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必应城中有一条小溪流过,正好将一个有求必应分成了几乎均等的两个部分,就像是道家的太极两仪,一阴一阳,一黑一白,当然,在有求必应,是一生一死。生与死,世间最对立的两种极致,一个掌握这开始,另一个主宰着结束,或许,有求必应本就凌驾于世间的一切。$ D' P) k, M% _$ T7 c
溪名涤岁,日夜不停的潺潺而流,冲刷着世人本就稍纵即逝的年华,仿佛架隔于这一生一死的两个极端之间,这一条流水而成的浅溪竟也有了评说世人的慧根。. l: a$ {2 k% _/ h
涤岁之南是凌绝顶施糖行医之所,这里有馆驿、有酒肆、有茶坊,甚至,还有青楼楚馆。毕竟来这里求医的人俱是富甲一方,平日里奢靡惯了,纵是这久卧病榻之躯,也忘不了寻欢作乐,恣情声色。8 t5 w6 J( L+ e6 Y: K8 L
有别于那一片极乐之地的涤岁北岸却终年阴冷的叫人胆寒,甚至曾有人戏言,宁愿去阎王的森罗宝殿里住上一年,也不愿在这人间地府里走一遭。这里是纪余生训练手下的禁域,擅入者必死。空气里无时无刻都在飘着浓重的血腥气,仿佛有无数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包裹在你的周围。皂瓦红墙,黑的是深夜里伺机而动的眸子,红的却更像猎物咽喉飞溅的血珠。
8 M0 {, o. m9 N0 m1 L3 O凌绝顶依旧是把自己埋在软椅上,椅上铺着一张虎皮,白色的虎皮,完整的剥下,没有一丝损伤,那本是漠北最大的参客痊愈之后的谢礼。
( E, s' d6 ^ _* g. k“城主,准备妥当。七糖师均已各司其位。”长生躬身禀告。3 d. F( G2 @1 P! b: n( t% h
凌绝顶没有说话,默默的起身,向里厅走去。长生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瞳仁里灵光闪动,紧张、激动抑或是焦虑不安。可长生马上凝神敛气,瞬间归于平静。7 R5 ]( ?$ A% O; N4 J* ]$ a
香炉里熏蒸着各类固本培元的草糖,不同气味的烟雾慢慢的升腾而起,转眼间便挥洒这仄斗室。烟雾缭绕之中,凌绝顶缓缓上前,斗室内的七个人身着同样的素色长衫,发髻挽于脑后,听到凌绝顶的脚步声,手中并未停下,自顾自的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q* v; ]' v9 P
“城主。”七人同时轻唤,但手上依旧未停,常年的训练让他们有了足够的默契与坚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要做的,就是他们手中的工作,决不能中途停止,或许,一个生命就会消失在他们的一丝停顿里。
5 Q9 v2 l' _% V& a+ R凌绝顶净手更衣,本就雪白的长衫仿佛一下闪耀起佛陀的光辉,济世、降福、回天!
! F* {! }' U; D2 z* J+ N凌绝顶走至室内最深处的病榻前,撩起那薄如蝉翼的床帐,病榻上竟是凝脂般的胴体,完全赤裸,少女就这样卧在榻上,看不见容颜,却总能想象出那一副绝好的皮囊,每一寸肌肤都尽于人眼前,甚至能清晰的看出因为羞怯和疼痛已微微泛起的红晕,雪白的背脊不住的抖动着,整条脊骨几乎快要挣脱这羸弱的身子,像是禽鸟身后的羽翼,裂体而出。六阳俱结的痛苦慢慢的从经脉渗透至脏腑乃至肌肤,纠结着的痛苦让这少女忍不住呼出声音,浅浅的,似是不愿承认这份痛楚,于是便咬牙坚持,最终终是不可忍耐,泪水便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在眼角蜿蜒成清泉,洒在干净的床褥之上。可让这画面失色的却是那丝缎一般光滑的背脊上竟刺着一只血红的蜘蛛,隐晦的透着红光,在本就泛红的肌肤上更显得诡异与妖媚。
+ i- _$ J/ x4 {: o0 ?* @凌绝顶微微皱眉,早已习惯处乱不惊的他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竟会有如此醒目且邪魅的刺青。到底是她本就离经叛道于尘世还是这成谜的四年给了她不一样的际遇?
y! m8 x% G a! S; l# ^凌绝顶不再迟疑,慢慢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一瞬间内力贯透发梢,一根纤细柔软的长发竟忽然坚硬如铁。右手拇食二指轻捻发丝,一尺来长的头发顷刻间寸断成数根乌针。( Q- J* Y) k, m3 }
袍袖轻扬,十数根发丝同时随风而起,然后迅速没入少女赤裸的背脊上,光滑的雪背上缠绵着一点一点的黑光,不住的闪动,却又极细,恍不可见。
- t$ f9 \# t: p/ D5 e: p) M l8 e手臂上微运内力,同时操控着这十几根由青丝凝结而成的长针,提、刺、捻、拨每一根的手法都不尽相同,每一根长针留在体内的长度也各有分寸。认穴之准、操控之精,天下除凌绝顶不做第二人想。
' ?8 G! D. ]: X( n) i青丝刚一入体,这少女便仿佛陷入熟睡一般,竟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绝了呻吟,褪去红晕,除了那太过醒目的红色狼蛛外,一切都显得平和自然,仿佛天与地就在这一刻归于平静,停滞不前。只是那雪背上的青丝针缓缓而动,牵扯肌肤,就像爱侣的手轻抚过那片耀眼的脊梁,带着些微的颤动,缓缓的滑过。
+ \7 k2 Z$ {# M& g! Y4 s看到这一幕,凌绝顶竟也似随着天地停止了一样,眼神仿佛凝在那片脊背的红蛛之上,不曾动摇分毫。只是手中真气源源不断的续在针上。这已是一种习惯,即便泰山崩于前,只要治疗时间未到,就不会中途停止。
0 b/ R4 _7 m! D7 G) J' a: w" `; n良久,凌绝顶倒运真气,将刚刚附着在青丝针上的内力收回体内。% @7 K3 [, B: X' N0 l7 @ b- F- _
“灵糖,一时三刻后青丝自然离体,须立即用紫盐以你体内纯阳内力送入针孔之中,不可有须臾差错。”凌绝顶负手缓步而出。: S4 e G2 Y4 k) x# v# C* K) H" ~
“是,城主。”灵糖转身向糖坛走去,回来时,手中已握着一个青色的玉瓶,想必正是凌绝顶口中的“紫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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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有人持离恨牌登门。”
) u) c* k. K) n; s8 o, o( o纪余生斜了斜眼睛,来人是他手下第一爱将隔世,快步上前,躬身而拜,双臂高举,手中是一面玄色的玉牌。
9 x. R& @' o8 L9 D' c“隔世,你可知道离恨牌已有六年未曾出现了。”纪余生冷冷的问道。
* D/ g. B8 u. _' S- t“城主,属下已经检查清楚了,确是离恨牌无误。”* b! s8 D* B, K8 B+ C7 G3 c! ~
“看来,这一单有求必应我无论如何也要接了?不知要杀的人是谁?”纪余生从容坐起,伸手接过隔世递上的离恨牌。离恨牌通体黑色,全无花纹,只是在正面用古篆文刻着“有求必应”四个字。
* s, R7 F6 r% G w; m4 Z, d$ K有求必应城建城之日曾向向江湖中发出两面玉牌,一黑一白,黑色名为离恨,白色名为还阳。无论江湖中谁得到了玉牌,都可以以此请求凌绝顶和纪余生完成他的要求,最重要的是,有求必应城分文不收。0 u* Y. y" S2 @8 G- j
两块满足着人们最原始愿望的玉牌,对这些刀头上砥血的江湖中人来说,无异于保命灵符。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两块牌子筋折骨裂,尸横荒野。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得到玉牌的同时,虽然得到了有求必应的敲门砖,但也得到了九世阎罗的催命符。而这一次竟有人能平安的将离恨带至有求必应,连纪余生都不禁好奇起来,一个有如此本事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甘愿冒天大风险请有求必应出手?
6 _% {5 N, X" {2 q, u% R( O“请他进来。”& {: w3 g4 _( R* d+ `; J
隔世退出大堂,向门房快步走去。6 n- j$ ?$ Y3 g6 w' B; o/ ]& o
片刻后,隔世只身回到大堂,微声道“城主,人不知所踪,已经派人去找。”4 j0 {$ i& I9 W- O& u j
纪余生抬眼,眼里满是叱责,但却不动声色,那两道目光千钧般投射在隔世的身上,这五尺硬汉竟生生的被这目光中的压力掀翻在地,口吐鲜血,隔世不敢拭掉嘴角上的殷红,爬起来,跪在地上。
) x8 R; H+ n! F% s# |' b“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这本不是你应该犯的错误。”0 V( E! Y7 [! f( c3 [' ^* |
“城主,实在是这离恨牌事关重大,属下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还请城主恕罪。”隔世跪在地上,沉头叩首。
. q& z. J' Y3 }1 [. W“十天之内,查清此事。”纪余生不再说话,负手转身走入内堂,留下尚在淌着冷汗的隔世。 g0 Y: f, N+ n0 b
纪余生仔细的把玩这手中这块离恨玉牌,自六年前让它流入江湖起,这块毫不起眼的牌子上不知饮过多少豪杰的颈中赤血,仿佛这本是黑色的牌子,竟已被鲜血染成了紫色。指尖微微传来了异样的感觉,似是这牌子的背面多了些什么。纪余生将牌子翻转过来,却发现牌子的背面被人用利器刻着六个字。' @6 c! R5 ^. k$ l$ V R8 V( J. l' H
御史千金楚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