生呆了一下,“没有啊?”
“他有绝症?”我肉跳心惊。
“也没有啊。”
“那他有什么病啊!!”我几乎是喊了起来。
“他没有什么大病啊。”
我气的跺脚,“那你滚开啦。”
阻着地球转!我咒骂一句,立即饶过他就奔。
要不是刚才的护士告诉我雅浩正往大门的方向走,我估计我可能会逐个逐个房间去找。
“雅浩!!”我在医院大门的走廊找到他,立即飞奔过去挡在他面前。看到他红肿的脸额,我内疚心痛一并涌上心头,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痛不痛?痛不痛?对不起,对不起啊!!”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打掉我伸过去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看着,更加难过,马上又跟上去,掏出手绢手忙脚乱地要擦去他嘴边的血迹,“雅浩,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你打我啊,我让你打,你骂我啊!你不要这样啊,雅浩!!你……”
当我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我在他面前舞动了半天都还没擦到任何东西的手。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我看清楚他现时的模样,听清楚他的此刻的声音,“我贪遗产的话也要滚远一点?”他渐渐靠近,看的我整个人在发抖,“今天晚上在办公室是谁坚定无比地说我不会做出谋财害命的事情?”
世界一片空白,此刻只有我们和他这句话孤单地存在着。
他松开手,我失去支柱般无力地靠着墙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我终于知道我打他的两拳不是落在他的脸上。
我亲眼看着他坐上的士扬尘而去,我很想去追,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一个在自己身上砍了两刀的人,事后说什么都是多余。
连对不起都是多余。
我一只幽魂那样飘回之乐身边,一坐下就一副死鱼相。
“怎么了?”之乐问。
“我作孽了。”我死气沉沉地说。
“干吗?”
“我打了雅浩两拳,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说着,我又头痛万分地捂着脸,“我怎么一辈子都这么冲动啊!!”
之乐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等他下了口气再好好说说吧。”
我惟有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忽然想起什么,我抬头看着之乐,“之乐,你现在还会想自己是不是宝宝的儿子吗?”
之乐摇摇头。
“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当初在厨房跟我说什么吗?你说,就算我不是宝宝的儿子,但我还是妈妈的儿子。妈妈绝对不会不要我。你还说,无论我被带到哪个地方,你都会把我带回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之乐轻轻地说着,双手紧握着我一只手。
我笑,溺爱地摸摸之乐的脸,无言地单手抱住他。
“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13
这几天我都如同空气般地存在于雅浩身旁,他当我透明,但我又无处不在。我自问天生面皮厚,死缠懒打的工夫无人能级,但对于他的冷淡漠视,我真是一筹莫展。我每天自己工作下班,在公司除非必要事,否则不能进他的办公室,而且每次停留不能超过十分钟,在家就算是必要事也不能进他的房间,早晚两餐他叫工人送到他房间吃,午餐锁着门在办公室里面吃,换糖叫李婶换,复诊叫司机送,反正我无论怎么积极地争取要去帮忙但他还是要跟我楚河汉界。我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兵兵乓乓的搞个不停,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几欲要自刎谢罪,但他不看就是不看。哎。我真是要大大地叹一口气。这种孩子真难哄,我想着我是不是真的要苦肉计一下在他门口上吊。
不过要是来人没有及时赶到,那我不是死的很冤枉?
唉,头大呀!
这几天被这些事情搞的我没有睡过一觉塌实觉,今天我早早就起床了。一下楼梯看见之乐和雅浩在吃着早餐,喜出望外,我马上飞奔过去餐台,但我还没坐下他就起来了,然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回了房间。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我心情随即低落了下来。都第几天了,怎么还气啊!
旁边的之乐扯扯我的衣角,“坐下吃早餐吧。”
我点点头,坐下毫无胃口地搅拌着面前的粥。
之乐看了,劝道,“没胃口也吃点吧。你这几天老是跟着他转,不累吗?”
我惟有小小的啜了一口,接着越想越是受不了,忍不住喃喃道,“到底还要气多久啊?揍我一顿都好呀,这样不说话不理睬的,真让人难受。”
之乐似乎听到了,也跟着用勺子搅拌着面前的粥,沉默了一下再开口,“那样的话,可能代表着他心目中有你。”
手中的勺子停止搅动,我震惊地看着之乐,接着又马上装傻地讪笑,“你又在说什么?”。
“其实你我都清楚,以他的性格,要是平白无故被打了,哪怕是手断了,他也会跑去揍你一顿。可是从他现在的态度来看,他可能除了生气之外,还有难过,伤心,或者……”之乐正色地看着我的眼睛,语轻意重地吐出两个字,“……失望。”
我又是一个怔楞。之乐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脑袋里的影象模糊过后影象渐变清晰。
之乐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哥,你和鲁雅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心里突然难过,张着嘴,内疚的话几欲冲口而出,但下一秒之乐眼中泛光的水波让我意识到什么。我马上觉悟过来,训练有素的演技又派上用场,“你又想什么了?我和雅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能发生些什么?”
之乐听了危险地眯着眼睛看着我,“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叫他雅浩了?”
我听了自己也吓了一跳。对啊!我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他的?
“你对他改观了?你开始对他有好感了?”之乐的眼神更加凌厉。
我突然心虚。改观?好感?真的是么?但我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之乐步步进逼的眼神惹得我无名火起,“之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先是你莫名其妙地把人家推下阳台,后是我是非不分地赏了他两拳。我们兄弟两这样对他,补偿一下也是应该的吧,难道你还要我左一句混蛋右一句混蛋那样叫他吗?”
或者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之乐说话的缘故,之乐被我吼的一个征楞,然后低头吃粥不再说话。我看了心理更不好受,可是又不想哄他,索性当看不见跟着低头吃粥。
沉默了一会儿,之乐在数次偷瞟了我几眼之后,最后还是小声问,“生气了么?”
我听了忍不住轻笑,“没有啊。我只是在想那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气完。”
之乐听了也笑,“不是说不叫他混蛋么?”
我一时语塞,接着忿忿地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他额头一下,“那叫你混蛋。混蛋之乐,老是怀疑我跟男人有一腿。”
之乐也同样伸出食指戳了我额头一下,“也叫你混蛋。混蛋哥哥,刚才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都笑了。
正准备出门工作的时候,发现鲁家的车还在,而且雅浩和司机都在,我立即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冲了过去而且擅自就上了车,心想着就算他赶我我也懒死不下去了。谁知我一上车,车就开了。我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在等我,一丝喜悦爬上心头。
车平稳地开着,谁也没有说话。期间我不下十次偷瞟他,他一直目不斜视,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我惟有将目光移向窗外,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景物。
突然,他开口,“今天晚上有酒会,你不要忘了。”
今晚?我屈指一数。对,今天已经是星期六。那么说来,今天也已经十四号了吧。
“我知道了。我会准备的。”我停顿了一下,想着这么艰难才有话说,要接着说下去才行,“对不起啊。手还痛么……脸呢?”我心痛地说着,伸出手想要摸摸他还没彻底褪淤的脸。
他一伸手想要拨开,我马上眼明手快地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他惊讶地看着我,接着马上恼羞成怒地想要甩开,我索性双手紧握着,让他如何也无法得逞。我们就这样拉拉扯扯了很久,最后还是他放弃挣扎。我看了马上乘胜追击,轻轻地摸索着他的手,然后靠近他软声地说,“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这么怀疑你的。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啊。好不好?”
他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我忍不住埋怨这小孩怎么这么难哄啊!
我惟有更加卖力的讨好他,“不要这样啦。都四天了,我的诚意你都看见啦。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看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灵机一转马上改变战略。我恍然大悟地拍拍他的掌心,接着说,“我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啦!肯定是吃错糖了!!我那天去买胃糖时那小姐翻了半天翻出一盒古怪的东西给我,我想也没想就吃了。肯定是那糖的问题,我们告她去。”
他转头看着我,一副看到原始人的样子。
我嘻嘻地继续胡闹道,“要是臣律师出马那肯定会胜诉的。那样那店子会倒闭,那女孩没工作,而且可能还会坐牢,好可怜啊!”我又摸摸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还在气我引起的!现在失业率那么高,搞成这么样子,你于心何忍啊!不要生气啦。”
他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皱着眉头可是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吖!笑了?笑了就不能再生气了喔!”我更靠近他一点,说。
他的脸顿时红了一片,想要抽手又被我按下。
我继续我的可怜兮兮兼无赖,“喂喂!给点面子吧!我不管你啊,反正你不能再生气了。我已经像哄女孩子那样哄你这位鲁二少爷了。”说完,我又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出其不意地摸摸他的脸,嬉笑,“哄你这位比女孩子还好看的鲁二少爷。”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完全惊讶于我的言行举止。看着我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照常嬉笑以对,他一下子恼羞成怒,张着嘴巴眼看就要说话打破我们这几天的冷战了,谁知好死不死被突然其来的意外打断了。
突然的刹车让我们猝不及防地往前冲,我倒是没什么,雅浩却撞到了旧患,整个人颤抖着缩起来痛苦呻吟。
“雅浩你怎么样?”我马上扶着他紧张地问,看到他痛得皱起眉头的样子我立即怒不可歇地向司机开火,“你在搞什么?你怎么开车的?”
司机也一脸无辜,“我……我不是故意的。好好的那个人突然冲出来,我根本就……”
我探头看了看个样被吓得还楞在马路中心的小学生,刚想朝他吼过去,雅浩就拉着我。
“我没事,算了。”
我反握着他的手,关切之心溢言于表,“要不要去医院?撞得痛不痛?”接着转头对司机说,“司机,去医院吧。”
“不用。”雅浩又制止,“我真的没事,我不想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回公司吧。”
司机听了显得有点为难的看看我。我只能点头示意随他二少爷的意思。
车平稳地开着,前坐的司机一直不安地扭动着倒后镜,观察着雅浩的情况。我看了,于是想做点什么让司机安心下来,就对雅浩说,“雅浩已经没什么了,对不对?”
雅浩似乎也知道司机一直在看着他,于是他也点点头。
司机这才放松下来,“那就好了。三少爷也还好吧?”
“之乐?之乐没什么啊,只是擦伤而已。”
“是吗?我还以为比二少爷更严重呢。那天在医院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二少爷怎么样你就问我三少爷在哪了。当时我就很奇怪,怎么看也不见得三少爷的伤势比二少爷的严重啊。”
我听到司机把话题扯到这马上从心底往外慌,旁边雅浩渐渐变色的脸让我更是不知所措。
“当时我就想着大少爷可能是以为三少爷伤的很严重,于是我跑在后面大声喊,三少爷把二少爷压在身下,没受什么伤,可是二少爷却被玻璃插伤,而且还骨折,正在那边急救。可是你管都不管我。”
我闻言色变,天地良心,你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然而现在已经不是埋冤的时候,我转头看着旁边这个已经准备爆发的活火山,心里急急盘算着要下怎样一场雨才能把火扑灭。
可是应急办法还没出,罪魁祸首却还不死活地说着,“我追上去,看见你抱着三少爷问,什么是不是鲁雅浩的,当时我觉得很奇怪……”
“停车!!”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之后,突然的刹车又差点让我冲了出去。不过我宁愿就这样冲了出去也不要面对接下来的局面。当我还没从突变中恢复过来,雅浩的手就猛然从我这边一抽,挣脱了。事出突然,我抓也抓不住。正要开口解释,“啪”的响起一声地动车摇的关门声,我就这样有口说不清。
“雅浩,雅浩!!”我徒劳地叫了几声,也跟着开门想要追上去。然而我一下车,才知道这是马路中心,车在我身边川流不息,喇叭声响个不停。我没有办法,惟有坐回车上。
司机转身看我,竟然还敢傻乎乎地问,“大少爷,二少爷为什么这样?”
我瞪着他,“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是哑巴!!”
啊?司机还是疑惑地看着我。
14
上次他生气最起码还让我知道他在哪,这次他生气简直连影子也不见了。虽然今天只是星期六,但总裁不见了,还是让我这个亲属忙了半天。
我这个亲属心不在焉地忙了半天,结果是错漏百出的。于是我在快四点半的时候就大赦天下,让全世界都下班约会去了。
当我坐上车以为是要回家的时候,发现司机走的完全不是回家的路。
“去哪?”
司机调调倒后镜说,“刚才二少爷打电话说要送你去酒会啊,他没通知你吗?”
我这才想起还有个酒会。“有,我差点忘了。”
那个八卦的司机这次很负责任的把我领到雅浩身旁,就无声地走开了。
“你整天去哪了?”我一见到他就问。
他睨了我一眼,“你是谁?你凭什么责问我?麻烦你呆会进去不要给我丢脸。”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我听了也耐不住有点恼气,什么我是谁?我怎么说也担心了你一天啊,之乐生气也会写张纸条告诉我他去了哪让我把他哄回来,你生气就一声不吭的玩失踪,天大地大,你要我怎么找你?
这些话我咕噜一声吞下肚子之后就乖乖的跟上去了。
可见我是多么的没出息。但说了出来也不见的有多出息。沉默是金。
会场内,名流绅士淑女在璀璨华灯下旋转游走。而我在绅士淑女中围着雅浩旋转游走。我一边帮雅浩挡酒,一边稳重熟练地附和着各位商界人物的宏图大计,然后再一边帮雅浩挡酒。
就这样转了三圈,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雅浩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自己手中的果汁粗鲁地放在侍应生的托盘上,压低声对我说,“你闹够了没有?”
我无辜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闹够了没有?我不让你喝酒是因为你的伤还没有好。你急什么啊,不用担心,这种宴会我能应付自如,你看他们对我多满意,他们绝对不会管你喝不喝酒的。”说着又捞起旁边侍应生托盘上一杯果汁,“这个这个,这个你没喝过。”
他的脸难看的好象要把整间屋子都掀起来似的,拨开我的手走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去。我也马上跟了上去,坐在他旁边。他一副懒的理我的样子,继续冷眼看着大厅中央转动交谈的人们。我没有办法,惟有把手中的红酒推给他,“好了好了,别这副面孔了。给你红酒总行了吧!”
他轻蔑的一笑,看着我,“鲁之信,其实我和你不熟的,麻烦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又暗自一叹气,应付这种孩子气的说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耍太极。我摆摆手说,“瞧瞧瞧,穿的斯斯文文的怎么能把话说的硬邦邦的呢,这种场合本来就是要来互相奉承的嘛!看你真不够人情世故。”说着我手一伸就拿过他面前的红酒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满足地享受着的时候赫然发现这应该是要给他的,我马上夸张地说,“怎么把你的喝了?哎呀怎么办?不过算了,你还是喝果汁吧,呆会我给你多拿一杯!”说完又喝一口。
他完全不吃我这一套。哼笑一声后说,“好。你去拿吧。小心点,不要被你的他看见才好。”
我楞了一下,“什么我的他……”
我话还没说完,大厅中央突然响起的嘈杂声翻天覆地地向我袭来。
“中城的老总和首席设计师大架光临,真是给足面子啊!”
“哪里哪里,做不成生意伙伴也能做朋友,鸿天老总的庆酒会,行内盛世,焉有不到之理。”
“好好好,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招呼不到,自便自便。”
一群人簇拥在一起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通客气的说话,扰攘一时,然后人群才慢慢散去,被包围着的主角才开始水露石出。
我木然地看着传说中的中城老总和首席设计师在人云中举杯流转,百般滋味在心头。
呵。我竟忘了,今天还有他的出现。
旁边的雅浩探头一看,语气中尽是名嘲暗讽,“那个就是中城高薪挖角过来的首席设计师方选光?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长的不错啊。”
何止不错,今天简直容光焕发。事搁已久,我悲哀的发现,他依然能轻易地抓痛我的心。你看他,今天还是我的手下败将都这般地意气风发,君不见他日如何地趾高气昂。
还看看我旁边的雅浩,我这几天来费劲心思都讨不到他几句话,现在想他安静点他就在这灵牙利齿。“听说你和他以前很好,因为你对他很好。不过很奇怪,听说你只是搭搭他肩膀而已,他都像惹到细菌那样把你的手甩开。”说着他又装模做样地探着身子往大厅那边看两眼,“咦?怎么那个人搂着他肩膀他都笑的那么开心?真奇怪!”
我紧紧抓住手中这杯红酒,仿佛要把它抓破。对,你看他现在笑的多开心,这十年来,他多少次这样对我笑过,我屈指可数。我碰他一下,他皱眉。我随便一个无心的玩笑,他就生气。清楚记得一次,那天他特别好看,我移不开目光地看了很久,他突然一杯水泼过来,样子鄙夷。他说发情对别人发!
你看他现在,哪个要和他握手他就和别人握,哪个要和他干杯他就和别人干,哪个拍拍他肩膀,甚至哪个要搂着他肩膀,他都还对人家笑颜如花。为什么我看他两眼一杯水就要向我飞过来?我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水打在我脸上的力度。
此刻,我静静地看着他意气风发,笑颜如花,这些都对他人。我心里一阵隐痛,嫉妒怎也压不下去。我手中的杯子越抓越紧,连连发出唧唧的声音,眼看就要爆裂。雅浩轻轻地把它从我手中拿走,“不要这么激动,这里周围都是人。对了。说起来我都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被以前的公司赶出来呢。听说你出卖商业机密,但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收到什么好处,怎么一回事?”他刚问完,就好象从来都没有指望过我回答的那样继续说下去,“记者招待会的前一晚,你们一帮同事到酒吧喝酒,听说你没喝两杯就醉了,怎么这么弱?”
我越听越烦躁,根本不想理会他,一把抓过台面上的酒昂头咕噜地就灌了下去。他看了我这样子似乎更加高兴,“挺能喝啊,你说你刚才帮我挡酒喝的多,还是那天晚上喝的多?”
就算我再蠢也能立即明白弦外之音,头痛欲裂,我根本就无法忍受下去,我刚想站起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就一把把我拉下,把一包小丸塞到我手中。我呆呆地看着这包绿色的小糖丸,眼前突然没有了焦距,一片雪花模糊。
“那天在酒吧,有人亲眼看见方选光向一个小混混买了一包迷幻糖。这包东西是你弟弟昨天回你家打扫的时候在你房间角落发现的,他以为是你的胃糖,放在客厅没理会,可是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鲁之信,进过你房间的人,或者说,能进你房间的人,你,你弟弟,还有谁?”
不是的不是的。冷静点冷静点。我闭上眼睛,在心里不断督促自己。我用力甩甩头,想要驱除耳边越来越刺耳的嗡嗡声。
“设计图易主,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谁是大赢家。当初坚决不告他是因为那一夜吗?是以为他因为受了屈辱,所以怀恨在心才偷了你的设计图吗?”
我狼狈地伸手捂着耳朵想要安静,却不知为何还是异常嘈杂。我很想大喊出声,但我在心理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点。
冷静点冷静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们毕竟十年爱情,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我努力深呼吸,我努力地屏息所有声音,让自己只听的到自己心理的声音。
我呼吸,深呼吸。
“你看他,多么意气风发,光彩照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设计图。他飞黄腾达了,你呢?酒醉三分醒,我想一个习惯一夜情的男人,有些事自己有没有做过,怎么也会有点印象。你没有怀疑是因为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吗?你是这么的信任他吗?”
他字字如针,刺得我满身鲜血。我弯腰低头捂耳,几欲要将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展刺龟缩起来。但他还不放过我,恶毒的话说得扬扬洒洒,“不怀疑有什么用?信任有什么用?十年爱情,没爱情也有友情,最后抵不过一张图纸,最后不过如此。”
砰!我听到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断裂的声音。我身上的力气瞬间退却,再坚硬的刺都抵不过他这一翻话,再坚强的心都挡不过他这般打击。
他脸上的淡然,他脸上的云淡风轻,他嘴边的微笑,远胜于刀。
我失败的世界,一片空白后,刺目的色彩冲击涌现,犹如我身上瞬间退却的力气,归来时附带着莫大的疼痛。
我垂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勇敢地支撑起弯下的腰身,木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淡淡地说,“你今天失踪了一整天,我担心了你一整天。原来你是去调查这些事情。早说啊。你问啊,你直接问我直接告诉你,用不着你去调查。”
他挑起眉看着我,看我什么时候会如他所愿地痛哭一场。
我继续说,“你特意去调查这些是要报复我上次打你吗?怎么样?不是要报复吗?仅仅说完这些就够了吗?你想要看什么,你说呀。你说我就做!”我伸手指着在大厅的方向,“你要不要我冲出去当众抱着方选光的脚大哭的问为什么要陷害我?要不要我像乞丐那样跪在他面前要他施舍点爱给我?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啊!”
我字字说的细柔清晰,表情认真非常,他看得竟然有点不自在。
“怎么?怎么这样的表情?你说几句话就够了吗?你不要看我更加折堕狼狈吗?你想看什么你说,怎么让你更加高兴你说。”我一手抓过台面上的果汁狠狠地往自己的脸上泼上来,然后啪的一声,响亮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看着他,“这样你会不会更加高兴?”
我的反应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开始显得手足无措。
我一手把被果汁打湿的刘海往后一拨,一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和脸上的果汁。继续木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很认真地问,“是不是高兴了一点?够不够?你还想看什么不用客气你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上次打了你两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又伸手啪的一声,往另一边扇去,又问,“这样够不够?怎么不说话?不够?”我又伸手想要抓过台面上的果汁,这次却被他一把推开。
“够了。你疯够了没有?”他说的激动,把我推开后还喘着粗气。目光跟我相对后又马上心虚地移开。
被推的倒在一边的我又马上坐直身子,继续我的泰然自若,“这样就够了吗?你不是要我哭给你看吗?你不是要我像一直狗那样对你摇头摆尾吗?”
对于我的目光和问题,他选择别过脸忽略。我突然一块棉花塞在心口般呼吸困难,心口喉咙越发难受,声音都因情绪变化而在颤抖,“我是蠢啊!我是无可救糖的蠢!可是我再蠢也是有感觉的。就算我是一只狗也知道什么是痛!没错,我是明知道人家讨厌我还一个傻瓜那样缠在人家身边十年,我是明知道事情有古怪还跟自己说不要去怀疑不要去调查那一夜的真相。你看见我这么窝囊这么犯贱心里有没有舒服一点?”
他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浑身不自然地坐在那里,想看又不敢看我的样子。
支撑我的气力已经所剩无几,我运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鲁雅浩,如果要看我如何狼狈如何凄凉如何低贱如何窝囊是你今天晚上的目的的话,那么我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站起来一声指响,把路过的侍应生叫住,双指托起托盘中的红酒推给他,“给你的红酒。记得不要喝太多。失陪了。”
我一身狼狈,却还要装出潇洒的模样。我咬着唇,警告自己在这块地上不要流下一滴眼泪。我不断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再能打击我。我昂首挺胸,迈步穿过大厅,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寂静而漫长的走廊,身后是宴会的欢笑声,围绕我的,却只有自己的皮鞋敲打地面发出单调而有规律的清脆响声。我忽然委屈起来,泪如雨飞。我越哭牙就咬唇咬的越狠。我怎能连最后一份出息都要丢在这里?我一把抹去涌下来的泪水,粗鲁横蛮。顾不上触动因自掴而痛的火辣辣的脸额,我几欲要将脸抓破,人笑我哭,我这种人,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我咬着手背,让疼痛阻止眼泪。坚强勇敢和自暴自弃在我心中彼此撕杀,我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突然一只手把我拉住,我发疯般地胡乱挣扎,我越是挣扎他越是极力制服,他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让我知道来者是谁。我已没有能力伪装,没有力气潇洒,泪流满面只会让我觉得丢人现眼。我低着头手舞足蹈,乱打一通。最后啪的一声,他把我狠狠地压在墙上。
一切都静止,耳边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尽管我还是低着头,我知道他在看着我。到底过了多久,我才抬起这张自己都觉得惹人生厌的脸。
我咬牙切齿,泪流满脸,“我这样子你总该满意了吧?”
他眼中闪过恻隐,说话欲言又止,“我……我……”
“鲁先生!!”声音在走廊那边传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羞耻心让我更加用力的挣扎。但他的力气太大,我怎么也挣脱不了,在我以为我又要丢人现眼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楞了一下,一时忘了挣扎。
“怎么?”雅浩问来者。
“鸿天的黄先生找你,说是让你和中城的老总见见面。”
“你回去说我立即就去。”
“恩……”那人话中有点迟疑,“那设计师……”
“他有点不舒服。不过他呆会也会去。”
“那就好。”
待走廊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他才放开我。一松开束缚,我又马上想走,但他这次抓的我更紧。他把连抱带拖地扯进洗手间,用沾了水的手绢在我脸上头上胡乱地擦了一通之后,又把我硬拉回宴会大厅。
期间我不断挣扎,但他力气奇大,动作粗鲁,最离谱的是明明是我受委屈,他竟然比我还要凶。
我就这样天旋地转地被带到人前,眼睛一睁,面前的这人就让我一下子僵住,他也显得额外震惊,但很快就平服下来。
雅浩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膀,语气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他温柔的给我介绍,“之信,这位是中城集团的总裁陈先生。”
我突然忘了反应,直到人家向我伸手,我才呆呆地伸出手去握手。“陈先生,久仰。”
“客气客气。鲁先生也是行内名人啊!”
“哪里。”我扯一扯嘴角。
雅浩又说,“这位是中城集团的首席设计师方先生。”
我的心突然绷紧,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要将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神态每一句话刻在脑海里。我看他要如何地叫出我的名字,他是要视我如陌路人,还是依然会如惜日般地唤我之信。
我们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最后他神情牵强地向我伸手,我终于绝望,木然地伸出手。
雅浩看了轻轻一笑,他轻柔地摸摸我的脸额,说话柔情似水,“怎么不说话这么没礼貌啊。快点叫方先生。”
“方先生。”我如木偶般,推一推,动一动。
雅浩满意地再摸摸我的脸,然后抬头说,“对不起,方先生,之信是比较容易害羞,不过以后你们认识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的人其实很容易说话。”
这句话有刺,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
啊光还是牵强地扯出了一个微笑,正打算说话,雅浩又接着打断他,“啊!我都快忘了,方先生以前应该是认识之信的吧。对不对?”他又低头问我。
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点点头,觉得不妥,又摇摇头。
雅浩看了,皱眉。“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已经把人家忘了吗?”说着,雅浩又抬头问啊光,“方先生,你和之信是认识的吗?”
啊光的脸突然僵住,很明显不愿回答。他看了看雅浩搂着我肩膀的手,问,“看来,两位鲁先生相处的很好。”
雅浩听了一笑,把我搂的更紧,“当然,我很宝贝我这位设计师的。”说完,他还是不罢休地把话题扯回来,他问我,“我没记错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对不对。”
我被逼的无路可退,只能吞吞吐吐地开口,“……认识。是以前的……”
朋友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雅浩就接着说,“以前的同事?”
既然他都说了,我只能点头。
雅浩轻轻一笑,“呵呵。方先生真厉害,几个月前还是之信身边一个小小的助理,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成为大公司旗下的首席设计师了。”
这样讽刺的说话过于明显,在场能够保持面不该容的人恐怕只得雅浩一人。
鸿天和中城双方总裁都觉得不妥,黄先生立即打圆场,“鲁先生,俗语说英雄莫问出处。”
“也是。我只是佩服方先生,名成利就,只许短短几月。”说着他又对我说,“你刚才不是说要还些什么给方先生吗?现在给他吧。”
我闻言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还有什么花样,我有什么要给他?
雅浩又是动作暧昧地点点我的眉心,“怎么老是这么健忘?你刚才不是说要把方先生上次遗漏在你家的这包东西还给他吗?”说完,一包绿色的迷幻糖被塞到我手中。
我抬头看着啊光,他脸上的惊愕让我从心里往外寒。我一直……都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
我把这包东西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轻轻地展开啊光的手,把他放在他的手心中。这次我终于无畏地正视他的脸,我看他的目光终于都不含一点杂质,我说,“还给你。”
他听了不知为何急了起来,他难过地紧握住我的手,“之信我……”
他还想解释什么,却又被雅浩打断,“之信很累了。”雅浩分开他握着我的手,然后跟我换了个位置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啊光跟上来还想说什么却还是被雅浩挡住。
“方先生,我们要失陪了。之信今天真的很累。”接着,他突然靠在啊光耳边,补了一句什么就搂着我走出大厅。
啊光没有追来,我知道他还因为雅浩的一句话而楞在大厅。雅浩说的很轻声,但还是让我听见。
他说,“方选光,靠一张偷来的设计图赢了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还不是一样输给他!”
在大门口,雅浩终于放开了搂着我肩膀的手。他尴尬心虚,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最后他挨在门框的一边,独自安静地抽着烟。
我也挨在门框的另一边,独自安静地发着呆。
究竟到了什么时候,对面的雅浩忍无可忍地一脚踩灭地上的烟头,拨了拨被风吹到面前的发丝。他说,“我们不要两个门神那样站在人家门口好不好?酒会快散场了,人客快出来了。”
不要继续在人前丢脸,这是唯一能令我的脚站起来的理由。我木然地继续前行。雅浩看我站起来以为我要回家,于是去开车,结果发现我根本没有上车的打算,他又不敢再对我动粗,惟有开车跟在我后面。
我不断地在回忆不断地在走。甜酸苦辣涌上心头,我硬是要将它压下去。
我凭着回忆来到了一个久违的地方,那个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地方。阴暗潮湿的小巷,垃圾混着污水流淌着。我不顾及身上名贵的衣服,抱膝坐在肮脏的地面上,默然地看着小巷暗黑的深处。
雅浩把车停在一边,跟了上来,在我身后静静地抽着烟。
寂静地小巷里,只有污水滴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额外清晰。
我突然心血来潮,指着小巷深处对身后的人说,“你知道吗?十年前的那一夜,我就在这里认识他。就是那一夜,我努力了十年。”
身后传来呼出烟圈的呼声。
“你说的对,十年爱情,没爱情也有友情。最后抵不过一张图纸,最后不过如此。”我失笑出声,“十年爱情,最后不过如此。”
我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原本身后的人已经坐在我身边。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却没有看我。
于是我继续静静地看着前方。于是他继续静静地抽着烟。
15
我要回家了。因为我觉得再在那里多呆一分钟,我就会疯掉。雅浩送我回家,在家门口他忽然停车对我说,“不如……其实现在还很早,还可以到处去逛逛。”
我转头看着他,他竟又难为情地低下头。我笑笑说,“我很累了。厄……麻烦你一下可以么?呆会帮我把之乐引开,我不想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指的是我通红的面额。雅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他怕我在他引开之乐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跑了。但有什么好担心呢?在刚才那种情况我都能屹立不倒,现在我也会誓不低头。
在雅浩的帮助下,我成功地避开之乐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来不及脱衣服就冲到洗手间开大花洒让冷水当头淋下。水很冷,也很刺眼。我很想哭,但不知为何疼痛的眼睛在水的刺激下,竟流不出一滴眼泪。多可笑,刚才宾客如云,我不断警告自己不要丢脸却还是泪流满面,现在四下无人,我却悲哀地发现我想哭又哭不出来。
水很冷,我也很冷。我窝缩在一角,企图让自己的身心都温暖一些,但无效。我什么时候不曾这么冰冷过了?我回想,却想起了我母亲。那个有着一双漂亮,温柔,坚强眼睛的女人,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她教我坚强地面对任何事,教我勇敢去爱一个人。我忽然难过起来,痛苦堆积在心口,我忍不住细声问,“妈妈,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爱过我?”
到底有没有?
“哥。”
之乐的声音突然在洗手间门外响起,我吓了一跳。我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声音和思绪,深呼吸一口气说,“之乐?怎么?”
“洗澡吗?”
“对啊,厄……我刚进来,还要洗很久。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或者明天说好不好?”
门外没了声音。
“之乐?”我试探地叫着。
“我还在。”
“哦。有事吗?”
门外又安静了一阵,“哥。你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在哪里吗?”
我楞了一下,然后笑,“平安医院妇产科第3产房。85年10月28日晚上十二点。那时侯宝宝不在,叔叔又不方便跟妈妈进产房,还是我陪妈妈进去的呢。所以我也是第一个抱你的人。”
“那你会永远记住那一夜吗?”
“当然。我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知道之乐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哥哥会为之骄傲的人。”
“哥也是一个值得之乐骄傲的人。”
“恩。”我点点头。
“哥。那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恩。”我又点点头。
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是沙沙的书写声,然后洗手间的门啪的轻轻响了一下,最后就是大门的关门声。
我松了一口气,随即发现之前闷在心口的痛楚退散了。我轻轻一笑,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他。之乐永远会在我低落的时候出现在我身旁。
我的心一暖,把冷水调成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澡。
我用毛巾围着下身,然后再扯过一条毛巾边擦拭着头发边从洗手间走出来。
突然,晃动的门上扬起的一张纸条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定定的一看,然后呆了。
暖流如温泉般地自我心涌出。诧异,感动,惊喜,把我重重包围,我如浴春光,一下子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很开心,我很想笑,然而我一扯嘴角,泪却率先淌下来。我急忙地去擦拭。我很奇怪,为什么我越笑泪就越流的凶。最后我迫不得已用毛巾捂着嘴巴,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门上的那张纸条。
一直。一直。
一直盯着它,直到我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刻进脑海。
风又起,它又开始飞扬。
[ 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爱过鲁之信,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鲁之乐。
一直。过去。将来。永远。] 16
在源源不绝的泪水刺得我的眼睛差点没瞎掉之前,我小心翼翼地把门上的纸条掰下来,对折好,然后放在荷包的暗阁。它会成为我的护身符。我知道。正如之乐五岁的时候我对他说的那翻话一样,都是应该被重视的。
为了确保明天还能睁开眼睛,所以我必须用冰敷。我用手撑着眼皮打开房间的冰箱一看,别说冰,里面连水也没一瓶。于是我只能到厨房去拿。
我经过雅浩的房间时,发现门开着,柔弱的灯光从门隙中透出了一些,我知道他还没睡。其实我当时明明是要自己走的,但不知为什么我下一秒就推门把头探进去看。但其实这也没什么,谁知我死不死门一推,就不知碰到了些什么东西发出了轻轻的响声,我来不及撤退,坐在阳台石栏上喝酒的他就转过身来,与我四目相望。
我们就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被定格了。
既然事迹败露,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我大方地推门进去,但还是磨蹭了半天才能开口说话,“我……我原本是想到厨房拿些冰敷眼的,看到你没关门,所以来看一下。厄……我……我还是先去厨房拿冰了。”说着,我就急急忙忙想往后退。
“我这有。”他叫住我,用手中的红酒指指房间的冰箱。
我撤退不成,只能三步当两步走那样冲到冰箱前想着拿了冰块就马上走。但当我一手捧着冰块想要转身走的时候,他一直没离开过我的幽幽目光让我僵在原地。我们又是这样对望着,最后我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竟把手中的冰块往冰箱一扔,拿过一瓶啤酒走到他身旁。
他似乎一直等着我做出这样的举动,当我站在他身旁的时候,他笑着用酒瓶敲敲我的啤酒,然后喝了一口。我也轻笑跟着喝了一口。
“厄……谢谢你。”还是我率先开口,因为我知道他很能沉默,要是我不说话,他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到天光。
“谢谢我什么?”他居高临下,疑惑着低头看我的样子没有压迫感却很是可爱。
“刚才的酒会上,在啊光面前,你帮了我。”
他听了一笑,“还谢?要不是我,你也不用站在那人面前。”
我也笑,“也不是,这些事迟早都要面对,是我一个劲儿在逃避,你让我面对现实。” 说着,我向他举举手中的酒,又喝了一口。
他很难理解,“你这么喜欢他吗?”
我点点头,接着又笑,“你觉得很难理解吧?”
他点点头。
我轻呼一口气,眼望向前方无尽的黑夜,忍不住唏嘘,“其实我也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可以坚持十年,我很多次都想着要放弃,但不知为什么又继续。呵。我真是一个难理解的人。”
旁边没有声音,于是我继续自顾自地说,“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升高中的那个暑假,那时生活艰苦,我每天晚上都要去打工。有一次我在一间酒吧的后巷拣啤酒瓶的时候,听到前面有人打架。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还是救了他。因为他的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
“恩。”我点点头,“和我母亲一样的眼睛,坚强倔强。那时侯几个小混混围着他一个打,但他还是不认输,眼神越挫越勇。所以我救了他。我冲过去,撞开所有的人,拉着他就跑。我们为了避开追上来的小混混,紧紧的抱在一起躲在垃圾箱里,度过一劫。”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当时紧密的肌肤之亲的触感。
“事后我说送他回家,可是他大发脾气,朝我嚷嚷,说叫我别多管闲事,最后竟还动起手来,我就这样被他打的头破血流地回家,而且还损失了两个星期的工钱。”
“啊?”雅浩瞠目结舌。
我失笑,“对。我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就搞成这个样子,或者那时侯上帝已经暗示我命途坎坷,只是我懵然不知。我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吓了一跳,可是她并没有多追问。她温柔地摸摸的我头,叫我做事要有分寸。我突然想着,啊光可能也是一个和妈妈一样既坚强又温柔的人。我知道那是很一相情愿的想法,但当时就是那么的认为。”
我拨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没有想过我们还会见面,但谁知我们孽缘很深,高中开学我发现原来我们是同一个班。我和他的十年就是在那个时候打下基石。之后的相处,我发觉我越来越喜欢他,那已经不是友情的喜欢。我知道这很不正常,但我根本没有办法抑制。我很害怕让他知道,但我又心存侥辛地想着他可能会接受我。我就这样患得患失过了三年,直到高三那年和他表白。”
“他骂你骂的很凶?”雅浩已经能猜到结果。
我苦笑,“岂止一个凶字就能形容,我当时觉得天就快要塌下来了。那时侯我妈妈刚去不久,我觉得我这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他和之乐。我一边忙着办理妈妈的身后事,一边忙着应付高考,后来还要苦苦哀求他原谅我。呵呵,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厉害,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自嘲地摇摇头,眼睛忽然一痛,我马上伸手想要捂眼阻挡掉下来的眼泪。然而旁边的雅浩竟快我一步把手伸过来捧着我的脸,用拇指轻轻抹去我眼中的水气。
他的举动令我惊讶得整个人呆了,他却不以为然。他收回捧着我脸额的手,问,“之后呢?”
我回过神来,眼继续看着前方,“之后?之后我足足哀求了他一个月,他终于肯和我说话。再之后就是在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心里喜欢他却要当他为朋友那种情况下度过。再之后就是你看到的现在这个状况。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他根本不用偷,他明明知道,只要他开口,我什么东西都会给他,但他从不要我给他什么。我到此时此刻都不相信他对我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感觉,但我更加清楚地知道,他一直视我为死敌。”
“他一直都输给你,很不甘心?”雅浩问。
我苦笑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光他很好胜。他家也是单亲家庭,他也很恨他宝宝。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很贴近,我一直想着怎么样我们才能互相安慰,我到底能给他什么?但原来,我能够安慰他的,就是我让他踩着我的肩膀向上爬,我能够给他的,也只是一张设计图。每年的奖学金,都是个个穷苦学生为之挣破头的时候,当时有实力拿一等奖学金的人来来去去只有三人。我,他,和一个同学。虽然我也很需要那笔奖学金,但我还是跟他说我绝对不会和他挣点什么,于是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对付那同学身上。他每天深夜帮妈妈摆完地摊回家时,都会特意绕去那同学家,然后往他窗户砸石头,让他老是睡不好。啊光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最后考试结果出来,哼!任谁也猜不到是这种结果。”
“你拿了第一名?”可能结局太好猜了,雅浩脸上一派了然。
我点点头,猛然往口里灌了一口酒。“我特意做错两题,但还是比他高一分。就是因为这一分,他对我的敌意持续到现在。高中,大学,甚至出来工作,我都用尽所有办法暗地里帮他,我知道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敌视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忍受他受到挫折后躲在天台欲哭无泪的沮丧样子。”
“你对他真的很好。”雅浩看着我说。
我笑,“他也这样说过。十年来,很多次我都想放弃,但每次,他的言语间又让我觉得我快有机会了。我妈妈离世的那一年,我咬紧牙关勒住眼泪上考场,在考完最后一科后,我冲到天台上放声大哭,身边陪着我的是他。他一直细心地陪着我让我觉得我有机会,但我的表白他又表现得很不齿,我哀求他一个月未果后,我想着放弃,但他又在我家门口等了我整天,告诉我只要以后都当他普通朋友他就原谅我。他妈妈再婚他不高兴第一个找我,他问我曾经说过会一直保护他是不是真的。我点头,他在笑,但我知道他是想扑过来抱着我。我根本无法相信他对我丝毫没有爱情,但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你对他太好了。”雅浩看着我,眼中的真诚我前所未见,“你对他太好了,他不相信。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你。或者他也感觉到不安。”
我抬头把目光投进漆黑的苍穹,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或者是,又或者不是。我不知道。不过算了,一切都结束了。”
耳边响起轻笑,然后就是喝酒的咕噜声。
我把头垂下来,又自个儿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用手中的啤酒敲敲他的红酒,笑说,“祝你生日快乐。”
他楞了一下,也笑,“我都不记得多少年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了。”
“那总有女孩跟你说白色情人节快乐吧。”
他这倒是眉飞色舞,“这当然。”
我作势要推他一把,“去!嚣张成这样子!”
他哈哈的笑起来,我也跟着笑。
笑过后,雅浩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他低头迎风,看着自己踢动空气的脚的样子,显得天真惹人怜爱,“我以前,很讨厌自己的生日。”
“我知道。”
“你知道?”雅浩看着我。
“怎么也能猜到一点,李婶告诉过我一些。”我坦白的说出来。
雅浩无所谓的笑笑,继续说,“我妈妈,很漂亮。”
“我也知道。”
“你怎么知道?”雅浩比刚才更疑惑。
我笑的有点轻佻,“看你就知道。”
雅浩白了我一眼,又忍不住一笑,继续说,“小时候和她住一起,都不知是我太乖了,还是她真的很忙,她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出去了,然后把我留在家里让工人看管。我那时无所事事就整天在家看电视,电视里面每天上演着破碎家庭的故事,戏里说要是一个家庭没有宝宝,那么妈妈一定是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所以我虽然很奇怪宝宝去了哪,但我从来都不问。我记得我五岁生日的那一年,妈妈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于是我乖乖地跟着她走。她把我带到宝宝面前,然后换了一张支票就走。我当时大声哭,我喊着要跟她回家,宝宝叫工人拿了一块蛋糕给我,于是我没有哭。蛋糕吃完的时候,我丢下刀叉就往外跑。很多次被人抓回来,但更多的是被妈妈带回来,我还记得当时我抱着大门哭着说不走,但还是抵不过她的力气。我每一次都很生气地骂她说以后也不见她,但我每一次我一有机会就往外跑。电视里面的妈妈,不要自己的孩子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苦衷,孩子长大后还痛恨母亲为什么不要他,然后在母亲病逝后知道那是迫不得已的做法。我一直告诉自己妈妈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告诉自己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但最后并非如此。”
雅浩猛灌一口酒,脸上的悲伤让我心痛,“我有一次偷跑回家,在门口就听到她跟男人鬼混的声音。我那时才知道她只是宝宝的情妇,生我下来是为了能跟正室挣名分,但她打错了如意算盘,最后不但挣不到什么好处还要烦恼于如何安置我。所以宝宝要把我带回家对她来说是千年难得的机会。她是如此急于摆脱我。我什么都明白了,于是我自己回家。以后我再也没有出走。”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眼波里泛起往事不堪回首的涟漪,傻乎乎地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沉默过后,我将趴在石栏的姿势换成背靠着的姿势,然后一伸懒腰,一脸轻松自豪的说,“我妈妈,也很漂亮。”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看我笑得灿若桃花,不紧皱眉。我知道,他以为我是会安慰他的。
“我妈妈很漂亮。我们离开鲁家之后,她一个女人撑起一头家,从来没有向我们发过一次脾气。虽然生活艰苦,但她从来不让我们受任何委屈。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我又自豪地朝他一笑。
雅浩面有愠色,“你这是向我炫耀吗?”
我又笑,悲哀地。“但她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雅浩一楞。我继续说,“你妈妈不爱你,可是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妈妈很爱我,但她走的时候我连一个灵位也买不起给她。或者不能相对而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都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要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就要对任何事情都宽容一点。你就对过去……宽容一点吧。”
他楞楞地看着我,眼中涌现着我看不明白的色彩。他正色地问,“你之前说,把遗产全给我,是不是真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里面有70亿。”雅浩又说。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他这次真的整个人都怔楞了,接着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他笑的有点自嘲有点无奈又有点看透,更有心悦诚服。他看着我,一个甘拜下风的样子,“鲁之信,你总有能力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很无聊。”
我眨眨眼睛,洗耳恭听。
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似的,雅浩大松一口气,“第一次,我在酒吧让你难堪,事后我还不服气,折回去想要在暗巷里再痛打你一顿,结果我看见你坐在石阶上哭。当时你明明很委屈,但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让我想起当年我知道母亲不要我的真相时,蹲在街上哭得很无助,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无耻。”
“于是你在我昏了之后送我去医院?”我问。这个问题奇怪了我好久,想不到谜底是如此。
他点点头,眼依然望向前,“刚才酒会也是如此,想不到现在遗产也是如此。我总觉得……我在和你挣一些你不在乎的东西。”
我轻笑,“我不在乎有什么所谓,最重要是你在乎。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老头子把遗产给我可能是怕你太辛苦,或者他是在保护你。”
许是我把偏袒的话说的太坦白,他看我的眼闪过惊诧,“你不是很恨他吗?”
我笑,“再恨也是一个死人。活着的人好就行。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要对过去宽容一点吗?”
“你可以?”他质疑。
“你说呢?”我反问。
他哼笑一声,别过脸表示鄙视。但过了一会,他又仿佛有点肯定,“或者……或者你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很难理解的人。”他看着我,说,“鲁之信,我一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词来形容你。你仿佛是我的世界里一个突兀的存在。你既清高又世俗,既纯真又色情,既聪明又愚蠢,既斯文又暴力。在你身上可以看到南北两极。”
“是吗?”我笑,“我从不剖释自己,因为那是个血淋淋的场面,我并不钟情。我一直认为,潜在的我,可能是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人。”
“为什么?”
“呵呵。”我笑笑,“拒绝回答。”
他看着我,不生气,但也不甘心。我装作没看到,眼看前方继续喝酒。
我以前很怕蟑螂,但现在不。因为一次深夜时分,我独自一人,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筷子,活捉了几十只蟑螂,然后用胶袋装起来。第二天上学,我把它偷偷的塞进了一个同学书包。当他打开书包,一群蟑螂从他书包窜出来的时候,全班吓的鸡飞狗走。班主任严查每一个人,惟独放过我。啊光在放学的时候买汽水让我定惊,问我有没有吓倒。因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我怕蟑螂,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怀疑我。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在抓蟑螂时,如何艰难才忍下了巨大的呕吐感,也是如何大的仇恨,让我面目狰狞地面对这种生物。
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他无意中说过一句我妈妈的坏话。
事情或者不可怕,可怕的是擎事者是我。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是个心胸广阔光明磊落的人。可见,真的不要企图剖释自己,除非你钟情于血淋淋的场面。
凉风吹来,我双手紧扣,闭上眼睛,昂面迎上,感受着风的寒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冷,总觉得自己身处海中央,抱着一块浮萍,东南西北,不知道往哪里游。我究竟要怎样的回头,才能是岸。
冷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旁的人学着我一样闭眼抬头迎风,不禁一笑。他真的很漂亮,褪去嚣张跋扈的姿态,他现在毫无防备地坐在石栏上踢着双腿的恬静样子,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迷人。他放在石栏上的手,依然白皙,修长,有骨感。破碎的影象在我脑海里自动组织,当夜我趴在他床沿,手与他手十指紧扣的情形越发清晰。我脑里突然一片混乱,手着了魔似的朝他伸过去。
一切都如梦疑幻,只有指间交缠的实感和唇上光滑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风又起。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他的手和我的握在一起,并在他手背上放肆地吻了一遍。我惊觉我的失态,抬头对上他诧异的眼神,不知如何是好。我觉得无地自容,但他诧异的目光让我移不开视线,只能愕然地僵在原地。许是我过于紧张,在目光的对峙中,我竟还不懂得把手缩来而且还把他的手缠得更紧。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耀着让我心动的光芒。他轻轻地说,“之信……”
“我、我……”
“你、你握得我的手好痛。”
我如被人重锤一击,这才意识过来,猛然松手往后退,他也一脸不知所措的低头想看不看我,不自然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过去的暧昧经历让此刻的我更加尴尬,我的脸青了又红,旅馆和我之前趁他睡觉的时候轻薄他情形一涌而现,我全身都躁热起来。他仿佛也注意到这一点,情况越来越不堪让我更加手忙脚乱,“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还是先走了。”
闯了祸当然是跑为上策,我卑鄙地想一走了之。但当我冲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把我扯回来,我还没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被以双手捆在墙上,我惊讶地一抬头,唇就被封住了。我也就这样僵住了。我呆呆地忘了反应,任他的舌得寸进尺地探进我的口腔放肆地翻搞着。激烈的接吻让我开始呼吸不顺,我糊糊涂涂地就开始回应着,身体起了忠实的反应,我不由自主地抱着雅浩让我们的身体贴得更紧。虽说是人家扑过来吻我,但长期被迫规矩的身体已经让我开始迫不及待地扯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肆意地摸索着。欲望冲昏理智,我开始泄出煽情呻吟,手纯熟地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攀上他结实的胸膛,光滑的触感和那一点的突起让我整个人火了起来,我连忙就着雅浩的手让他帮我脱衣服,附在他胸膛上的手也迅速下滑往他下身探去。突然,衣服脱到我手臂就没有动静了,我怎么缩就是没有人把它扯走。我奇怪地挣开眼睛,看着他轻轻拨去我已经滑到他小腹的手,然后一脸懊悔地往后退。
我顿时苦笑不得,他这个时候放开我??
他尴尬地低着头,明明是元凶却又一脸不知为何会弄成这田地的苦恼样子。我看了从心里往外凉。他突然压过来吻我,然后在我像个色狼那样回应着的时候推开我,还一副被侵犯的无辜样子?
凄凉的处境让我越发觉得难堪,我心酸难过地看着他在那边抱着头慌乱了很久,我静静地听着他在那边语无伦次了很久,他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我,对不起我……”
“我明白了。我明白的,你不用说了。”
到底过了多久,一直呆滞地站着的我,终于都看不下去,终于都听不下去。我勉强地扯出一个苦笑,还要装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耸耸肩,摊摊手,“好奇怪啊,呵呵。人家说只有在月圆的时候人才会失常,今天都没有月光,我们竟然都古古怪怪的。呵呵。我们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我们怎么说,也是兄弟嘛。哈哈,是兄弟嘛。”
我边说,边故作轻松地东张西望。我的目光好几次扫过他的脸,心里祈求他给那么一点点反应给我,但他一直的低头沉默,如利刀刮过我的心。
我嬉皮笑脸地站在原地,如表演个人相声地兄弟了半天,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我深呼吸一口气,要自己再努力点扯出一个微笑,“好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不阻碍你睡了,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我转身刚要提步往门口走去。
“之信。”他又拉着我,轻轻的。
我心突然一紧,我不敢看他。我忐忑着,静静地等待他的话再次刺痛我。但不知为何,我明明知道什么叫天理不容,心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终于,他在磨蹭了半天之后,抬头看着我的脸表现得很坚决,“之信,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17
之信,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你考虑一下。
由于当时实在太震惊,我已经忘记了我是怎么样走出雅浩的房门的了。我只记得我整个晚上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想到的,都仿佛是这几个字。质疑,震惊,不可置信,其实都是理所当然,但我最不明白的是,我竟然会窃喜成这个样子。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脸仿佛患了面部抽搐症那样嘴角一直上扬,任我怎么扯也扯不下来。这让我觉得害怕,我承认他曾经让我心动,也知道当时的气氛和环境容易让人情迷意乱,但我怎么想也没想到我对他的感觉已经由心动开始向爱迈进。但、但怎能这样呢?他怎么说都是我弟弟啊。就算我是GAY者,也不至于要完全罔顾道德伦常向自己的弟弟伸出安禄山之手吧?可是……可是这种感觉是真的,我现在闭上眼,还能清楚的感受到唇舌交缠的感觉,以及,我轻轻抚摩过他胸膛的光滑手感。
雅浩。雅浩。
桃色的影象冲进脑海,本就被撩起了的欲火顿时令我全身恢复一片躁热。第二天早上,我无奈地看着床单上我健康的证明,叹一口气后,急急忙忙收拾好扔进洗衣机里毁尸灭迹。
早餐桌上雅浩和之乐都在。我坐下,对身旁的之乐会意地一笑,轻轻握着他台上的手用行动告诉他那纸条带给我的感动。明显感受到之乐的手一颤,然后难为情地低头吃粥的样子,让我不禁轻笑。头一转,我的目光就对上了坐在我对面的雅浩,我心一紧,努力地对着他一展笑意,然后也是难为情地低头吃粥。
不知道为什么,早餐过后他没有等我一起回公司。我想着他可能是有重要的事要先走,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回公司,回到公司,从同事小彪口中知道雅浩今天一早就回来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见,心里不免觉得奇怪,但想想这也没什么,于是低头干活。
今天一整天都很忙,再次见到雅浩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他低头一个劲儿地在吃,丝毫不抬头看我一眼,不知为何,我心里感觉怪怪的。于是开口问,“你今天很忙吗?工作下班都不等我。”
他顿了一下,才抬头看我,“恩。今天上午下午都要见客,不过最后他们都临时有事改期了。”
我听了这才放心下来。无可否认,我在害怕他后悔昨天说过的话。
思及此,我想我是我真的已经喜欢他了。
但……就算没有兄弟之情,都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想到这,我又苦恼地叹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开始赶图纸,心不在焉又令我错漏百出,当我把最后一瓶墨水碰倒了之后,我终于烦恼地把手中的笔往台面上一扔,抱着头连连叫苦。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个案就特别麻烦呢?为什么我的现实就特别难面对?
但就算多难面对也是要面对。就像是我面前这张设计图,就算我多不想做,但也要在明天殿前献艺给米饭班主鸿天的大人们过目。
我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去问之乐借墨水。
我到之乐房间的时候,之乐正在看电视。
“之乐,我的墨水倒了,你有吗?”
“你等等。”之乐从床上跳下来,找了一瓶给我。
我伸手接过后,无意中看到电视里的男女在哭天抢地,不禁觉得奇怪,之乐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连续剧?
“怎么了?”之乐看我盯着电视一动不动,问。
我回神,“没。我奇怪而已。你以前从不看这种连续剧啊,我都没见过你看。”
之乐笑,“你以前差不多天天晚上加班,三更半夜回来就睡,当然没见过我看。”
被他这么一说,我作为哥哥的内疚感又马上涌上来。我伸手亲昵地摸摸之乐的脸,说话里尽是歉意,“对不起,之乐。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而我,连自己的弟弟喜欢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我真是个失败的哥哥。”
我知道无论我说或不说,做或不做,之乐都肯定原谅我。但这样说,这样做,会让我心安然一点,我知道,也会让之乐感动一点。
果然,他轻笑,同样伸手摸摸我的脸,然后把手移向后脑勺轻轻往前一拢,我的额头抵住了他的。此刻,我们的距离是如此贴近,我们都能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呼吸喷到对方脸上的热气。我定定地看着他,这时才发觉,原来之乐的眼睛也很漂亮,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耀着的动人光芒。他说,“傻瓜,这些年来,又是谁为了给我供书教学而奔波劳碌。”
我笑,伸出空出来的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头轻轻地往前顶,“傻之乐,我不为你为谁。”
我们都笑了。
就在我们兄弟情浓的时候,电视传来主角杀猪般的哭声。如此大杀风景,我不禁皱眉。我转头看着电视,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啊?”
之乐也看着电视,“妹妹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之乐明明只是在说着电视情节,但不知是我太心虚还是我太多心,我感到被人戳了一痛处那样整个人绷直起来,然后马上说话掩饰,“有这样的事情?他们真龌龊啊!”
我一直觉得之乐应该是一个挺保守的人,不然他不会这么执着地要我变回异性恋,但他接下来的说话又另我大跌眼镜。
他沉默一下,脸上有着同情,“也不能这样说,有时候人的爱情很难控制。他们长时间相处,渐渐觉得,对方是自己不能缺少的人。那在一起,又怎样呢?这个世界不会围着一个人而转,可是人就可以。既然找到自己喜欢的,有时候伦常,也不过是歪理。其实说到底,他都不过想要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而已。”
我完全震惊于之乐这翻话,也震惊于之乐说话的样子。之乐说得很感慨,仿佛是有感而发,听得我也有些身同感受。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之乐可能已经有自己非常喜欢的人,而且还不能在一起。但想想,之乐有喜欢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可能不知情的。反观我,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事先察觉到。嗅觉比小狗还要灵敏。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乐这翻话不无道理。这个世界不会围着一个人而转,但人就可以。我为啊光变成GAY,那么,为雅浩放弃这伦常或者也不是想象中的罪大恶极,何况我和他从来就没兄弟之情。其实说到底,我也不过是想要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而已。
想到这,我又觉得骤然轻松了下来。我看着电视主角拉拉扯扯的场面,又看看之乐还在感叹的脸,忽然想着要嬉皮笑脸地缓和气氛,“咦?现在看看两个主角挺相配的,男才女貌,最后肯定大团圆的。之乐你放心。”说着,我又摸摸他的脸。
之乐又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不是要墨水吗?还是不画图纸了?在这睡吗?”
我摇摇头,“不了,赶不起来雅浩明天还不把我从32楼扔下去。”我拿过之乐手中的墨水,接着说,“我先走了,你也早点睡。”
“恩。”之乐点点头。
我开门出去。
从之乐房间回来,我仿佛放下了一身的束缚。没错,我喜欢一个人而已,我的爱情没必要向世界每一个人交代。只要我此刻重要的人理解,那么,一千万个人不理解与我何干。
图纸进行的好顺利,心情轻松让我工作起来更显驾轻就熟。一直埋头苦干直达深夜,中途小息时,我忽然间觉得又渴又饿。为了身体着想,于是我跑去厨房找点东西填填肚子,结果在厨房看见雅浩。
我们都楞了一下,接着相互笑笑。
我先开口,“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来找热杯牛奶喝喝。你呢?”他说着,举举手中的牛奶。
“我赶图纸。饿了,来找东西吃。”
他显得有点紧张,“胃痛吗?要不要叫醒李婶做点夜宵?”
我笑笑,“不用,自己也可以做呀。”
说着,我也找出一瓶牛奶,放进微波炉里调好时间,然后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牵强地笑笑,然后低头不语,于是我也跟着低头不语。气氛又显得有点尴尬,我偷看他一下,看他欲语还休的样子,想着他可能在等我说着什么,不禁一阵喜悦涌上心头。
我鼓起勇气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紧张地僵了一下,然后伸出自己也紧张颤抖的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他惊讶地抬头看着我,我要自己对他笑得灿烂。我说,“执自之手,与之皆老。雅浩,你明白吗?”
他根本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紧张,又满怀欢喜地等着他激动与我相拥。我一直紧张又害怕地等待着他的反应,良久,他终于轻轻地抬起另一只手覆在我与他交缠在一起的手上。那温暖的感觉让我全身一震,我如重祸新生地感受着万般的喜悦,正想要张臂把他拥入怀。但下一秒,他轻轻却不容迟疑地推开我的手,他坚决的神色对上我疑惑了的脸。他说,“对不起。之信,昨天的事,你当作没发生过吧。”
我整个人呆住,完全消化不了他突然其来的话。但他不多看我一眼,毅然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就快步出门口的背影,不甘心猛地充斥全身,我立即追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地问,“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激动他显得手足无措,他任我拉拉扯扯了一阵之后,毫不犹豫地甩开我的手,喊道,“哥!!”
哥?!
一个字令我当头棒喝,我愕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他叫我……哥?
他在我抛弃自尊,伦理道德后,叫我哥?
他看了我这样子,内疚过后又坚决地看着我,“哥,你不要这样好吗?”
我不要这样?那我要怎么样?我还想努力地朝他笑,但一片混沌的头脑什么也做不了。我眼前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转,我什么也没办法看清楚,我什么也看不到。
微波炉传来嘀嘀嘀的提示音,我赫然地惊醒过来,定神一看,眼前一早空无一人。我惊慌地到处张望,寻找我做梦的证据,但一闪一闪的微波炉提示灯告诉我,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切都是真实的。
18
我无法再面对他。
确切一点说,我不闯进他房间,痛斥狠扁他一顿,我都已经很仁慈。严重一点说,我开始后悔昨天为什么不抄起一把刀一刀砍过去,一了百了。
你叫我考虑一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你哥,现在我什么都豁出去了,你却来叫我哥让我知难而退?
哼!真是高招,我这等蠢材也只能未笑泪先留。
我不等他就自己先回公司,然后寸步不出设计部地窝在座位上为图纸作最后修改。同事小彪戏言我早到今天肯定会下红雨,我眼角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干活。或者我实在气得连脸上都写着惹我者死等的话,今天整个设计部都在步步为营中度过。
一切本还过得可以,直到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
我问小彪,“这是什么?”
小彪耸耸肩,“不知道啊,刚才总裁找我,叫我把这个给你。”
我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大不了就是抄鱿鱼,谁知信封一开,一张六位数字的支票让我如被扇了两巴掌般的屈辱!
这算什么?他连累我表错情的赔偿还是他拒绝我后的体恤金?
我气的全身颤抖,大手一挥,台面上的所有物品乒乒乓乓地落在地上,全室人吓得目瞪口呆。小彪过来慰问,但我丝毫听不进去,不容分说地抓着支票往雅浩的房间冲去。我还没来得及跑到他办公室前,他门就开了。先是一个玲珑浮凸,千娇百媚的性感女子走出来,然后朝身后的雅浩妩媚一笑,问,“对了,今天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雅浩礼貌地一笑,一个“不”字出口正想拒绝之济,他停下来了。因为他看到了我,征楞过后又对面前的女子笑得动人,“美女的邀请我当然准时到。”
那女子听了发出银铃般的清笑,“真会说话,那今天晚上七点XX饭店等。”
那女子说完就走了。雅浩将目光移向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转身回办公室。我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刚才的愤怒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痛心不已。被啊光拒绝的太多,用脚跟想都知道他刚才只是拿那女子来做挡箭牌。但我竟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他不是GAY。
回到设计部,我一直很努力地让自己心情平服下来。但在同事们谈论到从总裁房间走出来的漂亮女子脖子上前胸上都有着明显的温痕时,我不可抑制地像一只疯母鸡那样跳了起来。我对助理们大大发泄了一通,然后分配了一大堆工作让他们做,让整个设计部都忙得鸡飞狗走,自己就扔下重要的任务拿着支票就往外跑。
我到银行把它兑现,一部分存起来,一部分带在身上招摇过市。我用尽各种方法发泄心中的冤屈,但对今早出现的女人,还是无法释怀。挡箭牌我可以忍,一起吃饭我也可以忍,但前胸和脖子上的吻痕叫我如何忍!!不喜欢我就不要招惹我,现在招惹了我又把女人搬出来这算什么。我越想越心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半天后,在入夜的时分,我毅然走进了格子廊。
男人而已,这里每天晚上一大堆,你以为你鲁雅浩算什么!
我坐下不够半小时,一个男人就走过来问我可不可以坐下,我看了他一眼,略有姿色,于是点头。一杯酒过后,他问,“你家还是我家?”
我笑,把一叠钞票塞进他手里,用拇指指指身后,“厕所第三格。”
他也笑,显然不介意。站起来挑逗般的往我耳朵里吹了口气,就往后走。我对酒保说,“再来一瓶。”酒保看了我一眼,一瓶酒往我这边滑过来,我一把接住,就转身朝厕所走去。
我在心烦的时候总是特别暴力,明明只是爱爱,我却差点把厕所隔板也给拆了,身下的人当然也被我折腾的趴在地上苦叫连连。我看了不禁有点内疚,我刚才脑海里一直浮现雅浩的影象,不知不觉间就把他想象成雅浩那样对他肆意施虐。我说送他回家,是想抱他出去扔到的士上就算,谁只他老实不客气地爬上我的背要我背他回家,于是我也只能背他回家了。
把他送回家之后才9点半,自己走回到家也未到11点。我抱怨时间难熬,赶图纸的时候怎么时间就过的特别快。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灯也不开就一脸疲惫的倒在床上。我轻轻摩挲过身下柔软的被单,才刚发泄过的身体,又开始不争气地回味着与雅浩交缠时的感觉。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他,不知廉耻。
但,雅浩、雅浩、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舍得回来了?”
寂静的房间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我吃惊的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打开床头灯,昏暗的灯光把站在房间一角的雅浩照的异常可怕。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
“我一直都在,你眼中没我当然看不见。”他的语气也不友善。
“那你在也要开灯啊。黑漆漆的,我怎么知道有人。”我说完又问,“喂!你进来干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双手插在裤兜里气势十足那样向我走来,我有点恐惧地向后退。他问,“你去哪里了?”
“我到处逛逛也要你批准吗?”
“在工作时间到处逛逛不用我批准?那你拿我当什么?你明知道今天鸿天的人来看设计图,你知不知道你擅离职守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混乱!!”
他朝我连珠爆发般吼过来,而且句句道理充足,我根本没反驳的余地。我收细声量,但语气也不见得好,“对不起,我今天就算不睡觉也会把图纸赶出来。”
“还等你?你的助理早就完工了!”
“……”我又吞下一口气,“对不起,我会好好的自我检讨。”
我如此低声下气,他也不见得有一点宽容。他追问,“你去那里逛了?”
“我道歉了你还管我到哪里逛。”我也来气了。
“去格子廊了?”
我瞪着他,“你跟踪我?”
他嗤笑,“你值得我跟踪你吗?背着一个男人招摇过市,我也不想看见!要不是人家陈小姐认出你,我简直想转头就走免得侮辱我的眼睛。”
我一听到陈小姐三字就气得几乎怒发冲冠,我从床上跳下来,“那你就不要看!!我背男人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要不姓鲁我也不想管,你说,你和那男人干过些什么?”他朝我吼过来。
我也不甘示弱,目光与他的对上,“GAY酒吧的厕所,你说能干些什么?”
啪!力度十足的一巴掌突然甩过来,我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脚。
“龌龊!!”
我的心一阵隐痛,但我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是龌龊啊!你不是认识我第一天就知道我龌龊了吗?不过我能龌龊也要谢谢你今天早上的支票!可是你又好的了多少,办公室里痴痴缠缠,还让整公司人看到你们激情后的证据,我们半斤八量而已!!”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样的龌龊!!”
啪!!又是一巴掌!!
雅浩气的全身发抖,指着我声音怎也压不低,“你肮脏你嫖妓也不要把我拖下去,我和她根本什么也没有!!你说,你是不是真的跟那个人……有没有?”
我遇硬越硬,猛地跳上床,脱衣秀般三两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居高临下凶狠地瞪着他,“你现在自己看看有没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身上的痕迹,脸上诧异、震惊、愤怒交杂,他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我。我就这样被他视奸了很久,直到我自己都觉得累了,才扯过被单裹着自己跳下床。
“你看完了吗?看完我要洗澡了。不送。”我快步地走向洗手间,不想留在这里多一分钟。
突然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转过来,我头昏眼花之间,一拳就落在我的脸上,我就这样被打的扑在地上,眼前毫无焦距。脸贴在地上,我朦胧间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来到我跟前又停止了。
他看着我,犹如看一只狗般地鄙夷,“又龌龊又肮脏,我是方选光我也不看你一眼。”
尖酸的说话穿过我的胸膛,当年向啊光表白时他那一巴掌和那一句话在我耳边再度响起,我的脸火辣辣地痛的开始没有知觉。
我再次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舔舔嘴角的血丝,说,“我真的要洗澡了。不送。”
他听了,赤红呈面,扬起手又要一巴打过来,我敏捷地手一挡,啪的一声,奋力还击。我的说话随着被单的滑落而响起。
“你不要以为我就只有被你打的份!!”
就是这一巴掌,就是这一句话,一切都变的无法控制。
当我从惊吓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压在地上。他脸上的狰狞令我毛骨悚然,我张开嘴想要大喊,却被一团布料塞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拼命反抗,却在他远胜于我的力气下轻易地被制服。他把我的双手压在头顶用布条捆住,掰开我的双脚置身我的双腿间,盯着我身上激情过后遗留下来的牙齿印和抓痕,目光如箭。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我要把你废了,看你怎么去嫖!!”
他这一句把我吓的不轻,我扭动身体不要命地挣扎,身体撞到书桌碰落一地的绘图文具和散落漫天的文件纸。曾几何时,我也是在漫天钞票的情况下把他压在身下,他也是拼命地反抗,那我是怎样制止的?以前的琳琳种种都还没来的及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就因突然其来的剧痛而全身短路。
他……他竟在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一脚顶过来?
我痛的呼吸都觉得困难,全身颤抖不已。我目睹他眼里的阴森,突然害怕自己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发了疯地挣扎,头撞到桌脚,一阵疼痛之余,更多的物件应声而下,跌在地上的美工刀哗哗地打着转。压在身上的力气突然停止加重,我奇怪地睁开眼睛,却在下一秒看到他注视那美工刀的眼神而血液逆流,前所未有的恐慌让我使出超常的力气,我好不容易挣脱开他落在我双手上的桎梏,探身起来正要撞开他时,却在一把冷森森的美工刀抵住我面额的时候停止弹动,随即僵如石像。
他的脸朝我慢慢靠近,他的眼睛对上了我的,他眼里不明所以的愤怒令我心寒,他说,“我看你以后怎么去嫖!”
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明白,听进我耳是一个犹豫世界末日的噩耗。我的呼吸因紧张而紊乱,我的眼睛因恐惧而瞪大。我冷汗直流,根本不理解他为何为我花天酒地而愤怒至此,连累到自己凄惨地身处被阉的险景。他把美工刀的刀尖推到最长,嘎嘎的响声冲击我的耳膜。我头脑一片混乱。刀尖轻轻滑过我的脖子,经过我的胸膛,一直来到小腹。轻细却尖锐的痛楚让我全身敏感异常,每一条神经都绷的紧直。滑落的刀尖像磁石那样把我体内的热血细胞引向下腹,在这种生死关头,痛楚引起奇异的快感竟让我起了可耻的反应。
“挺有精神。那男人没让你得到最后的满足吗?真可惜。”他耻笑,样子阴霾得可怕。
嘴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我,除了摇头都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他不为所动,刀尖来到我的重地由根部滑向顶端,留下一条浅细的红痕,抬头朝我笑的凶狠。我立即汗如雨下,全身每个毛孔都因冰冷而剧烈收缩,我嘴里不断发出不成句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的格外清晰。我清楚知道自己处境的不堪和危险,但我除了焦急害怕就想不出任何对策。突然,刀尖向上升,我以为他要放过我,喜出望外,却在看到他的表情后我的心凉了一截。他对准目标,贴近我的脸笑的嗜血,我屏住呼吸面如死灰地转动眼球盯着他手中的刀,然后,呼的一声,刀片划破空气迅速坠下。
咔。
心脏都仿佛要停止跳动。
我闭上眼睛连在心里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刀片抵地折断的声响让我几乎休克,丝丝鲜血让我眼前一片眩晕。
仿佛经历了千刀万刮千世浩劫,我双手颤抖着往那溢出鲜红的地方探去,眼里此刻才懂得淌下泪水。
雅浩自我身上起来,把手中的美工刀随便一抛,坐到房间的另一边,一副我最后手下留情你该庆幸的狠模样注视着我。
我扯出塞在嘴里的布团,想要破口大骂他祖先十八代,却悲哀的发现麻痹的口腔根本不听使唤。我粗鲁强行地转动手腕挣脱绑着我手的布条,然后不理会手上的条条淤痕,一把抓过地上的被单往渗出丝丝血滴的大腿内侧使劲抹去!!
要是这里留下疤痕,将会成为我一辈子羞耻的象征!!!话虽如此,但我越抹越起劲,仿佛要连皮带肉的抹下来。最后抹够了,我连忙用被单包住自己,瞪着面前这只野兽。
他一副咎由自取的样子让我气的七孔冒烟,但无奈经历过极度惊吓和骤然放松的身心,对于吵架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是我失策,他最近变乖了,我都差点忘了他混世魔王的真面目。那可怕的模样简直可以令全世界死于非命,我为着安全着想鼓足力气指着房门朝他喊,“你给我滚出去!!”
他睨着眼盯着我,“你还敢命令我?我没阉了你你该杀猪拜神了!!”
“要是你以后也滚出我的视线范围,就算被阉了我也觉得值得!!”当然是不值得,但气上心头,晦气的话总是不假思索就能冲出口。
他听了一阵愕然,接着脸上竟然蒙上了委屈。我看了当场就想哀叹苍天不仁,我经历生死大劫也还没来得及埋怨,他这个凶手竟然来给我装委屈?!
一会,他一副强打起勇气的表情,语气里却尽是凄楚,“也好……滚出你的视线范围,眼不看为净,也免得我越变越古怪。”
“你是越变越变态!!”我喊着更正,看了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更是生气!
“那都是因为你!!”他也跟着叫起来。
“我干过些什么!!”
“你趁我睡了的时候摸我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顿时语塞,思维转了好几个圈才吐出一句话,“你……你……装睡……”
他看了我这样子,又难以启齿地低下头,“自从……自从那天早上我醒来发现我们的手握在一起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睡。”
我如五雷轰顶,脑袋里一片混乱。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没钱出去嫖,贪就手拣了一支有毒的玫瑰。
他瞟了我一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接着说,“其实……其实那天晚上你捧起我手的时候,我就发觉,我完全是可以缩回来的,是我故意让你吻下去……”
我听了震惊的目瞪口呆,他看了我一下又把头低得更低继续说,“之前……你趁我睡了的时候摸我,我还是没什么的。可是自从上次在办公室里,我扑过去抱着你之后,我就变的怪怪的。我脑袋里老是出现一些古怪的想法……我觉得自己越来越龌龊。那天也是……我明明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但……但我看着你快冲出我房门的时候,我就自己也控制不了地……”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拒绝我?”我立即追问出我最在意的事。
他抬头看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叫你考虑一下,可是你一出门我就开始后悔了。我们的关系很怪,我们都是男人,我根本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处理!!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生活,我的人一点一点被你改变。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不安你知不知道?”
我呆了一下,无语。其实我也知道我不经不觉中打乱雅浩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和信仰,但我不知道他也是如此的惶恐不安。
雅浩说得太急速激动,人也喘着粗气。他深呼吸一下,理顺气息继续说,“我……我总是想着我们肌肤相亲的感觉,尤其是最近。我觉得……你也应该是像我这样才对。可是、可是你这个混蛋今天一有钱就去嫖妓,而且还嫌我不够烦那样背着个男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要不是有人在旁,我真想立即冲过去杀了你!!”说到最后,他简直是咬牙切齿,脚狠力地朝家私上一蹬,发出吓人的声响。
我吓了一跳,但气也马上跟着上来,而且还是汹涌澎湃。我跳起来瞪着他,苦水倾口而出,“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吗?你说你不安,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怎么样挣扎才下定决心跟你一起,你又知不知道你叫我考虑可是后来又叫我忘了它时,我的心有多难过!!你今天一大早就拿张支票来打发我,然后又跟女人在办公室里鬼混,还要惟恐全世界不知情那样脖子前胸一身吻痕的出来,最后还说要一起吃饭!!!怎么样?饭好吃吗?那女人够爽吗?你这混蛋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也站起来气势冲冲地跟我对垒,“我和她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在办公室里我头发也没有碰过她的!半路中途看见你背着男人满街走,我连饭都没跟人家吃!!你看见人家身上有痕迹就来乱吃醋。问都不问就一声不吭往外跑,而且我打电话你又关机!!”
“你现在也不是在乱吃醋吗?还说我!!”
他听了面色难看到极点,一把扯下我裹身的床单指着我身上的痕迹吼,“我这叫乱吃醋,你敢说你和那男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只是纯粹背他回家!!”
垭口无言。人证物证俱在,我说什么都是徒然。于是我只能低头什么也不说,他看了怒气终于平息了一点,但从他急粗的呼吸声中能听出他还是怒火中烧。
又是难堪的沉默。
我光着身子站在这里,时间简直就是一秒一秒地在熬。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叫他,“喂……”
“怎么……”他声音里也是软软的。
“你什么时候才肯回你房间去呀……”
“我刚才发脾气在房间里乱扔东西,现在那边打过仗似的,我才不回去。”
“那你在这里睡,我去和之乐睡。”
“他班旅行去了,后天回来。”他又偷看了我一眼。
那我也可以去他房间睡啊……我在心里咕嘟了一下,没说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又是我先开口,“喂……”
“又怎么……”
“你……你刚才说吃醋……是什么意思啊……”
他的脸红了一片,别过脸不回答。
“你要是不好好解释一下……我……我当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啦……”
我鼓足勇气,厚着脸皮说出来,但他还是毫无反应让我觉得丢脸又失望,心里一阵刺痛,“算了,当我没说。”
他却急了起来,“说了怎么能当没说!!”
“你那天也不是做了也当没做吗!!”我反驳过去。
他无言。我们又这样沉默地伫立着。
“我……我……”他竟开口,“我要接着做下去。”
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下一秒,已经被压在墙上。
“你……你说……”我愕然得说话结结巴巴的,“说什么……”
他显得很难为情,把手跟我的十指紧扣在一起,红着脸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朝我吼,“我……我说要接着做下去!!”
我楞楞地盯着紧扣在一起的十指,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唇就被封住了。
19
有一句话,啊光和雅浩也不约而同地跟我说过。
他们说,“之信,我一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词来形容你。你仿佛是我的世界里一个突兀的存在。你既清高又世俗,既纯真又色情,既聪明又愚蠢,既斯文又暴力。”
但其实我每一次都很想跟他们说,尚有既可怜又可悲。当然,用既凄凉又凄酸我也不反对。要是能用惨绝人寰就更贴切了。
雅浩的吻让我骤然地安心,我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热烈地回应着。我们都热情地探索着对方的身体,但当雅浩把我压在床上,抬起我的双脚时,那情况的逆转和惊吓也不是开玩笑的。
我猛地推开他,连忙合拢上自己双腿,扯过被单遮掩住。情欲未醒让我呼吸急速,心惊胆跳让我说话结巴。我问,“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搞的一头雾水,接着又恼羞成怒,“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不是现在才来耍花样吧?”
对对对!他想干什么我有什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可是……
我马上由床的另一边跳下来,把皱巴巴的床单摊平,然后指着床跟他说,“你……你躺下,你躺下让我来。”
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脸上十万个不愿意,“为什么要我躺下你来?”
我一时语塞,但马上又接了上来,“我比你大啊!!”
他还是皱着眉,那模样十分可爱。“这是什么理由!世界上一大堆女比男大的个案。”
我痛哭。问题是现在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啊!!
灵机一转,我又立即找了个更有力的理由,“可是、可是我比你有经验啊!!你做过吗?你知道怎么做吗?!”
这个是无论他怎样答都会吃亏的问题。要是他没有经验,那么胜利者非我莫属。要是他敢说有经验,我就立即冲过去用他刚才吓唬我的美工刀阉了他!!
果然,他一概沉默,但不甘心写满整张脸。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我又冲动起来,我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躺下去啦,不然我硬来的啦。”
他又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还是不肯动。一会,他抬头对我说,“这样不公平,我要公平一点。”
吓?我心又紧了一下。难道想你一次我一次?
我问,“你想怎么样公平啊?”
“我们换套空手道服打一场,你输了你躺下,我输了我也自觉躺下。”接着他又补上一句,“当然,你想比柔道跆拳道甚至自由搏击我也没问题。”
对于他的提议我只能目瞪口呆。我歪着脑袋回想某野兽在酒吧的恐怖样子,不禁全身一颤。唉,我真要哀叹。我想我就算侥幸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力气干下去。
何况我根本不可能赢。
都怪我大学几年把课余活动的时候全拿去打工。
“怎么样?”轮到他催促,也轮到我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其实我很想跟他说,不如比试画图纸如何?
“快点躺下去啦,不然我硬来的啦。”他把我刚才的话搬出来,我真是哭笑不得。
他见我还是不动,于是往我这边走过来。我吓了一跳,把身上的被单裹得更紧,伸出一只手挡住他,惊叫,“你等等你等等,你的方法太不文明了,我要文明一点的方法。”
他听了,坐到我这边的床沿上,问,“你想要什么方法啊?”
我也跟着坐下去,试探的问,“你划数字拳成绩如何?”
他听了,眉头一皱,又是沉默地低下头。我看了简直是从里往外欢喜,差点儿就要舞蹈高歌。但我还是假惺惺地接着说,“你放心,其实我也不算是高手。可能你赢也说不定哦!”
我嘴上可惜地说着,但其实心理已经想象着他躺下去时的风情万种。雅浩啊雅浩,这次你还不死在我手上,想我泡吧无数,划拳就算不是天下无敌,也绝对不是有心无力!!
他又抬眼看了我一下,“真的要选这种方法吗?其实剑击我也会一点。”
我朝他摆摆手,一脸不屑的样子,“怎么可以这么暴力呢?我们要选些温和一点的方法来培养一下爱情才行。”
他听了又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抬起两只手,对我说,“那好吧。”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是如何的兴高采烈和欢腾畅快。
但……
十五分钟之后。
我一条死鱼那样挨在床头欲哭无泪。都怪苍天不仁,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啊?我既无杀人也从不放火,难道我急色一点都有罪??
雅浩用手指戳戳我,然后用一个天真无邪的样子来提醒我,“之信,你十局输了十局啊。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我痛不欲生地看着他,伸手就想抓破他这张欺世盗名的面孔。他当然也知我心中所想,但还落井下石。他假装事与愿违地摊摊手,“其实我真的很不想跟你比这个的,想我泡吧不多,可是划拳却是从来都没有输过。不过我看你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以为你也很厉害,谁知……”他又一脸可惜地摇摇头,叹叹气,“早知道就比剑击啦。”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在这里猫哭老鼠。比剑击?我连剑怎么拿都还没知道!!
他看我这样子,嘿嘿一笑,魔手也跟着向我伸来,“之信,你该遵守承诺了吧?”
我泫然欲哭,如象一个快遭人强暴的小女孩摇着头缩到墙角,心里呐喊着大罗神仙快快救我于苦难,也期盼着面前这个人良心发现停止暴行。
就在他的安禄山之手伸到我的腰身之济,机灵的我又想到了一个制止的好办法。我帅气地伸出一只手挡在中间,义正严词地说,“雅浩,我们今天不能做。”
“又为什么?”他仿佛已经不耐烦到极点。
“因为做这些要有辅佐工具的!!”我开始循循善诱地误导。
“还要有什么工具?!”他一副我有下面这根东西就能搞定的样子。
“其他激情的不说,但最起码没有安全套也要有润滑济吧?有没有有没有?”我装腔作势地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又说,“没有吧。那看来我们今天还是先把这事情搁置吧。”
他此刻的脸比锅底还要黑,“我是没有……”
我奸计得逞,张大嘴眼看就要仰天大笑,但他下一句就彻底把我的笑容僵住。
“可是你有!”
他还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就一把拉开我床头柜上的抽屉,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他把一个安全套拿到我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挑起一边眉头看着我,“我上次帮你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不过现在只剩一个,看来是不够用的了。”说完,他索性把仅有的安全套一扔,然后又迅速把一瓶润滑济递到我面前,左右地晃了晃,“不过一整瓶润滑济,应该够我们用一个晚上了吧?对不对?”
我忽然间觉得头皮发痛,头昏脑涨,头冒金星。我鲁之信长的这么大,从来没有试过像此刻那样这么想一头往地上栽过去,昏死也罢。
“之信,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躺下去。二,我让你躺下去。”雅浩步步逼近,恶魔的原形开始毕露。
我不想自己躺下去,更不想他使强硬的让我躺下去。我垂死挣扎,战战兢兢地竖出三根手指,“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他听了,笑的阴险,“有!你要站着做我也不反对!!”
话音刚落,凶猛豺狼就向可怜的小红帽扑过来。
20
(近日天气寒冷,人们身体大多呈现血气不均衡的现象,梵菲惟恐各位因激烈的H而流鼻血不止,导致身体不适,故省略近万字OOXX的场景。
好,现在由第二天开始写。)
那不是一般的痛。
身体仿佛被硬生生的撕裂开去,一块一块的,怎么也组装不回来。
我真的非常后悔让这小子骑到我身上来。那个连润滑济都涂错地方的笨蛋,只会抬起我的脚,一鼓作气地往我体内冲,然后不知节制地索取,差点要了我的命。
意识迷糊中,一鼓浓重的糖味扑鼻迩来,熏得我想吐。
“你醒了?”耳边传来雅浩低低的嗓音,不用看,光是听就能知道他是如何的担心。
我轻轻移动想翻个身,却又触动伤口,惹来一阵刺痛。“厄、痛……”
雅浩连忙帮我取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又心虚地低头,“你昏过去了。我吓得把全屋子的糖翻出来,都还没知道要涂哪一种。最后只能拜托李婶……”
“啊?!你叫她帮我涂??”我吓得几欲跳起来,但疼痛又令我毫无尊严地躺下。
雅浩忙着解释,“不是啦!我只是问她止血止痛哪种糖最好。”说完,他又忍不住嘀咕,“怎么会昏过去啊,不是说自己有经验吗?”
我气得弹了起来,连珠爆发地朝他吼,“我是有把人家搞昏的经验,不是有被人家搞昏经验!!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这一次落红!!”
激动过后,我又倒在床上喘息。雅浩连忙把我扫扫脊背,安抚我。
“别激动别激动,知道你对我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就好,别想有下一次这些话还没出口,雅浩又情深地看着我的眼睛,“之信,我想吻你。”
我楞了一下,脸接着烧了起来。
雅浩笑笑,唇欺了上来。我趁其不备,轻轻地咬了他一下,在他要叫痛离开时,我又马上按下他的头,舌探了进去,享受着那亲密的感觉和浅甜的血液味。
我流了血,你怎能不流?
我和雅浩正式在一起。
因为身体问题,他照顾得我很好。他乖巧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温柔,但我还是一直地担心。他忽然转过身来跟我说话时,我总是想着他可能要跟我说,“之信,今天的事,忘了它吧。”
我承认我没有安全感,但有前居之鉴,怎能叫我安心。之前我对啊光付出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知道也明白,我们根本没有可能在一起。是我自己学不乖,是我自己令自己奢望,又自己令自己失望。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由。所以在啊光背叛了我的时候,我可以轻易地说服自己原谅他。
但雅浩不同。
雅浩亲自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希望,同时也附带着巨大的不安。
就如将一个珍贵的水晶苹果送给一个贫困的小孩。他带给我的,除了是得到珍品的喜悦,还有是如何守护它的不安。其实我所求不多。不要让我有美梦破碎的一日,不要摔破我珍贵的水晶苹果。我真的不感想象,我已经和他发展到这种地步,要是他真的这样说,我冲动起来真的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但我很快就发觉,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之乐班旅行回来的当天,我轻易就能瞒骗过他。然后再休息一天,就说服了雅浩让我工作。
其实我已经没大碍,但雅浩还是不放心。这些天来,无论是他忙还是我忙,每天工作下班他都一定要和我一起走。
今天也是。
到了下班的时分,雅浩跟我说,“有个重要的客人现在赶来,你等一下,等谈好了就一起回家。”
我问,“为什么?你不要和客人吃饭吗?我身体根本没问题,可以自己回家。”
他听了似乎很不满意,“不要。你要和我一起回家。”
我更是疑惑,雅浩怎么看也不像这么痴缠的人,“为什么啊?我真的没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磨蹭了好久,还是说了,“我免得我不看牢你,你又出去鬼混。”
用什么字词都不能形容那刻我又惊又喜的复杂心情。那刻我笑的如释重负,“那我去买点东西,别让你饿坏了。”
他也不反对,只是用笔指指墙上的钟,威胁道,“半小时内不回来,看我怎么惩罚你!”
我也学着他的口气和样子,对着他扔出一支笔,“我回来后看到有女人从你房间出来,你也要等死!”
说完,我心情大好地走出他办公室。门关上的时候,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一切都是我想太多而已。
这个问题过后,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等我解决。
就是之乐。
世上会怕自己的弟弟怕成这样子的,可能也只有我一个鲁之信。但不能怪我,易地而处,可能你已经开始神经失常。
因为我也已经开始神经失常。
我自问应该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不知是我不懂得伪装,还是之乐实在太了解我,反正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开始在变。仿佛无时无刻在警告我,他已看出一些端倪,我要小心为上。
我最初要雅浩先不要让之乐知道我们的事,雅浩点头。但长时间的躲躲闪闪,他还是开始有意见。每次我除了边安抚,边把他推离我的房间后,都不知能够做什么。
这次也是。
夜深时分,我低声地哄诱着雅浩回自己的房间,他却挡着房门,一动不动。
“从上次到今天,快一个月了,我连吻都没有吻过你。我们现在是通奸还是偷情啊?要这么鬼祟?”他说着,声调也不自觉提高。
我马上把食指竖在嘴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嘘”声,示意他小声点,然后又继续哄诱,“不要生气啦。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之乐说,我们忍一下好不好?”
“还要怎么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不是早知道你是GAY了吗?”
你不是我当然不怕。我在心里哀号,但嘴上还是平静地解释,“之乐一直想把我纠正过来。要是让他知道我又跟男人……而且还是你……唉……可能鲁家命案就是这样发生的了。”
“啊?”雅浩仿佛听到怪谈,“那小子平时安安静静,怎么看也不象这么恐怖。”
我叹气,你平时看来还不是斯斯文文的,凶起来也不过是一头野兽。“反正我尽快找个适当的时机跟他说,好不好?”
他看我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退了步说,“好吧。你真的要快点跟他说才好啊,我不想天天都这样偷偷摸摸的。”
我放心下来,笑着跟他交换了个吻,然后送他回房间。
唉。又熬过了一劫。我不禁又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还能隐瞒多久。
第二天早上。
我早早就起床梳洗好,然后到楼下吃早餐。可能是比平时早起的原因,餐台上只有我一人。没多久,雅浩就下来了。
“这么早?”雅浩笑得有点揶揄,走过来坐到我身旁来。
“想你嘛!”我又开始嬉皮笑脸。
他故作不屑地一挑眉,接着又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
我双手把他的手握在手中,头靠近他的,问,“怎么?你不想我啊?”
雅浩又轻哼一声,连眼也懒的抬,“天天见,还要想啊?”
“当然啊!”我开始理横哲曲,“天天见都想着,那不是天天见的时候才会更想嘛!”
雅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什么时候不会天天见?”
我歪起脑袋想了想,然后又继续胡扯,“像上次你生气失踪一整天那样,要是太想我了,就会自动回来,省的我去哄。”
雅浩听了觉得气又禁不住笑,“你试试看,你不找我就一辈子也不回来!!”
这话令我万分愉快,我嘴角裂得更开。我喜欢听这种话,让我觉得雅浩离不开我的话。
雅浩看我笑得傻乎乎的样子,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丢脸的错误,红着脸又想解释什么,但下一秒,目光穿过我望向我身后,就楞住了。
我嗅到危险的气味,也立即转过身向后望。也楞住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酝酿其中的尴尬和难堪电光火石间全迸发出来,袭得我呼吸都觉得困难。
“之……之乐?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我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和勇气,才能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
之乐的脸还是波澜不兴,“刚刚。”
“你、你听到……什么?”
“听到他说一辈子也不回来。”之乐的目光扫过雅浩。“你们今天怎么坐在一起?”
我心一紧,惊慌之下不知如何掩饰,但旁边的雅浩却要坦白就义的样子,“之乐,我和之信……”
“在谈公事!!”我大声打断,情急之下最虚假,最无效,最白痴的谎言就这样冲口而出。
雅浩楞了一下,目光由惊诧转向责备。我羞愧地低下头,但手还不忘从文件袋中抽出图纸硬着头皮假装问问题。雅浩很生气,光是由他因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就能知道,但他还是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
之乐看了两眼,也跟着坐下吃早餐,期间一言不发。
最后,雅浩忍无可忍一甩筷子,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冲了出去。我自知理亏,很想冲出去解释,但无奈还没抬脚,就立即想起旁边还有个之乐。
之乐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我,却看得我如坐针毡。我勉强地扯扯嘴角,“雅浩……雅浩可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先走了。”
“可能。”之乐也没否定,轻轻用勺子搅拌着碗中的粥,然后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话,“哥。你的图纸,从一刚才开始就拿反了。”
我完全不知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真是打一场仗也没有吃一顿早餐那么辛苦。
我应付完之乐,连忙冲上车安抚雅浩。司机还没来,车上只有雅浩一人正怒火中烧地啃着三文治。我一上车,他就转头不看我,还向一边移了移位置。
我们中间就这样空了一条能坐得下人的隙。
我的焦虑在异常安静的狭窄空间下越发不可收拾,我松开绞缠在一起的手指,伸手扯扯他衣角,“刚才……刚才没吃饱啊?”
我只是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结果一开口就踩中了地雷。
他怒不可歇地转身朝我吼,“你刚才有给我吃东西的时间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翻来覆去问了多少题同一意义上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马上靠过去挽着他的手,哀求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先别生气好么,别生气啊!!”
“那你给我一个我不生气的原因?”
我马上语塞。
他看了更是生气,“想不到我以前是私生子见不了光,现在连和情人在一起也要偷偷摸摸!!”说着说着,他也悲上心头,把手中的三文治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我要自己开车回去。”话音刚落,他手就握住门柄想要往外走。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更加不能放他走,我几乎是飞身扑过去抱着他不让他动,心一紧眼中几近要涌上水气。我可怜兮兮但又竖起三根手指誓言旦旦,“我发誓,我发誓!!下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不会像这次这样。我一定会跟之乐说清楚的。雅浩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雅浩不挣扎,也不见得有什么软下来的迹象,我马上又多加两钱坚决,“我鲁之信保证,哪怕是之乐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一定会全盘托出不会隐瞒。只要鲁二少爷不再生气!!”
雅浩其实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看到我这样诚心悔改,面色也缓和了下来。他低头握住我的手,语气轻柔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底线,“我不是逼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偷偷摸摸。”
此刻的雅浩,就像一个得不到名分的小妇人,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爱郎不要再把他吉屋藏娇。
我看了心也不自觉浮现罪恶感,仿佛自己在蒙骗一个无知少女。我轻轻捧起雅浩的脸,对着他的唇,凑了上去。浅吻后离开,雅浩又把我搂回来,加深这个吻。
唇舌交缠总是有着说不尽的甜蜜,我们两个在对方身体上急切地探索着自己的需要,就在我想着我们这样下去到底还能不能及时刹车的时候,倒后镜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让我全身一冷。
那个站在远处而显得细小的身影,朦胧却还是能从镜中看出他脸上的面目狰狞。寒意从我脚底窜上脑袋,我从来没有见过之乐这么让人心寒的一面。我想也不想地猛力推开怀中的雅浩,迅速跳下车向后看去。
辽阔的视野中,空无一人。
怎会这样?!我吓的魂不附体,却还是一手撑着额头执着地四处张望。
张望后无果。当我确定可能是我眼花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在我脑袋里熊熊燃起。我急忙往车内冲去,可惜早已人去车空。
只有被用力摔过门的无辜车辆,还悲惨兮兮地抖动着身体,告诉我它曾经遭人蹂躏。
唉。我万分苦恼地叹气。这样下去我进精神病院是迟早的问题。
21
雅浩生气的就大表现就是颁布命令不让我进他的办公室。在秘书小姐百般阻绕下,我退而求次拜托她雅浩一出来就要通知我。她点头,代价是一支名牌唇膏。
我回到设计部,一坐下想起今早的事,不是长吁就是短叹。同事小彪看我这样子,戏言我们设计部快要成为和尚大本营。
我瞪他一眼问他瞎说些啥。他又嘿嘿一笑,声音洪亮起伏有秩地宣布,“我们设计部终于整家人都是光棍了!!”
我急了,刚想站起来教训他,但就有人先我一步朝他扔了一团废纸,“你才是光棍,我肯定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我奇怪,问怎么一回事,小彪又不知好歹地爆内幕,“他那小子,既要孝顺母亲大人,又要讨好女朋友,可是他母亲大人偏偏不认他女朋友做媳妇,那笨蛋烦恼着呢!”
小彪还没说完,话中的小子——小常就冲过来狠扁这个活腻了的混蛋。我看着这两个一大早就追逐打闹的无聊家伙,又不自觉叹了口气。情形这么雷同,怪不得我们都同一个面孔。
许是我叹气叹的太大声,他们竟停下来看着我。小常问,“之信,你的个案如何啊?”
我无奈地摆摆手,“半斤八两半斤八两。”说完我又觉得奇怪,“你们怎么知道我恋爱啊?我有告诉过你们吗?”
他们相互一笑,“你这样子瞒得了谁啊,也不想想之前谁老是无端端笑的既甜蜜又痛苦的,那傻乎乎的样子看得我真想一拳赏过去。”
有这等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但既然他们都能看出些什么,那么之乐肯定也能察觉,那今天早上在倒后镜上面看到的……
我想得出神,他们便担心地推推我,“怎么,你的个案很棘手?”
我摇摇头,问小常,“你打算怎么办?”
他手一摊,万分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还能怎么办?想办法解决啊!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做男人难,做又孝顺又负责任又有担当的男人就更难!” 在我几近要举手举脚赞成之济,他想深一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也难怪我女友,读书时候就偷偷摸摸,出来工作了,还要被我老妈百般刁难,换作是我,我也受不了。”说着他也开始抓狂,“老妈啊!你放过你儿子吧!!”
唉。我看了心里也难受。想起今早雅浩说的话,就更难受。
也实在难怪雅浩生气。
下班的时候,多亏那支名牌唇膏的通风报信,我及时在停车场截住了雅浩。
“雅浩,我们一起回去?”
“我没空,我约了陈小姐吃饭。”
我暗叹一口气。谁都知这是什么用意。
“公事?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他瞟了我一眼,“我们要二人世界。”
我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退步,“那……那我坐到远远的,等你们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
他不理会,径自开门上车,然后降下车窗,抬眼态度傲慢,“吃完饭当然是送女士回家,我哪有这么多时间管你。”
说完,他开始发动引擎。我马上打开后坐车门冲了上去,当他又惊讶又生气地盯着我的时候,我厚着脸皮说,“我坐得远远的,等你们吃完饭,然后你送她回家,我自己回家,这总行了吧?”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他还是没说什么。方向盘一动,开车出发。
他在餐厅的路口就放下我,理由是不想那个陈小姐看到我而误会。我知道他是在把今早受的委屈还给我,我乖乖地下车,跑去餐厅。
到了餐厅,我挑了一个偏僻但又能清楚看到他们情况的位置坐下,然后什么都不要,惟独要了一杯最伤胃的黑咖啡。我故意把黑咖啡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然后在确定他向我看来的时候按着胃装胃痛。
我就不相信你不心痛!
但他好象真的不心痛。他吃完饭后,非常干脆地就和那女人双双走出餐厅。当我追出去的时候,看见雅浩正绅士地请她上车,然后扬尘而去。
我呆呆地看着跑远了的跑车,心里百感交集。此刻,我只想到四个字,与人无由。
我本来是应该是回家的,但我真的很不甘心他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于是我赌气地回公司,我想着他不找我我今晚就在公司睡!
结果我就在公司门口看到他。
我走向他,明知故问,“不送陈小姐回家?”
他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没有拿。”
我目光故意在他手上徘徊,“文件呢?”
他没搭理我,径自上车。我也连忙跟着上车,不过这次坐在他旁边。我一上车,他就朝我扔过来些什么东西,我接着一看,胃糖。
我轻轻一笑。
我回到家的时候,之乐正在大厅等我。
他看我回来,问,“加班加到现在?”
我点头。他又问,“吃了饭吗?我叫工人把饭热给你吃。”
我又点头,然后拉着旁边的雅浩,“你不吃也喝点汤。”
我知道他不愿意,但我死拉着他不放。不一会儿,我们又摆阵般的坐在餐桌前。
气氛一直都很不好。谁也没有打破沉默,周围除了吃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外,就什么也听不见。
鲁之信,加油!
我深呼吸,在心里再三给自己打气,然后毅然地站起来,绕过之乐,坐到雅浩旁边。
之乐看我的眼神尽是惊讶,但雅浩更惊讶。我知道我自己已经不能退缩,我对雅浩说,“雅浩,把手放在台面上。”
雅浩过了好几秒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地抬手,按照我的吩咐放在台面上。
我的手已经开始在颤抖,但我还是叫自己镇定下来。我缓缓地抬手伸向雅浩。最后,十指紧扣。
我感受到雅浩的手明显地一震,也看得到之乐惊诧,愤怒,责备,震惊的面孔。
我看得到之乐因压抑而握拳抖动着的左手,也看得到那因紧握筷子而导致关节泛白的右手。之乐瞪大眼睛,目光如箭,呼吸因难以置信而呈现罕见的急速紊乱。那是我从来没看过的之乐的样子,压抑着几近失控的自己。
我同时也能感受到雅浩惊喜交加的视线。感受着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感受着他反握紧我的双手传递给我更大的勇气面对之乐。
我还能清楚知道自己心中是多么的惊慌却又要假装镇定,多么想逃避之乐愤激的目光却又告戒自己不能退缩。对,怎么还能退缩?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我心一狠,拿过雅浩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的手也搂上雅浩的腰,手一收,此刻还呆楞着雅浩就这样向我靠过来。我咬紧牙关,鼓足勇气,但声音还是不免颤抖,“之、之乐……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那是天地塌下来的表情,我确信。我很奇怪为什么之乐会有这样的表情,我也很心痛,难道我真的让他失望至此?
此刻的之乐,面如死灰,呆如木鸡,仿佛我这句话震破了他的脑袋,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不断喘着气,手一痉挛,筷子应声而下。
“之乐!!”我吓了一跳。他的反应完全超出我意料之内,我以为他会很生气地翻桌子,但他一声不吭,仿佛是一个受了巨大的打击而随时倒下去的病人。
我急忙伸手想要握着他的颤抖手,却在还没碰触到之前被他狠狠打开,“不要碰我!!”
手中的疼痛仿佛电流那样窜过全身,我的心紧紧地一揪,痛的我几乎落泪。之乐……之乐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打过我一下,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我说过一句话。
“之乐我……”
“吃饭!”我急忙的解释被之乐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得很轻,仿佛只是用气喷出来的两个字,却带着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强硬。
我眼睁睁地看着之乐明明已经频临爆发的边缘却还要强逼自己拿起筷子,低头生咽食物,犹如嚼蜡。
我也不敢多言,低头拿起筷子,一粒一粒米饭地往嘴里送,全身紧张的不断颤抖。雅浩仿佛也察觉到这一点,手轻轻地覆上我的背,希望能给我安慰。但他不知道,这样做,只会令我更心惊,只会令我更怕让之乐看到,惹之乐生气。
我以为,这顿饭顶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想到一开始我就已经成了炮灰。
这难堪的饭局不知持续了多久,我们各怀心事,直到最后之乐轻轻地放下筷子转身往楼上走的时候,这顿饭才能成功的不欢而散。
我赶紧追了上去,在之乐关门的前一刻叫住他,“之乐、等等之乐……能不能谈谈?”
之乐放我进来,自己独自坐到床沿,木无表情地洗耳恭听我要跟他谈什么。
我心凌乱不堪,又痛得仿佛被猫爪抓扰。我问,“之乐?对不起之乐,哥…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之乐木无表情,不动如山,一声不吭。我看了更是焦急,我冲过来蹲在他跟前,握着他的手,“之乐,你给点反应我好不好?之乐!!”
半晌,之乐开口,“你除了能接受跟男人在一起,还能接受跟自己的弟弟在一起?”
之乐的语气,与其说是责备轻蔑,还不如说是询问。那只是用平平实实的语气说出的话,对我来说却是不一般的打击。就仿佛是一个等待枪毙一了百了的死囚,临死前才告诉他改用五马分尸等酷刑一样,我头脑一片空白。
之乐重复,“你除了能接受跟男人在一起,还能接受跟自己的弟弟在一起,是不是?”
我看着之乐的眼睛,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对不起之乐,我……”
“我明白了。”之乐突然打断我。“我一切都明白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我抓住之乐的手臂激动地要解释,“不是不是!!之乐你听我说……”
“我真的明白!!”之乐又打断我,他甩开我的手,捧着我的脸,慢慢靠近,“你是想说,你喜欢他,所以可以抛开一切束缚,对不对?”
我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想说什么,但我却无意识地点点头。之乐的目光如针,仿佛透过我的眼睛刺进我的脑袋,我头脑一片混沌。
“那你出去吧。”之乐松开捧着我脸的手。
“可是……”我想说什么。
“有什么明天才说。一切明天才开始。”之乐也站起来,看着我,“好好休息,你不是也累了吗?”
我犹豫一下,还没决定如何,之乐已经把我带到门口。他摸摸我的脸,脸上终于有点表情,他说,“哥,晚安。”
我点点头,也摸摸他的脸,“你也早点睡。”
整个过程我都不知谈出些什么,只知道我现在越来越不安。刚才的之乐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怎会如此?我万分头痛。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回自己的房间,却在经过雅浩房间的时候被他叫住。
“之乐……之乐如何?”
我叹气,我也不知如何。“他……还算冷静吧。”
雅浩也看得出我的焦虑,他牵过我的手,“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不知道之乐的反应会这样……”
我抬头看着雅浩,连雅浩也察觉之乐反应异常?我勉强地一笑,“不是……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自己说总比他自己发现好。”
但其实……他怎么说也应该有点头绪了吧,那么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难道他断定我不会这么大胆坦白地跟他说出一切?
我撑着额头,脑袋开始越来越混乱。
雅浩看了也心痛,“不要再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你很累了,睡吧。”说着,他把我往房间里拉。
我却不愿意,“我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惹之乐生气。”
雅浩也不愿意,“我不放心。我只是想抱着你睡,我明天趁他还没起床之前把你抱回你房间好不好?”
他哄诱着,我抵挡不了,只能点头。
说真的,这种情况,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困在房间。
雅浩轻笑,吻过我的额头,把我牵进他的房间。 22
如果事情不是比我想象中简单,那么就是比我想象中麻烦,而且还是麻烦很多。
当然,我坚信后者。
自从那次之乐在饭桌前失态过之后,第二天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若无其事。只是若无,并不是真的无其事。我知道我们心中肯定有一跟致命的刺,他不挑明,我也不知如何处理。
我总是提心吊胆,以我所认识的之乐,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过的逍遥自在。他到底意欲何为呢?到底是我想的太多,还是真的有股危险的气息在暗涌着呢?
步步为营,惊心动魄,已经成为我近来的真实写照。
雅浩看了总是觉得内疚和为难,“之信。让我去跟之乐说说好不好?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我摇摇头。他根本不了解之乐,之乐现在已经对他有偏见,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
日子又这样过了近一个月。当然还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在雅浩的开解下,我也慢慢觉得可能真是我想太多。就算之乐不满意我和雅浩一起,但我和他始终是兄弟,两兄弟,哪里有隔夜仇。我知道,他也会希望我快乐。
我和雅浩越来越好,也越来越亲密。虽然我们还不会太明目张胆,但我还是差三隔五地往他房间跑,然后在清晨的时候,他把我抱回房间。直到有一次,被之乐撞破,据雅浩所说,当时之乐表现平静,他说,“在你房间不是很好吗?抱来抱去你不累吗?”我知道后,很紧张,但当天下来,之乐也没有什么特别表现,于是我又放心下来。
或者是有了那次的宽容,我和雅浩越来越肆无忌惮。原本一直坐在我们中间的之乐,被逼到我的右手边。于是阵势有变,我位于中间,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今天晚饭,我们又按照这个阵势去坐下来。一拿筷子,我和雅浩的胳膊又打架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雅浩也不是第一次抱怨。
“之信,我也不指望你改用右手拿筷子,可是你不能动作小一点吗?”
我也很无奈,“我二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吃饭的啦,又不见之乐向我投诉。”
说完,我看了一眼旁边的之乐。一看,马上奇怪的问,“之乐,你之前不是也用左手吃饭的吗?怎么今天用右手?”
之乐这才抬起头,“那是因为你一直喜欢坐在我右边,而且自小习惯用左手,我怕撞到你,所以学着用左手吃饭。”
我听了心里一紧,我竟然从来也没有察觉有这件事。旁边的雅浩也似乎听出些意味来,也忿忿地用左手那筷子试试看,结果什么也夹不了。我笑他,然后神气地说要自己来表演,结果我发现我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我不甘心,再试,再失败。继续试,继续失败。
我暗想,改变自己的习惯,到底要多大的恒心。
晚饭过后,我又跟着之乐冲进他的房间。
我一坐下,之乐就一脸明了地问,“想问什么吗?”
我轻笑点头,“之乐,你用右手拿筷子夹东西给我看看。”
之乐用四支笔充当筷子,双手拿着把台面上的小物件一件一件地夹给我看,然后扔下笔看着我,目光对望的一刹那,我心无故一惊,自己想说也什么也忘了,只能傻笑着掩饰尴尬。
之乐当然是一看就明白,他问,“哥,你为我从小就忍让你觉得内疚?”
我一楞,点点头。
之乐坐到我旁边,看着我,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何需内疚。哥,之乐能为你做的,最多也只是放弃用这只右手拿筷子。但很多事情,之乐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放弃了。”
我握住他的说,真诚地说,“不!哥知道之乐为哥放弃了很多东西,之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哥一定会支持之乐的!以后,要等哥去照顾之乐了。”
“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之乐想要什么?哥给你拿回来!无论什么,哥都会给你想办法的!”
之乐听了苦笑,那是很凄楚的笑,仿佛天地间没有人能理解他。他笑的孤独。
“怎么了,之乐?”我急切地问。
之乐摇摇头,说,“哥。我不甘心。我以前看上了一本书,我在书店里等了它八小时,可是只是走开两分钟,它就被人买了。天对我很不公平,我不甘心!”
我连忙说,“不用不甘心,一切都可以有办法的。你要什么书?哥一定给你找回来。你说。”
之乐看着我,眼里水波泛动,“我要你回来。”
我要你回来。我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说,“〈〈我要你回来〉〉是吧,是小说,还是散文?”
之乐的眼中的光芒闪动一下,然后他又沉默。
我想着他可能也不知道什么文体,于是问,“那……知道作者吗?你想想。”
之乐还是沉默。
于是我没有再问,我承诺,“之乐,哥一定想尽办法办法把你要的东西买回来。”
我回到自己房间,第一时间开电脑上网。搜索,上论坛留言,上聊天室问人,能够做的,我所想到的,我都一一去做。
但结果,无果。
雅浩进来多时,他安静地坐在床上,玩弄着左手拿筷子夹东西的无聊玩意。然后在我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时候,他苦味地说,“你知道吗?原来为一个人改变习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小孩,完全没有大人的督促,靠自己的意志,更加难。”
言下之意我岂会不明白,我脚一蹬,滑椅就这样滑到床前,我握着他的手,说,“雅浩。我承认,之乐对我很重要!他是我生活的所有重心。我知道他爱我,我也很爱他。但我爱他,不代表就不能爱你!这个世界上,有亲情,像我和之乐,有爱情,像我和你,还有友情,像我和其他人。上帝制造这么多情感给人类,并不是叫我们为了一样爱情而去扼杀其他爱情,而是叫我们用心去包容其他爱情。我坚信,我爱之乐,和爱你,是没有冲突的。所以你也不要问我,你和之乐,那个比较重要,也不要问我,要是你和之乐掉下水,我会先救哪一个这些让全世界男人都觉得为难的无聊问题。我相信,我们能一直这样好好的生活下去的,是不是?”
雅浩听了,一阵释然的苦笑,“对不起,之信。我好象有点嫉妒了。我老是觉得,好象我介入了你和之乐之间那样。”
我轻笑,轻吻他额头。
第二天,我早上早早做好了整天的工作,然后请了半天假,全市书店逐间逐间地找。可是我找了半天,什么“我等着你回来”,什么“我盼望你回来”,什么“我坚信你会回来”,反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就是没有“我要你回来。”
我无奈之下,惟有把所有有“你,我,回来,”这些字眼的书全买回去,想着总有一本是对的吧?
晚上,当我像个搬运工那样把近百本书抬进之乐的房间时,之乐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楞楞地站在一边,看着我一堆又一堆的书放下来。
我喘着气,拍拍身上的尘,笑着对之乐说,“之乐,过来,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书。”
之乐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满头大汗,“全是你自己找回来的?”
“对啊。”我点头,然后拉着之乐蹲在,一本接一本的递给他看,“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书,看看。”
之乐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手中的书上,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看了不免担心,“没有一本你想要的吗?不会吧,你看看这边有没有?”说着,我又往另一堆书翻去。
之乐突然拉住我,“哥,今晚在这里睡。”
他说的很认真,差点把我吓了一跳。我说,“好啊。我帮你一起找,要是这里没有,我还有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忙。”
之乐松开手,又是无奈的一笑,“我自己找就可以了,你先去洗澡。”
“还早呢,我还是先帮你找找吧。”
说着,我又开始翻书,之乐也开跟着翻书,而且翻得随意。
“你在这里睡不用先问问鲁雅浩吗?”之乐在翻书,顺便问。
我笑,“有爱情,难道就可以忽略亲情了吗?弟弟也一样重要的。”
“我重要?”之乐看着我。
我点头。
之乐笑,“去洗澡吧。只有我,才知道哪本是我想要的。”
我又点头。他说的是事实。我在这里,只能帮忙翻书。
我站起来,走不了两步,身后又传来之乐的声音,“我和鲁雅浩,哪个重要?”
对于这个问题,我并不觉得为难和惊讶。
我转过身来,掏出钱包,取出一张重要的纸细心地展开来,蹲下,递到之乐面前。我正色地说,“一样重要。之乐,你和雅浩,一样重要。”
之乐看看我手中纸上熟悉的字,笑笑,“我找到了。”
“啊?”
我正要感到疑惑之时,之乐就把一本书递到我面前。“我找到了。”
我低头一看。
《我的爱,我要你回来》
23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乐,一切都仿佛变的很美好。
自从之乐不再成为我和雅浩之间的障碍后,我们的爱情发展得飞快。雅浩开始完全进驻我的房间,只有在必须通宵工作的时候才会在自己的房间逗留。我们每天一起工作下班。再忙,碰面时总会交换一个眼神。我心痛他为工作劳累时,会把关心的字条夹在文件夹里递给他,要他注意休息。他知我为图纸费寝忘餐时,也会发信息过来,要我提防胃痛造访。点点滴滴聚在心中,我们都甘之如饴。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正式从设计部的和尚军团里光荣引退,他们同仇敌忾,决定对我群起而攻之,不断戏言我明天就会被我口中的美人甩到太平洋,还说我现在归队的话就可以考虑接纳我。我大笑三声后,照样旁若无人地拿着手机看着雅浩的信息笑的甜蜜。他们总是对我在有信息时笑的花痴,没信息时又甜蜜地失落的样子表示不屑。和尚军团的首脑小彪更是忍无可忍地把图纸卷成喇叭朝我吼,“那个恋爱中的疯子请一个人到厕所里安静的疯!”
而我也会马上把喇叭抢过来,照样朝他吼,“那个和尚军团的首脑再吵就扣你这个月的奖金!!”
于是全公司都知道设计部有一个恋爱中的疯子,和一个和尚军团的首脑。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手头上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我和雅浩和总算有点清闲时间。
在办公室,公事交代完后,我跟他说,“那下午没什么事了吧?我想出去一下。”
“去哪?”他问。
“我想回我以前的屋子拿点东西。”
“好啊。”他马上就答应,“我和你一起去。”
“恩。”
吃过午饭后,雅浩陪我一起回去。他在厅里等我,我独自在房间里找呀找,终于,找到。我拿过面前这个小小的红盒子,打开看着里面银光闪闪的东西,轻轻地笑了笑。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用得着它们的一天。
我把他们藏在衣兜里,走出去跟正在看杂志的雅浩说,“可以走了。”
雅浩站起来,“东西找到了?”
我点头。
“在哪?”他朝我前后看了一眼。
“不告诉你。”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我们走出公寓大楼的时候,突然一把声音叫住我。
“鲁先生是吧?”
我和雅浩也回头,一看,管理员是也。
我礼貌地笑笑,“李大叔,好久不见啊。”
“对啊。你这些天去哪了?搬走了吗?”
“恩。”我点头,“今天回来拿点东西。”
“呵呵。”李大叔和蔼地笑笑,“怎么搬也说一声啊。无端端不见人,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呵呵。”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李大叔忽然想起些什么,对我说,“对了。你能帮忙签个名字吗?”说着,他就把记录寄存名单的本子拿上来,“之前你弟弟之乐寄存了些东西在这里,可是他拿走的时候忘了签名,你是他哥哥,你签也一样的。可以么?”
“没问题啊。”我走过来,拿起笔,按照大叔的指示在本子上大笔一挥。正想把本子还给他的时候,突然,一列醒目的日期刺入我眼帘,我心一紧,连忙指着上面的日期问,“这天晚上11多之乐回来过?那……那他什么时候走?”
李大叔想了一下,“好象是第二天早上吧……好象是。”
我不满,“什么好象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
李大叔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回想了许久后还是显得为难,“都好几个月了,我怎么还能记清楚啊。不过,应该是第二天吧,因为他的东西我是第二天才发现不见了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晚上我走开的时候他拿走的。哎呀,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要不是前天有人检查记录,我也不知道没有签名这事。”
他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再问。其实按道理,之乐要是回来了事情应该不会发生才对,但既然发生了,那么就应该是他在我们回来之前走了。可是十一点多,我们就算不在屋子里,也应该在楼下了吧?竟然没遇见?再说事后之乐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他当天晚上回来过?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但脑筋转了个圈,又觉得,他就算事后告诉我他当天晚上回来过有什么用?就算同一座大厦两辆电梯一进一出没遇见又有何奇怪?最重要的是,我怎么会怀疑我弟弟啊。
我甩甩头,要自己清醒过来。
雅浩看我这样子,手搂着我的肩膀,担心地向前问,“之信,怎么了?”
我看着雅浩,话语就要冲口而出,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我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一些小事情而已。”
雅浩这才放心,“那好。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然后与他并肩迈步。
我上了车,雅浩在我旁边说话,但我的思绪却还一直缠绕着刚才的事情不放。我要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我心里还是有点疙瘩,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但哪里有问题呢?之乐?不可能!我是他的所有,他根本不可能这样对我。那……
在我还陷于思想战争当中无法自拔时,一把不耐的声音把我扯出来,“之信,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不好!”
我回过神来,看着旁边的雅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雅浩也看看我,“你从一上车就心不在焉到现在了,你到底发现了些什么你跟我说啊!”
我根本不知该如何说,想起了什么,反问,“雅浩,那迷幻糖,就是你说之乐在我房间找到的那包迷幻糖,你是怎么得到的?”
雅浩对于我问这个问题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那天在大厅,我看见他拿着一包东西左看右看,我当时一看就知道是迷幻糖,我问他那里得来的。他说从你房间的角落搜出来的,还说可能你以前吃过的胃糖吧。然后他就没理会的。”
我马上接着问,“那他事先知不知道我去酒会时会跟啊光见面?”
雅浩想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反正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应该不可能从我以外的人身上得到酒会的名单吧。”说着又问,“到底怎么了?”
我舒了一口气。对。我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之乐?一切都是碰巧而已,而且现在一切都雨过天青,我还这样追究实在不当。
我朝雅浩笑笑,“没事,我想太多了。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我的古怪想法。”
雅浩拿我没办法,“老是这样。真有什么事你真的要告诉我才好啊!”
我点头,然后马上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有应酬吗?你准备好了?”
“恩。你呢?”
“你送我回家,我换件衣服。”
方向盘一转,车往另一边驶去。
我从来没有轻视过雅浩在交际场所中的受欢迎程度,现在看来这棵有主的名草还真是香飘百里。
众星向这轮明月拱过来,把我这个小星辰挤了出去。我无奈地看着属于我的人被别人围绕着,自己却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又是骄傲又是自卑。身处其中的雅浩也可能注意到,他礼貌地拨开人群,朝我伸手想把我拉到他身边,脸上是一副求救的样子。我知道他这样只是为了安慰我,于是我故作傲慢地一挑眉,摆出一个见死不救的样子,转身坐到角落,还一脸得意地看着他的哭笑不得。我知道雅浩是个体贴的好情人,但我也是个明事理的好情人。一切都是应酬而已。
如非必要,我也不会走出去奉承应酬。当然,要是必要,奉承我也能做到很尽责。怎么说也不能失礼于人。大部分时间,我都安分地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鹤立鸡群中的雅浩是如何的光彩照人。所以当雅浩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我也不是太惊讶。
“走啦。”他拿过我手中的酒放在台面上。
“这么快?那边还有人在等你啊。”
他笑,“这么留意我?可是我只知道你也在等我。”
我也笑,挽着他的手一起逃离现场。
车内,只有音响在放出曼妙的歌声。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雅浩忽然问。
我好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不高兴?只为刚才围在你身边的那些俊男美女?”
他也笑,竟然有点腼腆,“可是上次你看见有女人从我办公室里出来都发飙成那样。”
“那怎么一样,那只是误会。而且我怎么看都是一个通情达理,海量汪涵的好男人,加上我现在坐稳正室宝座,怎么会计较应酬这些小事情。”
雅浩听了笑的清朗,“哦?我的正室知书识礼,通情达理,而且还本领高强,你说我怎么奖励你好?”
我忍住笑,“送我一枚戒子。”
话音刚落,车就马上急刹。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如此的不愿意,但一看,他却笑的如夜空中的繁星般灿烂。我不解地征愣,直到他掉转车头往另外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我问,“你想去哪?”
他回答,声音响亮干脆,“买戒子啊!!”
我忍不住开心的笑,“傻瓜,现在店子都关门了。”
“那敲破他的玻璃偷吧。”
“你疯了?”我瞪他,当然笑还是扯不下去。
“对啊!!”
我当场瞠目结舌。他却笑得得意洋洋。
“等等等等!!!”我想起什么,突然喊停。他以为我要他放弃,不从。于是我们纠缠了一番,最后他迫不得已把车停在一边。我跟他换了个位置,由我开车,到了目的地,我把他赶了下车。他疑惑地下了车,以为这附近有首饰店,四处张望一下,谁知回过神来,我已经把车开走了。
五分钟后电话响。里面传来雅浩啼笑皆非的声音,“你把你对象我扔在这里干吗?”
我笑,“对象你乖,你对象我很快回来接你!”
于是挂断,超速行驶。
我想要的东西放在我今早衣服的衣兜里,我不知冲了多少个红灯才能在40分钟内出现在雅浩面前。我笑的很开心,他却笑的很无奈。
他说,“你竟然把我扔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几十分钟内有多少个人走过来问我多少钱啊!!”
我当然知道,就算不是这个钓牛郎的集中地,以他的样子,站在大街上,都会有人扑过来。
我忍不住笑,“那你怎么对他们?”
雅浩不回答,把一只微微红肿的手递到我面前。我意料之内,双手捧着他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地一吻,“还记得这里吗?”
雅浩点头。“耻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忘了。”
我耸耸肩,把他拉到一棵树下,“那天晚上我就坐在这棵树下。”
“还喝得烂醉呢。”雅浩补充。
“然后你还过来搭讪。而且一开口就让我知道你是个行外人呢。”我笑着,语气挑衅。
他也不生气,伸手就把我按在树上,“那你要不要我变成行内人?”
我笑容不减,抬手环上了他的脖子,“不想做男人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他也笑,对着我唇凑过来。我却抵住,“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我掏出一个红色的绒面盒子,打开,让一直暗无天日的银光散发出来,然后抬头看着他,他也惊讶地看着我。
“你……你去买了?”他看看我手中的戒子,再看看我,惊讶得说话结巴。
“很久以前就买了。”我说,“原本是想给啊光的。”
我知道这个名字会破坏气氛,雅浩脸色顿时一沉,但我还是继续说,“那时侯出了第一份工资,有一次我跟啊光去逛街,我看上了这对戒子,他也说好看。于是我买下来,可是一直没敢送出去。”
“你把原本要送给他的东西送转给我,你不怕我生气?”
我继续问,“那你现在生气吗?”
“我的样子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雅浩的语气已经开始尖锐。
我笑,笑他还是这么可爱。
“这是另外一对。”我轻轻牵过他的手,看着他,“我原本要给他的那一对,刻上了我和他的名字后,我把它们扔进了啊光家的垃圾桶。因为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将它送出去,我决定把他放在啊光家的某一个地方,于是我选择了垃圾桶。”
“那这一对呢?”雅浩问。
“我从啊光家出来,我觉得很难过,但不知为何又觉得很轻松。我要自己再去多买一对,告诉自己,这一对我一定要亲手送给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我把其中一只戒子放在雅浩手心里,“就算是这对戒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它会有主人的一天,但今天我知道,我这个愿望将会实现了,所以我把它们要回来。雅浩,我爱你,我愿意把我和啊光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愿意戴起这只戒子吗?”
我知道他愿意。他脸上全是幸福和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颤抖着向我伸出左手,看着我的啡色眼眸在夜色中闪亮的如同茶晶。他静静地,期盼地,等待着我的下一步。
我小心翼翼地将指环套进他的无名指,然后看着他,向他伸出的我左手。当他的吻,和指环落在我的无名指上时,幸福的感觉把我冲击得眼里一片氤氲水气。我轻笑,“这树是我们的媒人,也是见证人,雅浩,我们礼成了。”
雅浩也笑,眼中几欲滑下的泪水仿佛要在明月下变成珍珠,闪闪发光。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越来越近的气息,最后四唇相叠。
这是一个纯洁,不含任何欲望杂质的吻,犹如学生们的初恋。
浅吻后分开,雅浩双手捧着我的脸,为我抹去不知何时掉下的泪水。我也捧着他的脸,看进他泛着盈盈水波的明眸。我说,用仿佛愿意把心也掏出来的语调说出世俗的三个字,“我爱你。”
吻。
又是吻。
一个激烈的吻。我们都霸道地想要吸尽对方体内的气息,据为己有。
我要将你据为己有,雅浩。因为我爱你。
雅浩,我也知道你要将我侵占到底。因为你也爱我。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这夜,花开。
这夜,天明。
这夜,多幸福。
多幸福。
24
缠绵过后,我和雅浩相拥到天明。
雅浩在我身边睡的像个孩子,手霸道地缠上我的腰。我轻吻他的额头,轻吻他戴着戒指的无名指,最后轻吻他的唇,然后埋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我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但我又觉得很害怕,我怕我一睁开眼,雅浩就会不见了,我指间的戒指也会不知所踪,所以整个晚上我都频频地惊醒过来。但只要我一看到雅浩还在我身旁,我俩手上还是有着那对泛着银光的戒指,我就会再次吻过他的唇,再次沉沉睡去。
早上六点醒来,就再也睡不下去了。我轻轻将雅浩移了个位置,然后下床到厨房找水喝。一开门,就看见之乐从雅浩的房间里出来。我奇怪,便叫住他,“之乐?”
之乐闻声转身,微微吃了一惊,“哥?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我走过去,疲倦地揉揉眼睛,“我睡不着。觉得有点口渴,所以下床找水喝。”
“房间冰箱里没有吗?”
我摇摇头,“早没了。忘了叫人放进去。对了,你怎么从雅浩的房间里出来?”
之乐晃晃手中的笔,说,“通宵写论文,笔都用光了,不想打扰你们,就擅自进去找支笔用用。”
我拿过之乐手中的笔,说,“这笔不好用的,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支好点的。”说完,进去挑来一把笔,递给之乐,“这些吧,我都是用这些的。”
之乐伸手接过,看看我的脸色,有点担心,“我给你去热杯牛奶让你再睡睡吧。”
“不用了。”我拉住他,“你写论文吧,早点写完再歇会儿。你今天下午才有课吧?”
之乐点头。我拍拍他肩膀,“那快去写吧。”
把之乐送回他房间,我就到厨房里喝了杯水,然后还特意地冲了一杯参茶,轻轻把它放在之乐的书桌前,然后就去睡觉了。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雅浩也已经工作,他留了纸条叫我好好休息,署名是“之信伟大的对象——雅浩”,我看了,心里怎能不溢满阵阵暖意。当我梳洗好一切,走到餐台前时,又看见另一张纸条,压在微温的牛奶下,清秀的字迹提醒我,记得给他参茶,也别忘了给自己牛奶。
我轻笑过后,觉得今天阳光披泽万物。
我还没踏进公司大门口半步,就听到里面一群吱喳鸟在旁若无人地谈论着总裁左手无名指上戒子的事情。当我回到设计部,新闻就更加轰动化。军团首脑小彪咆哮过后,几欲要把图纸剪成一个个小人头像,写上我的名字和生辰然后蹲在角落里用鞋拼命敲打。但开完玩笑后,还是一群人高兴地簇拥上来恭喜我。他们问我选好日子没,问我要多少人情,问我要送什么大礼,还有最重要的是问我有没有命令新娘多叫几个姐妹,让新郎的兄弟多看几个美女。一大串问题逼的我只会笑不会答,在我还不知如何应对时,之前还一脸愁云惨雾的小常就冲出来派喜帖。大伙惊讶过后,又立即转移阵地往小常那边扑过去。
今天全公司上下都喜气洋洋,雅浩当然也能感受的到。但在办公室内,他却异常沉默,对外面的情形一字不提。
他签完我给他的所有文件后,仿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头对我说,“天格投得西区一快地皮,因为他们最近资金出现问题,所以决定要招揽其他公司一起承建,我对这项生意有兴趣。”
我听的一脸茫然。他从来就不跟我谈生意上的方案的啊。
他看我好象还是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决定开门见山,“这次我们最大的对手,是中城。”
这句我终于都明白了。我有点恼气地皱眉,“你怕我会泄露公司机密?”
他听了连忙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解释,“我是怕你觉得为难。”
我觉得好笑,“怎么个为难法?”
他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终于吐出孩子气的一句话,“我怎么知道。你跟他怎么说也有十年爱情啊。”
我再也忍不住气,伸手捏捏他的鼻子,“你怎么还在意这个啊?”
他不满地甩开我的手,坐回转椅上,“反正我对这个人就是很感冒!!”
我走到他跟前,又无奈又恼气地用手指点点他的眉心,“全公司都在谈论我结婚的事情了,你这个新娘还在翻旧帐,怎么可以小气啊!!”
他拿眼横我,接着又觉得好象是自己敏感过度似的咬咬唇,似笑非笑地顺着话题说下去,“那么快就轰动全公司,看来你人缘还真好。”说完又一副思考状,“对了,你说到时那里找个新娘来让他们看好呢?”
我也学着他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那还不简单,我一直都是想着到时让你穿上女装扮新娘的啊。”
他忍住笑,还装出一个好建议的样子,“对哦!到时我肯定艳压一切。”接着又可惜地摇摇头,“但要是我的婚礼上找你扮新娘,肯定会把所以的宾客都吓跑的。”
我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屈辱,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可是他就着我的力气一扯,我扑了个满怀。正要不忿地抬头,他的吻就欺了下来,沿着脖子滑到肩窝,在上面用力地吸吮着。我以为他会有下一步,但他吮吻过后,就满意地看着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杰作。
“好大一块,不准遮住。我要让全公司的人知道这个准新郎的准新郎是谁。”
我笑,“你又开始发疯了。要不要在我身上签下名,证明我是你的所有物。”
我只是随口说说,他却觉得言之有理,二话不说就马上执笔在我身上吻痕处签下他的大名。
“这下你就是我的了。看谁能跟我抢。”
他笑的很得意,我看的都快懵了。但征楞过后,我又马上扯开他的衣领,在他肩上吻下更大的一块,然后笔潇洒地一挥,我也一脸得意。
“这下你也是我的了。”
他侧头看看,笑着点了点我的唇。
或许是因为没有了我这层心理障碍,雅浩开始全情投入争夺承建权的工作里去。导致的结果是我现在要一个人回家。其实我是应该要留下来并肩作战的,但到现时为止都还没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于是我也只能继续跟进鸿天计划的发展进程。
傍晚六点的时候,我抱着一堆图纸从停车场的电梯里走出来,正想掏出车匙开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我侧头一看,不能说不惊讶。
他走到我面前,不知为何,气势凌厉。而我,只能尽量地展开友好的微笑,“好久不见。”
“上次酒会不是见过吗?”啊光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我只能扯扯嘴角,继续生疏地喧寒问暖,“是。最近好吗?我看过你最近做的几个大厦设计,很好。”
他眼中闪过诧异,“你还有留意我?”
我耸耸肩。“怎么说都还是朋友嘛。其实我以前就一直觉得你比较擅长大厦设计,可是你偏不听说,一心想着要把我比下去。”
他听了无言,而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一直站着。最后站到我的脚都有点酸了,我惟有开口,“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我刚想绕过他,他就单手把我挡住。
他问,神色认真,像是审问监犯,“你和鲁雅浩在一起了?”
我点头,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他看我承认的那么干脆,竟然生气。“他是你弟弟!!搞男人就算了,还要搞自己的弟弟,有歪伦常,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龌龊!!”
对于他如此慷慨激昂,我只能表现的无可奈何,“我和他都不介意,而且我们现在很快乐。对不起,我还有事,我看我还是先走了。”
说着我又想走,他又把我拦住。
“快乐?如何快乐?之信你别傻了,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你想想你自己比得上别人什么。他接近你讨好你不过是为了你那一笔遗产而已!!”
这话也把我惹气了,“雅浩在乎那笔遗产我早就知道,而且他没有必要那样做,我可以一分不少地把遗产还给他。”
啊光开始觉得我冥顽,“傻瓜,遗嘱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要是你放弃遗产,遗产就会自动转到你姑姑名下,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我不屑地笑笑,“有这么一回事吗?我不知道,而且就算那样,也不能证明雅浩爱我是为了我的遗产。倒是你,把我们的事调查的那么清楚,意欲何为?”
啊光一时语塞。
我叹了口气,用我最真诚的语气对他说,“啊光,我知道你很好胜,可是有些时候还是要适可而止。天格承建权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也不用浪费心机在我身上。”
他愕然,然后摆出一个不知情的样子,“什么天格承建权?你说什么不用浪费心机在你身上?”
他要继续装傻,我还能怎么样。我无心恋战,急着想走。他突然一手抓住我,我手上的图纸应声而下,他的表情开始扭曲,仿佛受到了奇大的屈辱,“你不相信我?”
我真佩服他还能问出这个问题,我都不知该不该据实回答。
我的沉默让他更加生气,他朝我吼,“我说真的!!鲁之信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你的遗产而已,你根本不爱你,你别傻了!!”
看他如此激动,我却还是反应平淡,“就好象你当初你接近我也是为了我那一张图纸那样?”
一句话刺中我们之间的死穴,他的怒气顿时像压力锅里面的蒸汽,不断膨胀却无处发泄。他输红了眼。
我又是暗叹一口气,收拾好地上的一切继续提步向前走。然而走不了几步,他又冲上来把我拉住,我实在生气,挣扎起来,“喇”的一声,他抓住我衣服的力气过大,把我的衣领扯开一个口,顿时,我肩膀上雅浩的杰作一览无遗。
我惊觉啊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肩膀,神色恐怖。我吓了一跳,马上把衣领拉回来,拔腿就跑。然而他却追了上来,把我压在地上,我忙乱地挣扎,顾不上手上散满一地的重要图纸。我从来不知道他可以有这样的力气,他像疯了一样,眼睛发红,把我弄的生痛。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我害怕得惊叫起来,大喊救命。我想就算全公司都下班,保安都应该还在吧。啊光似乎也明了我的想法,他一手捂着我的嘴巴,一手把我架住拖进杂物房。我在混乱之中失了先机,现在挣扎更显困难。当我被他扔进杂物房时,脚步不稳让我当场倒地。哗啦的一声,衣兜里的电话也跟着摔了出来,掉在墙角哗哗的打着转。
打电话求救!!
这是我现时唯一的想法。我踉跄着爬前,还没来得及捡起电话,脚就被啊光先发制人用木棍绊倒,“磅”的一声,我头脑又是一阵天昏地暗。完全没有缓息的机会,我才浑噩地想要翻身,一桶冷水就当头向灌下来。
冷!
我冷的停止了反抗。
我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冰冷的寒流瞬间冲击全身,清水自发间一丝丝渗进头皮,顺着垂发,经过脸庞,沿着脖子,一路下滑心窝。从骨髓到发根,从头到脚,都好像快要结冰了那样。我冰得愕然无措,只能傻傻地打着颤。
直到第二桶水派上用场,直到我全身上下全部湿漉漉,直到我白色的衬衫彻底半透明,我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我挣扎着站起来想逃,却被啊光骑在我身上把我死死地压下去。他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衣服,把布料揉成一团狠狠地擦拭着我肩膀上的位置,力气大的几乎要把我的皮肉都要擦下来。我慌乱,我心惊,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仇恨般的嘶吼,“看了就恶心,全给我抹下去,全给我抹下去!!”
“混蛋!!方选光你发什么疯!!”
我谩骂,挣扎。
他不屑,制服。
他的力气超水平发挥,我的顽强抵抗显得那么的无用。当我感觉到我的肩膀快要被他抹出森森白骨时,愤怒的本能令我使出超常力气,把啊光从我身上打了下来。我连连咳嗽,呼吸急速,脚步不稳,但还是马上爬了起来,跌跌碰碰地往门口冲去。我右手握着门把,左手就被他抓住。我连忙把一边的杂物狠狠地向他拨去,手用力一甩,马上就能挣脱,然而指环脱落的触感令我却步。
戒指?!我的戒指,我和雅浩的戒指!!
我顾不上眼前逃生的机会,蹲下来慌忙地寻找这不知掉落何处的戒指。满是积水的房间显得特别的滑,我跪在地上伸出十指一块一块方砖地去摸索。
戒指呢?!我的戒指呢??
我罔顾现况,一心要把戒指找回来。我慌乱地东张西望,直到一枚泛着银光的银戒映入眼帘,我喜出望外地伸手要把它拿回来。一切眼看就要到手。
此时,电话响起。
在如此紧张激烈的气氛中,电话的闪光和铃声就如同是爆炸前夕的导火线一样令人注目。我和啊光都死死的盯着屏幕上不断飞舞的雅浩的名字。我心又惊又怕,脸上血色全褪,意识到啊光的想法,我立即冲过来想要把电话抢回来,却被啊光捷足先登。
“啊光你别乱来!!”我气急败坏地出声制止。
他看这样子似乎十分满意,“怎么?你很怕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把电话还给我。只要你立即走,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眼下这种情况,我唯有频频让步。
我的话在啊光的耳里仿佛只听得到荒谬两个字,“还跟我谈条件?之信,你知道你现在处于什么状况吗?”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什么处于状况。我正如一只被恶猫欺负完正打算吃掉的小老鼠,可怜地被逼到墙角。我身上雅浩的签名被抹去,吻痕也被他擦得通红的肌肤掩盖了。全身上下湿漉漉,丝质布料贴紧身体,把我身上的线条勾勒的一清二楚,若隐若现。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我这副对了他十年的胴体现在竟然能挑起他的欲火。我清楚看到他眼中闪耀着欲望的火炽。
“你究竟想怎么样?”危机感开始让我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
“我的意图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他讥笑。“之信,看来你要好好多谢鲁雅浩,他让你变得迷人了。”
我咬牙切齿,但还忍不住害怕,“你不要乱来,雅浩不会放过你的!!”
“他如何不放过我?”一句话就已经踩中地雷,啊光的语气轻的可怕。他手指慢慢移到接听键上,轻轻一按,雅浩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
“之信?之信?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之信?听到吗?……”
雅浩的温柔的嗓音此时就好像是铁拳那样狠狠地打落在我心坎上,我连呼吸都要屏息了。我急得如同热锅里面的蚂蚁,一身狼狈,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向雅浩求救。
啊光看我这样子似乎更加得意,他把电话放到一边,步步逼近,轻声地对我说,“大叫啊,叫他来救你,我真想看看他如何不放过我。”
我发誓,我这十年来从来没有用过这么仇视的目光看过他。我瞪着他的眼睛仿佛能喷火,恨不得粉身碎骨在我眼前。
对于我的愤怒,他却显得懒洋洋。他嘴边挂着带着危险的讥笑,把我逼到墙角,伸手抚上我的腰身,脸贴在我耳边吹气如兰,“怎么还不把他叫来?让他亲眼目睹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情形,看他到时还要不要你!”
我当场愕然,他的恶意和疯狂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我瞪大眼睛,感受着一股寒意从脚底猛然往上窜。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危险的巨浪正带着豺狼猛虎般的气势向我扑过来,求生的本能让我奋力撞开面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恶魔,朝电话冲过去,张大嘴巴想要向雅浩求救。
“雅……”
我竭尽所能叫出一个字,身后是迅速靠近的声音,“嘭——”的一声,我眼前顿时一片花斑斑。啊光抄起地上的木棍狠狠的砸在我的头上,昏沉的痛间,我缓缓地转过头,努力地寻找着焦距,终于能看清啊光前所未见凶狠的表情,目光下滑,落在他手中沾了血的木棍上。我本能的摸摸发涨的头,掌心中的点点血花让我更加头昏眼花。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磅的一声,激起了点点水花。
嗡嗡嗡的声音过来,我耳中能听到的全是电话内传来的雅浩焦急狂叫的吼声。
他说着什么?他在担心什么?我将会发生什么?
有人我翻了过来,一言不发,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捆绑我的手。我胡乱虚弱地挥舞着双手反抗,他轻易制服。他说着什么?他说不能让我和谁在一起?他说谁在骗我?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感觉天花板在转,感觉墙壁在转,感觉面前这个人都在转。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我的皮带开始被人解开,我的裤子开始被人脱去。我依然想垂死挣扎,依然想用绑在一起的手拍打身上这个人,但举起的刹那才发觉,我的戒指呢?我摇着头到处张望,但我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全是雅浩的嘶吼般呼唤,他第一次急成这么样子,他在人前都是很风度翩翩的,他会温柔地唤我,“之信。”然后我也会会心地笑笑。
我会怎样地回他呢?我会用怎样溺爱的语气唤他出他的名字?
“雅……”我张着嘴巴想要唤出我心爱的人的名字,却忽然眼前一白,身后被人硬闯进来的撕裂身心的难受把我的话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我的眼泪泊泊的落下。我心痛我的雅浩,他的吼声经过电话的过滤,在房间里显得如此的渺小。还不如我身上这个人寻求满足时发出的喘息声。
我的眼泪继续泊泊地落下。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声可耻的叫声,我不能让我的雅浩知道他心爱的人正受着何等的奇耻大辱。
我的眼泪还是泊泊地落下。我想起今早雅浩留给我的纸条上的署名,想起他吸吮着我肩膀时造成的微痛和微痒的幸福感觉。想起所有的同事簇拥过来,恭喜我新婚快乐的喜悦。
我想起我的戒指,我的雅浩。
一股热流逆流而上,我的身体仿佛被烧了起来般难受。我眼前的物件渐渐地黑了下去,只有雅浩微笑俊俏的样子依然发亮。我看见他幸福地笑着,于是我也幸福地笑着。
他低头轻吻我带着戒指的无名指,然后抬头用闪亮的如同茶晶的眼眸看着我,是我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东西。
25
我相信就算是非洲的人民,都应该看过电视。
电视里面的女主角被人强暴,天空都会风云色变,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仿佛是上帝对一个可怜女孩的悲惨遭遇表示痛心。他老人家要世人都产生共鸣,要世人都感受那女孩子的痛不欲生。
可见上帝仁慈。在电视里面。
但现实并非如此。
我遭人强暴,外面月色迷人,风高气爽,凉风送暖。
或者并不是上帝残忍,他终于发觉我原来是如此这般地迷恋过阿光,终于大发慈悲,把他送到我身边。他这般善解人意,我能怪他什么?怪他年纪老迈,怪他老眼昏花,还是怪他糊涂了事?
怪只怪我当时没学着古时贞烈女子咬舌保贞操,在这之前还要义愤填膺地说一句,“我就算死,也不会被你污辱。”
呵呵,都怪我太没志气。我自嘲地笑笑。嘴角上扬,却引来全身一阵刺痛。
我痛得皱眉,那人便紧张地看着我。他眼里尽是担忧,看我没事,很快就低下头。
我以为他吃干吃净之后就会走,但自我醒来到现在,他都是低头一声不吭地坐在我身旁。或者他都已经算是世界上比较有良心的强暴犯,没有吃完跑之余,还把我放到一张干净的台面上,替我包扎好伤口,帮我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的电话在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因为已经没电。屏幕黑了下去。不耐用的电池,我要紧记以后也不要买这个牌子的任何东西。
不见天日的杂物房里面,到处充斥着陈旧发霉的味道。满是积水的地面,水气上升,阵阵的潮湿气息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糜烂冲击着我,我头痛欲裂。
我自醒来就一直看着天花板,目不转睛,看得我快要双眼发白。但我不愿意闭上眼睛,无论是暂时闭上,还是永远闭上。雅浩温柔的眼睛和清浅的笑容,总在我的世界黑了下去后,渐渐光亮起来。
他的漂亮,是如此倾倒众生。
雅浩的名字在我脑海里划过,我立即九十度地坐了起来。我罔顾身上的疼痛,一翻身,就要落地。阿光吓了一跳,他伸手过来想要扶我,被我狠力挥手拒绝。我一个不稳,磅的一声倒在地上。阿光紧张地想要把我抱起来,我胡乱地挣扎死命地朝他乱扔东西。我的反抗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开始倾向自虐,他不敢乱来,只能退到一边,焦虑地看着我。于是我四肢着地伸出十指一块一块方砖地去摸索。
我的戒指呢?我和雅浩的戒指呢?
我焦急地寻找着,丝毫不因我磨损的手掌而停顿半秒。阿光仿佛也知道我在寻找着什么,他在我身后说,“是在找这个吗?”
我立即回头,愕然地看着阿光手中泛着银光的指环。我用最快的速度飞身扑过去,但他稍微一向后一退,我就这样扑了个空。我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阿光拿者戒指的手。我虎视眈眈。
阿光一改强硬的手段,用温柔的语气企图减消的我敌意。他朝我伸出一只说,“之信,你是在找这个戒指吗?你过来,我帮你戴上。你过来。”
他轻声哄诱着,我却如同在听一个杀人犯宣布他的恐怖计划,不寒而栗。他见我不动,于是缓缓靠近,我竖起全身寒毛警惕着,手悄悄地摸上身后的木棍,开始凝聚全身力量。
但计划失败,他察觉了。他也不生气,站在原地片刻,突然沉着脸说,“你不要那我扔了它。”话声刚下,他就要转身。
我吓了一跳,冲口而出的叫声大得嘶哑,“不要啊!!”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扔,我一开口喊“不”,他就转过身来。他看我紧张的颤抖,又用上怀柔政策,“之信,我真的不做什么,你把左手伸出来,我帮你戴上它。你相信我。”
他又开始步步进逼,但我已经不敢再耍什么花样。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来到我面前,害怕得呼吸都快要屏息。但他真的没有不做什么,他轻轻地拉出我的左手,细心地为我抹去掌中的污迹和血迹,然后将指环轻轻套入我的无名指。他静静地看着我这只套上指环的无名指,一瞬间,竟笑颜如花。他抬头看着我,手轻抚上我的面庞,柔情似水,“之信,再也不要摘下来了,知道吗?”
我没有回答,侧着脸想逃避他的手。
他见状,轻叹一声,眼里仿佛闪过无限痛苦。“之信,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说着,他内疚地低下头,但不消片刻,他马上又抬头看我,神色认真,“之信,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鲁雅浩不是真的爱你的。他是骗你的。他靠近你不过是为了那笔遗产。我说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说得如此入肉三分,害我也不得不正视他。我一直看着他,仿佛是要看进他的灵魂里面。最后,我把手轻轻地覆在他还握着我左手的手上,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呈现欢喜之色后,缓缓地抬起,把手送到嘴边。
他似乎很感动,留在我脸上的手再次轻轻地抚过我的面额,他朝我笑得欣喜。于是我也对他轻轻一笑。但下一秒,疼痛让他皱眉,我清楚地听到他猛然地倒吸一口凉气时那震动气管的声音。我双目仇视,目露凶光。我双手紧抓住他手臂,利齿紧咬着他的手腕,力量之大,令我全身禁不住颤抖,泪竟然也接着落下。
阿光咬唇默默承受,不挣脱也不吭声。直到一股腥味充斥我的口腔,直到我的牙臼也开始僵痛,他才轻轻地捏住我的下颚,要我松开口。我满口鲜血,目光如箭,十足一只茹毛饮血的受伤的野兽。
戒指在我手,现在他再也没有什么能要挟我。
他看着满腔敌意的我,痛苦一丝丝地溢满整张脸,他张臂把我拥入怀里,内疚苦痛的话语全吐到我耳边,“对不起,之信。对不起,之信……”
我血盘大口一张,又咬上他的肩膀。比刚才那一下更狠,我几欲要撕扯下他的肩肉。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双臂,仿佛要挖出他的手骨。
一切他都默默承受。但他不知道,我其实是多么多么的想咬断他的喉咙。
阿光要把我带回家,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说不也没有用,于是我乖乖地跟他走。在路上,我指着七十一便利店跟他说我想吃东西,他马上就去了,然后我一转身就上了的士。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想了一下,把身上除了戒指以外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全给了他,告诉他随便去哪都可以。但结果他在下个街口就把我踹下车,还一脸轻蔑地骂我神经病。
真是一个毫无同情心的都市人,难道他看不出我刚才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事,现在连走路都剧痛难忍么?就算看不出,也该把我交给他的值钱东西还给我,东西全拿走,但又把我扔在这,这算什么?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渣,我要回去找雅浩和之乐才行。
我轻轻地半垂眼帘,朦胧间,脑内全是雅浩清浅温柔的笑容。
在夜色如同一个斑斓深海的都市,我就好象一只毫不显眼随波逐流的浮游生物,冰冷渺小得不见灵魂。到底游走了多久,我才站在这座豪华大宅的铁门前。
稍稍一抬头,我就看见现时还灯火通明的主屋。我知道雅浩还在等着我。他现在该是如何的焦急不已和苦无对策。之乐又该是如何的忧心仲仲。之乐看到我这样子,他会痛心疾首。那雅浩呢?他也会心痛万分,还是极度鄙夷?
我没有进去,我一直站在门口想,想着雅浩看到我这样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站累了就蹲在门口想,想着我再不回去雅浩又是怎么样的反应。
我在门口又站又蹲了多少次,直到有工人发现我,把我领回去。我一亮相,所有人就向我簇拥过来。他们全是莫名其妙的人,大厅里全是莫名其妙的仪器。他们说要帮我录口供,要我提供资料,他们问我发生什么事。他们之间没有雅浩,他们之间也没有之乐。我拨开他们继续往房间走去,李婶泪千行地跟在我后面,她问我伤得怎么样。她告诉我雅浩如何焦急,告诉我之乐如何担心。她还告诉我刚才雅浩是如何的忍无可忍冲了出去找老头子之前在黑道上的朋友帮忙,她还说之乐也跟了出去。她还想说什么,但我磅的一声,摔门。
声音隔在门外。
我开始脱衣服,一件不留。我冲到冲凉房,开大花洒,让冷水从头灌下。我拿起刷衣服的刷子,在身上狠命地刷。
刷。我要拼命地刷。我要在雅浩回来之前,把阿光的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把阿光留在我身上的味道,狠狠地刷去。
外面是嘈杂很声音,之后慢慢静了下来。接着又是很轰动的声响,所有的人都大叫了起来,我的房门被狠狠地敲打着。雅浩在疯狂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理会,我继续刷。
门被一种不可抵御的蛮力猛然撞开,那惊人的力量仿佛能引起地动山摇,我受惊,手中的刷子也跟着掉了下来。我楞了一下,连忙拣起刷子继续更使力地刷!
我和雅浩之间最后一道软弱的防线也开始被他无情地敲打着。他的声音开始嘶哑,他想撞门,但又怕伤到我。他会低声下气地哄诱着,他也会粗声焦急地大喊着,但换来的是我要紧牙关更加用力地刷拭。
哪怕是把肉把骨也刷下来,我也不要让雅浩看见我身上任何一快痕迹。
最后,“磅—”的一声,那扇为我尽过最后努力的小门,结果都是光荣地倒下了。可怜的它在我和雅浩之间微微地晃动,仿佛是向我道歉它的无能。
对,是应该道歉的。它是我最后的希望,现在连它都没有了,所以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雅浩靠近我了。但门被踹开的那一刹那,他竟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这世界对我还有一点怜悯,那么就应该在这个时候选择末日。
惊讶,震撼,愕然,不可置信。
我清楚看到我心爱的雅浩眼中闪过我明白和我不明白的情绪。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身上被刷子刷出的条条血痕,看着我头上被绷带缠绕着的伤口,看着我下身被侵入过的痕迹,看着我脚下一滩滑过伤口混着鲜血的积水。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忘了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也一分一秒地在熬。耳边又是急速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过来站在雅浩旁边,然后又是同样的表情,然后又是同样的反应。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被强暴过后的不似人样。没有人能知道我此刻的感受。花洒的清水滑过面庞,流入眼睛,我刺痛非常,却竟淌不出一滴泪水。
他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我。他们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但还有什么好看呢?你们还想用这样的表情看什么呢?我恍惚地低下头,缓缓地移步到澡房角落,轻轻地蹲下,然后继续狠命地刷。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喃喃自语,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哥!!”之乐惊叫一声,向我冲过来。我立即弹了起来,把所有的东西往他身上扔,“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疯狂地大喊,张牙舞抓地阻止之乐靠近,之乐不敢轻举妄动,站在一边既急又怕,“哥!!我是之乐,我是之乐,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冷静一点!!”
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我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出去,扔光了所有的东西,我就开始闭上眼睛拳打脚踢,我用尽所有办法要他们离开,却在一个人影不顾一切冲到我跟前时,一块浴巾紧紧包住我之后,冷静了下来。
雅浩把我狠狠地箍入他怀里,力量大的仿佛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肩膀上,他努力压下急速粗重的呼吸声,他在我耳边带着哭腔痛苦内疚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之信,对不起!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用,对不起!!”
我完全愕然。心猛然一紧,我立即张手死命地回抱他,眼泪紧接着滑滑地落下。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能够哭的出来。
26
一片黑暗。然后又渐渐光亮起来。
臣律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说,“鲁之信,你只要在这份转让书上签个名字,你名下的所有遗产都会转到鲁雅浩名下。”
我奇怪。怎么无端端要签转让书?我开口想要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旁边的雅浩出声制止,他温柔地对我说,“之信,快签了它吧。签了它,我就会永远爱你。”
我听了,很高兴。毫不犹豫,手一挥,就签了。
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臣律师已经不见了,旁边的雅浩也不见了。我孤独地站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周围空无一人。我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叫唤着,“雅浩?雅浩你在哪?雅浩?”
我猛然地张开眼睛,泪原来已经沾湿了我的枕头。
这几天来,这个梦到底是第几次出现,我都已经记不清楚。梦里面,一切都很含糊,所有的事情似是而非,我分不清真假。
我转头看着睡在我身旁的这个人。他面容俊俏,呼吸平稳均匀。他对我无微不至,他温柔地环着我的腰,只要我一挣脱,他就会醒。
我深信这个人是爱我的。也务必要爱我。
我的视线移向天花板,黑暗中辩不清颜色的墙壁仿佛凝聚着一团浓重的死寂向我压来,我头脑一阵昏沉。几天前的事突然涌进脑海,我措手不及。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场骚乱。我都已经一片模糊。
我只记得我当时抱着雅浩哭得天昏地暗。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遭到阿光的袭击,而是因为那不明所以的前所未有仿佛是劫难般的不安聚在心头。
我无处舒泄,极度惶恐。
我一直抱着雅浩不放,哭的声音沙哑,站的双腿发软。雅浩怜惜的吻重复不断地落在我的腮边,他那苦痛万分的自责和歉疚一直没有停止过出现。他说,“之信。对不起。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用。”
我听了,怎不心如刀割。雅浩不会知道,我之所以哭的变本加厉,抽咽得呼吸困难,全因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的切齿自责。
为什么是你没有用?为什么是你跟我说对不起?
我不要他如此自责,抱着他的手狠狠地收紧。他也牢牢地把我箍在怀里,用那几乎要把我的骨头都捏碎的力度。却只有这样的力度,才能让我安心。
我们就这样用几欲要把对方掐进自己的胸膛里那样的力度一直紧紧拥抱着,直到之乐过来把我们分开。
他轻轻地把我往他怀里扯去过,对雅浩说,“出去再说。”
之乐把我拉到床边坐下,用被单把我围起来,递过来一杯水,就着我的嘴巴缓缓地让我喝下。他轻轻为我抹去嘴边的水迹,然后抱着我,手不断地摩挲着我的脊背,给予我最大限度的安慰。
他说,沉稳的声音轻细得如同窗外吹过的晚风。“没事了。哥,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之乐会保护你的。”
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水杯,点头不语。尽量忍住眼泪。
之乐更是心痛地把我拥的更紧。我埋首在之乐的肩窝里,安静地抽噎。眼睛却一直瞟着站在我们面前的雅浩。
自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此时此刻才能静静地注视他的样子。他眼里的惊讶,震撼,愕然已经隐约退去。他是否可以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现实?歉疚,悲痛,自责,愤怒,压抑。交织在一起让人心如猫扰的情绪,让他意于何为?
他怀疑过么?他要如何宣泄?
雅浩闭目咬唇,不忍看却还是无从抵挡我痛苦的抽噎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带给他的无名刺痛。他朝缓缓我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与我四目相接。仿佛反复的思索与犹豫扯得他生痛难忍。他终于伸手捧出我的脸,不顾之乐在场,在我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一下,再一下。好像大声一点都会吓坏我似的,他强逼自己忍下巨大的悲愤,他勉强自己温柔地对我说,“之信,是谁?告诉我是谁?”
他声音轻柔,却问得咬牙切齿。我全身一阵僵硬。然后低头。我知道我不能说。并不为谁,只为你。
我的逃避让他生疑。之乐的阻止与劝说无效,雅浩得不到答案,一直追问。我不能说出答案,一直逃避。
一切都好象是从那刻开始变的不可收拾。
雅浩急了起来,他狠狠地推倒我旁边的之乐,原本捧着我脸的手在不经意间已经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只要我做出任何想逃跑的动作,他手上的力度就会加重一分。我痛的皱眉。他的逼问越发大声起来,并且神色可怕。我脑内出现前所未有的混乱,我捂着耳朵想要清净。我脑内突然出现嗡嗡翁的声响,混合着雅浩狂躁的吼声,刺得我耳膜几欲破裂。
雅浩边扯下我的手边大吼,“之信,你肯定知道是谁的。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的。是谁?你告诉我。我要十倍偿还给他!!”
我仿佛大难临头,脸上本就所余无几的血色“刷”的一声退的更彻底。他的步步进逼让我急得大声哭喊,“我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之乐冲过来要扯开他,“你冷静点好不好?!他现在这个样子你逼他也没有用。你放手,你弄伤他了。”
雅浩“嚯”的一声甩开之乐的手,神色暴躁。“就是他这个样子我才要问,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肯定隐瞒着些什么。说完,雅浩又转向我。他先是尽量温柔地哄诱了几句,看着我只顾往床的另一边逃,便再也耐不住性子。他神色一变,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突然狠狠地把我按在床上。我受惊,倒在床上的那一刹那脑袋猛烈地震了一下,我睁大眼睛看着身上这个背着光的黑色身影,感到包裹在自己身上的毛巾已经滑到一边,吊着华丽吊灯的天花板在我眼前晃呀晃,一些乱七八糟的嘈杂声音过后,身上这个人单手捧着我的脸突然靠近。他的五官突然扭曲然后重新再定型,周围的一切突然消失然后重新再出现。
一切都变的杂乱无章。我只记得当时我清晰地闻到杂物房里那潮湿霉烂的气味。
然后……
“啊啊啊——滚开——!!”
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惊叫声和从来没有过的张牙舞抓。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指甲划过我身上这个人时带出来的丝丝鲜血的湿热感觉,和他受痛后的闷哼与猛烈镇压。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我是怎么激烈反抗和雅浩不知所措的叫喊了。只记得一个身影冲过来,把我牢牢地拥在怀里,然后一轮让人惊心的沉闷响声过后,紧接着的是之乐忍无可忍地怒吼,“鲁雅浩你疯给我出去疯!!”
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之乐,凶狠的样子比发火的雅浩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最令我觉得意外的,是他竟然出手一拳把雅浩打得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看着此刻倒在地上那既内疚又委屈的雅浩,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让我心痛。我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只知道那刻我要冲过来把他抱起来。但之乐却阻止。他把我挡在身后,指着门口用命令的语气对雅浩下最后通牒,“滚出去,哥我会照顾。在你脑袋没冷静下来前不要让我看见你靠近他。”
雅浩不甘心,起来正要跟我说什么,却还是被之乐阻止。之乐火焰正盛,再加上雅浩本身心虚,于是轻易就被挡在门外。
我傻忽忽地看着门把我和雅浩隔开,才懂得要追出去。但之乐抱着我,“他也很乱,让他也冷静一下吧。”
我听了,眼睛刺痛。抓住之乐的双臂,我声泪俱下地强调,“之乐、之乐,你要相信我,你去告诉雅浩,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我没有被强暴。没有…我没有…”
我的强调让之乐仿佛遭了当胸一枪,他咬唇闭目,忍住痛楚。他轻轻把我拥在怀里,手温柔地摩挲过我的头。他说,“哥。忍耐一下。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一切很快就会好。”
晚上,之乐睡在我旁边。但我睡不着。我趁之乐睡了,然后起来去洗手间。开大花洒,脱了衣服,拿起刷子,正要往身上刷的时候,门就开了。之乐走进来,轻轻地拿过我手中的刷子,为我穿上衣服,然后拉着我走回床上。他给了我两颗小糖丸,要了吃了它。我知道是安眠糖,于是在吃的时候很巧妙地把它们顺着手腕藏在袖子里。
之乐又睡了,于是我又起来。我又朝洗手间走去,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外面人影晃动。我发呆了一阵子,然后开门。蹲在门外的雅浩看见门开了,惊讶地站起来看着我。而我也呆呆地看着他。
分开才数小时,我们却好象是分隔时空的隔世恋人,重逢后激动的不能言语,只能对视后紧紧地拥抱对方。紧紧地,贪婪地。贪婪得自己和对方的眼泪都几乎要夺眶而出。
雅浩激动地吻过我的额,吻过我的眼,吻过我的鼻,吻过我的嘴。他说,哭腔明显,“对不起之信。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可是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我……”
我已经听不下去。拉下他的头疯狂地吻着他,他惊讶过后,也是热烈地回应着。
雅浩很体贴我,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他吻够后,把我拥在怀里,声音轻柔,“之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不逼你,我等你,等到你愿意跟我说为止。”
我凄酸。无论他怎样等,我都不会有愿意跟他说的一天。但我知道一直瞒下去根本没有可能。
“雅浩,我…我被打劫了。”
“啊?”雅浩吃惊。
我低头,硬着头皮继续说,“我被打劫,身上所有值钱的都被抢走。我本来也没所谓,可是他们要抢我的戒指。我不肯。他们对我动起手来,其中一个人立心不良,要对我……”说着,我连忙看着雅浩,“可是我没有被强暴。他没有得逞。”
雅浩定定地注视着我。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我又心虚地低头。我不知道雅浩信不信。但我觉得,就算雅浩不信,也可能只是不信我没有被人强暴那部分。
我非常害怕他追问下来。但他没有,他只是再次拥抱我。在他怀里,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我说,“雅浩。戒指就是我们的爱情。它会祝福我们。要是哪一天戒指不见了,可能我们的爱情也会消失。但雅浩,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为我们之间存在的爱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紧双臂。
以后的几天,我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我哀求雅浩不要调查当晚的任何事情,雅浩在我面前点头,但我知道他不会如此轻易就罢休。雅浩很担心我,他把公司的事情拿回家做,尽量留在我身边,这也方便了我监视他是否继续的事情。另外,我偷偷拜托小彪帮忙把当日停车场的任何出入记录和闭路录象全部清除。小彪这个人古灵精怪,我知道他肯定有这个本事。其实我知道当日我和阿光发生冲突的地方是闭路电视的死角,但我还是要以防万一。我要断了任何一个可以让雅浩调查这件事情的门路。
雅浩也曾婉转地想从我口里探出些什么口风,但我一律不愿意回答。只是不断强调那个匪徒没有得逞。雅浩到了这个时候都不会再问下去,只会温柔地过来抱着我。
被强暴对于我来说伤害不浅但绝对不如一个女孩子深,其实我也知道雅浩绝对不会因为我被强暴而不要我。而我也绝对不是在担心这个。但我真的十分害怕,而另我最害怕的是,我不知道为何如此害怕。我害怕得连续几天都在噩梦中惊醒。
就像此刻一样。
天快光了。我轻吻旁边这个美人。而他真的如睡美人般,在王子的亲吻下,苏醒过来。他对着我笑,“这么早醒了?”
我也笑,把头他枕上他的肩膀,“我和你今天都回公司吧。”
“怎么了?”
“我没事了。我也不想你为我耽误这么多时间和工作。而且我也不愿意再呆在家了。”
雅浩不愿意让我回公司,但他更不愿意让我一个人留在家。于是他惟有把我领回公司放在他的办公室里不让我踏出去半步。而我也不愿意离开他,于是也非常乐意留在他办公室。
于是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雅浩在他房间工作。我坐在自己房间看书。突然,有人敲门。是之乐,背着一个背包。我问,“要出去?”
之乐点头,“同学生日。我出去一下。”
“早点回来。要我送你去吗?”
之乐摇头,“不了,你早点休息。对了,雅浩找你。”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看着之乐下了楼梯,再走到雅浩房间。
之乐说雅浩找我,但在他房间却找不到人。于是我惟有坐在他转椅上等他。百无聊赖,我看到雅浩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件包裹,没什么特别。最特别的是没有写收件人的名字,上面只写着“鲁宅”这样的字样。我好奇起来,拿起包裹左右看看,越看越不对劲。不说别的,就包裹上写的字迹就已经让我觉得奇怪。这些字,很熟悉。到底是谁呢?我来回想了想,最后的答案让自己也冒出了一身冷汗。
是阿光?
他究竟想怎样?难道他还要不知死活地告诉雅浩是他强暴了我吗?
对于阿光的人格我都已经有所保留,我三两下手脚就剥开了包裹,里面有着一合录象带。我再找找看,然后是一叠照片。照片里面全是我之前出入GAY吧的证据。我震惊起来,手快速地一张一张翻阅着。
照片“沙”的一声散在台面上,思绪紊乱的我扶着桌边才能站稳。怎么回事?这次阿光又想搞什么?雅浩知道我的过去,他把这些寄给雅浩有什么用?我既心惊又奇怪,不假思索就马上把录象带放进录象机里播放。果然,里面全是我和MB的风流情节。
我呆呆地看着电视里面自己上演的三级片,头一阵一阵地痛。我双手按着太阳穴,不知所措。字迹应该是阿光的,但…但事情却不象阿光的所为。如果他要用我的过去离间我和雅浩,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一点打击力,那这些东西是怎么一会事?我拿着包裹的盒子,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地盯下去。是阿光的,又好象不是阿光的。
我都已经混乱不堪,书桌上的电话却在此时想起。我从来不知道电话的响声可以如此恐怖,我害怕的不敢去接。它一直响,我身上每一条神经就仿佛是在经历紧绷测试似的,最大限度地拉扯着。
最后,响声停止了。我无来由地舒了口气,但电话录音里响起的男中音却仿佛是在嘲笑我高兴的太早。
“你好鲁先生。我是神通侦探社社长。你之前委托我查令兄鲁之信GAY的证据,我已经完全掌握了。相信你看过之后,也会十分满意。你放心,这些证据足够你在法庭上指正鲁之信行为不检点,道德不过关。到时他身败名裂,再也没有任何本钱和你挣。而且他的人格和性取向完全不会符合令尊在遗嘱上的要求。他根本一分钱也不可能拿到。再说,由于不是他自愿放弃遗产,所以遗产绝对不会转到你姑姑名下。恭喜你鲁先生,这笔遗产你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另外,至于这案子的费用……”
“啪”,一个按钮按下去,声音就这样嘎然而止。我仿佛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徒然地倒在转椅上,感受着锥心刺骨的剧痛翻天覆地地向我袭来。我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里面还播着自己上演的三级片,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欣赏自己在床上雄风的一天。更加没有想到,这一天,是由我如此刻骨铭心倾尽所有去爱的雅浩带给我的。
笑,怎能不笑?笑他能为遗产忍辱负重。笑我寂寞难耐,天生淫荡。有人向我伸手,便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渴望天长地久。我要笑他。笑他是否在抱过我之后冲到厕所里吐,咒骂我这种人肮脏无耻。笑他是否在与我每晚相拥而眠之后,都想如我之前那样用刷子把自己刷的一干二净。不过最值得笑的,还是他的演技可以去拿金像奖。
我一直在笑,笑得倒在地上,几乎要打滚。我笑得眼泪也淌了出来,笑得心也淌出血来。一直笑到有人走进来,关了电视,然后站在跟前看着我。我抬头看他,还是止不住脸上难看到极点的笑脸。我笑的无法顺下气来,断断续续地对他说着,“不、不看吗?我鲁之信有生之年第一次上演的三级片…呵呵,看看吧。看看值多少分。”
雅浩咬着唇别过脸,什么也没有说。
我抹干眼泪,收起让我脸部八块肌僵痛的笑脸,站了起来看着他。我说,语气没有多大起伏。“雅浩,你不解释?”
雅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不相信我此时此刻还给机会他狡辩。但他还是心虚地低下头,说,“对不起之信。对不起。”
哈哈哈。我又不可抑制地狂笑了起来。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这三个字更来的可笑。对不起?原来你们也知道对不起我?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对不起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
“之信你不要这样。”雅浩急了起来。
于是我问,“那你想我怎么样?”
他语塞。
我苦笑,“雅浩,拿到遗产,你是否很高兴?”
雅浩的语气终于有了点色彩,他凄楚地说,“我从踏进这个家开始,就要学习日后如何继承家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最后什么也没有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躺进医院的时候留给我一堆烂摊子,当一切都蒸蒸日上的时候却把我的所有心血全部双手奉送给一个局外人。那我算什么?他把我当什么?”
“但我无辜的!!”我打断他,语气同样悲沧,“我无辜的。不是我要他把遗产给我的,不是我自愿想和你挣什么的。你有没有想过我?雅浩,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当你看见我为你伤痕累累,你有没有为此感动过一丝一毫?还是你始终计算着如何让我身败名裂方便你得到遗产?”
雅浩不回答,或者说不知如何回答。
我继续问,“雅浩,你爱过我吗?或者说,自始至终,你有打算过爱我吗?你看着我满身伤痕的从阿光的阴影里走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安排我朝另一个地狱里走进去,你怎忍心?雅浩,你和阿光想要的东西,难道一定要通过玩弄我的爱,才能得到?”
雅浩还是没有回答。他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滴湿他的衣襟。我淌着泪,看着他的泪。我在等他说些什么,他却一直没有说出什么。
我死心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自己体内血液冻结的声音,和来自空气中自己对过去的嘲笑声。
我绕过面前这个人,开始提步。他没有阻止,于是我越过一扇又一扇的门,站在大街上。
我抬头看着星空,惊觉月朗星稀。我抬起左手挡着朗月,让月亮的光芒透过我的指间照在我的脸上,我清楚地看到我无名指上反射的银光的戒指。
我说,“雅浩。我们一起下地狱,好吗?”
雅浩,我们一起下地狱。
好吗?
27
雅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好吗?
我无处容身,回到了我过去的屋子。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是之乐,他提着行李走进来,什么也不说地看了我两眼,然后把行李放回我俩以前的房间。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我幽灵地跟着之乐后面,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开口问他。
他回过头看我,片刻,他扔下手中的衣服走过来抱着我。“哥。你还有我。”
我闭上眼睛,脑内一阵昏沉。
对。之乐,我也只有你。
我身体忽然间变的很不好。我开始没完没了的睡觉,并且毫无食欲。只要我一睁开眼睛,就会计算着如何才能让雅浩陪我一起下地狱。
其实我已经在地狱了,但我孤单寂寞。雅浩,你来陪我好吗?
我再也没有工作。旷工多日,终于在一天的早上,有人找上门。
雅浩来找我了。
这个念头把我从昏睡中惊醒过来,我弹起来飞似的冲去开门。
但我失望了。是小彪。他一见到我,满脸忧心地问候,“之信?你怎么了?几天找不到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很平静,苍白无神的面色有点象厉鬼。“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是总裁告诉我的。”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急切地问,“他还说了什么?他这几天如何?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找我?”
小彪被我问得哑言,他回来想了片刻,然后神色艰难地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我想不到如何联系到你的方法,迫不得已惟有问他。”
我听了,脸上又恢复平静。什么也没继续说,我脚步浮浮地飘回房间,然后睡觉。
把小彪一个人摆在客厅。
到我醒来的时候,小彪还在。之乐也已经放学回来。
之乐照样做了很多菜,然后用进各种办法要我吃下去。我不想吃,但我不忍心让之乐如此担心,于是还是吃了一点。
到我实在已经吃不下的时候,之乐把饭菜拿离我的房间,让我和小彪独处。
小彪关切地走到我的身旁,“之信。什么事情也比不上自己的身体重要。知道吗?”
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你现在很开心吗?”
小彪懵然,“我为何要开心?”
“我终于承你贵言被人甩了。你看到我如此不堪心中是否很得意?”
小彪哭笑不得,“之信。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在跟你挣女人。”
我没搭腔。
小彪又说,“女人而已。满街都是。这个不好下个肯定更好。不必把自己弄的如此潦倒。男人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我也不停在失恋啊,难道我每次都要像你那样把自己整得死去活来?”
我转头看着墙外的风景。
“不同。他骗了我。他与我夜夜相拥,竟从来也没有爱过我。他仅仅为了钱。”
小彪一征,沉思过后又说,“或者事情并非如你想象中不堪。或者她有苦衷。”
“任何事情只要有苦衷,就一定要被原谅吗?”我激动起来,“我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我不甘心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可以如此逍遥地活着。我要他陪我一起下地狱!!”
小彪安抚我,“之信。不要偏激。要是哪天你发现事情的真相还有另外一面,你会后悔。”
“我很后悔。”我说的咬牙切齿,“我后悔信错他,爱错他。我要复仇!!”
我突然不可抑制地狂吼起来,当着小彪的面疯狂地摔东西。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我要你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之…之信,你冷静、冷静点。你冷静点。”
小彪的劝说无效。他看我过度激动,不敢对我动蛮力,只能多费唇舌。一直到我疯够了,把可以摔的东西全摔光,并且弄的自己全身上下都是伤口之后,疼痛,羞耻,委屈,愤怒,无助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在房间中间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连想要复仇的我,最后竟也是一点筹码也拿不出来!!”
小彪已经不知如何是好。被响声惊动了的之乐冲进来,抱着我拍拍我的脊背安抚我,然后马上帮我上糖,并且给我服下医生开的镇定剂。于是我又沉沉睡去了。
小彪是好人。自那次之后,小彪就天天来我家与之乐轮流看着我。
我知道小彪很忙,因为他有时候还是会把公司的事情拿来我家做。看着他工作量一天一天地在增加,但我还是给了他负担,心里不免感到歉疚。但更多的不甘,他的工作量多就是代表着公司业绩好,就代表着那个人现在是如何的春风得意。
我十分不甘。
一天吃饭的时候,小彪在跟之乐商量过后对我说,“之信。明天我们两个都没空,我要我女朋友来照顾你。”
我看着他,目露精光。“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了。那个出名的光棍有女朋友了。他肯定在暗地里嘲笑我被人甩了。他肯定暗地里得意。
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没有。
他愕然,想不到我竟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问出这种问题。“前天。前天我们和好了。”
“和好?”
他点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但结果变心了吗?我们几个月前在街上遇见。”说着他无奈地耸耸肩,“谁叫自己这么没有出息,还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呢。我跟她说了,她竟也同意在一起。于是我们就和好了。”
听了我又觉得很安心。他肯定很快就会被甩的。
世界上不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小彪真的带他女朋友来看我了。那是个样貌跟身材都同样美好的女孩子。小彪条件平庸,很难想象女孩子会看上他。
她是假意的。我这样想,于是对女孩子存有敌意。小彪走了之后,女孩子对我嫣然一笑,然后到厨房为我准备早饭。我无声无色地跟在她身后一直注视她。女孩子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看见我犹如怨灵地站在她身后时,吓得花容失色。但她还是个有修养的女孩子,她撑起牵强的微笑对我说,“之信。有什么事吗?”
我面无表情地靠近她,“小彪是好人。你为什么要骗他?”
女孩子被我吓的靠着墙壁步步后退,“什么…什么骗他?我哪里骗他了?”
我冲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用力地按在墙壁上,阻止她走动。“你几年前变心抛弃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再来勾引他。你当他是什么?”我目露凶光,伸手掐着女孩子精致的下巴,把她吓的瑟瑟发抖。“你不要以为你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利用别人爱情的……”
“放开我!!”
女孩子突然发难使劲撞开我,冲出大厅抓过提包开门就要往外跑。但门开了的那一刻,她竟停下来了。她转头看着我,脸上全是委屈愤怒的神色。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胡说八道。为什么是我变心?为什么不是他自卑?他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想得比他好,哪个围在我身边就以为哪个人已经把我弄到手。当初是他自己提出分手的!!”
女孩子委屈起来,口若悬河地诉说着,于是我很快就知道是我自己胡说八道了。女孩子声泪俱下地说完,转头就想走。但她还是善良的,她不忍放任我一个人在家。于是还是留下来。
我问她,“小彪知道自己当初错怪你么?”
女孩子摇头,“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不过要是他这次还是重蹈覆辙,我肯定不会再原谅他了。”
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看上她的人是何等有福气。
几年前小彪伤她心的时候,或者她当时也想着再也不原谅他。当结果她还是等了他几年。
就像我,我痛恨雅浩。我要雅浩陪我下地狱。但我同样希望雅浩来向我解释。哪怕只是骗我。
只要他肯骗,我就愿意受骗。
但如今,我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连付出半点谎言都没有必要闲人。
教我如何甘心。
女孩子握上我的手,真诚地说,“之信。要是她真的爱你,她肯定会回来的。要是她只是玩弄你,这种女人,你没有必要为她付出分毫。”
我看着女孩子漂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某人那对闪亮得如同茶晶的名眸。那对在黑夜之中璀璨得如同繁星的名眸。我又开始沉迷黑暗,我又开始昏昏欲睡。
“之信?之信你怎么了?”
我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打着我的面额,但我已经看得到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了。
我开始产生幻觉了。而在有幻觉的时候,我都出奇地知道自己正沉迷在幻觉当中。所以我总在笑。
我的幻觉有两种,交替地出现。
我看到雅浩来找我了。他苦苦哀求我原谅他,他说他最爱我。于是我笑了。很开心地。
我看到我去找雅浩了。我愤恨地仇视他,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一无所有。最后他终于都陪我下地狱了。于是我又笑了。很阴险地。
由之乐和小彪注视我的眼神可以看出,我的举动已经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我总在做出了让他们惊惶和担心的举动之后,哭的天昏地暗。
我的好弟弟之乐,我的好朋友小彪,我是多么的难过让还爱我的你们为我如此忧心。但一切都出了错,我在悬崖的边缘多么无助,你们可知道?
“之信。我是过来人。当初我女朋友变心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但我还不是这样撑过来了。你也坚强点吧。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之乐想想,他只有你。”
他这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根本不知道他女朋友为她受了多少苦,也不知道他女朋友如何爱他。
我无心理会他,转头看着墙角,突然看到一直蟑螂爬了出来,我敏捷地抓起旁边的拖鞋向它砸去,它就这样一命呜呼。
小彪看了,笑笑。“说起蟑螂,我以前有一个同学很怕蟑螂。我记得有一次我被人陷害,书包里被人塞满了一袋子蟑螂,我打开书包的时候,一群蟑螂窜出来,全班都吓的鸡飞狗走。我想当时他肯定也吓死了。”
我听了,头脑开始有点混沌。
“说起来也很奇怪,我和他也不过做了一个月不到的同学,平时也没多说几句话,但在我搬家的时候,他跑步到我家送了我一条围巾。围巾还在我家呢,不过他的名字和样子我却忘了。”
“鲁之信。”
“什么?”小彪看着我。
“我想睡觉。”
“又睡?”小彪把我扶起来,“别睡了。你看看你这样子。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之信?之信…”
小彪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黑暗中,我看到一个小男孩手执一条灰色围巾在清晨未亮的街道上拼命奔跑着。
我仿佛还听到他急速的呼吸声,和心脏猛烈跳动的心跳声。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周围很安静,我走到阳台上透气。
之乐发觉不见了我,心急如焚地满屋子找我,在阳台找到我时,他仿佛怕我跳楼似的,扑过来把我拉回大厅。
他要我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跟我说,“哥。你坚强点,清醒点,看开点。好不好。”
我看着之乐,也是认真地说,“之乐。我不甘心。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令我甘心。之乐你知道吗?我想了这么久,我竟连一个可以稍微要挟到雅浩的办法也想不出来。我手上,竟没有任何一样可以让我报复的筹码!!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是阿光的背叛,还是雅浩的背叛,我都是出手无策。我都是只能任人宰割!!我不甘心!!”
之乐无话可说,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安抚我。
“阿光从来没有接受过我的爱情,在他背叛了我之后我还可以说服自己不怪他,但雅浩不行!!他玩弄欺骗我的爱情,我无法咽下这口气!!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之乐神色黯然,他抱着我,说,“哥。很快就会好,很快就会好。”
我颓败地哭了出来,“我想报复,但我没有筹码……我什么也没有……”
之乐任由我哭,在我哭够之后,为我抹干眼泪,然后要我乖乖地坐在这里等他,他给我去准备一些夜宵。
我点头。然后他塞给我一个遥控,说。“边看电视边等。”
我又点头。
之乐走了之后,我拿着遥控胡乱地按。我没有心思看电视,随手就把遥控往台面上一扔,然后发现摆放在台面上的一份文件夹。我好奇,随手拿起来看看。可是一看之后就停不下来了,里面的一字一句让我开始神经质地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不会让我如此孤单寂寞下去的!!雅浩,我们终于可以一起下地狱了!!
“哥。你干吗?”从厨房里出来的之乐看到了我的异样,朝我冲过来。
我仿佛从来都没有如此精神过。我机警地抱着文件跳了起来,一边在房间躲避他一边不死心地快速阅读着。我不可抑制地笑着,“之乐?这是哪里拿回来的?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是不是真的?说!!可不可靠?”
之乐没有回答我,朝我伸出一只手,“哥。把文件还给我。乖!”
我死死地把文件抱在怀里,生怕之乐过来抢。“不!!不!!上天终于都肯帮我了!!我不会放弃的!!我要他和我一样一无所有!!”说完,我又开始发狂般的哈哈大笑。“雅浩啊雅浩,我们终于都可以一起下地狱了!!你终究都无法摆脱我!!哈哈哈。”
“哥!!”
“你别过来!!”我吆喝着,凌空伸出一只手挡着他,接着紧抱怀中的文件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是停不下来地狂笑。寂静的屋子里,我疯狂的笑声,显得特别的凄厉。 28
“大少爷,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
我刚踏入鲁家大门,李婶就朝我冲了过来,左看右看,惟恐我少了根头发。
我没有理会她,冷淡地问,“雅浩呢?”
李婶听了,脸上心痛的神色就更加明显。“我都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你和三少爷无端端走了,二少爷也跟着天天神不守舍。他这几天……”
“他还没回来?”我不想听下去,冷冷地打断李婶的话。
李婶怔了一下,“在楼上房间。”
我笑,转身正视李婶。“李婶,你觉得我今天好不好看?”
李婶被我问题的语气吓了一跳。她怔楞一下,然后呆呆地点头。
我笑,目光穿过她面庞望向大厅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惨白,犹豫厉鬼。
当我出现在雅浩房门前的时候,他吃惊的程度是全屋子人加起来的总和。他目瞪口呆,诧异得仿佛做着一个最古怪的梦。
我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让他惊讶够了,我轻笑着问,“不欢迎我?”
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然后他又惊觉自己一直挡在门口,连忙让开,“进来吧。进来再说。”
原本是一间我可以自由出入的房间,现在居然要他如此陌生地请我进去。
我进去,把文件包放在椅边,坐下。他也坐下,在我前面,露出少见的慌乱。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他踌躇了很久后,还是开口,“之信,我…我想不到你还会回来。”
我笑。不是自嘲也并不苦楚。语气也轻松得像陈述。“对。任何人也该想不到我鲁之信竟然还能如此厚脸皮如此不知好歹地出现在你面前。”
“不是!!”雅浩否认的过于激动,猛地站起来仿佛在怒喝。但对上我淡定疑问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失态,马上又难堪地坐下,样子十分痛苦。但我却很得意。
“不是?怎么不是?”我问。
雅浩楞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他明显地想说什么,但冲口而出的那一刹那,他又硬生生地把话吞回去。我知道他在犹豫。他犹豫着一些话,究竟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我冷眼旁观他的痛苦。看矛和盾在他体内彼此厮杀。
我异常畅快。
曾几何时,我坚信他快乐,所以我快乐。但此刻,他的痛苦成了我快乐的泉源。
为什么这样?
那些我爱过的人,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还在犹豫,手紧紧地绞在一块,痛苦万分。我走过去,轻轻地拉开他已经绞得通红的手,捧起他的脸,情深款款,“雅浩,我很想念你。”
我说的是实话,他知道。只是他想不到此刻我还会如此不要脸地说出来。他惊愕万分。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下一秒便抢似的把我拢进怀里。
这还真让我始料不及。我怔楞过后,还是伸手温柔地抱着他,埋首在他胸前,呢喃,“雅浩,我真的很想念你。”
他听了,把我搂的更紧。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他几欲将我陷进他身体里去。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凄酸的话带着哭腔滔滔不绝,“我也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可是我不敢找你。事情很乱,我也很乱,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说着,他又猛地把我从他怀里拉开,试探地问,“之信,你回来…是不是因为什么都知道了?”
我笑,云淡风轻。“你觉得我知道应该些什么?又或者,你还希望我知道些什么?”不等他回答,我便难过地低头,“雅浩,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当一切都呈现上来的时候,我发觉,原来我是很无知的。”
还不等我抬头,他又已经把我牢牢地箍在怀里。他显出无限哀伤,对不起一个接一个地说出口。我肩膀已经感受到自他面上传来的湿气。
泪水呀,真是珍贵的东西。雅浩,原来你是一个良心未泯的孩子。尽管不爱我,见我凄楚,也愿意为我淌一滴同情的眼泪。
但这是不够的,你知道吗?
我温柔地把雅浩的头从我肩膀里抬起来,见他泪盈于睫,我真诚切悲伤地说,“雅浩。对不起于我毫无用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他不假思索地猛点头。震落了的泪水,像秋雨打在我心。
见他坚决,我十分满意。我立即说,“那我们一起死吧。”
他顿时脸色一变。我害怕他改变主义,赶紧把文件包拿过来,连连劝说,“不用怕,我准备了很多方法,不会很痛的。而且我会陪着你,就像你,也会永远陪着我。我们之间只有彼此。”说着,我片刻不犹豫地翻着文件包,把里面的东西一种接一种地拿到雅浩面前,“你看,有安眠糖,有漂白水,有砒霜,有刀片,还有……”我把文件包往地上一扔,扯出其中地麻绳,“我们还可以上吊。”
我急切地看着雅浩,让他定夺。而他看看我手中的麻绳,再看看我的神色,十足在看一个怪物。他一脸震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匪夷所思。
我见状,温柔地问,“雅浩,怎么了?你喜欢哪个?还是你什么都不喜欢?你要选择跳楼吗?我们可以去全城最高的大厦……”
我还没说完,雅浩就扑似的向前抓住我的肩膀,几近失控地问,“之信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之信你清醒点呀!!”
他在大叫,我却显得十分镇静。我仍笑着说,“对啊。跳楼断手断脚实在有点难看。那么……”我抓起旁边的安眠糖,“我们还是吃安眠糖吧,比较舒服。很平静,很平静的,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说着,我步步靠近雅浩,他却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那样步步后退,最后他发难,手狠力地一甩,打掉我手中的安眠糖。
沙的一声,糖丸散满一地。哗啦哗啦,瓶子还在转。
他看着满地的糖丸,再看看我,显得慌乱且无所适从。我从小小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又问,“你什么都不要,那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去买。”
说完,我拣起文件包就要出去。但他却拉住我与他正对着,气急败坏地吼,“之信,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你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他脸上的焦虑,急切,惊慌,无助,茫然,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哈哈哈的,笑得毫无美感。而面前的雅浩,显得更加不知所措。
我笑过后,撑直腰杆,把话说的轻柔无比却让人不寒而栗。“雅浩,你何必明知故问,我为谁变成这样,你这个当事人岂会不知。来吧,安眠糖没有了,其他……”
说着,我伸手去拿其他东西,却被雅浩忍无可忍地全拨到地下。“你疯够了没有!之信。”
他过于粗暴,我被吓了一跳。他抬眼看我一脸愕然,马上又心痛地把我拥入怀里,苦苦哀求,“不要这样,之信。我求你不要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不如此疯狂与绝望。我要做什么,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让我们所有人都不受伤害。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之信。我求你。”
我乖乖地让他抱着,安静地聆听他的痛苦。毫无感觉。
我轻轻地推开他,心酸无奈。“雅浩,你果然还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对。早该知道结局如此,何必垂死挣扎。
我欺不了人,便自欺,结局惹人生笑。
我终于气妥,低头浅浅叹息。再抬头的时候,面上已经换上恶毒的表情,吓惊了面前的雅浩。
“你不想和我一起,你果然不想和我一起。但有什么用?”我露出得势的微笑,突然发狠,一叠资料对着雅浩的脸猛地甩过去,“我照样可以令你一无所有!!”
资料唰的一声,打痛了雅浩的面额后向四处散开。雅浩愕然地看着周围缓缓飘落的纸张,一脸无措。许久,他才仿佛如梦初醒,从我恶毒的话中领会到危险的意味,连忙蹲下,慌乱地拣着散落一地的纸张。
他快速地浏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被突如其来噩耗冲击得失去了冷静,好象能挽救大局似的那样,他疯狂地撕碎所有纸张。
一张接着一张,全部不放过。
我看着他慌乱无措的脸色苍白的样子,从心里往外快乐。我哈哈哈的大笑,掏出文件包里一大堆的复印件漫天地挥洒,"还有很多,还有很多。我复印了很多,你要多少有多少?你还要不要,我家还有!"
我边挥洒,边歇斯底里地说。
雅浩看着漫天他致命的证据,他一下子颓败了下来。他落魄地倒在地上,面如土色地呢喃,"为什么你知道?不可能,老头子死了,不可能还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收起笑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你当然不想我得到。你以为老头子死了,一切就可以瞒天过海吗?你想的美!鲁雅浩,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我要你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他看我宛如恶灵附体,当时就楞在当场。他不可置信地摇头,一句话重复一千遍,"之信,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齿地笑笑,"鲁雅浩,你很快也会变成我这样。我不会让你们这些人比我幸运一丝一毫。我要对不起我的人全都下地狱。尤其是你,鲁雅浩。我全心全意为你,你却毫无半点恻隐之心,由始至终都在利用我!"
"不是!!"雅浩冲过来暴喝着否定,"之信,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一巴掌掴过去,把他打的嘴角流血。他惊愕万分,我目光仇视,"你之前不说,刚才不说,现在才说有什么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你太小看我了,鲁雅浩。现在无论你做什么,于我都无用。我决不放过你!你这个孽种,休想分得鲁家半点遗产。"
"不是!我不是!"雅浩失控地叫起来,目现红丝,"我虽然不是他亲生,但我一直把他当亲父,我有哪点做的不好?他要这样对我。自从他知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甚至都不看我一眼!他分我20%的遗产,不过是怕我对你不利!!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但我无辜的!"我激动的几乎哭出来,"你不甘心你恨他你可以去鞭尸!我是无辜的,你们的恩怨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
他无语,我更是心痛。
我全身上下都是悲凄,嘴角却还是扬了起来,"哼哼。雅浩,我告诉你。你将一无所有。你说的没错,老头子分给你20%的遗产只不过是为了安抚你。但他其实连20%的遗产都不愿意留给你。所以他才要我一定要回鲁家住满一年,是看你是否还死心不息要铲除我。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分钱也拿不到。你还记得当日在医院帮你和之乐治伤的那个医生吗?他是老头子当年的私家医生,老头子吩咐他,要是某天发现了你有歪心,就把这份DNA报告交给我,他在遗嘱上再三声明一定要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承继遗产为的也不过如此。我当时知道我误会你,没来得及听就跑了,资料辗转到了之乐手里。雅浩,这是天意。是上天适时地给了我一个报复的工具。我已经打了电话给臣律师,要他尽快处理遗产分配的问题。到时我身败名裂,你也会一无所有。我们都要下地狱!!"
说完,我又哈哈哈地疯狂大笑了起来。
雅浩却彻底被打败似的,双手按着太阳穴无力地靠着墙边。此刻,他对于这一切都还来不及接受。但它实在地发生了。
我看他如此痛苦,又不忍。我扯下的手,温柔地说,"雅浩,反正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还是一起死吧。"
我低头看看满地的杂物,连忙趴下拨开地上的纸张一颗一颗安眠糖地拣回来,"还是一起死吧。吃安眠糖,吃安眠糖……"
我好不容易把安眠糖全拣回来,正满心欢喜地递到雅浩面前,却又被他一手打掉。他抱着我,语气比任何人都痛苦无助,"之信。我求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信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以前的鲁之信回来?"
以前的鲁之信?
这是我的软肋,一刺便骨头都跟着痛。我发起狂来,使劲把雅浩压在地面,泪水涌出,一滴一滴全数打在他脸上。我声泪俱下,字字都是哭诉,"以前的鲁之信再也不会回来。他愚蠢得无糖可救。早就该死。"
我把手移到了雅浩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握着,"鲁雅浩,看清楚你面前这个鲁之信。他是受你照顾后,脱变出来的产物。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看着这样的我,雅浩已经呆如木鸡。仿佛是面对一场无力阻止的滔天浩劫,他索性闭上眼睛等待毁天灭地的来临。
看着眼前的鲁雅浩,现在的鲁之信得逞地笑了出来。
以前的鲁之信,你在我的背面看到此刻的鲁雅浩,是笑?
还是哭?
29
人说,镜子反映真实。
那么,真实的我应该在哭。
我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镜子,但却看到镜中的自己泪眼涟涟。
他对我说雅浩很辛苦,我无法忍受如此没出息的自己,不假思索就一拳挥出去。
瞬间,镜子爆裂。裂痕划分出无数个哭泣的自己,叫人惨不忍睹。
碎片插进手掌,血涌得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我静静地欣赏着,却被破门而入的小彪破坏了所有的气氛。
他吓了一跳,但脸马上就因愤怒而涨红起来。他恨我不自爱,一拳就挥了过来。
他照顾我多时,耐性已经被磨光。他此刻恨铁不成钢地怒斥着我,“你鲁之信还 是不是男人?少了个女人就整天要死要活的!!”
他把我摔进浴缸里,开大花洒把水从头灌下。他怒喝着我要清醒,不时把我的头往水里按去,还对我拳打脚踢,一点都不留情面。
我知道是我的不长进,让他耐性全失。他对我已经忍让多时了。
但他还是个好人。他发泄够了,把我从水中捞起来,拖出大厅,摔到沙发上,取出毛巾,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又要为我善后。
不消片刻,我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头发擦得半干,受伤的地方也正被小彪处理着。
他执起我的手,消毒过后小心地包扎。他看了看我,又忍不住老调重弹,“之信,振作点吧。重新站起来,你会发觉明天一样美好。”
我看看他,然后笑笑。“他倒下去后,我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一切都在进行当中了,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
小彪听了不禁皱眉,“你要报复?之信,这又何苦。如果报复真能让你快乐,你现在也不必如此。”
我目光空洞。“我本就不快乐。最重要是有人陪我不快乐。”
小彪觉得我冥顽不灵,已经无话可说。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为我包扎。
我看着他,有点感动。我按住他的双手,衷心地说,“小彪,这段时间,谢谢你。”
小彪有点不好意思。他拍拍我的肩膀,“兄弟一场,看你这个样子,我什么都做不了。”他感叹地摇头,“唉,女人。好就女人。不好就累人。做男人也惨啊。”
我笑。他是如此简单,还不知道累人的那个不是女人。
我和他都安静下来。他很快就帮我包扎好,把糖放回抽屉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旁边的一本相册。他一看,不禁惊喜交加,“之信,原来你以前跟我读过同一所高中。”
我转头看他拿着的那本纪念册,点头。
他翻来看看,又笑,高兴得好象他乡遇知音,“你还跟我同一界呢。我高一的时候在一班,你呢?你也应该在重点班吧。”
“我也在一班。”我平静地说。“我当时还是班长,但全班都取笑我怕蟑螂。”
“啊?”他惊讶地跳起来,“怪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熟,原来我们是同学啊。”
小彪看起来很开心,他拿着纪念册左看右看,口若悬河。最后他想起了什么,奇怪地问,“对了,之信,我当年跟你还不是很熟呢,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搬家,而且还跑来送我围巾?”
我脑内出现一片轰轰轰的声响。仿佛火车过山洞,漆黑一片,但轰鸣惊人。
我轻声说,“忘了。”
“难怪啊。很久了。我还记得当时车开的很快,我都来不及谢谢你。事后想打电话到你家道谢,才发现原来你家那时还没有电话。”
“恩……”我意识开始有点朦胧。
翻书的声音,之后又是小彪的惊叹,“之信,你记得这个吗?这个……”
我觉得有点累,头轻轻地歪到一边去。小彪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
我朦胧间,只听到了火车的声响。它穿越了一个又一个的山洞。黑暗光明交替,轰鸣震耳欲聋。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之乐还没回来,我刚打算继续睡,电话就响了。
是臣律师。“鲁大少爷,我是来提醒你明天出庭的时间是上午10点。你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我疲惫地揉揉穴位。“臣律师,你准备的如何?”
“放心。你给我的资料绝对有用。”
臣律师说的云淡风轻,而当日我把报告书给他看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冷静且毫不惊讶,不禁让我怀疑他是一个知情的人。
我问,“臣律师,你是否一早知道雅浩的身世?”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良久,终于有回应。
“雅浩少爷,我看着他长大。他自小就聪明伶俐,老先生对他很苛刻,可是他还是尽力做到最好。前年,雅浩少爷一场急病需要输血,自此之后,老先生就再也没有看过雅浩少爷一眼了。”那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一直很疼雅浩少爷,想不到如今要在法庭上与他敌对。”
我的心很不好受。我问,“雅浩…雅浩接到律师信后说了些什么吗?”
臣律师在那头叹气,“没有。他很平静。没有提出私下解决,也没有请律师。之信少爷,你能不能和雅浩少爷好好的沟通一下,我觉得他的举动有点反常。”
沟通?让他再有机会骗我吗?
我敷衍,“再说吧。明天见。”
挂断。
晚上,吃过晚饭后,之乐在房间里温习,我在大厅看新闻看肥皂剧看娱乐资讯芸芸,直到深夜的电视全是雪花。
我关掉电视,把遥控甩一边,靠在沙发里发呆。我一天下来都觉得心绪不宁。我曾热切地期盼过明天的来临,但真的要来的时候,我却有点不知所措。
我在想,明天过后,一切会变的如何?
我和雅浩,会变的如何?
我走到之乐的房间,说,“之乐,我以后,会变的如何?”
之乐正在练习英语听力,戴着耳塞,听不到我话。
但我觉得没所谓,于是继续说,“我在想,一切仿佛都变的很不合理。我是这样,雅浩也是这样。原本一切都是很好的。但一夜之间,全被颠覆。一切毫无理由就发生了,我至今还不全明白。”
之乐在埋头写字。
“我在想,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怪异。我…我原本不应是这个样子的。我在别人眼中,应该都是豁达的。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很古怪,我觉得我的存在已经变的不合理。”
之乐还是挥笔疾写。
我没再说话,转身准备出去,但一本书却往我这边飞过来。我接住一看,是《哲学史》。
还来不及疑惑,之乐的声音就响起,“黑格尔的名言,存在就是合理。既然一切都发生了,那就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了。”
我楞了一下,然后笑。我知道之乐明天肯定要考哲学,于是摸摸他的头,“考试加油。”
出去了。
我还是睡不着。换了衣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一直走到一棵树下,我才停了下来。
这棵树见证了一个笑话,不知它是否觉得悲哀?我看看指间还戴着的戒指,不禁苦笑。戴上它仿佛才是昨天的事情,今天的所有便已经天翻地覆。
有时世事变化的速度,真让人措手不及。
我摘下戒指,在月色下再次欣赏它的光辉。我原本以为戒指会守护我和雅浩之间的爱情,但想不到它却破坏得比任何东西都快。
月光下的银戒有点像光环,我细细欣赏,赫然在戒指内侧发现一个熟悉的字。我有点疑惑,再认真的看看,然后轻笑。
原来世事都是这样,无知无辜无助无奈,都是无可避免。
我把戒指重新戴上,一转身,便看到一个人。
他上前,“之信,我们…我们能否好好的谈谈。”
我看着他比之前清瘦许多的脸,点头。
我独自走在前面,来到旅馆开了第一次与雅浩认识的那间房间。一进房,便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
雅浩觉得有点茫然,他正要开口说话,我就命令他,“脱衣服上床!”
“什么?”他瞪大眼睛。
“怎么?不是说要谈吗?要谈就脱衣服上床。”
雅浩愕然,片刻才缓过来。他觉得受辱,但还是企图跟我沟通,“之信,你先听我说好吗?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还没跟你一起之前我就已经……”
“不脱就滚!”我不想听,冷冷地打断他。手利索地开门,示意他出去。
他自取其辱,觉得羞愤交加。他咬唇挣扎了好久,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我狠狠地一甩门,就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立即颓然地倒在床上。
到底有没有五分钟,门就被人粗鲁地撞开。来者一副就义的慷慨,豁出所有似的,站在我面前快速地脱着所有衣服。毫不犹豫。
原来有钱就不怕没人回头。
我站起来,目光轻佻地看着全裸的他,示意他上床。
看着他听话地平躺在床上,我的怒气一下子就火山爆发般地涌了出来。我压在他身上,反手就给了他两巴掌,“鲁雅浩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为了钱把自己卖了,十足一个男妓!!”
他白皙清瘦的脸上满是红红的指痕,嘴角还有血丝渗出。但他倔强地咬着唇偏过头,不让自己吐出半声呻吟。
我怒火中烧,对他已经完全失去怜惜之心。我把他双手捆绑起来,对待他的身体也粗鲁至极。我用尽了所有最横蛮残忍的方法对待他,却丝毫扑灭不了我心头的怒火,也激不起他半声求饶。
一切,他都是默默地扛过来。
多可笑。雅浩,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
当日我在这间房间得不到你,是注定我今日在这间房间用更不堪的手段占有凌辱你。
当日你在这间房间当不成男妓,是注定你今日在这间房间用更低贱的身份成为男娼。
我们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还是回到原处。
我买,你卖。
我已经不记得我做了几次,只知道身下的人已经被我折磨得奄奄一息。而我也筋疲力尽。
但我还是这般地毫不怜香惜玉,一脚把他踹到地下,看着他痛苦地在地上辗转了一个圈,然后颤抖着靠着墙坐起来。
“之信,你…你能不能听我说?”
他还不死心,但我没心情理会他。径自走向洗手间,好让自己洗去一身属于他的味道。
那是迷惑我的味道。
我出来的时候,雅浩还在。
他用被单把自己裹起来,样子看起来十分难受,面色也苍白得好象随时要倒下去。我看了才懂得心痛。
我原本是打算穿好了衣服就走,但却坐在床上始终移不开半步。
晚风轻轻地吹来,撩拨着我所有的记忆,瞬间思绪如潮,我难过得心口仿佛堵了块巨大的棉花。我呼吸困难,眼睛酸痛。
我忍下凄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弱势。但话一出口,一切泄了底。“雅浩,我真的很爱你。比以前爱阿光,更加爱你。”
“之信…”雅浩唤我的语气凄楚无比。
“雅浩,如果我…我愿意给你我的一切,换你一个爱我的证明。哪怕是假的……”我望向他,看着他和我一样泪流满面,“哪怕是假的,你愿意吗?”
雅浩瞪大眼睛,唇片翕动。他或许震惊,或许心痛,或许得意。
沉默就这样在我们之间铺展开来。我们静静地看着对方,期待对方的话把自己救出生天。
他的眼泪还是一直在掉,于是我的眼泪掉的更厉害。
我已经沦落到要去乞讨一份虚假的爱情的地步了。
我心里一千个希望他回答不愿意。但希望他回答愿意的,原来有一万个。
我竟如此卑微。
雅浩缓缓地靠近我,他伸手握着我的手,眼中的水波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生辉。他说话真挚,“之信,对不……”
“啊啊——!!”
雅浩话还没说完,我便尖叫了起来。我突然发难,猛地推开他,疯狂地摔着房间里的一切。我声嘶力竭,声泪俱下,“为什么这样对我!!鲁雅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看到我如此委曲求全你还忍心加上一把刀!
“之信,你听我说……”
雅浩要过来抱我,被我狠力地推开,手一甩,台面上的杯子往他额头上砸去,血当场就淌了下来,玷污了他的视线。
我看到血却丝毫还不懂得清醒,我咬牙切齿,神色狠毒,“鲁雅浩,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如同一个女人在要挟一个负心人,丢下最狠毒的话,转身就跑。
头也不回。
我一口气冲到街角,蹲下号啕大哭。
我很痛心。我伤害到雅浩了,他的身体不知道要不要紧,他的额头不知道止了血没有。
但我更不甘心。
他竟如此狠心,连一个自欺的机会也不给我。
我不能原谅他!我决不放过他!
我的爱都是有利可图的。对阿光如此,对雅浩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不能饶恕的人!
对!
我此刻才赫然记起还有这个人。
对。还有一个方选光!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和雅浩不会落得如斯境地。
都是因为他!!
我这样想着,站了起来,一把抹干眼泪,神情凶险。
还有一个方选光。都是因为他,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我边走边想,怨念堆积成山。
我走了很远,但还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能报复他。就在我还在思量之际,发现后面一群凶神恶杀的男人一直跟了我好久。
我警惕起来,加快脚步马上走。但他们显然盯上了我,一直跟着我不放,最后在我决定跳上的士的时候,他们一人冲了上来,把我拉进了后巷。
我不禁害怕起来,靠着墙壁提防着他们,“你们想怎么样?打劫?”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下流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人缓缓靠近我,样子十分淫亵,“小哥,有没有人能供我们玩一下啊?”
我从惊慌到莫名其妙再到愤怒。这班变态当我是什么!!
我使劲推开他们,丢下一句神经病快步离开。
但他们很快就跟了上来。不对我做什么,却总是重复地问我有没有人供他们享用。
我在逃避他们之际竟走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抬眼是熟悉的楼宇,亮着台灯的是熟悉的居间。就在我停步之际,他们又围了上来。
还是那个问,“小哥,想清楚,有没有人供我们玩一下啊?”
我看看他们,再看看楼上亮着灯的房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就这样涌了上来。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递给他,“给你们的。到那边后巷等我。”
他得逞地笑笑,接过钱示意其他人跟着走。
而我就像一个魔鬼那样走向那栋楼房的门口。
叮咚。
门很快就开了,来者看到我惊讶得一支竹子那样竖在原地。
我笑笑,“不请我进去?”
阿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了门闸,“快进来,怎么这么晚?你没事吧?”
他关上门,走到我跟前,关切地摸摸我的脸。“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笑笑,没有避开。“阿光,你说的对。雅浩和我一起原来真是为了钱。你那份包裹起了颠覆性的作用。”
阿光明白我的意思,他顿了一下,“之信。既然这是事实那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为你好。上次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点头。“我明白。阿光,你陪我下去走走好吗?”
他马上就答应了,“你等我,我换件衣服。”
之后他就进了房间。
我环顾四周。看看我这些日子没上来,这所房子变了些什么。
最后我在陈列柜上找到一个放着我俩大学时代的合照的相架。我拿起看看,里面的我和他站在大树下搂肩搭背,阳光下笑容灿烂。
这时他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我手上拿着的相架,显得有点不自在。
我看看他,苦笑,“这张照片你不是说不见了吗?”
他耸耸肩,“之后又找回来了。我以前总是很奢侈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不稀罕,觉得可有可无。扔的时候也毫不手软,清高地以为自己不会留恋。但原来一切都是我太自以为是而已。”
我放下照片,“后悔是没有用的。走吧。”
我说完,率先去开门。他站在后面把我叫住,“之信,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停下来。内心挣扎。
听?不听?
我呼出一口气,“下去再说。”
我不听。
既然我想听你的时候你不说,那么,在我不想听的时候,请你不要再来迷惑我心。
我带他到我们俩初相识的那条小巷,问,“记得这里吗?”
他点头。“眨眼就十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我笑。“对啊。十年前的一切,我现在还历历在目。”
他走过来,握着我的手,“之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打断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神认真无比,“阿光,上次的设计图的报酬我还没有拿呢?”
“啊?”他愕然,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我反握着他的手,继续认真地说,“我当时以为我已经拿了,但原来当天晚上我睡的不醒人事,那么我现在要回,不算过分吧。”
阿光皱眉,“之信,你……”
我轻笑,将恶毒阴险灌注到无害体贴中去。“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一场相识,我不会为难你的。”
说着,我手用力一推,他一个不稳倒在一个结实的胸膛里。他惊慌地抬头,还没来得及逃走手脚已经被抓住。
他震惊地看着我,“之信你……”
我继续无所谓地笑,“我的报酬这些仁兄会帮我拿。”说完,我还假仁假义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自己保重。”
阿光看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杀人犯,他挣扎地抓住我我企图唤醒我的良心。“之信,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你是爱我的。”
我冷笑地拨开他的手,残忍地断了他的希望。“光,原来你也知道我爱你。那么在你出卖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是如此真心真意地爱着你的。”
他顿时面如死灰。
我站了起来,利索地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身后阵阵冲击耳膜的惨叫声和求救的呼唤声。
“啊啊!之信,回来啊之信……”
我在街口优游地抽着一根烟,抬头望向天际,一片漆黑,暗无天日。
我靠着墙边,又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很累,真的很累。
明天快点来临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次日早上10点。
我衣冠整齐地出现在法庭上,旁边是之乐和小彪。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和雅浩玉石俱焚的时刻。
重要的人物陆陆续续地上场,雅浩却始终还是没有出现。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点心绪不宁。
过了开庭时间十五分钟,雅浩却还是没有出现,我不免越发担心起来。
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意外?
我害怕得全身颤抖,之乐察觉,覆上我的手轻声安慰我。“没事的。放心。”
“雅浩为什么还是没有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抓住之乐的手担心地问。
“冷静点。再等等。”之乐拍拍我的手。
我惟有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法官打算退庭的时候,一个律师冲了出来。
他自称是雅浩的辩护律师,成功地拖延了一点时间,雅浩就进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装,样子憔悴的很。脸上清晰的伤痕和步行间的艰辛不断控诉着我昨夜的残忍。我看了心痛的无以复加,眼角立即酸了起来。
他和他的辩护律师说了些什么,然后他的辩护律师便说服了法官要求休庭二十分钟。
退庭的时候雅浩从右门走,他的步伐很缓慢,一步一步,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我也看着他,我觉得他好象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但现在什么也说不了了。我的心无故被猛猛地揪紧,痛得浑身发抖。我不假思索地站起来就要往他那边冲,但身旁的之乐却拉住我,“哥,出去了。这边。”
之乐一直拉着我,把我从左门带了出去。
休息室里面我一直神不守舍,之乐为我端来一杯水,“哥。没事的。不用紧张。”
“不是、不是。”我的声音有如梦呓,不断颤抖的手让水杯里的水频频溅出。“有事的。雅浩的表现很怪异。他想要干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越说心里越不安,猛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问他想要干什么。”
“哥。”之乐把我拉回来,“你现在过去对方律师可以控告你骚扰他当事人的。”说着,他把我按下,“你既然这么担心,我帮你去看看。彪哥,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哥哥。”
“好。”小彪点头。
之乐出去后,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心。我突然想起些什么,问臣律师,“你不是说雅浩一直没有请律师吗?那刚才那个是谁?”
臣律师顿了一下,“雅浩少爷的朋友。也是一个律师。但……”臣律师看了我一下,“但要是雅浩少爷真的想赢这场官司的话,他应该有更加好的选择。”
我听了脸色一变,刚想往外冲之乐就回来了。我抓住之乐的手紧张地问,“之乐,雅浩呢?雅浩呢?”
之乐摸摸我的头要我冷静下来,“哥。开庭了。雅浩应该在庭上了。”
我听了平静了一点,但还是觉得很不安心。我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法庭,环顾四周,还是不见雅浩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雅浩呢?
法官铿锵一声,宣布开庭。
雅浩的辩护律师率先站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我立即像毒针穿心那样震了一下。我集中全身的气力期待他将我的事抖出来,为雅浩争取一切。
他的视线回到手中的文件上,“法官大人,我当事人鲁雅浩先生亲口承认,他是鲁恩平先生当年的情妇和其他男人所生的私生子,无权继承遗产上的一切,愿意把所有归还鲁恩平先生的亲子鲁之信先生,包括……”
周围喧哗四起。我眼前仿佛涌过一阵激流,把我冲得头昏目眩。
一切都缓不过来,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之乐和小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律师和法官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不堪。所有的人和物扭曲在一起,眼花缭乱。
我抱着头,脑内一片混乱。
一切在瞬间退却,我空白一片的世界里,只有雅浩穿着干净的白色运动服在朝我微笑。
“啊啊啊——”
我尖叫了起来,顿时把全场人吓了一跳。我不顾场合地冲到雅浩的辩护律师面前,拨走他台面上所有资料,抓住他的领子粗声地责问,“谁叫你说这些!那些照片呢?那盒录映带呢?你藏到哪里去了?说!说啊!!”
场面立即混乱不堪。法官不停地吆喝着肃静,却无人理会。
所有人冲过来阻止我。他们使劲地把我拉开,我在重重阻扰中还是朝他张牙舞抓,“谁叫你说这些,雅浩请你回来不是说这些的,照片呢?录象带呢?雅浩呢?”
对。雅浩呢?
我突然安静了下来。
对。雅浩呢?
“雅浩呢?雅浩?雅浩!!”我大声地呼唤了起来,无人答应我立即发狂般地冲了出去。
之乐和小彪追在身后,而我却一心只想要找到雅浩。
我把法庭的休息室全找了一遍,没有我便马上冲到外面漫无目的地找。
我在路上如同疯子地哭叫着雅浩的名字,交通因我乱过马路而出现了堵塞。鸣声四响,交警出来调停,之乐和小彪及时赶到,把我几乎连抱带拖地带回法庭的外厅。
他们把我放下,我一看雅浩的辩护律师又马上冲了上去,“照片呢?录象带呢?雅浩呢?你是他的辩护律师你怎么可以在法庭上抖出他的身世,他请你回来干吗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众人努力地把我拉开,而那个律师理顺气息后才能说话,“雅浩今早找我,根本没有给我什么照片和录象带,他只叫我帮忙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刚才在法庭上我已经做了,第二件事…”说着,他掏出一封信,“他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我看着眼前的信冷静了下来,我颤抖着手接过这封信,幽幽地问,“雅浩呢?”
“他走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我缓缓地打开封信,展开信纸。纸上那娟秀的字迹如毒蛇地咬痛了我。
它紧紧地咬着了我的心,毒液源源不绝地注射进入。在我的眼泪没有掉下来之前,我感到了我的世界一片漆黑。
之信:
给了我一切的你,
对不起。
我放弃所有,
能否成为爱你的证明。
——雅浩。
30
——
“那个姓鲁的小子的老娘,原来是勾搭上了男人还怀了孩子,被自己的对象扔出家门的。这种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三搭四,不知廉耻。真难为她的孩子还要出来见人啊……”
“哇!陈彪你不用说的这么大声吧。要不要拿着麦克风到操场里报道啊。”
“你以为我不敢!”
——
“啊啊——蟑螂啊!”
“哇!你们女生先出去找人帮忙啊!男人还不快拿扫把来打蟑螂!!”
“哇!怎么这么多蟑螂啊!!陈彪你得罪什么人啊?!”
“我怎么知道啊!省点力气打蟑螂啦!!”
“之信,之信!你吓傻了?还不出去!!”
——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身冷汗。
我终于记得高一那年我和小彪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天我值日,扫地的时候听到小彪口不择言地谈论着我母亲,我愤怒得几乎要掰断手中的扫把。我记恨他,半夜起来抓了一大袋蟑螂第二天早上悄悄地塞进了他书包里。一群蟑螂搞得教室乱七八糟,老师严查无果,一气之下,惟有重罚小彪。
他当时又委屈又无奈,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我看到了这个结果,当时我心是很畅快的。
但这种畅快维持不到放学的时候。
放学的时候,阿光买汽水给我定惊,“喝汽水。怎么样,还是很怕?我再去买点惊风散给你?”
我摇摇头,“好很多了。”
阿光看我没事,便揶揄我,“鲁之信啊鲁之信,你大男人一个,怕蟑螂?说出来都笑大人家的嘴巴。”
我开玩笑地踹踹他,“男人就不能怕蟑螂吗!方选光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的弱点,不然我肯定拿着喇叭到处说。”
“呵呵!本大少爷的弱点众所周知,就是长的太帅了。”说完,还耍帅地摆了个姿势。
我佩服他的厚脸皮,马上做出一个呕吐的样子,“呕死我啦!可怜我今天午饭都还没吃,只能呕胃酸。”
阿光不屑地推推我,“那你呕吧。我喝汽水。”
我看着他抢过我手中的汽水,毫不顾忌就喝下去了。
我楞了一下,“我喝过的。”
他装出一个惊讶的样子,“啊?那我不是亏死了,竟然和你这个窝囊间接接吻了?”
我脸上马上红了一片,但还是装出没事的样子说着风趣的话,“对啊对啊,你要不要我叫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洗胃去?”
说着,我们都笑了。
就在我们说的开心的时候,小彪走出来了。
“鲁之信,你没事吧?”
我看到他,轻松的心情急速下滑。我生硬地摇摇头。
他看了还是天真地笑笑,“对不起啊,因为我的问题连累到你了。”
他掏出一合饮料,“请你喝。”
我扯扯嘴角接过它。“谢谢。”
他耸耸肩,一副可怜相,“我都不知道得罪了谁,这样陷害我。那个混蛋老师竟然还不分是非罚我抄书。对不起啊,我刚才看你楞在教室一动不动的样子,我想你肯定是吓死了。我还有这些,你要不要吃?”说完,他还把什么话梅,巧克力,糖果塞给我。
就在我刚打算拒绝的时候,远处一把声音响起。
“陈彪,你不是说那个姓鲁的小子的老妈今天晚上到你家吗?你怎么还不走?”
他回头大声回答,“就是他们要来,我才要迟点回家啊!有这种亲戚,我都觉得丢脸死了。”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的亲戚?”
小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啊。我那个嫁了三次的姨妈,这次来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们她要嫁第四次了。啊?这么晚了。我要走了,你全拿去吃吧。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把零吃全塞给我就跑了,叫了叫不回来。
这事让我一直觉得很心虚。我很多个晚上辗转难眠,我总是想着要去补偿什么,总是想着要去跟他道歉。但我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直到一次他三天都没有上学,我忍不住便在放学的之后问经常和他一起玩的同学,“陈洪,陈彪呢?怎么三天不见他?”
对方立即回答,“他要转学了。好象说明天早上就要搬家,到别的城市吧。”
我一听,觉得晴天霹雳。那时我家还没有电话,我在寒冬的夜晚跑到街上,在公共电话亭里打了几十个电话问终于问到小彪家的地址,然后跑回家看有什么能送给小彪。最后,我找到了我母亲为我打的一条围巾。
那个时候天亮的很晚。我早上6点起床的时候,天一片漆黑。但我找到小彪家的时候,他邻居告诉我他们已经往火车站去了。我十分焦急,几乎是拼尽了所有气力冲到火车站,买了月台票在长廊上一个一个车厢地找。
幸好找到。
我使劲地拍着玻璃窗,“陈彪,开窗啊陈彪!”
他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他开了窗,把头探出来,一脸惊讶,“鲁之信,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马上把围巾围上他的脖子,“送给你的围巾,谢谢你上次给我的饮料和零吃啊!”
“啊?你来这里就为了这个?”
我犹豫了一下,“对不起啊!上次其实是我……”
鸣声响起,掩盖了那刻我说出去的话。火车开始缓缓开动了。
我追上去,继续喊,“对不起陈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被家人拉进火车一边挣扎着跟我说话,“你说什么啊,鲁之信,你家电话号码多少啊?我到步给你电话啊!喂!”
“对不起啊!陈彪,对不起啊!”
“什么对不起啊,我问你电话号码啊!!”
“对不起啊……”
鸣声再次响起,火车完全驶出月台了。我就此却步,看着火车向前奔驰,目送他离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我坐在床上,静静回想着发生过的一切。
蟑螂的事件让我知道我潜在心态的不简单,但没想到我疯狂起来的时候,可以到这种地步。我觉得我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次,在世界的尽头沉睡过后,醒了跑回来才知道自己原来胡作非为了一大堆。
但是我不觉得有多后悔。
怎能怪我呢?你们不接受我的爱,绝对可以。但不能利用我的爱。
你们在伤害别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会有报应?
最起码我想过。因为我相信报应,我也已经有报应。
我此刻,很平静。
很多事情看上去好象还是似是而非,但已经不重要。就算雅浩真是利用过我,但我手中他留给我的信,真实地告诉我,他是爱我的。
这就已经足够。
原来我想要的,只是一封信。
我被送到医院已经两个星期。我一睁开眼的时候就有一大群医生围着我,他们各施各法引我注意,但他们很奇怪,所以我从不理会他们。
这个医生在帮我做了身体检查之后,又哄小孩般地引诱我跟他说话,失败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身旁的之乐和小彪说,“病人的身体日间没任何异象,可能是严重的心理问题,令他有自闭的倾向。而最令人担心的是一到晚上他睡过去后就发高烧,气促,喘气,抽筋。糖物的效果也不是想象中理想,我和其他医生都觉得应该是心理障碍造成的。对了,你们知道谁是那个…雅…雅浩吧?病人一发病的时候总是喊着这个名字,你们要是联络到这个人,可能对病人的病情有好处。”
这个医生重复了之前好几个医生说过的话,之乐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他只是简单地点头,“谢谢你,医生。”
医生出去之后,之乐把他熬的汤递到我面前,“哥。喝汤。”
我接过碗,乖乖地喝了起来。
旁边的小彪看了忍不住说,“真奇怪啊。叫他是有反应的,就是不愿意说话。晚上还会无缘无故的发些莫名其妙的病。到底怎么了。”
对。
我日常生活一切正常。我能吃能走。只是不想说话。但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我说话,我不说话他们竟然要带我看医生这么夸张。
医生也很夸张。我对晚上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他们却说我会发些古怪的病。我醒来的时候手臂总是插着针管打着点滴。周围一大群医生护士围着我。
他们骚扰我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
我喝完汤后,之乐收拾好一切,就去上课了。
小彪留下来陪我。
无所事事的时候,小彪电话响,“那份文件?我放了在我桌子里的第二个抽屉。对。就是那个。好,有什么事再打给我。”
公司的电话。我突然想起,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现在公司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一个样子。
那是雅浩的公司。我问小彪,“公司现在如何?雅浩呢?”
小彪喜出望外,他想不到我竟然会说话,他跑到我床边,“之信,你终于肯说话了?”
我重复问题,“公司现在如何?雅浩呢?”
小彪高兴的神情止住了,他说,“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他在法庭公布自己的身世放弃所有就突然消失,一些董事趁机造乱,不过好在还是有些和总裁比较好的董事撑住大局。不是很乱,但也不是很稳定。之信,或者你不想承继这公司,但它到底是总裁的心血,你忍心看它垮在你手上?之信,你要振作点。”
小彪说的很苦口婆心。我点点头。“我要振作。”
但我说完的那刻,我又有点昏昏欲睡。小彪看了,担心起来。他或许怕我病发,手不轻不重地拍着我的脸,“之信,不要睡之信!”
他这样叫着,突然让我想起了些什么,我又问,“小彪,你恨那个塞蟑螂到你书包的人吗?”
他对我无端端问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他想了一下回答,“要用到恨吗?不至于吧。那时侯小,恶作剧而已。而且我常常口无遮拦,得罪了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我继续问,“如果你看到那个人,你会要他怎么补偿你?”
我的问题让小彪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勉强回答,“补偿这么严重?不用了吧。”他说着看看我样子,知道他不回答我肯定会继续问,惟有敷衍也要应付过来,“我当时被老师罚抄课文三遍,那要是以后见到他,叫他帮我把课文抄回三遍咯。”
之后我就没有问下去。
小彪把我终于愿意开口说话这个消息告诉之乐,之乐马上逃课来看我。
在小彪走了之后我问之乐,“之乐,高中的课本你还有吗?”
之乐觉得更加奇怪,“有,你想要?”
我点头,“你帮我带高一上册的书过来。”
之乐对于我这个古怪的要求没有太多的过问。他马上就答应了。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总有护士在时不时地看着我。
但我没有理会,我专心地把课文抄了三次,然后一把火把它烧了,就安心去睡觉了。
次日醒来,我的手臂没有插针管。但周围还是有医生和护士。
医生对之乐说,“他昨晚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不容忽视。对了,你们和他说了些什么吗?”
之乐想了想,“没有,我哥忽然愿意说话了。还有就是他向我要了本高中的语文书。”
医生拿起台面上的书看了看,“那是个好现象,你们试着多拿几本书给他看,试着和他多几个话题。”
之乐点头。当天下午他和小彪就把高中时代的书全搬过来给我,但我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好好的就是不能出院。医生每天要我做各种检查,然后又哄小孩般地跟我说些奇怪的话,我照样不理会他。只是偶尔会跟小彪和之乐说说话。然后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自从我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大家一下子变的很乐观的,但最近他们又开始愁眉深锁了。
医生说,“病人身体越来越差,他的病情之前是有了些好转,可是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没有起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跟他做心理辅导他又一声不吭。你们要尽量开解一下他。”
小彪很恼火,之乐很平静。
之乐说,“我们知道的了。”
医生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小彪忍无可忍,“之信,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说话啦!”
我抬头看看小彪涨红了的面孔,然后又内疚地低下头。
不关我事。我明明就是好好的。是那些医生夸大其词。你们不要相信他。
之乐拉住小彪,“我哥也不想这样,让他安静一下吧。”
小彪甩开之乐的手,“你看看他。现在瘦成个什么样子,瘾君子般的。我看了就想赏他两拳!”
小彪边手,边用手指戳着我的头。我突然觉得房间都在震。
于是我细声的呢喃,“地震了,地震了。”
小彪吓了一跳,“什么地震?之信你没事吧?”
之乐又拉住小彪,“你刚才戳他的头,他觉得地板在震。小彪哥,这些天难为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彪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我还是等你一起走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之乐点点头,便与小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安静之后,我左右看了看地板。我很奇怪为什么震了一下又不震了?
我又偷偷瞟了他们几眼。我知道他们很担心。但其实我是很好的,我不知道他们担心些什么。他们总是觉得我是个病人。都怪那些医生在妖言惑众。
我知道我可能瘦了一点,但他们肯定是瘦了很多。
我很内疚,我希望让他们放心下来。于是第二天,我便到医院的花园里走走。
烈日当空,我觉得我几乎被照的灰飞湮灭。但我转身看到他们因为我愿意到外面走走而表现的很高兴,于是我惟有继续走下去。
我在花园转了一个圈,然后对他们说我在这里坐坐就回病房,要他们先回去休息。他们马上就答应了。
看着他们走远了之后,我才懂得把自己的难受表现出来。我如同一只出现在白天里的幽灵般地飘回房间,经过一楼走廊的时候上听到了里面的病房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滚开,我不用人照顾!你给我滚开!!”
一阵乒乒乓乓的物件落地声之后,护士劝说的声音跟着响起来,“方先生,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们很难帮助你的。”
“我不用你们帮,你们给我滚!”
然后又是一阵摔东西发出的响声,护士被推了出来。样子十分无奈。
我飘过去,问,“里面的人叫什么名字?”
护士看了病历,回答,“方选光。怎么?你认识他?”
我看着紧闭着的门,继续说,“他怎么了?”
护士显得有点恻忍,接着又有点无奈,“听说他被一帮流氓性侵犯过,幸好当时有警察经过及时制止,但当时他已经伤的不轻。他被送到医院之后就一直拒绝接受治疗,我们也很为难。对了,你认识他?那你帮忙劝劝他吧。”
我点点头。站到他房门前,顿了一下,然后开门。
里面的人一听到开门声马上闻声大作,“我叫你们滚……”
那人朝我大吼,但看清楚我的样子后就立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惊讶过后,轻蔑地笑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鲁之信先生大驾光临。怎么样?看到我还没死是不是很失望?看到我这么卑贱是不是很心凉?”
他说着,咬牙切齿。我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他真的伤得不轻,满身上下都是伤痕,想必当时反抗得很厉害。
他看我不说话,更是气愤。他不顾身体上的伤,朝我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墙上,“哑了吗?你不是来看我怎么惨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说话啊!”
我还是很安静,他气起来,一拳朝我挥过来。我被打得跪在地上,但我抹干嘴角的血,又立即要自己站了起来,目光继续与他的对上。
我的举动彻底地激怒了他。他火烧万丈,拼尽气力朝我拳打脚踢了起来。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摔到我身上,他带着怒喝,对我打的毫不手软。
“鲁之信你这个人渣!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我千错万错都是你爱了十年的人。你怎么忍心让我被那些人糟蹋,你说!你的良心哪里去了?鲁之信你别装哑巴你给我说话啊!”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逃避,更没有反抗。我任他打。
房间里的响声惊动了路过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冲进来,拉开阿光。我被打的缩在地下,抬眼看着他在那边舞拳弄掌,“鲁之信你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过于激动,医生没有办法之下,惟有给他打了支镇定剂。他瞳孔收缩,渐渐便安静地睡过去了。
医生转过头看着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想了一下。“朋友。有其他人来看过他吗?”我印象之中,他的人缘并不好。
“不多,而且全被他赶跑了。我们也是通过他身上找到的身份证才知道他名字的。他进医院的时候很狼狈,醒来的时候就是如此,见人就打。还有,他受过严重的刺激,你和他相处要尽量小心。”
我点头。
医生再看看我,“你也受了伤。陈姑娘,带他去包扎吧。”
一个护士走过来,把一直看着床上熟睡的阿光的我带了出去。
我的医生问我为什么受了伤,我怕他把我的事告诉之乐他们,惟有跟他乱搭。他看到我终于肯跟他说话,于是很开心。我马上使出他之前的招数,哄小孩般地引诱他帮我掩饰受伤的事实。他马上就答应了。
原来医院是一个很可爱的地方。
我每天都去找阿光。不知为何我现在很想见到他。我尽可能帮他做任何事情,打我也任他打,话却一句都不说。他对我的恨是意料之内,他的凶狠我也无话可说。但医生却很担心,他总是在阿光殴打我的时候及时冲进来,连忙帮他注射了镇定剂之后就劝我暂时不要出现。但我没理会,我看着阿光的手臂一天比一天多起来的针孔,我告诉医生我担心镇定剂对他的副作用。医生想了想,就决定以后把他绑起来。
于是他现在就被绑起来了。
他挣扎着朝我吼,“鲁之信,别给我惺惺作态,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做梦吧!”
正在如常收拾乱战后房间的我,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停了下来。我看着他,自在医院遇到他以来第一次跟他说话。我问,“我为什么要得到你的原谅?”
话一出口,他立即静了下来。他瞪大眼睛,想不到我会这样说。
我继续,“你对我做了这么多,都从来没想过要得到我的原谅。那为什么我要得到你的原谅?”
对。
你凭什么要我得到你的原谅?
我鲁之信活到今时今日只伤害了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但他只是要我帮他把课文抄回三遍。
你这个伤我最多的人,凭什么?
许是我把话说的太理直气壮,他持续惊讶。他幽幽地问,“那你现在过来照顾我是为什么?”
我楞了一下。
对。
那我现在过来照顾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了很久。发现最后的答案原来是不为什么。
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事,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时候都是无法解释的。
“你……你是在可怜我吗?”
阿光直视我,表情突然认真无比。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了,以至于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沉默让他面色一阵刷白,接着马上又涨红了起来,他暴怒。“你滚!我这辈子也不要见到你!鲁之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鲁雅浩也不要你了。你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了!你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白费!我劝你还是早点去死吧!”
说完,他哈哈地大笑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鲁雅浩也不要你了。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你什么也没有了!”
仿佛有千支针当胸穿过我心。血泊泊地淌着,我痛的那么鲜明与不可抵挡。
剧痛过后我苦笑了起来,“对。我什么也没有了。我早点死去比较好。”
说完,我如常解开绑着他的绳索,就出去了。
我回到房间睡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一帮医生和护士围着我。我平时最多只是插着针管,但不知为何今天竟然还戴着氧气罩,而且连房间也换了。
而最奇怪的还是之乐和小彪竟然也在。
医生看我醒了,他问,“还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我告诉医生我昨晚睡的很好。
但医生听了表情却不是很好。他没有理会我,转身吩咐护士再帮我检查一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回到病房。
回到病房后,我终于察觉小彪和之乐的脸色都可以用差来形容。我便问发生什么事,之乐别过头,于是我问小彪。小彪既心痛又恼火,“前天晚上医院打电话给我们说你无端端休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两天了。之信你能不能让我们放心一点!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我觉得好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睡了一觉,而且睡的很塌实。
但他们很紧张,我知道我又让他们担心了。
我看着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之乐,伸手握上他的手,“之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平时之乐都是很冷静的,但他今天竟然愤怒了起来,“你也知道对不起?你知道对不起就赶紧好起来,我不想每天都担心我是不是要去灵堂给你买了位置!”
之乐说的很激动,我和小彪都吓了一跳。小彪深知不妙,马上打圆场,“之乐太累了。自从前天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来,之乐,回去睡睡。我在这里陪之信。”
说着,他扶起之乐就往外走。
我看了心里真的很内疚,我正要开口叫住之乐,之乐就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看我,“对不起,哥。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说完,就出去了。留我一个在房间更加内疚。
小彪回来的时候我问之乐怎么样,小彪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之信,你知不知道之乐撑的好辛苦。总裁到现在还没找到,公司那边又出了事,臣律师好想你快点回去主持大局,但之乐担心你的病情,便自己到公司解决问题,虽然是打着你的旗号,但还是有不少麻烦。他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如何处理,又要应付学业,又要担心你。之信,你振作点好不好?”
我听了真的觉得很难过。我觉得如果健力士有世界上最无用人选大赛,那么我肯定是冠军。我把医生叫来,说是我要出院。但他仿佛听到了怪谈,不理会我。
他们很奇怪。我明明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他们总是说我病了要把我困在这里?
下午的时候,我叫小彪回去休息,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两天也不用来看我了,有事我再叫人通知他们。
小彪有点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这样做一来是我不想他们继续为我辛苦劳碌,二来是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阿光。
如果我真是睡了两天,那么我昨天应该没有去看他。
我到阿光房间的时候,他的房间跟难民营没什么区别。他坐在床上,抬头看我,阴深的样子显出一脸疲惫。
他讽刺道,“怎么又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好了以后也不来了呢?今天怎么又出现?”
我没有理会他,蹲下就是收拾房间。
不知为何他今天特别易怒,他抓起我的衣领把我揪起来,“滚啊!听不到我说一辈子也不想见到你吗?你给我死远点!!”
说着,他把我甩到地上。那刻我觉得地板严重地晃了一下,然后我又很想睡。
阿光继续在我身上拳打脚踢,但我实在太困了,于是我就在地面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睡在自己的病床上。手里依然打着点滴。
我睁开眼睛,竟然看到阿光在我身边,于是我立即坐了起来。
我说,“我怎么睡着了?”
他看了看我,“你在我房间昏过去了。”
我看看墙上的钟显示着三点,“原来我才睡了一个小时。”
他说,“你昨天下午2点昏过去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3点了。”
我揉揉眼睛,“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这么累?竟然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睡过去。”
他看我的眼睛水光闪动一下,再也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自从那次之后阿光再也没有对我动粗。
他好象接纳了我一样,虽然不吭声,但明显愿意让我为他做任何事。
我依然很理所当然地照顾着他,把小彪和之乐插在我房间的鲜花拿到他房间插,把小彪和之乐带给我的书拿到他房间看。有次我还特意去找来笔和图纸,在我俩都觉得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各自坐在一边画图纸。
我开始料理起他的起居饮食,甚至帮他擦拭身体。当他在我面前脱下衣服的时候,我才清楚地知道他伤势的严重性。
我木然地看了很久,直至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才回过神来细心地为他擦拭。
原来,我们都已经满身的伤痕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我白天照常去找阿光,晚上照常睡觉。
一切都跟之前没有区别,但那些医生看我的目光却一天比一天明亮了起来。
今天,他高兴地对之乐说,“的确是好了很多。晚上除了还会有一点点烧之外,其他现象都基本不见了。要是他这样一直稳定下去,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之乐和小彪都很高兴。“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你们好好照顾他。”
待医生出去之后,小彪马上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好啦!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之信,再休息完这几天你就要给我老老实实地会公司任劳任怨啦!”
我嫌弃地拨开他的手,“你这个混蛋还有人性的吗?我还躺在病床上就要我回去工作?”
他听了哈哈的笑了起来,“会骂人那就证明没事啦!之乐,马上叫医生来办出院手续。”
之乐也笑笑,打趣地说,“不行啊,钱没带够。”
“啊?”小彪装出一个惊讶的样子,“那怎么办?把这小子扔到大街上叫他街头卖画补贴去吧。”
我听了,马上抓起桌面上的纸球朝他扔去,“ 陈彪,你这是兄弟的所为吗?”
说完,全室三个都笑了。
笑完之后我才发觉,我真的好象好久没有笑过了。
我们三个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真是开心了的原因,三天之后医生就对我们说,我明天可以出院了。我们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又在房间里胡闹搞笑了一阵,然后他们说是要为我明天出院准备一切,就回去了。
房间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阿光。
我明天就出院了,他要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我依照医生的吩咐,做了最后一次身体检查,接着用借口打发了小彪和之乐,然后把我昨天晚上所想到的一切关于阿光的事情都帮他安排好了,就跑到外面买了一大堆他喜欢吃的菜回来摆到他面前。
他看了看,罕有的平静地开口跟我说话,“怎么买了这么多菜?”
我笑笑,“不喜欢么?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他拿起筷子,“你还记得?”
我点头。“很多事情我都记得。趁热吃吧。”
说着,我也坐下跟着吃。我一坐下的时候,他便将我面前的鱼拿走,把他那边的牛肉放到我这边。
我楞了一下,然后轻笑。他还记得我不喜欢吃鱼,喜欢吃牛肉。
沉默了一阵,他忽然就说,“我记得你上一次买了所有我喜欢吃的菜给我是因为我们吵架了,我不理你好几天,然后你答应了公司去英国进修。之后我去送机,你忽然间又扑过来抱着我说不走了。”
我笑,“你还记得?”
“很多我都记得。只是我不说,你自己以为我忘了而已。”
语带双关。我依然轻笑,有点凄苦。“对啊。你不说,我就猜你是忘了。猜来猜去猜了十年,还真是劳心劳力。”
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然后低头吃饭。
吃完饭之后,他挨在床头小息。我坐在他床边,看着窗外蝴蝶飞舞。
正是炎夏的时分,外面知了鸣叫,阳光明媚。我突然想起那两个穿着校服在榕树下搂肩搭背的少年。当日,他们笑的多开心。
“照相的那天,阳光有没有今天这么灿烂?”我轻声地问。
旁边的人“厄”地模糊应了一声。
然后又是安静。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孩子们嬉戏了很久,终于开口轻问,“光,其实…其实你有没有爱过我?”
房间里很静,只有凉风吹来外面蝉叫的声音。偶尔还有孩子们的嬉笑声传进来。
远了,又近了。
我一直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过了很久还是等不到,我转过头看他,才知道他歪着头睡着了。
我轻笑,继续看着外面的景色。
“光。自那一夜开始,我和你,认识十年。十年里面,我一直控制自己的爱情,希望不要伤害你。但…但或者我自从跟你说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扰乱了你的一切。你是否一直记恨我?记恨我不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情感,把纷扰带给你,要你和我一起为这不被祝福的情感而烦恼不安?所以,你一直对我不好,对不对?”
我看着还是熟睡中的他问。他没有回答,于是我继续看着窗外。
“光,你知道吗?我一直无法相信你对我没有爱情。我一直相信你在乎我,我一直相信你需要我。但那到底是不是爱情?我一直不敢确定。你仿佛是在和我玩着游戏,总在我靠近你的时候远离我,然后又在我伤心离开的时候接近我。你总不给我希望,但又不让我心死。你看着我为你神魂颠倒,是不是很开心?你有没有过这么一刻,仁慈地想着要放开我?”
我低下头,忍住眼泪。
“光,或者有。我和事业,良心和野心,你选择后者。或者那是难得的机会,或者你苦苦挣扎过,但你还是选择了一张图纸而放弃我。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拿了图纸之后,还要作出一个被我侵犯的摸样要我日日记住是我亏欠了你所以你出卖我?你为的是什么?为了要我记住你,不去爱任何一个人,为了你以后后悔,有资本可以把我叫回来?所以你恨雅浩,恨破坏你一切的人,所以你千方百计要拆散我们?”
我泪流满面的转头,看着睡的沉稳的他,低头苦笑起来。“光。我切切实实地爱过你。你呢?你有没有爱过我?”我轻轻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把它拿出来,“你当日给的戒指我一直戴着。但这不是我和雅浩的,是我当初想要送给你的,上面刻了我和你的名字。我以为这一辈子都送不出去,所以我丢了在你家的垃圾筒。你拣回来了?那你的那一只呢?”
我问此刻还是睡觉的他。左看右看,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把圈在他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看到上面吊着一只银戒。
我轻笑了出来。“我的爱,是不是真的如此难以接受?”
凉风吹来,树发出沙沙沙的响声。窗外小孩嬉笑的声音又近了,我转头望了出去,回想过去。“光。我破誓了。我曾说过一辈子都保护你,但我始终还是伤害了你。那个为你赴汤蹈火,誓言旦旦,死心塌地的我,仿佛是昨天一个消散了的梦境。那个对我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你,也好象是昨夜划破长空的流星。光,我们都蜕变了,已经回不到从前。你是否早已察觉,所以心有不甘?对。我疯狂地追逐着你的时候,你站在人群中光芒四射,丝毫不看我为你黯然神伤。你以为就算今时今日,只要你勾一勾手指,我便会回来。是。我爱你,曾经,是那么的听话,那么的帖服。但你从来不了解我,你不知道,就算是听话帖服如我,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候,就再也不会回头。”
我抹干眼泪,手轻轻地覆上他的,“光,我走了。我已经不知道能再为你做些什么。或者正如你所说,我只能一辈子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就如你,一辈子也不会想见到我那样,对不对?”
我轻轻地把戒指塞在他的掌心中,脸慢慢靠近,吻上他的唇。
我凝聚全身的触觉神经,感受着自己与这个自己曾经倾心去爱的人四唇相接的触感。
这是我们第一个吻,也将是最后一个吻。
我浅吻后离开,凝视他的面容,“再见了,光。不要再见了,光。”
我迈起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一直向前,没有回头,一直向前。直到走出这个门口。
身后突然响起很嘈杂的声音,很多物件倒地,很多医生护士病人同时惊呼。
一把声音从他们中间跳跃了起来,朝我这边直冲。
“之信——回来啊之信——”
我突然触电般地震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的响声越来越混乱。
“方先生,你腿的伤还没好,不能使劲跑的。”
“陈姑娘,快点叫人来,把他抬回去。”
“之信——不要扔下我一个!之信!回来啊!!”
“方先生,你冷静点。快点找人来帮忙。”
“之信,你回来啊!之信!”
我的心被人一拳一拳地捶着,但我咬唇强忍痛楚,迈步就要向前。身后的人察觉,为留住我豁出一切。
“我爱你啊!!”
我立即僵化。
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从我背后穿心而过,我当场血流如柱。全场一片死寂,世界仿佛就在此时停止运转。我的泪,不经思索就可以涌得源源不绝。
我们,原来真的彼此相爱过。
那是什么,让我们都走到了如斯境地?
又是什么,让我这时如此狠心地站在这里,听你在我身后挣扎无助,声泪俱下,委屈留泪,苦苦哀求,我却默不作声?
真的变了。
原来我们真的脱变了,已经回不到从前。
从前那个对我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你,曾轻蔑地对我说别妄想这辈子你会爱我。
从前那个为你赴汤蹈火,誓言旦旦,死心塌地的我,也曾坚定地对你说发誓一辈子也保护你。
但你已经成为流星,我也不过是个梦境。
顷刻,我泪如泉涌。
光,请你原谅我。请你相信我。我爱你,尽管已经成为曾经,但我此刻的心还是会因你而抽痛难安。不过我深知我已经不可以回头了。
鲁之信,不要回头。请不要回头。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过脸庞。我眼前涌现母亲当年遍体鳞伤,蓬头垢面地抱着之乐,拉着我离开鲁家的情形。当年我频频回头,注定了今天我重回旧地与他人纠缠不情。
所以,鲁之信,请你不要回头。
不能回头。
我没有回头。我一直走。后面的呼唤声突然静了下来。医院墙壁上的挂镜照出一张惊愕苍白的哭脸。
他想不到我可以狠心至此。
对。我认识他这么久,只有两次狠心地扔下他不管。一次是上次我找人强暴他时,他在我身后的求救呼唤。一次是这次。
我不知道上次他的表情是如何,但我想或者都不如这次伤心。
挂镜中的他,不顾他人劝说,趴在地上,绝望地抽泣了起来。
我把哭声狠狠吞了下去,泪水却还是因悲痛涌了出来。
但我还是没有回头。我变的狠心了,我一直向前走。
直到走出医院,我才停了下来。
我无力地在墙上,仿佛打完一场硬仗。耗尽我全身气力。
医院远出的唱片店此刻传来了悠扬的乐声,我隐约听到,忽然之间就觉得很熟悉。
我在哪里听过?那是什么歌?
我记不起来,于是随便抓起了一个人来问。那人细心地听了听,于是回答,“东京爱情故事。”
东京爱情故事?
我轻笑。
那个既执着又洒脱的莉香,最后是如何的?
抬头,惊觉阳光煞是耀眼。
31 一部分
出了医院之后,之乐把我带回了以前的公寓。
他还是不是很放心我的身体状况,总是把我照顾的很好,为了防止我晚上病发的时候没人照顾,他每天晚上就到我房间睡。
小彪还是经常来看我,他对之乐说虽然我现在看上去除了发点烧就好象没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我请个心理医生。于是我家无端端就来了个心理医生了。
开始的时候我对这个心理医生很有敌意,我总是觉得他在揭我心底里的疤痕,他或者也察觉这个办法行不通,下次来的时候就带来了一大堆水果。他要我从中挑一个,然后由我挑的水果展开话题,慢慢深入。
渐渐地,不知为何,我开始全面地记起我睡在医院里的所有记忆。包括晚上总是发噩梦,梦见蟑螂来咬我,梦见小彪仇视我,梦见雅浩不要我,梦见阿光要我死的情形,然后开始我淌泪,气促,喘气,抽筋,甚至休克。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我觉得我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在回归。我正视了自己心底里的脆弱,勇敢地站了起来,要自己坚强地面对以后的一切。谈话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水果中过去,直到一次,我毫不犹豫地挑了一个苹果想也不想地咬了一口之后,那个心理医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之乐突然对我说我昨晚没有发烧了,并且睡的很安稳。
我的身体康复没几天,臣律师就一脸愁容地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我按照臣律师的意思回到了鲁家大宅,并立即接手公司的工作。
雅浩的公司,其实一直都是井井有条的。但在我住院期间,一些董事趁机造反,联合起来要把我推下台,就这样,公司被他们搞的乱七八糟。我刚接手,对公司的运作本来就是一知半解,再加上被他们这样一搞,很多事我都已经出手无措。
但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这是雅浩的公司,我不能忍受有天雅浩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辛辛苦苦建立回来的一切断送在我手上。
凭着这个信念,我开始日以继夜地看着公司历年来的所有资料,从中学习公司的运作和商场上应对的手法。刚开始的时候,我硬拉着小彪在旁陪同做军师,后来,之乐不忍心看我太辛苦,也加了进来陪我们一起通宵达旦。
我们三个臭皮匠在全力以赴之后,终于想出了一系列挽救的方法。我以公司大股东的身份,用强硬的手段镇压了那些在公司造乱的人,然后边和之乐解决生意上出现的问题,再和小彪重整公司内部的运作。
我之所以这样分配是因为我相信之乐的能力,他的思维和应变能力一向都是我望尘莫及的,而他也的确不负众望,而小彪对公司内部的熟悉程度也实在另我惊讶。不是我小看他,而是我真的觉得有些事情不是他的能力范围以内,但他解决得得心应手,那绽露出来的锋芒好象是与生俱来的那样,不禁令我怀疑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但……会是谁呢?对公司能够熟悉到这种地步而又有这种统领能力的人,应该只有一个。
难道……
我虽然怀疑,但一直不敢确定。到我觉得非要开口问小彪不可的时候,是因为一路以来我们的对策都旗开得胜,但最后一关却遇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大问题——公司的印章,契约,合同等等所有机密的资料全被雅浩放在了不知道哪所银行的哪个保险箱。尤其是公司的印章,没有了它,我们根本不可能动用公司在银行里的任何资金。我们苦无对策,眼看所有就要功亏一篑,小彪却忽然来电说他现在在恒生银行前,要我赶紧去开保险箱。
我冲到银行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提问,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了我进去。我看着他不仅能够出示银行的保险单,而且还清楚地知道保险箱的密码——我的生日。
我当时的震惊无法言喻。我知道,只有一个人会用我的生日做保险箱的密码,也只有一个人会知道保险箱的密码。
雅浩!
你到底在哪里?
菲最近有两个新发现。
31后半段
我心底有了答案,但我没有当场问出口。事有轻重,我拿着攸关公司命脉的资料冲回公司,立即集起众人开了个董事局,亮出我手中的皇牌,让一切计划顺利过关,也清楚地让那些还妄想造反的人知道,这里还是姓鲁的人做主。
一切成了定局之后,过渡期总算安稳地过去,公司的运作也一切如常。我坐在原本是雅浩的位置上,看完台面上所有报捷的文件,然后休闲地喝着咖啡。
一会儿,门开了。进来的是小彪。
“之信,你找我?”
“对。坐。”我指指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
小彪坐下,问,“有什么事吗?”
我呷了一口浓郁的咖啡,语气轻柔地掷出一句十分有重量的话,“小彪,我们是兄弟吗?”
小彪脸色一变,他知道我这样问,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但他还是装傻,“之信,你怎么这样问?”
我直视他的眼睛,“你明知道我在找雅浩,但你知道他在哪却还隐瞒着我?”
小彪听了,马上张嘴想解释什么,接着又好象明白现在除了坦白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那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没错,他的确是找过我。但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这是他的意思,我也无可奈何。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他每次说完他要说的就挂断,我什么都还来不及问。”
“你有他电话吗?”
“没有。”小彪摇摇头,“每次都是他主动联络我。他很担心你,希望我可以帮你顺利解决接手公司的一切问题。所有资料,所有办法,都是他教我的。”说着,小彪顿了顿,思量了一阵后,决定还是说出来,“之信,为了一个女人,搞到两兄弟反目成仇真不值得。总裁真的很关心你。之前你没工作的那段时间,其实是总裁拜托我去照顾你的。我当时不是常常叫你出去走走吗?也是因为总裁不敢上去找你,他希望我可以带你出去,让他离远看你两眼。”
女人?这个笨蛋的脑里面就只有女人!
我苦笑过后,心窝一阵阵地痛,眼睛一阵阵地酸。“你…他…还有联络你吗?你…你有叫过他回来吗?你、你告诉他,我好想念他。”
小彪察觉我痛楚,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忍。“自从公司稳定了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我告诉他你很痛苦,希望他可以回来,但他每次都是沉默,然后就挂断了。”
我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发出一种可比锥心的刺痛,“你…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你…你想清楚好不好?”
我这个问题很明显难为了小彪,他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来的时候抬头看我的样子又不忍地低下头继续想,最后他突然高兴地向前对我说,“他可能在古巴。他每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背后都有人大声地说着巴西语。而且…而且我可以去电讯局查来电记录,到时不就可以查出他的所在地了吗?”
古巴?
我征了一下。一阵凉风抚过来,朦胧间我想起了那个激情过后的夜晚。
雅浩抱着我,靠在我肩窝的上指着电视跟我说,“之信,我们迟点有空一起去古巴看向日葵好不好?”
“为什么,你在花园不是种了一片了吗?”我挑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抬头,跟我湿吻够了,然后继续说。“那里很少啊。我想看一片大大的向日葵田。我从小就被家业束缚着,都没有去看过些什么地方看过些什么漂亮的景色。”
我笑了起来,一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低头咬了咬他的鼻子,“原来是小孩子没出过远门哦!”
他伸手抱紧了我的腰身,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谁说我没出过远门,我去过很多很远的地方了。”
我笑,“对啊。去过很多很远的地方开会,然后住酒店,然后再开会,再住酒店。对不对?”我说着,还不知死活的轻薄着他的脸,“小孩子好可爱哦。怪不得叫哥哥带你去玩,不然小孩子一个人去迷路了,哥哥会很担心的耶。”
他又气又想笑,猛地一个翻身重新把我压下去,“鲁之信,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小孩子的力量。”说着,他的魔抓已经伸向我的下身。
我尖叫起来,“哇!你还来?我还没痛完啊!这次该轮到我了吧!”
“你别想!孔融让梨,大的当然要让小的啦!你这辈子也别想翻身啊!”
“哇!你别…啊……恩……再下一点……对…啊……雅浩…雅浩,我爱你。我爱你……”
“之信…之信,我也爱你。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我爱你……”
之信,我爱你。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之信,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之信…
“之信?!”
我的泪率先滑过我的脸额,小彪的手在我面前招魂地晃了晃,成功把我的神勾回来。
我连忙伸手抹去泪水,冲小彪尴尬地笑笑,“我没事。那麻烦你去电讯局帮忙查查。另外,你再帮我查查古巴那边最大的向日葵田在哪里。”
“好。”小彪点头。然后担心地看了我两眼,“之信,你打算去找他?”
我顿时一征,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去找他,但…但我要如何面对他?他…还想不想看到我?
小彪见我不回答,继续说下去,“我不是说总裁还怪你。但…但天大地大找一个人不是想象中的容易。而且你现在根本不可能走开,公司的一切才刚上轨道,全世界对你马首是瞻。员工们都等着你开饭,尤其是我啊,我还要养妻活儿,我警告你别现在跑了连累我还没进教堂就要拿失业津贴啊。”
我看着他那半开玩笑的要挟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倩文肯嫁你了?”
他笑,“对啊。还是快点把她娶回去,免得让外面那些坏男人天天盯着我宝贝。”
我也跟着笑,“倩文这种姿色,结婚十年追她的人还有一大箩。你好好对人家吧,不然气跑了她你哭也哭不回来。”
小彪却嚣张了起来,“你放心!这女人非我莫属。要不然也不会之前误会了她,她现在也肯和我和好拉。”
我楞了一下,“你知道了当年的事?”
他点头,“我遇到了当年的那个男人,他告诉我了。唉…有个女人对我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要求的了。”说着,他看了看我忧伤的脸孔,马上把语气向轻松那边转去,“之信,别这个样子。你迟点肯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以前那个没了就没了呗!”
我看着他,只能无奈地笑笑。也只有这种笨蛋才能粗神经成这样子。“你有没有问过倩文还怪不怪你?”
小彪缓缓地摇摇头,“没有。不敢提。觉得忽然把我们之间的痛处扯出来,要是她生气起来,不要我了,怎么办?以后对她好点补偿咯。”
“那你呢?要是当初那个塞蟑螂到你书包的人真的愿意帮你抄回三次课文,是不是就能补偿你当初受到的委屈?”
我把这个问题再三挖出来说,我知道小彪就算再蠢也会明白个中玄机。他坐身子,向前握上我放在台面上的手,认真地说。“之信,要是你以后见到那个人,你就跟他说,我之所以一直记住那事情,是因为它的原因所以一个傻瓜在清晨的时候跑来火车站送了一条围巾给我,而那个傻瓜现在成为了我的兄弟。之信,一件事能衍生出好与不好,为什么你总是记住那些不好的事情来让自己耿耿于怀内疚自责呢?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几只蟑螂而已。既然都过去了不就让他过去咯。”
说着,小彪把我的手握的更紧,表情更加认真,“之信,你善良,单纯,执着,大方。这些都是你天生出来的,但只有坚强,是需要磨练出来的。你要坚强起来,面对以前,以后发生的一切。世界就是这样,人总在伤害与被伤害中度过。既然如此你何必开怀一点。所谓让所有人都快乐的方法是不存在的,既然如此你何不自私一点。不能让所有人都快乐那么你最起码让自己快乐。就算不伤害别人最起码也不能被人伤害。这是人之常情,要这么羞耻内疚吗?之信,人不能太坚持,也不能太执着。总是背着包袱上路苦的是自己,有些东西,有些记忆,是必须要抛弃的。”
最后,他停了一下,说出一句让我最感动的说话,“之信,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人,也是至今为止最好的兄弟,你值得拥有这个世上最美好的爱情,而不是被过去所束缚辗转难安。真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我仿佛见到佛祖的圣光普照着大地,我紧握他的手,“小彪,谢谢你。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他感性过后又马上嬉皮笑脸地甩开我的手,“是男人就别这么婆妈!好了,我出去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
“好。有消息通知我。”
“好。”
磅。门关上了。
我摸摸还残留着小彪触感的双手,视线透过宽大的玻璃望向湛蓝天空。
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32
叩叩。
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
门开了,小彪拿着图纸走到我面前,然后摊开,“之信,图纸我画好了,你看看如何。”
我拿起大略看了看,“恩。可以了。我呆会有时间再修改一下。”
小彪笑了起来,“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满意。”
我无辜地看着他,“谁说?你进步很多了。我只是后期加工一下而已。”说着,我把图纸重新卷回来,“对了,婚事那边办的如何?”
“一切顺利。这个星期六,你记得准时啊!”
我揶揄他,“当然要准时,谁能错过当日风魔一时的和尚军团的首脑从此步入恋爱坟墓的历史性时刻啊!”
他大笑了起来,伸手搂着我的肩膀,“知道你羡慕,不要说兄弟不照顾你,结婚当天介绍几个我宝贝的姐妹给你认识吧。有几个美貌与智慧并重,最重要的还是单身。”说着还拍拍我胸膛,朝我眨眼,“兄弟,把握时机!”
我看着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笑了起来,“能怎样把握时机啊,最美貌与智慧并重那个都被你拐走啦,我这个兄弟当天帮你挡那些万箭穿心的愤恨嫉妒目光都已经够我忙了,哪有时间认识什么你宝贝的姐妹。”
小彪又大笑了起来,“兄弟就是兄弟!对了,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查到了,总裁的确在古巴,而且你上次不是叫我查古巴最大的向日葵田吗?总裁打电话给我的位置刚好就在那里附近。给你,这是电话和地址。”
果然不出所料,我接过纸条看了看,“麻烦你了。”
“客什么气!喂!别说我没警告你啊,你找人也要等我结了婚才能找啊,别忽然闹失踪。”
我开玩笑地用手肘顶他小腹,“你是怕少了我这份人情吧。”
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当场识破,他竟然马上就无赖了起来,“之信,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无谓装下去了。那个…我到现在还欠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还有热水器没有买。”说着,他郑重地拍拍我肩膀,“之信,我的好兄弟,拜托你了!”
我瞠目结舌了好一阵,马上甩开他的手,“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和热水器?这些都没有你学什么人家结婚啊!我要打电话给倩文,叫她别嫁你了!”说着,我拿起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他马上就扑了过来制止。
“好兄弟啊,你要可怜可怜我啊,我的岳父是土匪啊,我都不知道他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礼金就要了我半边江山。还有那个酒席,礼饼,婚纱,新房子的首期等等,这些都搞掂之后,我剩下的半边江山也没有了。”他边说,边制服我,语气还要装的可怜巴巴的,“之信,你和倩文也是朋友,你也不忍心看她嫁的不好吧?”
“对啊。”我挣扎着大叫了起来,手快速的把数字键乱按一通,“我不忍心看她嫁的不好,所以要叫她回头是岸。我免得她一辈子要吃糟糠。”
“你这个兄弟的所为吗!鲁之信你快把电话放下!”说着,他冲过来抢我手中的电话,我不让,就这样,我们两个纠成一团,你推我撞的玩耍着。最后,他发难把我用力地按在椅子里,神情一正,严肃认真地问了我一个上次问过他的问题,“之信,我们是兄弟吗?”
我当场就哑口无言。他看了,马上乘胜追击,抢过我手中的电话放在一旁然后握着我的手重复,“记住,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还有热水器。”说着,他还想了想有什么是遗漏了的,“对了,摆酒那晚记得带封大一点的红包过来。就这么多,好兄弟!”
说完,还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朝我点了点头,拍拍我的手。
我缓缓地抬起手指着他,愤恨地说了两个字,“土匪!”
他马上又嬉皮笑脸地朝我呲牙裂嘴。
小彪出去之后,之乐就进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你们在这里打闹了,说什么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的。”
我指着门口澄清,“那混蛋啊,要我把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热水器给他做人情!”
“啊?”之乐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些都没有就结婚了?”
我听见之乐说出了一句和我一模一样的话,马上就笑了起来,“我也这样说他。不过没关系,之乐结婚的时候我们也砍他一笔!”
之乐听了,浅笑一声,“结婚?我希望能永远陪着哥。”
我笑了起来,“人长大了就要成家立室啊,而且结了婚也能陪。屋子这么大,你们不嫌我阻碍你们二人世界可以搬回来住。”
之乐又笑笑,“我不想我和哥之间有其他人。”说着,他把一份文件递给我,“天格那边没问题了,你看看。”
我接过看也没看就放一边,“哥知道之乐一向都很厉害。”说着,我拉过之乐的手说,“对不起之乐,是哥没有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过现在什么一切都稳定了,哥希望之乐能做回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哥不想你被这所公司束缚着。”
“留在哥身边分担哥的一切就是之乐喜欢做的事情。”之乐想也不想,说的很坚决,“哥,现在公司稳定了,我想晚上副修工商。”
“能应付的来吗?”我十分担心。
之乐笑着拍拍我的手,“哥不是说之乐一向都很厉害的吗?”
我也笑,轻轻地搂过他,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喃。“之乐,是哥让你辛苦了。对不起。”
之乐没说话,只是伸手把我搂的更紧。
星期六。
和尚军团首脑陈彪步入恋爱坟墓的大日子。他平时得罪人多,当晚免不了一场同事的狠灌。他一开始还指望我帮他挡酒,但我背信弃义,以千杯不醉的酒仙外号帮着外人对付他。结果他一边喝一边骂我没义气,要我结婚那天等着瞧。
场面很热闹,我从人群中慢慢退出来,处身于寂静的角落看着明灯下的一对新人被朋友戏弄祝福。我羡慕地轻笑了起来。再过几天,只要再过几天,我就可以在古巴那个朴实的城市,在灿烂的阳光下,在金黄的向日葵田中,找到我所爱的人的身影,然后相拥,然后把他带回来。
我这样想着,嘴角也不禁翘起了幸福的弧度,然而一抬眼,我却看到了一个我想不到还能再见的人。
酒楼的走廊上。
我朝他友善地笑笑,“真巧,和朋友一起来这里吃饭吗?”
阿光看着我,眼里尽是凄楚,“我特意来找你的。之信,上次在医院…我…我想不到你可以这么忍心。”
他这个样子,我也无法装的若无其事,我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可是…可是希望你明白我。你…你伤好了吗?工作那边,没什么吧?”
他反问,“你是问我身体上的伤,还是心头上的伤?之信,我知道你还关心我,工作那边,我知道你帮过我。”
我不想他误会,“这没什么。光,希望你不要这样。”
我的认真让他受伤,他的脸色刹那苍白了起来,低头不语。
我们就这样站着。
沉默。
一直沉默。沉默到我听到大厅里面有人叫嚷着拿戒指出来让新人戴上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要回去了。
我说,“我朋友摆酒,我要走了。”
他听到我要走,急了起来。他拉着我,“之信,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点头,示意他问。
他犹豫了一阵,把尊严的底线都豁出来,“如果没有鲁雅浩的出现,你是不是会一直爱我?”
我苦笑了起来,“光,这个假设不成立,雅浩的确出现了!”
他不死心,“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
“你就当作有吧!”
他已经激动起来,伸手抓住我的双臂。我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我知道这个问题我非答不可。
我低头,思考。
抬头,我迎向他炽热的目光,“会!如果雅浩不出现,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
他的样子仿佛得到了最后的救赎。他猛地把我压在墙上,唇封了上来,我吓了一跳,伸手正要用力把他推开,但他脸上一种滚烫湿润的液体让我停止了这个动作。
我犹豫了一下,抵在他腰间本是要推开他的手突然抱住了他。脚一用力,位置转移,我把他压了在墙上,嘴巴张启,舌头伸近了他口腔肆意地翻捣。
我疯狂地吻着他,直到他快要窒息,我才离开。我看着他被我吻的双脚发软,呼吸不顺,脸红耳赤的样子,正要松手向后退,他又马上把我拉了回来,浅浅地吻了我几下,然后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在了我手里。他看着我,尽管大势已去依然高傲,“之信,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也要一辈子记住我!”
说完,他撞上我的唇,把我咬的嘴巴出血,然后决然地离开了。
我看着远走了的背影,不禁轻笑。他到最后都还喜欢跟我耍弄这种恶作剧游戏,但我知道自此之后,他真的不会再出现了。我清楚地明白到自他脸上遗留下来的泪痕,和热吻强咬后火辣辣的触感代表着什么。
我低头看着光塞到我手里的东西,一只再熟悉不过的银戒,心里不禁吃惊。我把它拿到灯光下左看右看,最后确认了是哪一只,然后把它往无名指里套。
光,谢谢你愿意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这时大厅了传来了喧哗的响声,大家在叫嚷,“戒指来了戒指来了!先是新郎帮新娘戴,白发齐眉!”
一阵掌声,这时戒指套到了我的指中关节。
大厅内又传来叫声,“好好好!然后新娘帮新郎戴,永结同心!”
又是一阵掌声,这时戒指完全套入。
“好好好!大家说要新郎新娘接吻怎么样啊?!”
“吻!吻!吻!”
我轻轻地吻上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抬眼之际,仿佛看到雅浩站在我眼前,他依然用那闪亮得如同茶晶的明眸看着我。
于是我笑了。
雅浩,我很快就会去接你回家了。
我豪爽地给了小彪一个星期的有薪假期让他去渡蜜月,但第二天早上,他就出现在公司了。
我看了马上吓一跳,问,“喂!你不是要去渡蜜月吗?你不是想告诉我你刚结婚就得罪了嫂子吧?”
他一脸嫌恶地推了推我,“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是想起了一些工作没交代好,特意回来办妥才走的!”
“哦!”我这才放心下来,边低头整理文件边说,“那你快点吧。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我替他着急,他却一脸调皮地跳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耍赖皮,“好兄弟,谢谢你的人情哦!放心,你结婚的时候我那份礼物肯定是最大的!”
我瞟了他两眼,没好气地干笑两声,“那我先谢谢你了。”说着甩开他的手,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陈彪,认识你这么久了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他被我识破竟还没有半天羞愧,他继续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哇!你怎么能这样看我啊!我今天专程回来要报答你的啊,鸿天那边尾数今天就要去收了,你肯定忘了吧?”
我被他这样一提醒才想起来,马上拍拍自己的脑袋,“对哦!我还真忘了呢!”说着,我马上打电话到财务部吩咐入帐的事情,然后一抬看到他得意的神情,马上问,“你…你怎么知道今天鸿天有数目要入帐?”
他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脑筋一转,立即领悟过来。我冲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臂,兴奋溢言于表,“雅浩告诉你的?”
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轻轻地扯开我的手,还不知死活地在我面前卖着关子,“啊!是时候上飞机了!”
说着他姿态难看地想着要走,我马上把他拉回来,抓起台面上钢笔当刀来要挟他,“陈彪,我看你是想嫂子刚结婚就守寡了,我成全你!”
说完我举起钢笔作势要捅过去,他马上合作地作出一个求饶的样子,“大人饶命!小人还没尽享蜜月之欢,死于此时定必抱憾九泉。”
他的滑稽样子还真令我苦笑不得,我把笔一甩,警告他,“快点说,说漏了一定饶不了你!”
他嘻嘻地笑着,拉来转椅一下子就坐了下去,“昨天总裁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怕他会忽然会盖电话,所以不等他说完就插嘴说你打算去找他。”
“然后他怎么说?”我马上激动地问。
他高兴,还是不屑?
小彪看了看我的样子,笑了起来,“你看你,紧张的好象自己的宝贝跑了那样!”
我瞪他!现在就是我的宝贝跑了啊!
他看我认真的样子,马上收敛笑意,“他听了沉默了好久,我那时以为他就要盖电话了,结果他无端端就说了一句,古巴现在很热,你一向怕热,要小心点!”
我听了,整个人都仿佛充满了力量。我高兴意外得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还…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啊!”小彪摊了摊手,“剩下的都是我向他报告你坐哪一班航班,不误点的话什么时候到,还有你多想他啦,多内疚啦,多辛苦啦,这些咯!”
数着数着,小彪又善解人意地加上一句,“放心啦!他明显就是希望你去找他,他可能已经在那边收拾好东西等着你的到来了!”
我听了心理既意外又欢喜,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古巴把他接回来。小彪看我这样子,又忍不住揶揄,“看你高兴的样子!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小人要去尽享蜜月之欢了。拜拜!”
说着,他已经冲到了门口,向我风骚地招着手。
我看着他那衰样真恨不得甩他两拳,“去吧去吧。小心操劳过度肾亏啊!”
“去死!”一个纸球从门外飞进来,我笑着躲开了。
整天下来我都无法静下心来工作。我总是想马上飞到那个朴实的城市,在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田中寻找到雅浩的身影。那时我们会相拥,相吻,然后回来。小彪说的没错,雅浩还爱我,他也想必已经在那边等着我去接他回来了。
记得有一次,在吃早餐的时候,我开玩笑地说,要是哪天我做错事气跑了他,他太想念我了,不用我哄也会自动回来。
当时他是怎么答的?
他说,“你别想,你不找我就一辈子也不回来!”
我笑。我爱的雅浩,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雅浩,我快来找你了。
工作是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做的。因为我不想雅浩回来的时候让他挑出些什么毛病,我要在他面前骄傲一次!所以晚饭之后我就乖乖地回房间继续努力。
不久,之乐来敲门。
我看他背着包包,便问,“要出去?”
他点头,“高中同学聚会。可能要12点左右才能回来。你要早点睡啊,不要太累了。”
我笑笑,“恩。叫司机送你?”
“我会的了。你继续吧。”
说完,他就走了。我回到座位上继续奋斗。快10点的时候,觉得有点累,于是到厨房里打算冲杯参茶提神,刚好李婶在。
她看到我,问,“少爷,要什么吗?”
“我想冲杯参茶而已。”
“那我帮你吧。”说着,李婶马上动手。
“谢谢。”我站到一边等去。
等着等着,我发现李婶一边在冲参茶,一边往我这边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李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李婶惊讶地看着我,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之信少爷,雅浩少爷虽然不是老爷亲生的,可是他做足的儿子的本分,现在他…他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而且还下落不明,最近天气反常,他以前就有过肺炎,现在都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现在这样,你说我怎么能不心痛。”
我听了,心里十分不好受。我看着李婶难过的样子,安慰她,“李婶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找雅浩回来的了。”
李婶却还是伤心地摇摇头,“你不用骗我了。雅浩少爷的性格我最清楚了。除非他是有意想让你找到,不然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听了心里立即舒服起来。那看来雅浩还是有意要让我把他找回来。
“我不是骗你。”我走到李婶跟前,认真的说,“我知道他在那里,我下个星期就去找他了。”
我说的很认真,李婶却依然觉得我在敷衍她。她抬头看了看我,把泡好的参茶递到我给我,“少爷,参茶。”
我握住李婶的手,“李婶,我说真的。”
李婶却还是摇摇头,她把手从我这边抽离,边往门口走边说,“这个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就那天之乐少爷跟雅浩少爷说你有事在房间等他,结果一切就变成这样。”
我听了马上觉得不对劲,我拦住李婶,“什么结果一切就变成这样?什么意思?”
李婶看着我,“你们当天晚上不是发生争执所以你和之乐少爷半夜就回去了吗?”
我思维转了好几个圈才听明白,“你…你是说我和之乐离开的那个晚上,亲眼看到之乐跟雅浩说我有事在房间里等他?”
李婶看我的样子,也慎重了起来。她点点头,“对啊。那天晚上我在这里收拾,雅浩少爷在那边泡咖啡,然后之乐少爷跟他说你有事找他,要他马上上去。你忘了?”
我忘了?我怎么可能忘了!!我清清楚楚的记的当天晚上是之乐跟我说雅浩有事找我要我去他房间等他的!然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怎么会这样?之乐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为什么要我和雅浩聚在同一个地方?难道……
不断涌现出来的想法吓坏了我自己。我冲上了雅浩的房间,翻了很久也翻不出当时的那份包裹,焦急之际,目光扫过桌面,停留在书桌一角的电话上面。
这个电话…是不是跟当时的那个有点不同了?
我疑惑地拿起电话左看右看,最后决定冲下去问李婶。
“李婶,雅浩房间那个电话是不是换过?”
李婶点头,“对啊。之乐少爷不小心摔破了,想要扔了它。我刚好看见,我跟他说我帮他去扔。”
“已经扔了?你扔了在哪里?”我焦急的吼了起来,把面前的李婶吓了一大跳。
她害怕起来,坐思右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些眉目,“那天下雨,所以垃圾车没有来。我放到一边,后来张叔看到了,说修修就能修好。你去问问他。”
我听了,马上冲到杂务房找张叔询问此事。张叔听了马上就想起来了,“对啊。那个电话修好了。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那个电话好奇怪,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边说边把电话拿出来。我接过看看,问,“动了什么手脚?”
张叔一时间也很难说明白,于是他举了个例,“很难清楚的说出来,它的作用就好象说,你要是录好了一段录音,然后有电话打进来,没有人接的话,那么这段录音就会自动放出来,掩盖了对方的那段录音留言。”
我顿时觉得青天霹雳,我抱着手中的电话冲回房间,颤抖着双手拿出里面的录音带放到录音机里播放。
磁带播出一个又一个的留言,最后,终于放到让我最紧张的那个。我绷紧了全身神经细心聆听。惟恐听漏一个字。
“你好鲁先生。我是神通侦探社社长。你之前委托我查令兄鲁之信GAY的证据,我已经完全掌握了。相信你看过之后,也会十分满意。你放心,这些证据足够你在法庭上指正鲁之信行为不检点,道德不过关。到时他身败名裂,再也没有任何本钱和你挣。而且他的人格和性取向完全不会符合令尊在遗嘱上的要求。他根本一分钱也不可能拿到。再说,由于不是他自愿放弃遗产,所以遗产绝对不会转到你姑姑名下。恭喜你鲁先生,这笔遗产你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另外,至于这案子的费用问题我迟点会给你汇张单过去,希望你可以过目,至于过数的时间……”
里面突然电话被拿起的声音,之后雅浩的声音就传出来。
他…他当时接了电话?
“你疯了!竟然打电话到我家?!”
“对不起鲁先生,我只是想让你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而已,并没有恶意。”
“什么消失?”
“啊?就是查到令兄是GAY而且行为不检点的消息啊,鲁先生你忘了?”
对话中断了一阵。里面的雅浩好象完全忘了自己拜托了人家做了这么一回事。
“对对!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厄……那个……就是那些证据,我现在不需要了,你……你帮我毁了它吧。记住,一定要做的干干净净的。当然,钱我还是会给你的。我给你两倍,你立即帮我毁了那些证据吧。”
“啊?那你不是还要跟他挣遗产吗?没有了这些证据……”
“不用了。”此刻雅浩的声音仿佛透出了一种甜蜜,“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很满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希望这一切都会继续下去。明天3月16号,下午我就把钱给你汇过去吧。”
“那好,谢谢你鲁先生。希望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录音结束。
我万箭穿心!
明天3月16号?这录音是3月15号的?那么当时我们做着些什么?14号我们从酒会回来,15号雅浩拒绝了我。雅浩拒绝了我!他拒绝了我可是还是放弃了陷害我?他在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之前就放弃了陷害我?他放弃了?他早在那个时候就放弃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那这个录音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3月15号的录音会在那个时候播出来?
难道是……之乐?
脑海里涌现的两个字,仿佛把我全身的血液都抽空。我当场全身冰冷,面如土色。
之乐?难道是你?
我整个晚上都在床上抖,我把所有的事情重新想了一次,却发现一次比一次让我觉得害怕。
我次日一大早,马上跑到了电讯局,把鲁家半年来的来电记录全部打印出来,然后找出3月15日的陌生来电号码一个一个地打过去。不消片刻,电话里面就传来了我想要的声音,“你好,神通侦探社。”
我假装成客户,要对方的文员说出侦探社的地址,盖上电话后我立即就冲了过去。
当我站在那个社长面前的时候,他明显地吃了一惊。
对!我是他个案中的主角,他应该认得我。我也省的和他转弯抹角,掏出预备好的支票马上就扔到他面前。我语气里面的强硬和危险丝毫不让,“你知道我来是为什么的。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不然这张支票也足够我买凶干掉你!”
我不是在恐吓他,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他也明显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他沉默了一阵,把两张支票递到我面前,“鲁先生,这里一张是鲁雅浩先生给我的支票,另一张是鲁之乐先生给我的支票,我想我这两张支票都不应该收下,麻烦你帮我还给他们。”
我看着他,感觉自己正往深渊里一步一步地走。
“什么意思?”
“既然客人要我做的事我都无法做到,那看来还钱是最好的方法。”
“之乐…之乐要你做了些什么?”
那人沉默了一阵,叹过气后终于直言,“简单点来说吧,相信你也知道鲁雅浩先生放弃在法庭对付你这件事,其实他还没放弃之前,鲁之乐就找过我,那合磁带也是他特意要我打过去让他录下来的。他还知道当时有一个姓方的人聘请了侦探调查你和鲁雅浩之间的事,他要我顺水推舟,把收集回来的证据送给那个侦探。”
我的力气在刹那间冲离我的身体,我整个人无助地栽倒在沙发上,恍惚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断地在摇头呢喃,“你撒谎…之乐不可能这样做的!他不可能这样对我的!你骗我你骗我!”
我的声音由呢喃变成了怒喝,我冲过去抓住男人的衣领,狠狠地把他按在墙上,“你骗我!究竟是谁要你污蔑他的,你说!之乐还是个孩子,他根本没有动机这样做,他也根本不懂的这些手段,而且…而且……”我看看台面上的支票,“而且他根本没有这么多钱聘请你!你为什么要污蔑他!”
男人拼命挣扎开我的纠缠,他退后一步跟我说,“鲁先生,你既然懂得找到这里来,也就是说明了幕后黑手是谁你已经心中有数。至于钱那方面,你父亲不是也留了一笔钱给他吗?作为学费所以可以提早拨出来,我没说错吧?”
男人的话仿佛是一盘冷水,对我当头灌下。
对。我怎么忘了?我的那份要一年的考察期,但之乐的当初就能拿出来了。虽然只占总额的2%,但最起码也是七位数字的客观数目。
惶恐,疑惑,震惊,愤怒,在我体内一起猛烈地冲撞,逼得我身体几乎要爆炸。我的怒火无处宣泄,一伸手就把台面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我指着那个没有职业道德的侦探,粗声迁怒,“你这个王八蛋!你收了雅浩的钱,竟然还买之乐帐?”
男人无奈,“鲁先生,你已经不是善男信女,令弟比你更加厉害,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也是身不由己的。”
“你一句身不由己害我痛不欲生!”我疯狂起来,使劲把他作为掩护的书桌狠狠地推倒在地,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吓人响声。男人吓了一跳,看我来势冲冲,正要抬手与我搏击,但我一手挡开马上就给了他结实的一拳。
我把他逼到墙角,质问,“雅浩呢?你当时怎么敷衍雅浩?雅浩看到那些证据之后不可能没有找你算帐的。”
我极度愤怒的时候力量总是特别可怕,他已经被我打得半边脸肿了起来。他艰难地说,“令弟…令弟交代……要是哪天鲁雅浩找到我这里来,就把他供出来。”
我立即呆如木鸡。一切都仿佛是离天怪诞,我完全不能理解。
“雅浩…雅浩知道一切都是之乐搞的鬼?”
雅浩一早知道是之乐搞的鬼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
男人看我面色刷白神情恍惚,已经无暇顾急他,便立即躲到一边抓起电话准备报警。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侦探社的门口。
烈日当空之下,我感到一阵阵眩晕向我撞击过来。我步履无力,走起来摇摇摆摆,整个人仿佛就要散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之乐要这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雅浩知道之乐是幕后黑手却对我只字不提?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千百个我不能理解的问题在我心头萦绕着。它们互相碰撞,擦出火花,不但烧痛了我的心,还准备破胸而出,夺我性命。
我难过地蹲在地上抱着头,我感到我的头快要爆炸,我感到我的身体仿佛被烧了起来般难受。我感到我想就此昏死过去。
我感到我希望一切是场梦。
但…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叩叩。
“进来。”我坐在床上,木然地说。
门开了,之乐走进来。问:“哥,找我有事?”
我点头,“有人拜托我还点东西给你,你过来。”
之乐听了,走过来坐到我床沿。“谁?什么东西?”
我目光清冷地看着他,掏出一张支票递到他面前,“神通侦探社的人要我把这张支票还给你。”
之乐明显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接过支票,看看我一脸了然的神情,立即就放弃了狡辩。他依然轻声地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我?”
我笑,十分讽刺地。“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想跟我说!”
之乐向我这边靠近一点,他目光依然淡定温柔。他说,“还是你问吧。我说我怕说漏了。”
我总算见识过之乐的处变不惊。我冷笑一声,“对。这些日子都怪我什么都没有问清楚你,所以才会让你说漏了这么多。”
之乐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他神情从容,静静地让我说下去。
“之乐,阿光陷害我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在家?”
他点头,“那天我要回家拿东西,在房间就听到你们回来了。我隐约看到有方选光照顾你,所以就不打扰你们。”
“可是当晚你也没有走,你一直躲在房间里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你看着阿光偷我的设计图,看着阿光脱掉我和他的衣服假装成被我强暴,甚至藏起了阿光当时不小心掉下来的那包迷幻糖以备日后可以借机会向我揭发!”
我按照我的猜测一直说下去,却不意外地看到他朝我展眉微笑,逐一解释。
“他是你的助手,他碰你的设计图我又怎么知道他是偷而不是拿呢?你当时喝的烂醉,他脱你的衣服也可能是想帮你换睡衣。至于那包迷幻糖,我当时以为是你的胃糖,捡起来之后忘还而已。”说着,他还假惺惺地握着我的手,愧疚地说,“哥。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阻止了方选光的诡计,你就不用受苦了。”
我看着之乐精湛的演技,哭笑不得之余还自愧不如。
我目光尖锐起来,手迅速地从他那边抽离。我感到无比痛心,不和他在言语上周旋下去,继续切入正题,“阿光害我身败名裂,但你知道我对他还不死心,于是偷看雅浩的文件知道当晚酒会光也会出席,所以你借了雅浩的口让我知道当日的真相,好让我砍断对光的仅存的所有幻想!”
之乐看着我,神情无辜,“我怎么会偷看雅浩的文件呢?是我之前借笔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他的文件,无意中看到而已。而且也不是我要雅浩说出事实的,是他看了我放在台面上的迷幻糖,自己跑来问我,与我无关。哥,你实不应如此想我。”
我真是从心底由衷地佩服之乐狡辩的能力。他的灵牙利齿我简直就是望尘莫及。我此刻犹如一个被人扇了两巴掌的哑巴,多苦也说不出来。
我压抑住心口越发膨胀起来的怒火,目光却再也掩饰不住地绽放毒光,“好!好!我算你说的过去!!那这张支票呢!你怎么解释!你竟然收买了雅浩的私家侦探一起来陷害他,还煽动阿光来拆散我们!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害我被阿光强暴了!”
说到最后,我已经抑制不住吼了起来。
之乐马上伸手过来安抚我,他捧着我的脸,摆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你当初不是说没有被强暴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脸色刷的一声苍白了起来。
这个人……这个人是之乐?
他看我惊愕的样子,脸上马上浮现一片柔情。他笑着说,“不过没关系。之乐已经帮哥哥报仇了。”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脑内一个记忆如洪水猛兽地朝我扑了过来,我被冲的几乎要散了架。
对!那帮流氓!当初一直缠着我不断问我有没有人供给他们玩的那帮流氓。当时我一心想着报复事情,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动机与事情的巧合性。现在想来一切都发生得很不可思议,之乐想必猜到我对付完雅浩之后,下一个一定是轮到阿光,所以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而我这个笨蛋就按照他安排好的一直走下去。丝毫不偏差。
看着此刻的之乐,我心如刀割地痛了起来。我颤抖地伸出手回捧着之乐的脸,目光悲戚苍凉,“之乐…之乐!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狠毒!!”
之乐听了,眼神也掩饰不住痛苦,“哥,你怎么这么说?我是在帮你,我是为你好!”
我再也受不了地暴喝了起来,“你为我好就不应这样对我!你陷害雅浩,在电话里做了手脚,算好时间打电话进来让我听到了那段录音。你存心要我误会他,你根本就是一心想要拆散我们还要我因爱成恨报复他!”
我过于激动,之乐的语调也急切来起来。他看着我,语气认真,“哥,怎么会是我要你去对付他呢?他做了那样的事是事实,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有个知情权而已。而且录音带我没有剪接过,是你自己没有继续听下去。怎能怪我呢?再说,事件被揭发之后雅浩这个当事人自己也不解释,这于我何干?哥,是他自己不解释,不是我威逼他的。”
他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向我当胸刺下,我几欲吐出一口鲜血来,当场血溅身亡。
对!怎么会是他要我去对付雅浩?他只是想让我有个知情权!那录音带他也没有剪接过,是我自己不愿意继续听下去。那份DNA报告书也不是他要给我看,是我自己抢来看。他也从来也没有说过半点怂恿我报复的话,是雅浩自己不愿意解释,是我自己因爱成恨。
是我自己赶走了雅浩,是雅浩自己愿意放手。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我们是之乐精心设计的棋子。他在我们背后操纵着一切,算准了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思维,然后让我们按照他的剧本上演他想要看的好戏。
真是目光远大道行高深的一个导演!我,作为他的哥哥,竟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天分。你说,我是何其失败。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让自己不在此刻倒下去。我单手撑住床头,所有的事情在我脑内翻搞得如同一坛糨糊,我精神恍惚了起来,“对…是我自己没有听下去……是雅浩自己不解释……为什么雅浩不解释……为什么雅浩明明知道你是幕后黑手他却对我只字不提,为什么!为什么!!”
之乐看了很是心痛,他把我扶正,握着我的手柔声说,“哥,雅浩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
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之乐,看得之乐苦笑了起来,“哥,雅浩觉得,你受到方选光的袭击,是他的错。他觉得,如果当初你求救的时候,他知道你在哪里就好了。他觉得,如果当时没有让你一个人走,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他还觉得,如果当时他在你身边,他就可以保护你了。哥,你看不到当时雅浩焦急的样子,莫说是那笔遗产,只要你可以平安回来,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瞪大眼睛,让泪一簌一簌地往下滑。
脑海里全是雅浩当日抱着我歉疚地说着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用的话。我的心一阵阵地痛,双手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我整个人倒在床头上。
之乐再次把我扶正,他抓住我的双臂,不许我逃避,要我直视他的眼睛,要我继续听下去,“他很内疚。非常内疚。他很想为你做点事情,但你一直没有告诉他是谁的所为,他没有办法,终日生活在歉疚担忧之中,他以为只要好好的对你就可以弥补一切,但就是那个时候,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被揭发了出来。他觉得无法面对你!哥,你知道吗?你对他太好了,从小到大就只有你一个人这么真心真意地爱过他,他觉得是自己配你不起,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你!所以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所以他自己放弃狡辩的机会!哥,一切都是他自己放弃的!!”
“闭嘴你闭嘴啊!!”我狂叫了起来,甩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想要逃避一切。
雅浩…对不起,雅浩!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怪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之乐扑过来扯开我的手。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凶狠,他强迫我继续听下去,“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之后发生的让他觉得难过。他很快就知道了是我在幕后操纵一切,他终于明白了是他在无意间抢了我的东西,他终于明白到是他介入在我们之间。他知道他应该要走,但他还不死心,他是个天真的孩子,他知道我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他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三个人都不受伤害,但是是没有的,他发现是没有的!所以他自动退出,哥,所以他决定成全我们,因为就算天真如他,都知道所谓让所有人都不受伤害的办法,是没有的!!”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此刻激动起来的之乐,瞬间觉得眼前万物都在扭曲。我看到当日雅浩心痛愕然地把疯狂的我拥入怀内,语气凄戚。他在说什么?
他当日在说什么?
他说,之信,我求你不要这样。我要做什么,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让我们所有人都不受伤害。
对。他无论他做什么,我们三人定必有人要受到伤害。我曾说过之乐是我生活的所有重心,他知道之乐我对我重要,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伤害自己。他伤害了自己,把我从深渊中挽救回来,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离开。
雅浩,我的雅浩。他从小受尽委屈,最后竟还是孤独地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雅浩…雅浩……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酸楚,捂脸痛苦地凄哭了起来。
“哥。不要这样。”之乐伸手过来,欲再次扯开我的手捧起我的脸来,但我马上就打开了他的手。他不死心,再来,“哥,何苦这样。雅浩不会怪你的。是他自己选择要走。”
“你闭嘴!”我暴喝一声,愤怒仇恨冲昏了我此刻过去脆弱的理智,我一扬手,用尽全力眼看就要对着他的脸打下去。
但下一秒,我又停下来了。
在之乐惊愕诧异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停下来了。手停留在半空,一动不动。
这是之乐,我的弟弟之乐。他纵有千错万错,也是我的弟弟之乐!
“哥,你为了雅浩,要来打我?”
我清醒过来,手缓缓地缩回来。我思绪混乱地呢喃起来,“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打你。”
我边说,边往墙的另外一边靠。
他逼近,“哥。你十八年来,从来未大声地跟我说过一句话,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打我?”
“不是。不是。”我抱着头,胡乱地应答着。
之乐的声音里尽是痛苦,“哥。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弟弟,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哥,你看清楚!”
“不要叫我哥!”我大声地打断他的话,“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那我也是你弟弟,为什么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之乐立即反驳,我哑口无言。
对。我是他哥哥,却连自己的弟弟想要什么,我都不知道。是我没有好好了解过他,导致到今时今日这个局面。
之乐向前握着我的手,语气让所有人都为之痛心,“哥。我是那么的了解你,但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到底想要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为什么你不是?为什么插在我们之间的人一个接一个,从未间断。你有没有想过我心中有多难受。我多难忍,我多嫉妒,你知不知道?”
“但雅浩多无辜你知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受尽委屈,最后还要被你逼害。他做错什么让你对他仇恨至此!”
“我没有恨他。”之乐急切地反驳,“他比方选光漂亮,他比方选光善良。他牺牲了自己,成全我们。他和我身世相似,同样是受到宝宝迫害过的人。他的痛苦我身同感受。所以其实一切都可以是很好的,只要他不和我挣。”
我失笑出声,笑的比哭还要惨,“你在和他身同感受的同时毫不恻隐地逼害他?之乐,你让我觉得我做人很失败。”
“怎会?”之乐看着我的眼睛,“哥很厉害,每一个在哥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关心你。”
我哭了出来,“但我自己最喜欢关心的那个人,被我亲手逼走了。之乐,你知道吗?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我以前一直相信我对阿光好,对雅浩好,是对的。但后来我又发觉我姑息阿光,深爱雅浩,是错的。但现在,我觉得信错你!!之乐,我觉得信错你啊!!”
之乐十分痛苦,“哥!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难道雅浩比我重要?就算雅浩在你心中有重量,也只能是占2%,我才是占98%的那个。哥,我和雅浩,哪个重要?”
“不要再这样问我!”我再也忍受不了,跳了起来暴喝。“哪个重要这个问题你从来没有停止过问我。你什么都可以不理会,只知道要从我的重要中分裂出最重要!之乐,你怎么如此狭隘!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之乐依然坐在床上,他抬头,看看居高临下指着门口要他出去的我,沉默了一阵,又低头。他说,“哥。难道一定要割爱,才能彰显伟大?那只是愚蠢。我和雅浩都爱你,但我能为你做的,一定比他多。”
我苦笑。“例如成全我和他?”
“除了这个。”
“但我只要这个。”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无论你愿不愿意。出去,我想静一下。”
之乐站起来,他向我走来,却被我抬到空中的手挡住。
他楞了一下,说,“哥。你比我想象中坚强。”
“没错,我也比我想象中坚强。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原来我有生以来所炼就出来的坚强,不是为了面对雅浩阿光之前的背叛,是为了来面对方才的那一刻。” 我正视他,目光凌厉。“之乐,你比任何人,都更能伤我。”
之乐又沉默了一阵,“哥,你会去找雅浩?”
“会。”我坚定地回答。
“但我不会让你去。”之乐同样坚定。
“你以为你还能阻止我?”
“哥,不要忘了,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对。但还有雅浩。”说完,我实在无心争辩,别过头朝他挥挥手。
磅!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想知道,是我特别没用,还是换做别人,别人都是出手无策。
我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苦笑不得。
事情就像闹剧,哀怨缠绵,千回百转,高潮迭起。
以为一切都已经是定局的时候,现实冲上来冷不防地在旁给了你致命的一刀。我就这样痛的不清不楚,死的不明不白。
为什么世事可以变的这么快?
为什么我总是特别愚蠢,特别后知后觉?
其实我很累,但我还是彻夜不眠。
我一合上眼,思绪立即如潮涌,我怕我会发噩梦。
我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整整一个晚上。我知道现在只有我自己才能帮自己,所以我要自己告诉自己,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小彪鼓励我要炼就出一身坚强,他说这样才能冷静地面对所有事情。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足够坚强,但已经重新站起来的我,面对凌乱不堪的现况,不能乱。
我告戒自己不能乱。
有些事情不是能不能解决,是一定要解决。
所以我要想办法解决!
时间在我的冥想沉思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日出,破晓。
清晨的微风轻轻抚来,吹动蓝色的窗帘蹭过我面额,留下一脸温柔的触感。
阳光从鱼肚白的云层中透了出来,我抬头,目光穿过窗台看着外面一片晨曦的天空。任那傲人的骄阳,刺痛了我的眼睛。
凉风再次吹来,带动风铃作响。
我看着吊在风铃下不断旋转飞舞的蝴蝶,心突然无故绷紧。我站了起来,把蝴蝶都剪了下来,撞开房门,急速向楼顶走去。
我一直走一直走,然后,一直跑一直跑。最后奔跑。
我冲到天台,手用力地一撒,顿时漫天的蝴蝶在飞舞。
它们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在掉地前解开束缚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狐步舞。
我抬头,张大嘴巴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
“啊——!!啊——!!”
我失态放声狂喊。
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单音节地狂喊。毫无意义地狂喊。
我要喊出我心底里的冤屈,喊出我的愚蠢,喊出我的软弱。
喊出一切扰乱我的东西。
并且要喊回争取属于自己人和物的勇气。
我不理会周围的人奇异的目光,一直在喊。喊到嗓子哑了,喊到没有力气,喊到太阳,完全高挂在上空。
我喘息着抬头,我知道新的一天,将要开始了。
我转身,不意外地看见之乐站在我身后。
“怎么?怕我跳楼?这么矮,怎能死人。”我自嘲地说。
之乐笑,“我以为你会把自己关上几天。”
“有这么多空余时间我或者会考虑。”我边说,边往楼下餐桌走去。一坐下,我便掏出手机。按键后,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我的秘书。
“ADA,现在赶办签证最快能不能在星期六拿到?”
“我先看看。恩,可以。但总裁你的签证不是快办好了吗?”
“不是我。我呆会回公司把证件拿给你,你尽快帮我办好它。”
“好的。”
挂上电话后,之乐在那边奇怪地看着我,他等我说话。
“之乐,你呆会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给我。”
“为什么?”
“办签证。我要你陪我一起去古巴接雅浩回来!然后在我面前,老老实实的向雅浩道歉!”我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但不知为何,之乐觉得好笑,“哥,你怎么还这么可爱。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有没有为雅浩着想过?把他接回来,未必是好事。”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强调,“把他接回来未必是好事。但任由他在外面就肯定是坏事!”说完我开始吩咐,“你不用给我说这么多我不明白我的道理。你吃完早餐马上给我去把证件拿来。另外,你这几天不用上学了,学校那方面我会帮你请假。你给我乖乖地呆在家,哪里也不准去,我会叫工人好好的看着你。电话也不准打,我会叫工人把电话线摘了。还有,你的存折,拿出来。我免得你又为非作歹。反正你留在家也不需要用钱。”
之乐直视我,“哥,你要软禁我?”
我很老实地回答,“没错!你最好给我乖乖的,不要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拿你没办法!你不愿意去也要去,必要时候我就把你绑手绑脚,一棍敲昏你把你空运过去!”
之乐终于显得有点怒气,他把筷子甩在桌子上,“我不想吃东西。”
我看了他两眼,看穿他的用意。我站起来,手一伸就把他那边的早餐拿了过来放到我这边,“正好。你不吃我就多吃点。反正和你长期作战我还是要有点力气好。你就给我空着肚子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我啪的一声把字和笔拍到他面前,“然后给我写份检讨书出来,晚上我回来要看!”
之乐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纸和笔,忍不住笑了出来,“哥,你好象变了,又好象没有变。始终还当我是小孩子。”
“随便你怎么说。”我低头吃早餐。“你要绝食我也没有办法,你死了我也会陪你一起死。不过到了地狱,我还是会选雅浩!”
之乐面色一沉,他问。“我有什么比不上他?”
我也认真地看着之乐,“那我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因为你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一个我。其实你对我的爱情和雅浩对我的根本就不同,之乐,你只是依赖我。”
“不是。”之乐马上就否定。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我问。
“5岁。”
“就是因为当年你打破了一只碗,我安慰过你?”
他点头。
“你当时还小,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会误会自己喜欢我。”
之乐叹气,“哥,还记不记得杨不悔?”
谁是杨不悔?我歪着头想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己的朋友和亲戚都没有这号人物,惟有问,“我们的远方亲戚?”
之乐笑,“是金庸小说里面的人物,杨逍的女儿。她喜欢上了张无忌的殷六叔,年纪相差二十多年,大家都觉得她只是一时年少无知,分不清自己的爱情,连张无忌也这样认为。但最后,她对张无忌说,无忌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用行乞的钱买了一只泥彩人给我,被人撞烂了之后我一直在哭,你为了安慰我,再买了一只新的给我,但我没有要。因为我知道,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只。哥,我和杨不悔一样,5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你从来没有重视过。”
之乐停顿一下,他此刻眼睛绽放出来的光芒依然照亮着我。他继续说,“10岁的那年,妈妈不在,你躲在房间里哭,我走进去,我跟你说,哥,我们以后就要相依为命,我爱你,你也要像我爱你那样爱着我。你当时扑过来,把头埋在我怀里大哭,你说你也爱我。当时我觉得很幸福,我以为我将会成为你的唯一,但第二天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因为天还没亮你就跑了去找方选光。哥,你能不能闭上眼体会一下我当时的感受?”
我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逃避他此刻炽热的目光。
我无可否认是我疏忽。
“哥。我无法放弃你。你要和雅浩在一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放弃我。如果你自愿放弃我,我发誓,绝对不会再缠着你,也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哥,我和雅浩,你要谁?”
“你这算要挟我?”
我抬头,看着他认真逼视的目光,一下子愤怒了起来。
“我两个都要!一个都不能少!!”
对,我两个都要!人家有左手又有右手,为什么我的左手和右手要如此不共戴天?为什么我一定要被迫砍掉一只手?
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平?
之乐无奈,他思量沉默一阵,还是开口,“哥,你如此执着,会伤害雅浩。”
“你又在胡说什么?”
“现在是雅浩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无论在哪里都是受尽排斥,他觉得自己无路可去。你现在给了他希望,到时又不能如愿接他回来,在他受伤的心口里再加一刀,等同害死他。你会让他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
“所以把他接回来是势在必行的。你不用再给我说这么多,反正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你现在……”我跳了起来,磅的一声把早餐放到他面前,“你现在给我吃东西。吃饱了回房间反省!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准踏出房间半步!”说完我大声命令旁边的工人,“张叔李婶,叫人守在三少爷门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是!”工人们回答。
之乐看了看,倒也不在意。他轻声说,“哥,没用的。”
“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住他,“今天晚上你来和我一起睡,我要二十四小时看着你。”
之乐听了,笑了起来,“好啊,我们一起睡!”
我听了马上就知道自己说错话,恼羞成怒地拍桌子,“我是叫你把床也搬过来一起睡!”
之乐终于没说话,低头吃早餐。
原来搬床是一件大工程,我很快就放弃了。
或者让之乐睡在我旁边会让我更加有安全感。
我印象中的之乐,是一个不会轻易罢休的人。但他最近什么也没有做,乖乖地呆在家。这反而让我觉得更加不安。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者他什么也没有想。
是我想太多。
日子就这样无惊无险地过了几天,明天就是要上飞机的日子。
我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呆。
我想着要不要给雅浩一个电话,亲自告诉他我要来接他了。
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掏出小彪当初给我的纸条,按照上面写着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数字地按下去,然后把电话贴到耳边,绷紧全身神经听着电话内传来嘟嘟的呼叫等待声。
片刻,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把黑人的沉厚嗓音,我正要开口说话,门就开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电话挂了,手顺势插进枕头下面把纸条藏了起来。
进来的之乐看我这个样子,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定定神马上装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我找东西而已。”说着,我跳下床,“好了,我要洗澡了。”
说完,我找来睡衣就跑进浴室洗澡了。澡洗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套上浴袍冲了出来,跑到床边掀开枕头一看,才骤然放下心来。
幸好,纸条还在。
我把纸条放进衣兜里,一转身,就看见之乐疑惑的眼光。
他走过来,翻翻枕头,问,“找什么吗?”
“没有。”我否定,马上有提防地问,“对了,你…你看过我刚才放在这里的纸条吗?”
之乐抬头看我,一脸不知情地反问,“纸条上写着什么?”
我看了,放下心来。看他越发怀疑的目光,怕事迹败露,我马上又转移话题,“对了,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之乐坐到床的一边,用下巴指指一边的行李,“带了几件衣服。”
我也坐下来,看着他,谨慎地问,“之乐,你这几天没干些什么吧?”
之乐也正色地看着我,“我连门口都出不了,能干些什么?”
“没干就最好。”我继续说,“之乐,我希望你后天见到雅浩,不要为难他。”
之乐失笑,“哥,难道到现在,你还以为我们能和平相处?”
我无奈,“之乐,你有我,但雅浩什么都没有。你四岁的时候,有妈妈抱着你,带着我,离开这个家庭,但雅浩五岁的时候,他母亲为了一张支票,把他推进这个深渊。你打破一只碗,内心惶恐不安,有我在你身旁安慰鼓励,不离不弃。但雅浩无论做对做错,面对他的只有四面墙壁和父亲的冷言冷语。你把事情搞的天翻地覆,我至今还没有大声地骂过你一句,但雅浩只是为了一件已经放弃了的错事,财产地位名利什么都没有了。他现在还在外漂泊。之乐,你不要以为雅浩得到我的心就一切都比你好。你有很多他没有的东西。你能不能想象一下他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
我的话让之乐无地自容,他偏过头避开我的目光。
我看的出之乐现在心软了,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坏。我抓紧机会,承胜追击。
“之乐,我记得你说你不讨厌雅浩。我也相信。因为雅浩和你有过一段相似的过去。其实你也很喜欢他,是不是?”
之乐抬眼看看我,马上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把一合残旧的录象带拿出来,递到之乐面前,“之乐,还记不记得它?”
之乐接过,左右看看,然后呆了。
是>。雅浩和之乐相似的过去。
我继续说,“之乐,我相信你当初扑过去救雅浩,是真心的。你一向是个性情淡泊的人,你想想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多管闲事冲过去救雅浩。”
我的话刺痛之乐,他微微向后退,别过头逃避我的问题。
我立即上前靠近他,抓住他的手臂不容他逃避,“之乐,雅浩并不如我们想象中坚强。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被自己爱的人一次一次地挫败,身心已经耗损。他明知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还不回来,是因为他对一切都已经失去了信心。他希望我可以帮他重新振作,他希望得到我的支持。之乐…”
我激动起来,抓着他手臂的手不禁收紧,语气又是哀求又是激烈。
“之乐,雅浩现在就是麻子。他已经站在天桥上面了。之乐,雅浩就要往下跳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纵身跳下吗?”
我的话是之乐脑内掷下的一颗炸弹,轰的一声爆炸,之乐面色刷地一白,全身禁不住剧烈一震,眼中水波流转。
这是之乐第一次为我和母亲以外的人哭,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缓缓地把手缩回来,不再强迫他。
“之乐,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你也看到我之前以为雅浩背叛我时,我那疯狂的样子。如果雅浩最后不是放弃一切来挽救我,没有人知道我现在会是怎么的一个样子。所以,之乐,我希望你比我坚强,我走过的路,我也不希望你来走。”
说完,我深呼吸一口气,伸手覆上之乐还在颤抖的手,“如果明天你还是不愿意去古巴,可以不用去。但我一定去。”
“之乐,我一定去!”
当天晚上,我和之乐也没有睡。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天空,之乐缩在墙角看着电视里的《麻子的故事》。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天明。
阳光照进室内的时候,我起床准备一切。已经取出录象带的电视呈现斑白的雪花纹,之乐坐在窗台抬头看天,手里依然拿着那合《麻子的故事》。
他的样子若有所思,或者他已经想通了,或者还没有。
但我觉得已经不要紧。我要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就是要接雅浩。
我将所有必须品放进行李袋,哗的一声拉上拉链后,回头对之乐说,“之乐,我要出发了。”
之乐转头看我,长长的睫毛半垂,颤抖着仿佛做着最后的挣扎。
片刻,他抬头,走到我身边,掏了一个硬币,向上一掷,动作纯熟地手背接着手掌覆盖。他看着我,问:“哥,图案还是数字?”
我皱眉。这是什么跟什么?图案怎么样数字又怎么样?
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他猜哑谜,提起行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然而手抓住门把一扭,才知道门被反锁。
我来气了,“之乐,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的怒气他不为所动,他重复,“图案还是数字?”
我知道我们这样耗下去完全是没有结果,而且现在是关键时候,我还要上飞机。我当机立断,回答:“图案。”
谜底揭晓。是图案。
之乐怔楞过后一阵苦笑。
他看着我,悲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哥。这是天意。这是你的抉择。
无奈,悲伤,似有若无。
我在旁屏住气息安静地等待他内心挣扎过后告诉我结果。
一会,之乐终于爽快地把硬币往旁边一扔,利索地开了房门,提起行李回头跟我说,“去机场。”
我的心从绷紧到放松,只因之乐一句话。
我笑了。这是我这个星期来第一次舒心的笑。
谢谢你。之乐。
车平稳地开在机场快线上。两旁的景物飞速往后退,我和之乐各占一边景色。
“哥。”旁边的之乐忽然说,“我…我还是无法放弃。”
我错愕,万分不解地转头看他,继而生气。
我耐性全无,语气里尽是责备。“之乐,你这是干什么!”
之乐也转头看我,“哥,还记得高二那年,在医院里你不断在我面前掷硬币的事情吗?”
医院?图案和数字?
粗糙的影象在我脑海掠过,我随即联想起刚才出门前的情景,心立即一紧。
我真是蠢,竟然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动之乐,让他自动放弃。
“停车!”我朝司机暴喝。
司机吃惊,立即刹车。我待车还没停稳就冲了出来。
我狠力地甩车门,正色地吩咐司机,语气中有着不容有失的强硬,“马上送三少爷回家,我还没回来之前不准让他踏出家门半步。”
不知云云的司机吓了一跳,但回过神后还是马上按照我的话去做。
我看着之乐不吵不闹地让司机把他送回去,心里更是不塌实。
我站在公路中间又是焦急又是恼火。拇指不留力地揉着太阳穴,心里不停咒骂上天竟然这个时候还要让我出岔子!
我挥手招来的士,跳上车后逃犯似的要司机全速往机场冲。
冲!立即冲!
快的一秒就是一秒。冲迟一分钟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成功到达机场,我塞给司机一张钞票马上就跳了下车冲到过关柜台办手续。
我就要看我上了飞机之乐还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我把所有证件递给柜台小姐要她尽快检查,但她好象发现了什么问题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抬头问,“先生,你是叫鲁之信还是鲁之乐?”
“鲁之信。”我回答,马上又紧张地问,“怎么了?”
柜台小姐礼貌地回答,“你身份证上写的鲁之信,可是你的护照上写着鲁之乐。先生,你是不是拿错了?”
我气急,粗鲁地抢过柜台小姐手中的护照一看,顿时怒气升级,手发泄般地一拳打在面前的桌面上发出吓人的声响。
我不理会被我吓得花容失色的柜台小姐和周遭的行人,掏出电话按了之乐的手机号码正要朝他暴喝。
但不消一会,熟悉的手机铃声却在身后响起。我猛然回头。
是之乐。
我愕然过后,立即感觉到一腔怒火在体内翻涌。我怒吼,“之乐,我的护照呢?”
然而之乐好象没听到那样,他在手机上按了一组数字,接通后对着手机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它挂在脖子上,转身往观机月台的方向走去。
我气得跺脚,立即追了上去。
机场人很多,我在人流中左右穿梭,来回穿插,追到月台的时候他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焦急地环顾四周,捕捉他的身影,最后看到一边的行人簇拥在一起抬头张望,其中有人大声惊叫,“那个人站得那么高想要干什么?”
我听了心里立即有不好的预感,冲过去突破人群挤到最前面,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我鲁之信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么一个可笑的场景。
我看着之乐正站在月台突起的一个建筑物上面。栏杆围着的顶部,前面是月台地面,相隔不过十米,左边却是飞机起跑道,相隔距离我不敢猜测,也没空猜测。
我气急败坏,朝之乐吼。“鲁之乐你发什么神经啊,你赶快给我下来啊!”
我已经气的直呼之乐全名,但他还是一脸镇定,他对我说,“哥,高二那年,我生病住院,我心痛你日夜不停地照顾我,我要你离开,但你不肯。你说要掷硬币来决定你离开与否。你说数字就离开我,图案就一直陪着我。我当时希望是数字,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回去休息,但结果无论你怎么掷,都是图案。于是你笑着跟我说,是上天要你一直陪着我。哥,是上天要你一直陪着我。我不想放弃,竟然天上也不让我放弃,我找不到理由放弃!”
我真是气的当场吐血。我叫喊道,“我当时把两个硬币粘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出现数字这一面!鲁之乐,你闹够了赶紧给我滚下来!!”
“但今早我手上只有一个硬币!”之乐反驳,“哥。我说服不了自己放弃,我把抉择权给你,雅浩,还是我。”说完,他手一摔,一本红色的小本从天而降。
我定神一看。我的护照。
“我两个也要!”我重申我的立场,“你立即给我滚下来,不然我爬上去敲断你的腿!!”
我的要挟丝毫不起作用,之乐转过身向左走,全场人看的紧张万分,我更是心惊胆跳。
之乐走到栏杆前,就停下来了。他指着远处的一辆飞机,平静地向我陈诉,“哥,去古巴的航班已经开始接受登机了,你要走就要趁现在。”
被他这样一说,我才赫然想起时间无多这个事实。我看看陆续有乘客上落的航班,看看掉在跟前红色的出国护照,再抬头看看站在高处的之乐,心里急成一团。
我威逼不成,惟有哄诱,“之乐,你下来再说好不好?你下来再说啊!”
之乐不为所动地摇头,“我,还是雅浩?”
我真是被他逼得火冒三丈,终于忍无可忍地朝他暴喝,“你跳吧!死了省的我和雅浩心烦!”
说完,我负气地抓起地上的护照,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鲁之乐,我就不信你真的会往下跳!!
我这样想着,突然,身后一阵风声咧咧作响。
磅!
沉闷刺耳的重物落地响声惹得全场人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惊叫!
我仿佛被叫声刺穿了耳膜,又仿佛被人挖走了心脏。
耳里嗡嗡作响,心脏停止跳动。
我发了疯般地撞开围观的途人挤身到月台栏杆前,探出整个上身往下一看。
是背包。
我愕然,立即抬头。之乐依然像天神那样站在背光的高处。
我随即全身乏力。体内每一条神经都猛然绷紧,又骤然放松。这几乎让我三魂不见了七魄。我觉得我现在虚弱得一阵风也能把我吹走。
我又急又气,终于忍不住边掉泪边破口大骂。
“鲁之乐你这个王八蛋,我养你这么大,供书教学,衣食住行,哪样我做不好!我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受尽委屈,还不是希望你以后日子过的好一点。你现在竟然为了这点事对我苦苦相逼。你这个混蛋,你对不对得起我?你立即给我滚下来,不然…不然我当老妈给我生少了一个弟弟!”
我已经乱得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脸上眼泪不曾间断地滑下。我方寸全无,我就只有他那么一个亲人,要是他真的跳下去,我肯定第一时间从这里扑过去给他垫底。
上面的之乐不理会我,他突然朝着航班的方向喊道,“鲁雅浩,要是你还是个男人,当初放弃了现在就不应该如此婆婆妈妈。鲁雅浩,要是你真的爱他,就不应该对他拉拉扯扯让他为难成这个样子!”
说着,之乐深呼吸一口气对天大吼,“鲁雅浩,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到底爱不爱他!”
我被之乐这样的举动搞的莫名其妙,想趁他不注意爬上去又怕他发现之后乱来。来了一群乱七八糟的报安也不见得对事情有什么帮助。
我没有办法,心里比二次大战还要乱。
“之乐,你下来!我要你下来你听不听到!”
他显然是听到了却不愿意听,他毅然爬出了栏杆,惹的全场一阵惊呼,我吓的几乎站不起来。
他站在楼顶边缘,回头看我,仿佛要做最后的问话。“最后一次,哥,我还是雅浩?”
全场紧张的屏住气息。我看着之乐挂在胸前的电话在半空中晃动,风吹过来,衫尾摆动,头发飞舞,此刻的之乐,就像一个正要纵身跳海寻找美人鱼的少年。
样子坚决,且义无返顾。
他看我犹豫,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倾,我的心口一点一点地被人抓紧,十八年来的点滴在我眼前如录象倒带那样迅速晃过,我仿佛看见他纵身跳下后血溅当场的画面。顿时恐惧破胸而出,我泪留满脸地大喊。
“我要你!!”
决定性的一声过后,之乐的动作嘎然而止。
他满意地回头看我,然后笑了。
由之乐得逞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其实一早已经笃定了我最后的答案。我明明知道,但我就是没有办法。我不能冒这个险,就算是要打要骂,也要把他劝下来再打再骂。
他看我这答案,还不满意,“到底是谁要谁?”
“鲁之信要鲁之乐!”
“我要鲁之信答应我以后也不去找鲁雅浩。”
“我鲁之信答应你以后也不去找鲁雅浩!” 我此刻只能做个被人搓圆按扁的汤圆。
我紧握拳头,告诉自己要忍辱负重。
我这样说,他终于都满意了。而那群无用的警察也终于赶到来,但之乐已经自动自觉地走下来了。
他下来后看我气的涨红的泪脸,才懂得心虚内疚。他好象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那样,低头缓缓走到我跟前,等待我发落。
我真是既心痛又气愤,集中全身气力一把抓住之乐的衣领,手紧握拳头就要挥过去。但拳头贴近的那一刹那,我看着他闭目接受挨打的那一刹那,我又心软了。
我埋怨自己没出息,又痛恨他不长进。我晦气地手一摔,把他推开,指着他大骂,“鲁之乐,我真是今天才知道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有你这个弟弟。我都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些什么!”说完,我胡乱地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伸手抓起地上的护照牵着之乐的手就往机场里拉,“你跟我一起去古巴,我要在雅浩面前敲断你的腿!我看你以后怎么跳!”
我怒气冲冲,然而走不了两步,之乐就把我拉住。我回头,看着他一脸犹豫,面上全是欲言又止。我惶恐了起来,立即问,“怎么了?你还干过些什么来?”
之乐看看我,低头,没说话。
他这样让我更加害怕,我低头,目光停留在他胸前挂着的那支手机上。
屏幕上一直显示着通话中的那支手机。
一阵寒意从我脚底迅速往上窜,我颤抖着问,“你…你打电话给谁?你电话…刚才一直开着?”
之乐挣扎过后,还是抬头。他显得歉疚,但弥补不了此刻对我的伤害。他说,“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觉得全身血液倒流,脑内一片空白。我猛地扯下之乐身上的手机,颤抖地递到耳边,声音出现前所未有的不稳定。
我舌头打了多少个结,才勉强吸下一口气说出一个喂字。
那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我惊恐莫名,更加大声地朝电话喊去。只有那么一个单音节,我期待一个回音。期待仁慈的上帝给我一个意料之外的回音。
时间在我的呼唤声中过去,突然,那边远处隐约传来了一把沉厚的黑人嗓音。
他在说,“ho,the sunflowers had growth……”
我的脑袋仿佛被千支牛毛针从额头往后穿越而过,全身一阵麻木。
什么在脑海里成型,什么在脑海里哭喊。
我扯着沙哑的嗓子,竭尽所能朝电话呼喊,“雅……”
但下一秒,嘟——
电话挂断的声音。
我看见风破空迩来,金黄色的花朵荡漾在绿波当中。
是谁?手执最美丽的那株向日葵,置身花海,抬头看天。
看空鸟回旋。看飞机翱翔。
隆——
飞机在头顶飞过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轰鸣,地裂山摇的晃动,咧咧作响的狂风。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耳内只有嘟嘟的声音过后遗留在脑内的嗡嗡电波声响。
是谁的手拿开我耳边的电话,又是谁的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挥过去。
众人都愕然了。
只有我俩此刻还清醒。
我鲁之信,生平第一次打鲁之乐。
在月台,在机场,在此刻。在04年6月3日下午两点三十九分。
我俩永远都会记住。
雅浩,偏你不能见证。 34
三个月后。
旧宅。我的房间。
之乐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床沿,把手中的水和退烧糖递给他。
我说,“吃了糖,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了。”
之乐接过,听话地吃下去了。
“把水全喝了吧。发烧要多喝点水。”
我说完,之乐马上按照我的吩咐把水喝的一滴不剩,然后才把杯递回给我。
我伸手去接水杯,在碰触到他的手的时候,被他握紧。我毫不吃惊,镇定地抬眼看他,看他一脸倦容。
“哥。对不起。”
之乐的话说的真诚。我听了之后笑了。
数月来,对不起三字到底自你口出现了多少次。而又有哪一次,是有用的。
我叹气,语气轻柔得像风吹过。我问,“之乐,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要怎么办?”
我轻柔的语话听在之乐耳里却力比千钧,他整个人猛地一晃,瞳孔刹那放大,脸上刷的一阵苍白。面无血色。
之乐牵强地扯动嘴角,让自己尽量不显得那么狼狈。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握着我的手,一边镇定自己一边安慰自己,“哥。你不会的。我是你弟弟,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不是么?”
我目光凌厉地直视他此刻脆弱的灵魂。一直。就在他几乎要抵受不住时候,我仁慈地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对。我不会的。你是我的弟弟,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之乐听了,骤然松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
我让他躺下,帮他掖好被角,说,“睡吧。好好休息。”
“哥…”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啪。灯关了。
我开了门,正要出去。之乐的声音又响起,“对不起,哥。”
我回头看他,看他在黑暗中闪亮的明眸。“睡吧。”
关门。
这是我这三个月来,第一次跟之乐说话。
机场事件之后,我把之乐锁起来,自己直飞古巴。但等待我的,是一簇开的像一团太阳般的向日葵。
我抱着那簇向日葵,内心苦涩无人能知。我问面前的女孩,“雅浩…走的时候…很伤心?”
女孩摇头。“雅浩知道你的苦处,他不想你为难。”
我抬头看她,固执而激动。“但只要他不走,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的。不是吗?他应该知道当时的情况,就算他看不到,也能从电话中分辨哪些才是我的真心话。眼看我们就要重逢了,为什么他要放弃。我不明白。他只要不走,一切都可以解决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我不停在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此刻只能用它才能彰显上天对我的不公。
女孩无奈,“雅浩说你勇气可嘉。现在看来,真的不假。但…但你有没有想过,雅浩也是逼于无奈。要知道,他很爱你,比任何人也不舍得你。但他不想你为难。其实离开你,比留在你身边,需要更大的勇气。”
我看着女孩脸上的恻忍。没有说话。
但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还差那么一步,为什么要放弃?
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或者我永远也不会明白。
就如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阿光要对我若即若离时好时坏,现在不明白为什么我千辛万苦冲过荆棘满途的森林,伤痕累累地抵达公主的城堡,但那已人去楼空。
“雅浩…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我不死心地问。
女孩回想。“他曾经想录一合录音带拜托我交给你,但最后不知怎的,他放弃了。”说着,女孩转身,指着远处的一间房间,“那是雅浩的房间,你可以进去看看。”
我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道谢后就向前走。走了不远,女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之信。雅浩他要我跟你说,他很爱你。但如果可以,他希望你可以忘记他。”
我听了,转身看着女孩认真的脸容,然后笑了。毫不介意地笑。“鲁雅浩那人,简直就是混蛋!从认识他第一天到现在,他都是那么的混帐!”
女孩愕然过后,也笑了。“他当时说完这句话后,就说,你肯定会骂他混蛋。”
雅浩的房间里,其实已经没留下什么东西,但我还是一件不漏的把它们全搜刮回去。
我爱阿光十年,都还没有试过要睹物思人。现在爱上雅浩,竟然要来这么一招。
我在雅浩的房间里,搜出了一些影片,一些CD,一些画册,还有一合录音带。我把录音带放到录音机里播放,来来回回地听,只听到四个字。“之、信……之…信……”
还有一些仿似抑郁的呜咽声,还有大量流水声。
我一直重复地听着。从古巴里那片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向日葵花田,到现在四下无人的自家阳台。
我不停地,反复地听。
下完雨的夜晚,总是特别的清冷。我找来一包烟,靠它取暖。
我从古巴回来之后,就搬回旧屋住。不和之乐说话,不和之乐联系,不让之乐回来。
但他是一个比任何人都顽强的人,他昨天站在雨中一日一夜,乞求我的原谅。我在楼上冷眼看着,但在他昏过去之后,我又原谅他了。
我在想,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我才不会原谅他?
或者无论他做出什么,我都会原谅他。
不是我不了解他,我也了解他。
其实我知道他不快乐。
我知道他内心惶恐不安。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愿意去做。
或者他也自我厌恶,或者他也知道他在走我以前的路,或者他也想过放弃。
但我们都是如此执着顽固的人。非的要你死我伤,不然不罢休。
但之乐呢?
他又是否还了解现在的我,他又可知道,我已经与往昔不同。
我以前曾经对阿光说过,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他,我一辈子也会保护他。
但最后,我伤害他的时候毫不留情。走的时候,他在我背后哀求哭喊,而我,就是那么固执狠心地向前走,一去不回头。
我们将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辗转,各自在各自的命运里匍匐。
之乐,那我和你呢?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
没错,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那么,是不是就代表我可以一直面对你,是不是就代表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就是真的?
还是我已经可以行云流水地说出一句违心的话?
此刻的我,到底谁还会了解?
此刻的我,点燃一根香烟。
孤独地看着夜空中的烟幕弥漫,孤独地站在阳台,孤独地抽着烟,孤独地听着那只有四个字的录音带。
孤独地看着黑夜中火红的霓虹灯,如何奋力地才能把黑压压的天空撑起来。
此刻的我,闭上眼睛,没有泪可以留下。
三天后,之乐的病好了。我收拾了一下,要他回大宅。他站在门口不动。
我回头看见,便问,“怎么了?”
之乐看了看我,吞吐着说,“哥。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继续在这里生活。在这个家里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我和你。”
我看着此刻的之乐,看着他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惊惶。他知道他在竭力补救。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挣的时候毫不手软,过后总被不安摧残。
我叹气,走过去抱着他,手轻轻扫过他的脊背安抚他此刻过于脆弱的心灵。
“之乐乖,不要害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的了。”
我的声音非常轻柔,或者已经可以蛊惑人心。气氛就这样渐渐变的祥和,之乐很快就安下心来。他回抱着我,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尽情地吸纳面前属于我的气味。
他把我抱得更紧,脸埋得更深,“哥。我们不要回去?”
我沉默一阵,还是摇头。“不行。那里有人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之乐征了一下,听出不妥,立即抬头问,“你要去哪里?”
我看着他,告诉他我最近的打算。“我想去找雅浩。”
之乐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他松开抱着我的双手,脚缓缓往后退两步。他低头,幽幽地说,“哥,你怎么还不死心。”
我笑,非常无奈。“我要是这么容易死心,就不是鲁之信。之乐,你听话,乖乖的等我回来。哥答应你,找到雅浩马上就回来。”
之乐抬头,“找不到呢?永远也不会回来?哥,我们都知道人海茫茫,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你这样一走,和把我抛弃没什么区别。”
之乐语气凄楚,我听在心里也不好受。“但我无法抛下雅浩不管,我们都欠他太多。”
之乐突然激动,“所以就可以抛下我不管吗?哥,我在你心里永远比不上雅浩。”
我为难,“之乐,为什么你一定要将自己与雅浩比?我从来没有想过我需要哪个多一点,我只知道两个对我都很重要。之乐,如果你是我的左手,那么雅浩就是我的右手。我不能没有你们其中一个。”
说着,我坚决起来,“之乐,我一定要去找雅浩。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回来。”
之乐摇头,仿佛是一个站在山崖上绝望无比的病人,“我不相信你,你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我走过去,伸出双手捧着之乐的脸,要他直视我的眼睛,要他相信我,“十八年来,哥哪次骗过你。”
之乐听不进去,他看着我的眼睛变的黯淡无神,他伤心欲绝地重复着,“哥,你怎么可以抛下我。我只有你,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十八年来,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我的心痛得一阵剧烈,我不忍看他这样子,我安慰,“之乐。我不是要抛下你。我答应你,无论我找不找到雅浩,一年内,一年内我一定回来。”
之乐声音嘶哑,他依然摇头,“一年?一年之后世界会变的如何?哥,一年之后你是否还会爱我,我是否会更不如雅浩?”
之乐木然的神情写满了意识游离,我担心地把他搂进怀里。“之乐,莫说一年,就算一百年,你依然是哥最爱的人。你从来就没有不如雅浩。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而我,也是你最爱的人。所以之乐要放心,之乐要相信我,哥很快就会回来。”
之乐依然懵懵懂懂,他还在重复。“哥,为什么我会不如雅浩?我明明比任何人都爱你,我们之间的爱情,明明比任何人都长久。为什么我会是被抛弃那个?”
我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把他的头轻轻地往我肩窝里按,手轻抚他的脊背安慰他。我用脸额轻轻蹭过他的脸额,感觉肩窝上面传来一阵滚烫的温热。
“别哭。之乐。别哭。”我摸摸他的头。
“不要走。哥。不要走。”他把我抱的更紧。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下去。没有谁强逼了谁,也没有谁忍让了谁。
但,我的之乐,你还是不懂。
不懂我也比任何人都爱你。不懂你从来就没有不如雅浩。不懂你才是我最不可舍弃的人。
之乐,你到底还是不懂。
不懂事情走到最后,我其实真的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我去意已决。之乐脸上滑下的泪,仿佛是春天落下的一阵细雨,绵绵不绝地打在我心房。我痛得猝不及防,但坚决不改初衷。
我把公司留给之乐,希望他可以帮忙管理。他低头答应,抬头的时候问我可不可以提早回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期待渐渐变成一片秋天的萧瑟。
面对他的伤心难过,我已经开始觉得无能为力。
之乐苦笑。我看着他的惨淡容颜,领会不到他用了怎样的勇气,去对我刚才的沉默。之乐看着我,眼神里活着的希望跟秋风里挣扎着不要凋落的最后一片树叶一样渺小。他说,他会休学一年去帮我管理公司,但我要答应他,他复学的时候我一定要在他身旁。
我点头,唇轻轻吻过他的额头,誓言旦旦。我说,我一年后一定会回来。
闻言,之乐终于满足地笑了。我看着笑的无邪的他,才赫然想起,他始终还是个孩子。
或者我最对不起的,还是这个孩子。
我走的时候,之乐不愿意去送机。他站在家的远处,看着我提着行李袋上了车,然后被司机送往机场。我坐在车上,目不转睛地从倒后镜中观看之乐忧伤的脸。我一直心伤一直看,最后看到的,是车转入转弯位时,之乐蹲在地上,是那样无助地,那样伤心地,那样弱小地,哭了。
他哭了。
孤独无声。
心碎一地。
静静地哭了。
其实之乐要阻止我,还有很多办法。但他除了苦苦哀求之外,就什么也没有做。
我知道他其实累了。
他累得已经不想再让我为难。他希望能用最平和的方法留住我。但我的去意已决,让他伤心欲绝。
我看着他低着头咬着唇也忍不住滴下的眼泪,成为心底我最锥心刺痛的毛毛雨。
我根本没有奢望过之乐真的会答应暂时管理雅浩的公司,但他还是答应了。他还是在我看不到的角落独自捂面哭泣,不让我伤心,不让我为难。
没有人愿意站在惹人注目的高处大声问要我还是要他。没有人愿意被自己最爱的人拒之门外还要苦苦等候三个月哀求对方原谅自己。
如果可以,之乐希望我只有他,只爱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有雅浩,也有他。如果可以,雅浩希望我们三个都不受伤害。
但就是不可以。
其实我们的要求都不高,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就如我也不知道我找到雅浩之后问题是否就能解决,但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我们仿佛是站在等边三角形里对立的三个点。满心欢喜地以为幸福离我不远,走下去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都在转圈。位置没有变,方向不能变,距离没有变,直至我们都筋疲力尽,倒下时惆然若失,泪如雨洒。
没有人明白之乐的彷徨无助。没有人明白雅浩的凄酸痛楚。更没有人明白我。
别人看我像是在看笑话,他们只看得到网中人的愚蠢,看不到网中人的挣扎。
大海捞针是艰难且渺茫的事情。其实我只是在赌,赌我和雅浩的缘分。
是谁说过,一场真爱,就像赌一场生死。我想知道,我和雅浩之间的缘分,究竟是在生,还是已死。
我看着一部又一部的电影,听着一张又一张的CD,翻着一页又一页的画册。凭感觉,凭记忆,猜测雅浩的去向。我记得雅浩曾经说过,他希望自己是一朵蒲公英,风起的时候,随风四处漂泊。走新的路,看新的风景,认识新的事情。那么一生,才不白过。
我知道雅浩所说的新路,新风景,新事情,都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例如古巴的向日葵花田,例如其他。
我打开雅浩遗留在古巴小屋的画册。里面有一页被折起。布宜诺斯艾利斯瀑布。
黎耀辉说,他一直以为站在瀑布下的,一定会是两个人。但最后,他还是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雅浩,你是否也是一人站在水花飞溅的瀑布下,抬头看天?
阿根廷这个不算发达的国家,淳朴的异国风情和到处充斥着黑白人种的街头里,我这个过客,犹如是一个突兀穿插其中。
我登报,去旅馆,去酒吧,去华人的聚居地,一处一处地方,细心地找。手执一张照片,为之焦头烂额,奔波劳碌。
无果。
一个月后的清晨,我醒来后,起程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瀑布。
从高空坠落的水花打入我干涩的眼中,那种刺痛有畅快的感觉。我知道这瀑布下,孤独地伫立过三个人。
黎耀辉。鲁雅浩。鲁之信。
离开瀑布,我到了世界的尽头。南美洲最南边的灯塔。
我站在寒风扑面的灯塔上,看冰霜铺地,看浮冰漂流。目光回转,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的一个玻璃瓶上。我把它捞过来,拔开玻璃瓶的木塞,把里面的纸条取出来,展开一看。
雅浩的字迹。
我仿佛看到雅浩迷惘的眼神,他在说,之信,有人说,有些人一旦分开,便永远不会再见。我们是否也是这样?
“不是。肯定不是。”我喃喃自语,站起来望向南方,那里是一个尽头。“雅浩,我们都没有将爱遗弃在能埋葬一切的世界尽头。我们缘分未尽。”
离开阿根廷,我去了保加利亚。
那一片紫色的熏衣草田,在其中活泼跳动的水灵少女,一把长发在风中飘动的宛如水中的海藻,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随风飘扬。
青春可人。
我环视四周。我想看看,雅浩此刻是否也在某个角落看着。
保加利亚一直下,就是罗马。
那里有雄伟的斗兽场,健壮的斗牛,和一望无际黄金稻田。
电影里面角斗士伸手抚过被风吹的如黄金波浪般起伏的稻田我一直找不到,我只能坐在喧哗的斗兽场中,用摄象机往在场的每一个观众席的角落拍去,寻找我一直寻找的人。
在场的面孔,我所看到的面孔,都是陌生的面孔。最后,我的摄象机只能抬头望向高挂在空中的太阳,拍烈日当空。
只有它,才是我熟悉的面孔。
隆冬的时分,我到了法国。我终于找到了雅浩停留过的地方。一间中菜馆。
当我顺着线索来到这里,向老板娘出示雅浩的照片的时候,她祥和的眼睛一亮,问我是否叫之信。
我激动起来,立即追问雅浩的下落。
妇人眼神一暗,她叹气道,孩子啊,你来迟三天了。
我闭上眼睛,心仿佛被车辗过。碎的一塌糊涂。
雅浩,他…他好吗?我睁开眼睛,声音嘶哑着问。
妇人一怔,摇头为我娓娓道来一切。那孩子受了不少苦啊。他白天在这里做侍应,晚上的时候到西餐厅拉拉小提琴或者弹弹钢琴,深夜的时分到酒吧做酒保。节分省文地把工资一分一分地存下来,作路费。
我听了心痛的无以复加,我不能想象雅浩为了三餐温饱而奔波劳碌的样子。雅浩是那样的骄傲,他曾经是一个管理高层,他看的应该是一大堆数目庞大的合作文件,写的应该是能够影响城市建设的规划,但现在,他和一般社会草根阶层无异地做着廉价劳工,仅为生计。
妇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雅浩很重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一次有人对他无礼,纠缠间戒指被甩到河里,他立即跳下去,不顾别人劝阻地找了三日三夜,找到的时候立即就被送到医院。
妇人顿了一下,语气痛心。那次的肺炎,差点要了他的命。
说着,妇人伸手温柔地为我抹去脸上不知何时滑下的泪水。孩子,雅浩真的很爱你。我不知道他去了那里,但我相信仁慈的天主会保佑你们。我会为你们祈祷。你去找他吧。
我覆上妇人捧着我脸的双手,报以肯定的目光。
但,上帝真的仁慈么?还是他太忙,根本没有空给我们仁慈?
我曾经听过,我们的人生,就是上帝的一场RPG。
如果真是有人在我们背后操纵一切,那么我真的很想问问,他的良心何在?
雅浩的画册里面有一本书,女孩喜欢向左走,男孩喜欢向右走。他们都是那么的贴近,却又不曾相遇。这本书把擦肩而过描绘的登峰造极。或者,雅浩,我们也如同书中的主角,三日前我下飞机的时候,你刚好要上飞机。我在熏衣草田举目西望的时候,你刚好就低头东看。
可能在这些作者的心目中,我们的爱,我们的痛苦,我们的快乐,都是渺小的。
雅浩,原来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这些世人为之落泪疯狂心碎的东西,在上帝眼中,其实都是渺小的。
我突然想起之乐,那个同样被上帝忽视的渺小蚁民。我借了妇人的电话,想打,不打。最后,我拨通了小彪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立即传来小彪责备的声音。
“之信,你怎么可以抛下自己的弟弟跑了?”
“之乐…他好吗?”
“一个小孩子撑起一间公司你说好不好?之信,你到底去找谁?找那个女人吗?之信,你要记住,满街都可以成为情人,但不是满街都是自己的兄弟。你快点回来吧!”
我依然自顾自地说,“小彪,麻烦你帮我看好之乐,帮我好好的照顾他。告诉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小彪在那边沉默了一下,最后叹气道,“之信,倩文怀孕了。预产期在下年年尾,我们都等着你这个干爹回来喝满月酒。所以之信,无论你去到哪里,你都要记住,你的根在这里,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对。我是一个有根的人,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知道,总有一个地方我可以回去。
但雅浩不同。之乐砍断了他的根,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犹如面前不明去向的蒲公英。
我盖下电话,走出菜馆,迎接我的是法国一片阴霾的天空。
坐上飞机,透过狭小的机窗我看到外面被我踩在我脚下的古典城市渐渐变的渺小迷蒙。
然后是一片腾云驾雾。一阵轰隆轰隆。
我飞在九千多米的高空上,握在手中,依然是影片,CD,画册,还有世界尽头里一张纸条。
我到了日本的时候已经是春天,却看到了中国南方冬天也不会下的雪。一瓣一瓣地飘在城市的上空,宛如杭州西湖四月的飞絮。
我坐上了子弹快车,很快就来到北海道。我站在铺满一片垲垲白雪的平原上,看着远处的那座高山。脑内想起了渡边博子跌跌碰碰地走向前,对着山崖不断大喊,藤井君,你好吗?我很好。那边藤井树躺在医院,轻声重复,藤井君,你好吗?我很好。
我闭目,想着雅浩是否也曾在这里大喊,之信,你好吗?我很好。
我睁目,在雪地中举步难行地冲向前,昂头对着面前的高山扯开嗓子,用尽力气嘶喊,雅浩,之乐,你们好吗?我很好!我们三个都要很好!
雅浩,之乐,你们好吗?我很好!我们三个都要很好!
这时的雅浩,应该站在哪里?
这时的之乐,是否还在家中?
樱花盛放的四月,少女的单车辗过落英缤纷的道路卷起地上花瓣飞舞。
碧波荡漾的麦田,白衣少年处身其中低头反复地听着他偶像迷幻般的歌声。
绿树成阴的夏季,我离开了日本。回到无论春天还是冬天都不会下雪的地方。我的家乡。
因为我的手中,多了一张纸条。从安静地躺在麦田旁的玻璃瓶取得的纸条。
雅浩清晰娟秀的字迹写着:
之信,我曾经叫你忘记我。我以为人只要走了新的路,看了新的景色,认识了新的事物,就可以放开昨日种种。但西毒也说,当你越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忘记了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发觉,原来你把他记的更深。
之信,我想知道你我是哪一种。
之信,向日葵的季节来了。我想回去看看,我亲手种下的那些花儿,是否还在?
对。应该要回去了,回去看看,爱我的人,现在如何?
时间的灰烬里,盲武士说,我想在我还没失明之前,回去看看,家中的桃花,开了没有?
那个叫桃花的女子,还在等他没有?
我是一个有根的人。回到家乡,总有朋友在机场迎接我。
小彪又是责备又是欣喜地拍拍我的肩膀,之乐扑上来紧紧地抱着我。他在我耳边细声却坚决地说,哥。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一步。
我回抱着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回家的路上,小彪安静地开着车。我和之乐十指紧扣地坐在后座,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
突然,旁边响起幽幽的声音,他说。“哥,家中的向日葵开了。”
“恩。”我轻声应和。
“前几天晚上,有人潜入摘去了好几株。”
我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对视中,我就笑了。
“是么?真是可惜。”
之乐垂下忧伤的眼帘,沉默了一阵。良久,他拉拉我们紧扣在一起的手,“哥,知道麻子的故事的结尾吗?”
我摇头,问,“怎样?”
“麻子从天桥下跳了下来,流水很急,警察都找不到尸体。但终于发觉不能失去麻子的养母,坚决不相信麻子已死,天天在捡到麻子的那个路口一直等,一直等,等麻子再次出现。”
我笑,“是吗?那最后能否等到?”
之乐摇头,“故事没有说完。”
之后,我们便静下来了。
等么?要一直等么?
雅浩,我回来了。我在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棵树下等你。
每个月的14号夜晚,我都会在那夜我们认识的那棵树下,一直等,等你回来。
等你再来看你的那些花儿,开了没有,死了没有,还在没有。
FREE TALK:
不是一个累字能形容。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菲就期望能够快点写到这一章,因为实在喜欢这种流离失所的感觉。
文章快要完结,菲会尽最大力量在生日前把文写完。后记会在生日那天贴出来,只贴在梵菲自己家,而且过期便删。那些一直支持梵菲的大人,一定要去看。因为里面有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谢谢各位支持。
35
一切都仿佛是一个冗长而又伤感的梦。
我猛地睁开眼睛,额边泪痕已干。
我从日本回来至今,已经三年。这三年一切都风平浪静地过,雅浩依然没有消息,之乐休学帮雅浩管理公司,我和小彪还是那个小小的设计师。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唯一好的,可能就是倩文为小彪生了一个男孩,取名百铭。
这些年,时间就这样过去。
小彪还是那个多事的小彪,他一有空就介绍女孩子让我认识。每次我借故推掉后,他就好象老妈子那样在我旁边唠唠叨叨。
就好象现在一样。
我到他家吃完饭后,和他休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向我靠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之信,倩文有个表妹声乐学院毕业,人长得得体大方,好女孩来的。不如这个星期六……”
我推开他,“我有事。”
他又牛皮糖那样粘过来,“那星期天……”
我又往旁边挪了一下,“我要去工体看画展。”
他终于忍不住皱眉,“喂!鲁之信,你哪根神经有毛病啊!你还要为那个女人守寡多久啊,难道你想一辈子做光棍?”
我懒理他,拿过台面上的苹果边啃边没好气地说,“你管我。现在又不是一定要结婚才能过日子。男人以事业为重。”
“你还好说这个!”小彪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事业?你哪来事业啊?你竟然要之乐休学来帮你管理公司,你有没有搞错啊!”
我咬苹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咀嚼了起来,“我根本就不是那方面的人才,而且他管理的头头是道,给他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况且这根本就是他的本意,他不忍心看我每天埋首在文件堆里忙乱得抬不起头来。
对此,我只能承认我没用。
小彪被我气的无话可说,他粗鲁地用手指戳戳我的头。“我简直不知道你这颗脑袋在想什么。”说着,小彪一把抱起旁边的儿子小铭,又开始说教,“你看我儿子都三岁啦,你蛋都没有一只孵出来。你这样下去难道真的打算做和尚啊?公司的和尚军团都解散啦,现在也只有你这个叛徒没有下文而已。”说到这里,小彪把小铭放在我们中间,轻轻地摇了摇,扯着嗓子扮出稚嫩的声音要孩子跟着他说话,“小铭小铭,快跟干爹说,叫他生个女孩给你做宝贝。”
小铭听了,拍拍手就跟着牙牙学语。“生女孩做宝贝,做宝贝。”
我看着孩子可爱的样子,就笑了,我伸出食指挑了挑他下巴,也学着小彪刚才的声音去逗他说话。“那要是干爹生了个儿子怎么办啊?”
小铭竟然也兴奋起来,活跃地拍着手,“儿子也做宝贝,做宝贝!”
我大笑起来,小彪却纠正,“儿子就要做兄弟,女儿才是做宝贝。”
小铭却好象听不到似的,继续兴奋地扭动着,“儿子女儿做宝贝,做宝贝。”
我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误导,“你怎么不做我家儿子的宝贝啊,说吧,做我家儿子的宝贝。”
“做儿子的宝贝,做儿子宝贝。”
我听了更是笑的前伏后仰,小彪却紧张地把儿子抱过来,一脸正经地纠正,“别听干爹胡说,快说,女儿做宝贝,儿子做兄弟。”
小铭还是蹬腿拍手,半懂不懂地跟着说,“女儿做宝贝,做儿子宝贝,做宝贝。”
我已经笑的一头栽在沙发上了,小彪气愤地轻踹我一脚,“妈的,好的又不见你教过一点。”说完,马上高声大呼,“倩文啊,我们家儿子被之信教坏啦,你赶紧出来给颗糖他吃把他纠正过来!”
厨房里面马上传来清铃般的声音,“你们两个大孩子不要拿个小孩子来玩啊。”
小彪还没来得及反驳,但怀中的孩子听到叫声又兴奋起来,“大孩子做宝贝,小孩子做宝贝。”
我已经笑的眼泪也快出来了。
小彪已经幸福的无可言喻。他应该别无所求,只求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而我呢?
我也应该别无所求,从小到大,我求的,其实都不知道得到过没有。
今天是十四号。
我按照惯例到树下等一个晚上。夜深的时候偶尔有人过来跟我搭讪,我不理他们,一些野蛮的人便会对我动粗,但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我一根头发的时候,总会有一班精悍的人冲出来把他们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教训一顿,然后立即就消失了。
那是之乐派来的保镖。
之乐现在接管公司,能力强大得我自己都已经估计不到。
他或者已经知道雅浩在哪里,然后从中阻止我们相遇。但或者也不会。其实我相信他不会。
人是相对的。你累的时候,他也累。其实之乐比我和雅浩都要累。
我们现在就好象是在展开漫长的拉锯战,看谁能够忍到最后,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看谁能够胜利到最后。
有时觉得,我可能会是首先放弃的那个。
我花了一年时间去寻找,花了三年时间来等待。四年,就这样毫无收获地过去。
三年来的每个夜晚,我孤独地伫立在深夜的街头,看同性夫夫异性夫夫一对一对地在我面前走过,我除了羡慕心酸,除了无尽空虚,还能怎样?
其实,我到底还能支持多久?我什么时候会屈服?我会怎样屈服?我会放弃哪个?
雅浩,还是之乐?
电话的铃声打断我的愁绪,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之乐。
我奇怪,之乐从来不在我等雅浩的时候给我电话,怎么今天?
我没多想,立即就接了。
“哥,在等雅浩?”
“恩。”我点头,“有事吗?”
那边沉默一下,“没什么,突然想你了,想给你个电话。”
“呵呵。”我笑了起来,“不会是这么大了,还要哥哥哄你睡觉吧?”
“呵呵。”那边也传来之乐的笑声。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乐开口,“哥,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一直知道雅浩的下落,但瞒着你,你会如何?”
我轻笑了一下,“那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那边顿了一下。
我继续说,“之乐,你大了。有些事情不用哥哥教也知道对错,你觉得对的,不用再来问我。”
我说完,就听到之乐在那边失笑,“哥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感性冲动的哥了。以前你肯定会大声骂我。”
我也笑,“原来我以前是这样做事的?真是失败。”
之乐再沉默一阵,“哥。你信不信我这些年其实一直没有调查过雅浩的消息。”
我答的很干脆,“你说出来的我就相信啊。”
那边之乐笑了,“哥。我一直在想,如果在我不干涉阻止的情况下,上天让你遇到雅浩,那么我就自动退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之乐还是觉得哥会放弃之乐。”
之乐在那边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哥,你太执着。有些东西,一定要放弃。有时世事就是这样无奈,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已经少,还要在极少的情况下作出抉择。”
我也笑。对。所谓抉择,都是在一种遗憾与两个人之间回旋。
“哥,我有时候在想,从小到大,我目光就只放在你身上,我只有你,我觉得你是我的唯一。我到底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在你心中不是最重要,所以心有不甘,还是我真的是像夫夫那样爱你。哥,我曾经那么坚定过,但现在,一切都开始混乱起来。”
我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沙哑伤感的声音让我痛心。
“哥,你爱我吗?”
“爱。”我再次干脆。
“雅浩曾经放弃一切证明他爱你,你呢?你要怎么证明你爱我不少于雅浩?”
我又笑,“真是陈腔滥调,你比了这么多年,还没比够?”
之乐无奈,“它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一直隐隐作痛。哥,其实不是我不想放弃,但我真的找不到放弃的理由。哥,或者你可以给我,放弃,还是坚持的理由。”
我感到之乐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马上屏住气息听着。
“哥。雅浩好象很喜欢红酒。你知道那一家的红酒最好吗?”
“之乐…”我声音已经不稳。
“去吧。城西的红酒店。帮我买两瓶上好的红酒回来。”
电话挂断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出现雅浩闪亮得如同茶晶的双眸。
我飞车到城西的红酒店,抓住老板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雅浩的人在这里打工,老板觉得莫名其妙,立即就摇头了,“这店子开张到现在,一直都是我打理,没请过任何人。”
我疑惑。不可能,那之乐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老板见我不愿意走,又问,“先生,你到底是要买酒还是找人?”
我回过神来,“买酒。你给我随便包两瓶上好的红酒吧。”
我说的极度敷衍,老板一看我就知道并非爱酒之人,摇摇头就去包酒了。
我在等他包装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老板,上次定的那两瓶NIKILA来了吗?”
磁性熟悉的嗓音剧烈地震动我的耳膜,我立即转过身来,猛然僵住了。
真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我紧紧地看着他,仿佛要看出这些年来他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的改变。
高挑俊美。
他比以前,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木然地立在一角,目光紧随迈步而来的他。看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向我瞥来,然后也是呆了。
世界仿佛就要在此刻停止转动。我们分别伫立在世界的对点,默然地相互对视。诧异,惊喜,愕然,千思万绪在彼此相望的眼中千回百转。
我们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说出哪怕是一个字。
无声就是这样在我们之间流转,打破它的,是老板的职业笑声。
“呵呵。不好意思,鲁先生,要你等久了。你的酒我早就包好了。我给你去拿。”
说完,老板从我们之间穿过,向酒库走去。
我们彼此都回过神来,向对方迈进一步。
“好久不见。”雅浩首先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我和他之间,竟然也有只能寒暄两句的一天。
“好久不见。”我照样这样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
上个星期?我心顿时紧了一下。他上个星期已经回来,但现在都没有打算过去找我。
他好象看出我心中所想,马上接着说,“我…我最近都好忙。”
我抬头看了看他,这才发现他的一身悠闲装也是价值不菲,我问,“你…这些年,过的如何?”
“我几年前遇到我朋友,他叫我去法国帮忙打理家族生意,日子…很充实。”
朋友?什么朋友?我张开嘴巴马上就想这样问,老板就出来了。
“鲁先生,你要的酒,你看看。”
雅浩接过看了两眼,“好。”
“是刷卡吧?”老板又问。
雅浩点头,从钱包中取出信用卡。老板也顺手把我要的已经包好的酒递给我,“这位先生,这是你的。”
我目光马上从雅浩身上转过去,愕然地看了看,才想起自己要了酒,马上边找钱包边问,“多少钱?”
“一起算吧。”旁边的雅浩说。
我马上阻止,“不,我有。”
说着,我更粗鲁地将钱包从衣服中扯出来,却在雅浩的一句话下,动作噶然而止。
“之信,我想为你做点事情。”
我整个人呆如木鸡。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无法言语。
我爱了阿光十年,他出卖我后为我做的事情不过是给我两千块。
我找了你一年,等了你三年,现在你为我做的,原来也不过是帮我支付这两瓶红酒。
我的爱情,都是廉价的。
我头脑仿佛受了重创,迷迷糊糊地垂下手,低下头,不看他。
雅浩把付了钱的酒递给我,我无力地接过,然后没说话。
世界一片寂静,我仿佛在死寂中无声无色地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以为雅浩已经走了,但抬头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还在。他看着我,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说。好不容易决定开口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鸣叫的声音,雅浩立即如梦初醒地往外看了看。
我问,“你朋友在等你?”
他点头,“之信,我迟点找你,你的电话……”
说着,雅浩掏出手机想要记录我的电话号码。
我说,“还是四年前的那个。”
对。还是四年前的那个。我一直怕他找我找不到,一直不敢换。
现在想来,或者他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却没有问下去,我说完之后他就立即把手机收起来,“那我迟点找你,我现在有事要先走了。”
说完,他就小跑地离开了。
我脚步缓慢地跟了出去,漠然地看着雅浩上了一辆名贵跑车,把红酒放好后,就一脸歉意地对旁边的怀孕的妇人说了些什么,妇人高贵体贴地笑笑,之后车就开走了。
我静静地看着扬尘而去的跑车,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剌剌声。
到底站了多久,我才愿意提脚转身往前走。我一直走,机械性地运动。
最后经过江边的时候,我把手伸出栏杆外面,渐渐地,渐渐地,松开手指,然后咚的一声,水花微微溅起,我的手机迅速向下沉。
涟漪过后,水面又恢复平静。我把手缩回来,然后继续麻木地,机械性地,往前走。
“哥,你看到雅浩了?”
我只身一人回到家,在大厅等我的之乐站起来,小心地问。
我漠然地点点头,声音清冷,“对。承你所愿。”
之乐奇怪,“你…你放弃了他?”
我自嘲,“难道我要去跟一个怀孕的女人挣对象?”
“雅浩结了婚?”之乐愣了一下,马上就坚决地否定,“不可能。”
我看着之乐的样子,马上就笑了。现在好象他才是雅浩的情人那样,坚信自己的爱人不会红杏出墙。
“是吗?”我不和他纠缠,继续摇晃着上楼。“那可能我看错了。”
“哥。”之乐叫住已经上到楼梯中间的我,“你怀疑是我让你故意看到这一幕?”
我顿了一下,转头对他笑,“我说过你觉得对就不用来问我了。”
我的云淡风轻让之乐受伤,他整个人震了一下,跟着苦笑,“哥。你已经不相信我了。”
我叹了一口气,顾自上楼不与他争论。
相信么?我曾经也相信我和雅浩的爱情不会过期。
但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什么都会有一个限期。
凤梨罐头的保存期不过是三个月,我们的爱情,已经经历了五年的风风雨雨了。
五日后。格子廊。
“有没有搞错啊。这个球这样也能进去!”我激动地拍了一下台面,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继续一边看挂在半空的屏幕一边吃小吃。
亚洲球坛盛事,有男人的地方,也就会有足球联播。格子廊这几天一改之前嘈杂的音乐,在每个角落摆放好屏幕,一到时间就开电视让大家全场直击。
球赛过了半场,中途休息的时候,一个男孩跌跌碰碰地撞上我的怀,然后抬头对我笑的暧昧。我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低头对着他的唇就是吻。
辗转流连,热情如火。离开的时候男孩已经被我吻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轻笑,“看完球赛再走。”
男孩娇嗔地皱皱鼻子,恶作剧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笑说,“那就好看你运气如何了,球赛结束之前我还没找到伴就回来找你。”
说完,男孩转身就跑去找别人了。
我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来正要抬头看屏幕,赫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面色苍白,紧握的拳头不知因激动还是气愤微微地发抖。
我看了,不在意笑笑,“这么巧?”
他换了口气,生硬地坐下,不做声。我一声指响,叫来一杯啤酒推给他,“啤酒可以吗?”
他一声不吭地抓起酒杯往口里灌了一口,再用力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我问,眼神有着责备,“你常来这里?”
我耸耸肩,“现在不常来这里了。最近新开了好多酒吧,比这里好玩。”
雅浩听了,面色更是一沉。一口气把手中的啤酒喝完。
“你也来玩?”我边说,边要酒保帮他续杯。“呵呵,让你坐到我旁边岂不是会很影响我销路?”
我的玩笑雅浩显得一点都不好笑,他依然沉着脸。
“我来找你的。”说着,雅浩又喝了一口,“我之前打了好多次你的电话,一直在说没有这个号码,今天经过这里,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呵呵。”我若无其事地笑笑,“我的手机几天前不见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在这里说。”
雅浩看了看我,样子愠怒,但他还是忍下来。他喝了一口酒,呼出一口气后,终于直说,“我两个星期前回到我在法国打过工的那家菜馆,那里的老板娘跟我说,你来找过我。”
我听了,心震动了一下。避免将自己的慌乱泄露出来,我立即低头详装喝酒。
雅浩继续说,“我当时…很惊讶。我没想过你还会满世界的来找我,可是事情毕竟过了四年,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我真不知道还该不该去找你。”
我苦笑,语气沧桑。“也是。四年了,成家立室的成家立室,飞黄腾达的飞黄腾达,独自一人的还是独自一人。也实在不该去扰人生活。”
雅浩对我话中的讽刺显得似懂非懂,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想要握住我摆在台面上的手,我却如碰到毒糖一样缩回,他愣了一下,只能尴尬地把手缩回去。
“之信,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如何?”我喝了一口酒,“不如何。日子照样的过,照样工作,有空照样到这里夜夜笙歌。你呢?你太太的预产期是何时?”
“我太太?”雅浩转头疑惑地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会否认的时候,他又把脸转过去,幽幽地说,“应该在年尾。你呢?你和之乐……”
“你觉得我会和之乐怎么样?”我嘴巴比脑袋更快地出言反驳,过后发现自己失态又马上喝酒掩饰,把声音压下来,“我和之乐…还是那样。”
雅浩看我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后低头轻笑起来。那样子,实在让人心荡。
“还记得古巴葵圆那个女孩吗?”雅浩突然问。
“啊?”我回想了一下,“记得,怎样?”
“她上次来找我,跟我说葵圆最近出现了一些经济问题,希望我能帮忙。我很快就答应了,而且还介绍了几个在古巴有物业的发展商给她认识。上次买的红酒就是给她送给发展商做礼物的。”说完,雅浩样子狡黠地看着我。
我呆了一下,脑筋转了几个圈才明白个中意思。然后就笑了,那种快乐,自嘲,释然的笑。毫不掩饰。
雅浩也跟着笑了,他向我靠近一点,想问又有点不好意思,“你…你真的常常来这里?”
我挑起眼睛审视地看着他,接着又忍不住失笑,老实招供,“四年来第一次。”
答案让雅浩满意,我看着他满足地呷了一口酒,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我记得上次我从这里出去之后,回家差点被你阉了。”
他马上把话接下去,“我还记得一次你看见有女人从我办公室里出来就乱吃飞醋把公司闹的鸡飞狗走呢。”
说完,我们都笑了。
原来以前的我们,是这个样子的。
球赛又开始了,周围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我抬头向屏幕看去,看见两队队伍进场。
雅浩顺着我的目光去看,问,“你喜欢看足球?”
我点头,“你不喜欢?”
雅浩摇摇头,“一帮人围着一个球踢来踢去有什么好看?我喜欢看NBA。”
我皱皱鼻子,“那还不是一堆人围着一个球拍来拍去。”
雅浩不理我,指着屏幕问,“这是哪里对哪里啊?”
“红衣服的是英超,蓝色的是法国。”我解说,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薯片,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块。
“哦。”雅浩边咀嚼边应和,就着我的手,把我手中酒杯拉过去喝了一口,然后又问,“战况如何?”
我身体向他那边靠近一点,提起他此刻还覆在上面的手,就着他刚才喝的那个位置喝了一口酒,“1 :1,不过可能英超会赢。”
“为什么?”雅浩也向我这边靠。“我觉得是法国。”
我向他挑挑眉,“经验之谈。你等着瞧吧。”
“看最后怎么样!”雅浩给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静静地抬头看电视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其实我知道我们的心思都不是放在电视上面,此刻,只看谁先开口。
最后还是雅浩先开口,“之信,你会不会为了我放弃之乐,跟我一起回法国?”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和他拉回到刚才的那个距离。我看着他,神情复杂。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摇摇头。
看到我的反应,雅浩自嘲地笑了,“明知道答案还要问,真是没趣。”
我无奈,“雅浩,那你呢?你会不会为了我,回到有之乐在的地方?”
雅浩看着我,同样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选择沉默。于是我也笑了,“算了,不要管这些问题,我们好好的过完这一夜吧。”
雅浩看我的眼神暗了下去。他低头轻语,“对不起。或者我四年前跟你说清楚,你就不会浪费四年时间。”
我的心一紧,然后也是扯扯嘴角。我转身抬头,装作没看见,装作没听见,继续看着电视,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作球赛评释。
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果然是英超赢,雅浩失意,我也不见得能得意的起来。
酒吧内的明灯灭了,换上幻影旋转灯。没有了喧哗喝彩,周围响起了每间酒吧都有的迷幻音乐。
我和雅浩静静处身其中,最后,我跳了下高脚椅,对他说,“我是时候走了。”
“这么快?”雅浩显得有点惊恐,“还没过十二点。”
我笑,“童话式的故事早已过期。十二点已经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只有对镜削苹果的魔法。我要走了。”
雅浩紧紧地看着我,最后失望地低下头。他知道他已经留不住我。
“再见。”他抬头,淡淡地跟我说出这句话。
“再见。”我看着他,也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我与雅浩对视片刻,然后,毅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我迈步向前,直到出了这个酒吧的门口。抬头,惊觉今夜月色清冷。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叫fanfei的作者曾经写过这么一个场景,女孩和男孩在酒吧分手。男孩在想,如果她回头看我一眼,那么我就不会放开她。女孩在想,如果他叫住我,那么我就不离开他。
他们这样想,最后就这样分开了。
不知道我和雅浩是不是这样。
在我等雅浩的那三年里,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是我找到雅浩之后,怎么解决我们三个之间的问题。我记得第一年里面,我还是强硬地想着要直接把雅浩拉回家,然后当着他的面对之乐说,要是你以后再搞什么小动作我就把打你一顿然后再锁起来。第二年里,我只是静静地想着如何在他们之间调停。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是习惯性地在等了。
习惯性地等待着等待,习惯性的等待着奇迹。
我曾经那样地去挣扎过,但最后放手的时候,也不过是如此。就好象是几年前那次身处医院时,我离开阿光的情形一样,其实也不过是如此。
我突然想起了小柔和浩君。
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情况底下,浩君把戒指放在盛满清水的水杯里推给小柔,而小柔就是那么顽皮和婉转地拒绝了。
苏永康对张艾嘉说,要站在浩君的角度去看问题。
我现在终于明白。
我一直在想,我要怎样补偿给雅浩。我一直和之乐在努力地经营他的公司。但现在,我知道这些对雅浩来说,其实已经不再重要。
他在跨国企业里担当主干角色,发展远比在国内的一间大中型企业里广的多。我根本没有资格要他为我作出任何牺牲,回到这个局限他而又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有些人一旦分开,还是不要再见好。
我回到家,之乐在大厅里看文件。
我知道他其实不是在看文件,他是在等我。
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说,“这么晚还没睡?”
之乐点头。“哥。你刚才和雅浩在一起?”
我点头。
之乐轻轻的叹息有认命的意味,他问,“你们…你们打算怎么样?”
我也笑了,“没怎么样,以前我们各自的日子怎样过,以后我们各自的日子就怎样过。”
之乐惊讶,“你放弃了他?为什么?”
我不答反问,“之乐,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
之乐一时无言。片刻,之乐幽幽地开口,“哥。就算你最后选择雅浩,我也会祝福你们。”
我又笑,“我知道。你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我们。”说着,我把话题岔开,“之乐,四年来,我们都没有好好的聊过,我们今天晚上好好的谈一下啊。”
之乐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了疑惑和震惊。我知道他已经猜不到我心中所想。
我问,“之乐,这几年,你过的如何?”
之乐想了良久,最后坦白,“不快乐。”
“恩。”我应和,“为什么?”
“因为我看着哥一直都不快乐。”
我笑,“之乐乖,除了这个呢?”
之乐又想了想,“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我做了很多我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我点点头,“还有呢?”
之乐再想,“我不喜欢看这些文件。它比我以前的教科书还要难应付很多。但我却要比看以前的教科书更加细心地看它们。”说完,之乐把手中的文件往台面晦气地一扔。
我看了看被他扔到一边的文件,继续柔声地问,“还有什么?”
之乐又沉默了一阵,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不喜欢这屋子。很大,没有人气。我想回到我们以前的屋子,那里全都是快乐的时光。”
我温柔地笑了,张开双臂,“之乐过来,让哥哥抱抱你。”
之乐愣了一下,但下一秒,他还是扑了过来。
我抱着不安的他,轻声地安慰。“之乐,不愉快的回忆就要忘了它,不喜欢看文件就不要看。不喜欢回公司可以继续去上学,不喜欢这屋子可以回到以前的家。之乐以后不用为了哥哥,再去委屈自己。知道吗?”
之乐在我怀中抬起头,提心吊胆,“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放弃雅浩?”
我笑问,“在之乐心目中,一直认为哥会为了雅浩而放弃你?”
之乐顿时垭口无言。他呆了眼,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溺爱地摸摸他的头,“有些事情,之乐始终还是不懂。再大一点吧,再大一点,可能之乐就会明白。”
说着,我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好了,晚了。早点睡吧。这些文件不要看了。”
“哥。”之乐叫住我,他挣扎了一下,最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依然微笑,手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早点睡。”
36 END
机场内响起广播小姐明亮清澈的声音。
“请前往东京,编号TYK3629航班的乘客立即办理好登机手续,准备上机。重复一次,请前往东京,编号TYK3629航班的乘客立即办理好登机手续,准备上机。”
我把报纸折好,提着行李,过关,入闸,登机。
我已经三年没有坐过飞机。在寻找雅浩的那段日子里面,我已经习惯在睡觉的时候听飞机飞行时轰隆轰隆的响声,醒来的时候看地图找我所要去的地方,饥饿的时候吃飞机上难吃的飞机餐。
但现在,再次踏上飞机的此刻,头的眩晕却还是那么明显。
曾经经历过不代表永远都会习惯。
我让机上人员帮我把行李放好,然后就立即坐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希望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空姐看了,体贴地问我要不要糖,我摇头拒绝了。我希望看着飞机起飞,看城市在我脚下沦陷,我不想那一刻我意识模糊不省人事。
我想亲眼告别这个城市。我想亲眼告别家中后院那些素面朝天的向日葵。
当耳边响起了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当空气压逼耳膜产生让人呕吐的刺痛,当飞机把我带上九千多米的高空,我就是那么清楚地领略到了告别仪式的代价。
飞机终于平稳飞行,我脚下的城市被浮云所遮盖,我终于满足地闭上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里,我再也没有理由和不适对抗,我放任自己沉重的眼帘就这样垂下来,欲就此沉沉地睡去。
闭上眼睛瞬间,梦魇就凶狠地向我袭来。我意识模糊之间,仿佛看到了我今早我留在之乐台面上的信,仿佛看到了之乐展开了我今早留在他台面上的信。
——
之乐:
我曾经看到一个人说过,
高考一场,十年之后依然有人噩梦连连。
如果爱情是一场高考,那么多少人愿意出家做和尚。
之乐,
我、你、雅浩、阿光,我们四人的爱情戏,上演的比任何一场高考都要惨烈。
之乐,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却还记得你出世时的情景。
当日,八岁的我在产房抱着你,听你嘤嘤的叫声,母亲伸出颤抖着的手摸摸你的头,她祥和地对我说,之信,这就是你弟弟,你以后要好好地去爱护他,要好好的去照顾他,相亲相爱。我当时用力地点头,我紧抱着你,想,我长大后的弟弟,一定是个鹤立鸡群的人。
果然,你从到大,就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无论生活还是学业,你都处理得当,从来没有让我担心过。反之你还一直在我背后支持我,为我做了很多我至今可能都还不知道的牺牲。
之乐,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弟。你是我最爱最关心最能为之放弃一切的人。
真的。
或者你还是会不相信。
你始终觉得,我爱阿光的时候,把阿光看的比你重。爱雅浩的时候,又把你抛一边。
你无法容忍,一直问我,到底要你,还是要雅浩。为什么你最重视我,我却始终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你的疑惑,就好象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有右手有左手,而我就一定要被迫砍掉一只手那样。
我一直在挣扎,我一直在想。
要怎样,才能把我的两只手留下来;要怎样,我们才都会快乐。
但没有。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把刀搁在我的脖子上,问我要左手还是要右手。
我会回答,请留我一个全尸。
但现实始终很残忍。我连这个选择都没有。
之乐,我们看的言情剧里面,有很多人能够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不惜一切。
我们为之感动,因为现实中不可能发生。
就像我,
偏偏就不能。
就好象很多人,他们吃饭用右手,写字用右手,做什么都首先会用到右手。
而我,偏偏是个左撇子。
我吃饭用左手,写字用左手,画图还是用左手。
我的左手远比我的右手重要。
之乐,我爱阿光十年;
爱雅浩五年;
爱你,却是从你出世至今。
从22年前10月28日那夜你出世至今,我未停止过一天爱你。
因此,我愿意为你,断我右手。
我以此向你证明,
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但之乐,断臂的我,
已经不可能再以屹立不倒的姿态伫立在你面前了。
——
一阵猛然的震荡,把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机上众人魂魄未定,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声。
广播立即响起。
“机上各位乘客,飞机正在穿越小型急流,期间可能会有轻微震荡,请各位乘客切勿惊慌,不便之处,敬请原谅。有什么需要可向我们工作人员提出。重复一次……”
众人安静下来,于是我挪了一下身子,把头歪在一边,再次合上眼帘。
旁边的人开了飞机上的小型电视,不消片刻,王菲那把清澈飘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助我入梦。
声线优美,轻吟浅唱。王菲用了水流般的歌声演绎了苏轼的名词牌。
她在唱:“……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之乐,哥走了。
请原谅哥哥的不辞而别。
不是哥不要你,但哥真的已经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之乐,你长大了,要学会为自己而生活。不再是一直跟在哥哥身后的小孩。
就像我和雅浩,心被洗涤过,已不复当年的摩拳擦掌。
我昨天再见雅浩,惊觉他成熟了,
我的离开,他纵然再伤心,都没有阻止我。
而我,也洒脱了。
我们四人都变了,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
却把之前的对方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念念不忘。
之乐不再是当年那个淡泊一切的之乐。
阿光不再是能对我颐指气使的阿光。
雅浩深深地记得之前那个冲动糊涂的之信。
而我,也把他的恶劣性子记得滴水不漏。
之乐,没有哥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用找我,也不用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或者等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不爱雅浩了,我就会回来。
或者还是不会。
我真的不知道。
但你要相信,无论哥身处那个角落,都会祝福你,都会爱着你。
正如当日你贴在我浴室门口的纸条,我现在把你的话还给你。
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爱过鲁之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鲁之信。
一直。过去。将来。永远。
之乐,作为一个人,
争取过,开心过,痛苦过,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紧记,
我当日是如何的真真切切地去爱去;
如何实实在在地被爱过。
我曾经看到一个宝宝跟一个女儿说,
有些人,一出世我就注定要对他好。
之乐,22年前10月28日的那一夜,注定了我要爱你一世。
15年前酒吧后巷初见阿光的那一夜,造就了我对他十年的情。
那我和雅浩呢?
我们十指交缠的那一夜,我们誓言到老的那一夜,我们拥抱亲吻的那一夜,
能造就我对他多久的情?
雅浩,我们一夜能有多少情?
之信上
——
飘渺的歌声在高空回旋,她依然在唱,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夜能有多少情>> 梵菲心中最原始的结局。
但愿人长久。
--回忆中的后记
--并非计划中的后记
--仅以此文,献给所有支持梵菲的人。
我们四人都变了,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
却把之前的对方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念念不忘。
--题记
1
对不起。
所有等我后记,支持我的人,对不起。
有些文字的读者,永远只能是作者自己。我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所以我决定把我原本的后记安静地存放在我电脑里面的文档。永不发表。
我实在不能让它如此清晰地展现了我内心的绝望和偏执。不知不觉间,它让我如此疼痛。就像蝴蝶破蛹而出,卡死在快要解开束缚的剧痛之前。
时光上有人说,通过我的文章,知道我是一个不会调节自己情绪的人。我一看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原来我的文字如此清晰地表现了自己。
这或者是一种成功,但它让我有种在烈日下灵魂被剖析的恐惧。
而我的灵魂,其实不是太应该存在于阳光当中。
所以请原谅我那不能发表的后记,我希望我现在能写出一篇让大家怀念看文时欢乐时光的后记,让我们一起看欢笑,看流泪,看释然,再看平淡。
2
我的文字,可曾带给过大家快乐?
我的文字,可曾带给过我快乐?
我看着我笔下的人物微笑拥抱时,我是那么开心地笑了。我看着我笔下的人物黯然神伤时,我是难过地哭了。
我甚至为了他们,放弃了这个月的考级。
是否值得,我已经无法衡量的。
就像我在无数个写文的夜晚,孤独地对着面前的电脑,感受着自己的手写出来的文字带给我锥心刺痛的难受一样,一样无法衡量。
那些想着剧情的夜晚,泪眼连连,我卷缩在角落抱膝哭泣。我知道那个角落,连上帝也不会察觉到。
我总是如此不假思索偏执地把情节向极端发展。
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我,我要怎样留住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我,我要怎样利用他对我的爱把他留在身边。
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我,我要怎样为已经伤痕累累的爱人作出牺牲。
我很累。眼睛干涩,头脑涨痛。仿佛随时就要倒下。
我以为这是我这两个月不断赶文,长夜漫漫里,咖啡、眼糖水、头痛糖和不断失眠带给我的副作用。
但蓝色荒原说,累,是因为投入感太强了吧。
我看了,于是我就笑了。
这都是体贴我的人。她们纵使跟我隔着一台电脑,纵使跟我不相逢,但我闭上眼睛,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到对方向我露出灿若桃花的微笑。
我知道就是她们,让我在长夜漫漫,独自对着电脑不断敲击键盘时抵御寒冷,温暖起来的动力。
我愿意为她们展示我心底深处那一滴眼泪的流动。
愿意义无返顾。
在多少个漆黑暗夜,我以文会友,独自埋首写文,偶尔抬头,惊觉那些陌生却又熟悉的朋友站在我周围为我打气。
然后我就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奋力下去。
一夜出了35、36,而我只发了在单行道和时光。我知道我自己已经开始偏爱单行道。因为里面总有一些善良可爱的朋友固定地给我回帖。
她们让我看到了不离不弃,于是我也对她们不离不弃。
那个有些顽劣的明德,那个善良的微笑,那个可爱的白夜,那个告戒鼓励我的天魔之心,那个给我写了大量回帖的CHENYIRU;
还有那个唯一知道我从春光乍泄走到四月物语的--蓝色荒原。
3
在原本的后记里面,我大幅度地解释着我笔下人物的所作所为。
但思绪转了个圈,我觉得实在没有这样的必要。
或者在你心目中,他是可恶的;在她心目中,他是可恨的;
但在我心目中,他是值得我所爱的。
我知道我们同样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我知道我们同样都是自己为难自己的人。
我知道我们同样都是无法抛弃一些东西后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快乐的人。
我记得我以前曾经自负却又哀痛地说过一句话,有时候,文章的灵魂只能感动作者自己。
但我是如此不希望它在这里发生。
我希望你们闭上眼睛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个女孩温柔地握着你们的手,轻声说,“请爱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
4
那些漂泊浪荡的片段,那些流离失所的日子。
那些一望无际,趾高气昂地面向太阳的黄金向日葵。
那个樱花盛放的四月,少女的单车辗过落英缤纷的道路卷起地上花瓣飞舞。
那片碧波荡漾的麦田,白衣少年处身其中低头反复地听着他偶像迷幻般的歌声。
5
让我把只有少数人看的明白文字写的飘逸一点。
让我把大部分人看的明白的文字写的塌实一点。
6
什么是无奈,什么又是悲剧?
她说无奈就是眼睁睁看着你的坑填不完,悲剧就是催也没有用。
她说悲剧是名词,无奈是形容词加名词。
然后我但笑不语。
她说我把精神异常的人刻画的入木三分。
她说我写出了耽美界第一个离家出走的小攻。
她说有幸见证史上最伟大后妈的圣生。
她说失心加疯等于失心疯。
然后我谢谢你们带给我可爱的快乐。
7
我的知己夏树,可还记得那个坐在窗台长发飘逸裙脚飞舞的幽灵女子?
我的好友阿紫,可还记得那个自私自负狡猾矛盾却又善良的男子?
我的知己夏树,我们都是用心去贴近对方的人。我在难过伤心的时候,能感受到你如风一样吹过来的安慰,你站在风中对我说,“菲,不要悲伤。”
我的好友阿紫,我们都是在现实之中彼此了解的人。你的豁达善良,我望尘莫及切铭感于心。我在河的这边安静地看着彼岸的灯火通明的时候,看见你站在那边向我微笑挥手。你说,“梵,我很快就会过来看你了!”
然后我就是那么幸福了笑了。
然后我就是那么安静地等着你来看我了。
阿紫,我一直在想,我如何才能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我如何才能向你表达你是我身边不可多得的好友。
阿紫,我们可否像在离别的那个车站的那时,轻轻拥抱一下。
8
翅膀,那个用挑剔来表达关心爱护我的人。
爱姿,那个用溺爱来表达关心爱护我的人。
翅膀在文章上给了我大量的意见。人生观的不同,见解上的差异没有让我们觉得彼此之间的鸿沟不可跨越。于她交谈,让我获益良多。
她让我觉得她是风趣的人。
爱姿对我呵护其实真是让我惊讶。我实实在在地因她的善良体贴而感动,但愚蠢的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所以,爱姿,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但,爱姿,你可知我为何受了委屈会第一个给你电话?你可知我手里拿着你寄给我的礼物是如何感动的无以复加?
我明知道你是在上海,但我看着单据上写着北京的地址时不知为何还是认定了是你。
我以为是护身符,但我打开一看知道是水之澳是我就是那样傻呆呆地站在邮局的大厅中傻笑。
爱姿,你已经送我一瓶水之澳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上海为你做广东甜品。
爱姿,请你在上海耐心地等着我。
我会抱着我将在葵圆里照到的照片,站在上海的火车站等着你来接我。
9
请原谅我喋喋不休。请原谅我语句凌乱。
请原谅我的文字曾经让你们不快乐。
10
我希望表达不悔,我希望表达付出,我希望表达无奈,我希望表达挣扎;
我希望表达时间的洪流冲过我们身上留下来的那已经不可抹去的沧桑。
朋友说我善于制造幻觉,我对朋友说我乐于沉迷幻觉。
所以,请用心去体会我的文字,让它们都飘逸起来。
11
原来世事都是这样,无知无辜无助无奈,都是无可避免。
那个为你赴汤蹈火,誓言旦旦,死心塌地的我,仿佛是昨天一个消散了的梦境。
那个对我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你,也好象是昨夜划破长空的流星。
我们都蜕变了,已经回不到从前。
当我疯狂地追逐着你的时候,你站在人群中光芒四射,丝毫不看我为你在旁黯然神伤。
之信,人不能太坚持,也不能太执着。总是背着包袱上路苦的是自己,有些东西,有些记忆,是必须要抛弃的。
我们仿佛是站在等边三角形里对立的三个点。
满心欢喜地以为幸福离我不远,走下去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都在转圈。
位置没有变,方向不能变,距离没有变,直至我们都筋疲力尽,倒下时惆然若失,泪如雨洒。
就算雅浩在你心中有重量,也只能是占2%,我才是占98%的那个。哥,我和雅浩,哪个重要?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挣的时候毫不手软,过后总被不安摧残。
但我们都是如此执着顽固的人。非的要你死我伤,不然不罢休。
雅浩,原来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这些世人为之落泪疯狂心碎的东西,在上帝眼中,其实都是渺小的。
有些人一旦分开,还是不要再见好。
我们四人都变了,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
却把之前的对方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念念不忘。
之乐不再是当年那个淡泊一切的之乐。
阿光不再是能对我颐指气使的阿光。
雅浩深深地记得之前那个冲动糊涂的之信。
而我,也把他的恶劣性子记得滴水不漏。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紧记,
我当日是如何的真真切切地去爱去;
如何实实在在地被爱过。
雅浩,我们一夜能有多少情?
12
结局,是我心中最原始的结局。我知道作为一个作者应该有这份坚持。
尾声,是我为那些为我的文笑过,哭过,感动过的朋友而写的。我知道作为一个朋友,应该是要为你们做这些。
我的读者朋友们,一夜能有多少情,梵菲为你们献上心力交瘁也值得骄傲的文字。
13
一夜能有多少情 尾声
飘渺的歌声在高空回旋,她依然在唱,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
“对不起,小姐。那位先生想跟你换个位置。想请问一下你可不可以?”空姐对我旁边的女孩说,声音不大,却还是惊动了我。
“谁?”女孩眨眨眼睛,探头往后看了看,马上高兴地问,“他想跟我坐啊?”
女孩突然变的很兴奋,我不看也能猜的出那个跟她搭讪的人样子肯定不错。
空姐笑着解释,“不是,他是想跟你换个位置。”
女孩失望,“为什么?”
空姐依然面带笑容,“要不小姐过去问问他?”
女孩听了,立即就行动了。
安静下来,于是我又靠着窗边小息。
不一会儿,我感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或着是那个女孩,又或者是那个男孩。但我都无心理会。
过了好一阵,空姐来派饮料。
我未睁眼,但也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里面的先生,要喝什么?”
我挥手拒绝。
然后她又问我旁边的人,“这位先生呢?”
旁边的人沉默了一下,开口,“这些我都不要,给我开瓶NIKO。”
熟悉的嗓音让我如梦初醒,我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旁边这个人,脑袋立即短路。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目光直射,但旁边的人好象感受不到那样,继续与空姐谈话,仿佛不知道他旁边坐着的就是我。
“好的。先生你等一下,我呆会叫同事给你拿过来。”说着,空姐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而旁边的人好象终于发现我看着他那样,回头对着我笑。
“醒了,不多睡一会?”
我看着他自然的笑颜,思绪一片凌乱。我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雅浩笑,探头装模作样地四周看了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包了机吗?这么多人?”
“可是…可是…”我乱的口齿也不伶俐,“你…你去东京干吗?”
“啊?”旁边的人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我为什么不能去东京?那边有人在通缉我吗?”
他还在跟我打哈哈,我忍受不了,“你是故意跟着我的?”
雅浩轻笑,“何以见得?”
我瞠目,他怎么一下子又变回以前的恶劣了?
雅浩看了这副我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但片刻,他就正色起来,看我的目光明显有着怨恨,“之信,我昨晚跟了你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
“啊?”我呆了一下。
“我真没想到你会走的那么洒脱,我以为你怎么样也会回头看我两眼,可是你就是那么昂步挺胸地往前走,连停都不停一下。”
我歉疚,低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回头就有用么?
我不是不想回头,只是怕回头后更不舍得。昨晚走在大街上,我犹如一具被挖空了灵魂的干尸,别说有人跟着我,有人要在后面杀了我我也反应不过来。
“我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回家。我在家门外站了一个晚上,我在想,你怎么会狠心成这个样子。等我四年,却还可为之乐,放弃我。”
我低头,痛苦万分,“我知道我让你们难过。但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雅浩嗤笑,“所以你索性两个都不要,让自己心理平衡点?之信,也就只有你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我看着他,语气沧桑无奈,“雅浩,我对着之乐,我会想起我为之乐放弃你。我对着你,我想起为你放弃之乐。我根本无法快乐,为何还要为难自己?我走,是唯一可以对的起你们的事。或者我们各自的生活,会比现在愉快很多。”
雅浩不屑地轻哼一声,“是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那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爱情,在之乐面前显得过分脆弱?”
雅浩的话让我实在难以保持冷静,我激动起来,眼里全是泪光,“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们的爱情,对我和之乐之间的亲情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我等你多久,就和他冷战多久。你们固执地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我站在中间不知如何去追。我蹲下独自哭泣难过的时候也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的话让雅浩大受打击,他一时无语,歉疚难过地别过头。
良久,他开口幽幽地问,“之信,如果你没有与我相逢,你是不是会继续在树下等?”
我点头,完全不假思索。
“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我直视他,仿佛要把我的灵魂展示给他看,“我在等我的心脏。”
雅浩不语,等着我说下去。
“之乐曾经跟我说过,就算你在我心中有重量,也只是我的2%,他才是我的98%。但有些时候,2%和98%并不只是数字上的区别。你纵然是我的2%,但偏偏就是处于最关键的地方。例如人的心脏,例如电脑的CPU。我一直在等,希望把我关键的地方等回来,其实我知道我最后还是要放弃。一个人没有心脏不能生存,但只有心脏更是算不上一个人。既然如此,我何不全部放弃,让我的身体和心脏完整地埋葬在黄土之中,最起码我的灵魂,是完整的。”
雅浩听了,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之信,四年前我明明知道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但我还是放弃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让我为难?”答案过于明显。
雅浩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余,苦笑。“昨天也是这个原因。其实我还是舍不得你。我也知道你依然爱我。但我看着你犹如幽灵那样行走在夜色当中的时候,我觉得你好象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果然…2%不要之后,连98%也想着抛开了。你还真舍得。”
我苦笑,“当初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舍得所以大家痛苦了四年,现在就算多不舍得也要舍得。就像你,你心痛我,但还不是一样一走了之让我等足四年。”
雅浩正色纠正。“怎么一样?最起码四年之后的今日我懂得要向之乐宣战要人。”
啊?什么?
我仿佛是一个哑巴被人掐了一把,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不能言语。
雅浩不理我的愕然,神色激愤,仿佛在抱怨自己当初轻易言败。“真让人不甘心!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放弃,我和之乐都清楚知道你对我们两人爱情的区别。凭什么他可以抓的那么紧,而真正爱和被爱的人却要放弃。我们究竟要为他牺牲到什么程度。真是可笑,难道他就不能退出吗?让大家都痛苦四年了,他到底还想怎样!”
雅浩似乎越说越生气,手中的杯被他握的剌剌作响,“当初遗产不是我的我都懂得去争,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爱我而我却要放弃!最让我生气的是你竟然宁愿三人一起痛苦也不愿意我们两人快乐!亏你还敢说你爱我!”
说完,雅浩愤恨地瞪着我。
我心里寒了一下,说话都结结巴巴的,“那你…你怎么跟之乐……”
“哼!”雅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工人都知道我是谁,我无驱无阻地进了大屋,我当时想着,我就要看我站在那小子面前,他还能说出什么歪理来拆散我们,可是我才一踹门,我就看见他蹲在房脚里哭的天昏地暗。”
说到这,雅浩的语气了尽是叹息,“说真的,我还真想不到他会哭的成那个样子,手里抓着一封信哭的无法无天。他看着我,眼泪连连,可怜兮兮,跟我说他把你逼走了。”
我一征,别过头心不觉有点痛。
“我当时想,命运在我们之间转来转去,我们都做了很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内疚,想办法去弥补,我当初走了也是这个原因,或者之乐留在大屋也是一样。他其实也难过,但没有人可以倾诉,唯一觉得安慰的,就是你还在他身边,但你这样一走,他就崩溃了。”说着,雅浩苦笑,“你看不到他那样子,十足一只被人扔了的小猫那样彷徨无助。”
我也苦笑,“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只能说是我失败。”
“是吗?”雅浩看着我,似笑非笑,“也不见得。你知道吗?是之乐主动开口要我来找你的。”
我猛然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雅浩认真地点头,“真的。他帮我定机票,他叫司机送我到机场,他亲自送我上机。他跟我说对不起,希望我可以代替他好好照顾你。”
雅浩说完,把一封信递给还在惊愕中不能自拔的我。“之乐叫我交给你的。”
我低头看着,缓缓地伸出颤抖着的手接过它,展开后,看到了之乐骏秀的字迹。
--
哥;
对不起。谢谢你。
哥从小就教之乐,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行。
之乐曾经对哥说过,之乐为哥做的一切,肯定比每一个人都多。
之乐言出必行。
哥,祝你和雅浩幸福。
之乐
--
我的眼泪瞬间崩溃,捂着嘴巴也抑制不住那呜咽的声音。
雅浩温柔地为我抹去不断落下的眼泪,轻轻把我拢入怀里,“之信,之乐要我们旅行结束后就快点回去。他在办手续,要去英国读书。”
我身体不免一僵,但随即又释然地笑了。“我明白。这对我们来说,或者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雅浩点头,微笑着欺身向前对着我的唇吻了下来。
久违四年的幸福向我袭来,我立即热切地与他唇舌交缠。
突然,一阵刺痛。
我猛地离开,捂着被咬痛的唇惊愕地看着他。看他突然变的血腥的俊脸。
我竖起全身寒毛防备着,“雅…雅浩…你…你干吗?”
雅浩迷着眼看着我,样子像一只凶狠高贵的狮子。
他故意把话说得阴深恐怖,“之信,正经事说完了,接下来是算帐的时候了。”
我坐在靠窗口的位置,逃也逃不了到哪里。我尽量后退,只能装傻地问,“算什么帐啊?有什么帐要算啊?”
“哼哼!”雅浩奸笑,“四年前在旅馆那次、昨天格子廊你嫖妓的那幕、还有右手比不上左手重要、把我的恶劣性子记得滴水不漏…鲁之信,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是没有变的,我昨天当场就想把你拖进后巷了。不过现在也不急,到了日本你给我等着瞧吧!你这个月也别想给我站起来!”
这一吓简直非同小可,我还想着四年后的今日我可以翻身为人了呢!
我把手抵在胸地阻止他靠近,脑袋立即迅速寻找自救的办法,“你…你……我都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当初一走了之,害我睡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性命垂危你这怎么算?”
雅浩听了,脸上立即一阵心痛。在我想着终于松了口气度过难关的时候,他又一脸阴险狡黠地抬头,看的我毛管抖动。
“那为了补偿你,在未来你站不起来的那一月里我决定片刻不离地照顾你,你放心吧!”说着,他已经如豺狼野兽地缓缓靠过来了。
我顿时苦笑不得,这种补偿还真是让我目瞪口呆。
形象和性命比起上来根本不算什么。我站起来正要不顾形象地在地机舱上怪叫求救,但才张大嘴巴,就被堵住了。
堵住我嘴巴的东西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时而粗横时而体贴。
于是我就这样没出息地沉沦下去了。
我的幸福
就是希望一直这样没出息地沉沦下去。
雅浩
可知道我们十指交缠的那一夜;我们誓言到老的那一夜;我们拥抱亲吻的那一夜;
会造就我对你多久的情。
是一夜情,
抑或一世情?
耳边王菲的歌曲经已调换。
此事古难全过后,她在唱,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
一夜能有多少情
梵菲为支持自己的读者写的结局。 太经典了,非常的喜欢这个小说,结局我更喜欢,感谢作者的,你辛苦了. 你的文章我是一口气看完的。里面有很丰富的爱情让我感动,也有很丰富的经历提醒我在这条路上走要小心:恨可以伤你,爱也可以伤你。谢谢了 ,朋友。希望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