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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4 h0 F7 P4 s阿兰说，有些事情当时虽然想到了，但是不能写在这本书里。他坐在床垫上， 6 N7 n/ t2 x4 f# X* c8 ]
回味着自己的书。这本书并不完整——书不能是完整的想像，想像也不能是完整的 8 L# M. m: G; A! ?$ f$ B
书。其实，阿兰的想像还包括了那个衙役的性器，坚硬如铁，残忍如铁，寒冷也如
/ Y2 W* R# u/ A' O# Y铁，正向他（她）的体内穿刺过来。这是刑讯，也是性。但是，这个想像就在他的
. ~3 C+ a- c! R3 d( [4 _; B. Y1 b/ s书里失去了。阿兰想到，也许他还要写另外一本书，直言不讳地谈到这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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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4 P7 n; ~% O* X- U7 Z4 y" j阿兰说，这本书当然产生于他对小史的爱情，甚至可以说，完全产生于他和小
7 |+ ^* r1 o7 p6 f8 [' \史在派出所里度过的漫长的一夜，虽然已经失去了很多，但还是原来的样子，只要
! ]: {1 T, B% k" _想到这本书，就能把那一夜全部收拢在胸。而把那一夜完全收拢在胸的同时，他就
8 Q; l. f. v E* W [勃起如坚铁。阿兰把毛巾被撩起了一点，看看自己的那个东西，又把它盖上。这东
& z4 D$ g7 `) x& a& r3 c5 g5 z2 R西好像是爱情的晴雨表。阿兰觉得它并不是很必要，因为他是这样的柔顺，供污辱， & N0 h; Y% F7 ?0 T) v
供摧残；而那个张牙舞爪的器官，和他很不合拍。 ( @6 f0 u2 |5 W/ e/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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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的中学时代就要结束的时候，公共汽车被逮走了，送去劳教，当时的情景 4 j3 L4 P* i9 {5 c6 |! e6 H) e
他远远地看到了。她用盆套提了脸盆和其他的一堆东西，走到警察同志面前，放下
+ X1 W. ~) s, |2 E b3 g那些东西，然后很仔细地逐个把手腕送给了一副手铐。这个情景看起来好像在市场 4 O6 c3 r% p- ^* ^, n! m
上做个交易一样。然后，她抬起并在一起的两只手，拢了一下头发，拿起放在地上
' E9 R) |# ]& [的东西，和他们走了。这个情景让阿兰不胜羡慕——在这个平静的表面发生的一切， # n: Z0 b; I9 T* [% l" e- T# D
使阿兰感同身受，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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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N+ B" {/ o" y4 |, L! @* i在阿兰的书里，还有这样的一段：那位衙役用锁链扣住了女贼的脖子，锁住了
( W) a+ w9 @/ B; t她的双手，就这样拉着她走，远离了闹市，走到了河岸上。此时正是冬去春来的时 $ \* ~- d# [2 w& I
候，所以，河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河床，河堤上是成行的柳树，树条嫩黄，在河堤下
% v2 Y3 {( V, M9 L0 ] e面背阴的地方，还有残雪和冰凌。这个景象使女贼感到铁链格外的凉。这个女贼不 / `6 ]- m7 _' N/ n9 [- b
知道衙役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只是跟着走。 % K3 s; u. |&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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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情况却是大不相同：公共汽车那一行人走到学校门口，围上了很多的学生。
5 O. |$ J* s$ t他们就在人群里走去，她双手提着自己的东西，那些东西显得很沉重，所以她在绕
) c9 c# o& c) y着走——除了走路之外，她想不到别的了。后来，当她钻进警车时，才有机会回头
# \0 q/ U& _! i9 P环顾了一下，看到了人群里的阿兰。因为看到了他，她微笑了一下，弹动几根手指，
" d [( a$ a( g# b作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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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说，他觉得公共汽车是因为她的美丽、温婉和顺从才被逮走的。因此，在
# z: m% i" A9 o; F& R0 E" y/ Q他的心目里，被逮走就成了美丽、温婉和顺从的同义语。当然，小史逮他，不是因
8 e, o2 A N" |& j, g0 t& U/ E为他有这些品行，而是因为传闻他手上有电，吃过双棒，等等。但阿兰愿意这样来
7 I. M5 M: J) \; q. j理解。也就是说，他愿意相信自己是因为美丽、温婉和顺从被小史逮了起来；虽然
# B8 L. {3 }( c他自己也知道，这未必对。 9 q I1 x3 u2 E3 c u0 C& v; ~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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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说，公共汽车对自己会被逮走这一点早有预感。她对阿兰说过，我现在贱
3 {3 b5 X, I, `: _- T+ y得很，早晚要被人逮走。而后来阿兰感觉自己也很贱，这是中学毕业以后。 # O2 n0 y- l6 \! f9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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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到农场去了（也不一定是农场，可以是其他性质的工作，但这个工作不在 - v: y$ a. D/ q+ R+ H
城里面）。他这个人落落寡欢的不爱埋人，这种气质反而被领导看上了，上级以为
$ Q0 `8 b/ U0 o' h( K9 |, z他很老实，就让他当了司务长，给大伙办伙食，因此就常去粮库买粮食。以后，他 & Z7 E8 {2 y8 }6 b
在粮库遇上了邻队的司务长。那个人也显得郁郁寡欢，不爱埋人。出于一种幼稚的 8 C' M1 W, r# l, Q/ U
想像，阿兰就去和他攀谈，爱上了他。这个故事发展得很快，过不了多久，在一个
7 W+ ]5 i1 V {6 Y! B* |4 Q& x( ]: l节日的晚上，阿兰在邻队的一间房子里，和这位司务长做起爱来。做了一半，准确 % x$ X, l$ n5 O. M$ ~8 C
地说，做完了阿兰对他的那一半，还没有做他对阿兰的那一半，忽然就跳出一伙人 . Q8 x, K+ d1 X0 B
来，把阿兰臭揍了一顿，搜走了他的钱，就把他撵出队去。然后他在郊区的马路上
. Z$ ?- Z% R( q8 M+ h走了一夜，数着路边上被刷白了的树干，这些树干在黑暗里分外显眼。像一切吃了
* o+ |4 w2 s* V* r% T3 `% [亏的年轻人一样，他想着要报复，而事实上，他决无报复的可能性。谁也不会为他
( U2 K6 `1 e k# J出头，除非乐意承认他自己是个同性爱。到天明时他走进了城，在别人看他的眼神
" v( e$ z7 T2 R$ b中（阿兰当时相当狼狈），发现了自己是多么的贱，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 - x) a x' E W* l% _6 g" m
贱的人了。从那时开始，他才把自己认同于公共汽车。 3 Z5 t5 G$ 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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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说道：初到这个公园时，每天晚上华灯初上的时节，他都感觉有很多身材
3 Y6 q! `8 B% Z- h颀长的女人，穿着拖地的黑色长裙、在灯光下走动，他也该是其中的一个，而到了 1 [# f( Z9 L& W3 j* c* d
午夜时分，他就开始渴望肉体接触，仿佛现在没有就会太晚了。夜幕降临，华灯初
& P$ ]2 j" C7 k; s上，使他感觉受到催促，急于为别人所爱。小史皱眉道：你扯这些干什么，还是说 + j4 p) U5 @/ p- G! ^0 T! k( r
说你自己的事吧。阿兰因此微笑起来，因为这是要他坦白自己的爱情。一种爱情假
1 Y: K" ~, W0 Y! p如全无理由的话，就会受惩罚；假如有理由的话，也许会被原谅；这是派出所里的 2 a! }$ r, {+ K1 O+ t! \* f/ g
逻辑。公园里却不是这样，那里所有的爱情都没有理由，而且总是被原谅，因而也
& J, v. i% E% w就不成其为爱情。这正是阿兰绝望的原因。他开始讲起这些事，比方说，在公园里
, |# k6 I5 u$ Q$ Y! x, y追随一个人，经过长久的盯梢之后，到未完工的楼房或高层建筑的顶楼上去爱爱， $ B" }7 F0 v4 h, _
或者在公共浴池的水下，相互手淫。他说自己并不喜欢这些事，因为在这些事里，
* f4 [# Y1 ~* B; V人都变成了流出精液的自来水龙头了。然而小史却以为阿兰是喜欢这些事，否则为
4 v9 S& B3 L0 A N" `; G" s! P什么要讲出来。作为一个警察，他以为人们不会主动地对他说什么，假如是主动他 ( _5 d( ~8 A; R! F/ D
说，那就必有特别的用意。总之，他表情严肃，说道：你丫严肃一点！并且反问道： 9 ]! O% K: n* |0 [- m* Z
你以为我也是个自来水管子吗？阿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这样被岔开了去。他只
2 p: `" V1 ^' U9 I' T% ^+ s是简单他说，爱情应当受惩罚，全无惩罚，就不是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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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C4 B) u/ h3 V9 O3 s3 J% k小史对阿兰做出了这样的论断：你丫就是贱。没有想到，阿兰对这样的评价也 ) V( C% K% [3 ~ u# T" i
泰然处之。他说，有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告诉他：贱是天生的。这个女孩就是公共汽 8 a( r; R4 D1 H& p
车。在公共汽车家里，阿兰和她坐在一个小圆桌前嗑瓜子。她说：我这个人生来就 7 }, _6 j b5 R2 J& {
最贱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搞过破鞋就被人称作是破鞋，没有干过坏事就被人
* I9 E" a9 U) x- B6 X( X送上台去斗争，等等。后来她说，来看看我到底有多贱吧，然后她就把衣服全部脱 , G' r5 y) Z; j
去，坐下来低着头继续嗑瓜子，头发溜到她嘴里去，她甩甩头，把发丝弄出来，然 ! M7 B$ h; c. I3 Q- y
后她看到阿兰没有往她身上看，就说：你看吧，没关系。于是阿兰就抬起头来看， b0 q1 {+ \4 R: c- J' _
面红耳赤。但她平静如初，把一粒瓜子皮喷走了以后，又说：摸摸吧。阿兰把颤抖 ; k" g, R2 Q' G* ]% r2 U
的手伸了出去，选择了她的乳房。当指尖触及她的皮肤时，阿兰像触电一样颤了一
6 ?# d) b' M% ]" a0 D2 z/ z下，但是她似乎毫无感觉。后来，她把手臂放在桌面上，把头发披散在肩头，把自 4 |: b; y% R: A! E
己的身体和阿兰触摸她的手都隐藏在桌下，平静他说，你觉得怎么样啊。忽然，她 . G2 ^% M! n6 C6 h. }4 q
看到一只苍蝇飞过，就抓起手边的苍蝇拍，起身去打苍蝇。此时，公共汽车似乎一
, Y2 G! U- L+ k8 c+ M, K* A1 i点都不贱，她也不像平日所见的那个人。因为她有一个颀长而白亮的身躯，乳房和
8 s6 l7 W( R' \0 V. R% @3 F9 n小腹的隆起也饶有兴趣。只有穿上了衣衫，把自己遮掩起来时，她才显得贱。 8 n+ Z8 J. d$ `/ t. d) w
Y6 N8 U& K% e, v公共汽车对阿兰说过，每个人的贱都是天生的，永远不可改变。你越想掩饰自
! f" }4 v( F3 G# u$ R己的贱，就会更贱。唯一逃脱的办法就是承认自己贱，并且设法喜欢这一点。阿兰 8 d: w/ E* [$ ]* d
小的时候，坐在水泥地面上玩积木时，常常不自觉的摸索自己的生殖器，这时候他
& n- r( Z' f2 J- r+ P/ s: L母亲就会扑过来，说他在耍流氓，威胁说要把它割了去，等等。后来她又说，要叫 0 u: r* k' N# s# L6 k; L. z
警察叔叔来，把他带走，关到监狱里去。在劝说无效时，她就把他绑起来，让他背 ; e1 z: ~" I9 P6 w8 \ u
着手坐在水泥地上。阿兰就这样背着手坐着，感到自己正在勃起，并且兴奋异常。 + d; D9 S# d4 L1 T# p
他一直在等待警察叔叔来，把他带到监狱里。从那时开始，一个戴大檐帽，腰里挂 8 y4 k7 e9 O8 g! T: n
着手铐的警察叔叔，就是他真正的梦中情人了。一个这样的警察叔叔就坐在他面前，
6 z3 `7 B" h' l2 J# D$ A9 p不过，小史比他小了十岁左右。他承认自己贱，就是指这一点而言。 + }2 x8 t,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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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想到公共汽车在自己面前裸露出身体的情形，想到她像缎子一细密的皮肤，
: I) G6 ~4 _1 A2 ]1 b8 }- g6 }% b就想说，这一切也该属于小史。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来——但是他没有说。 2 a8 G( O6 U6 x/ t7 o5 Q) ?+ o8 U
首先，公共汽车已经没有了十七岁的身躯；其次，这种奉献也太过惊世骇俗。于是，
6 S6 S p/ E+ c0 ^& I; R; H$ U! ?" K这个念头就如一缕青烟，在他脑海里飘散了。阿兰说，刚从农场回来时，他曾想戒 , o. x/ q: N, D8 m s( }
掉同性爱，也就是说，不要这样贱。所以他就到医院里去看。那里有个穿白大褂的
7 }2 Y5 b" g# T; [大夫，坐在桌边用手拔鼻毛，并且给他两沓画片，一沓是男性的，另一沓是女性的；
" q+ N- p. s) j/ z- C6 k' C" J又给了他杯白色的液体，一杯是牛奶，另一杯是催吐剂，让他看女人的画面时喝一 ! A( j- p, r }! K0 G
口牛奶，看男人的画片时喝一口催吐剂，就离去了。阿兰就开始呕吐起来。但是这 5 A# X5 K- F1 x) ]" L) _
里的环境和他正在做的事使他感到自己更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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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3 P6 t, O, X: q阿兰浏览了整套画片，那些画片制作粗劣，人物粗俗，使他十分反感。他并不 ( W6 G9 l" `) G& B+ a
是特别讨厌女性，他也不是特别喜欢男性。他只是讨厌丑恶的东西，喜欢美丽的东 % }! h% H" t7 `. V {+ W b! u
西。后来，阿兰放下了画片，坐在水池边，把那一杯催吐剂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2 d0 R2 g# H: M7 N5 L他呕吐的时候，尽量做到姿势优雅（照着水池上的镜子）！他甚至喜欢起呕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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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W- ^6 u0 P小史对阿兰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这就是说，没有人承认自己贱。所以，
- b9 P. J6 ?& v这就叫真贱。在大发宏论的同时，他没有注意到阿兰容光焕发，并且朝他抛过了一
9 i+ r* v ]7 v o: O个媚眼，也就是说，小史没有注意到、阿兰爱他。他只注意到了表面的东西：在这 n. D( G( T" x7 W9 I U P7 f
间屋子里，有警察和犯了事的人，有好人和贱人，有人在训人。有人在挨训；没有
5 ?, K; f3 L [9 @2 p5 C注意到事情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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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R( |2 f3 g5 U% f阿兰坐在派出所里，感到自己是一个白衣女人，被五花大绑，押上了一辆牛车， ! t/ F; L, E3 J: ?
载到霏霏细雨里去。在这种绝望的处境之中，她就爱上了车上的刽子手。刽子手庄 2 M( L* k1 T* [. G
严、凝重，毫无表情（像个傻东西），所以阿兰爱上他，本不无奸邪之意。但是在 , B+ V2 `6 N* v; r) h4 U5 u8 ?
这个故事里，在这一袭白衣之下，一切奸邪、淫荡，都被遗忘了，只剩下了纯洁、 ) @& f8 p$ H' A2 Q9 X% y6 B! i3 I
楚楚可怜等等。在一袭白衣之下，她在体会她自己，并且在脖子上预感到刀锋的锐 0 G3 d( _+ s/ ^( h5 u) _( ^
利。 6 Y8 [4 d) \2 K3 u9 h, q
) l3 Q& i p& {& m3 v7 l0 {+ k阿兰谈到了自己的感觉，他常常无来由地感到委屈，想把自己交出去，交给一
$ d/ A' j) M0 [. A个人。此时他和想像中的那位白衣女贼合为一体了。那辆牛车颠簸到了山坡上，在 7 n! k5 \1 J+ V
草地上站住了，她和刽子手从车上下来，在草地上走，这好似是一场漫步，但这是
% d! J$ t6 c- l$ s% p一生里最后一次漫步。而刽子手把手握在了她被皮条紧绑住的手腕上，并且如影随 . ^) n' D% k4 E) n) V
形，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她被紧紧地握住，这种感觉也是好极了。她就这样被紧 " I/ h, g- C }4 F4 @; Q( {
握着，一直到山坡上一个土坑面前才释放。这个坑很浅，而她也不喜欢一个很深的 7 z2 X* H+ _0 Z( S% ^
坑。这时候她投身到刽子手的怀里，并且在这一瞬间把她自己交了出去。但是阿兰
! b, `7 a! z: a0 G6 H4 r+ Q没有把这个感觉写进他的书里。一本书不能把一切都容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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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兰讲的这个爱情故事是这样的：几年前，他还十分年轻，英俊异常，
; x5 w* e) o. ` i0 p3 Y当时在圈里名声甚大。有一天，他和几个朋友，或者叫做仰慕者，在街上走着的时
' r( ]) k& K8 f- Y: B候，有一个男孩子远远地看着他，怯生生地不敢过来搭话。后来当然还是认识了， 2 n2 ]/ m5 J, D
这孩子是个农村来的小学教师。他仅仅知道城里有个阿兰，就爱上了他，走到他面
; _, j, L& R: D P前，说：我爱你。并且又说，你对我做什么都成。这是一种绝对的爱情，也是一种
0 a; M5 u: l) M! A绝望的奉献，你不可以不接受。但是这种绝望比阿兰的绝望容易理解，因为它是贫 * r& \5 }1 g8 @% ?& [/ W# ?
穷。阿兰到他家里去过，看到了一间满是裂缝的黄泥巴房子，一个木板床支在四个 ! S$ ~$ M& h7 G4 O& F/ v' A
玻璃瓶子上，还有两个被贫困和劳作折磨傻了的老人。在那间破房子里，阿兰像一 7 w" Y& F. ?; i* \. K+ X- k* w V! ~
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一样爱上了这位小学教师，并且在那张木床上，请他使用他。他
5 S' M1 ]" m% k+ }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 T t2 `" I0 E, Z9 i8 w4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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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还想说：那个男孩穷到了家徒四壁的程度，身上却穿了一套时髦的牛仔裤，
" f4 p) y0 n8 W/ r, b骑了一辆昂贵的赛车。他像一切乡下来的人一样要面子，但他走过来对阿兰说：我 / a, Y4 `7 q/ c; r* r. d
爱你，我只属于你。他让阿兰看到的不但是他漂亮的外表，还有他破破烂烂的家， $ p7 h' u& W8 r
他走投无路的窘态——也就是说，提示了一切线索，告诉阿兰怎样地去爱他。但是
" @3 A" [! a a; l阿兰的决定完全出乎他的意外，他要像爱一位百万富翁。爱一位帝王一样爱他。所 3 T0 K9 V6 _1 v& U( j" p9 ^4 B
以阿兰想说：自身生而美丽是多么的好哇——就像一个神祗一样，可以在人间制造 9 A7 y& G, T' U# h- |- R
种种的意外。 ! y" Q8 u4 u4 G+ W, G' @4 g, z
8 ^# |6 o. ?$ ?8 T/ T5 ]: x可能，阿兰还讲过他和这个男孩之间别的事，比方说，他和他在河边上张网捕 / n$ Z% m% b& q3 }
鸟，但是逮到的却是一些不值钱的老家贼。或者，他们长途贩运服装，结果是赔了 # `7 g1 G( @; t9 o* k2 p5 ?( r
钱。这些故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在那间破泥巴房子里，阿兰摊开了身躯，要求那 + {/ R" p, X/ }4 d
男孩爱他，并且把心中的绝望宣泄在他身后。那间房子里总是亮着一盏赤裸裸的灯
7 x1 f% J6 k J2 ^" ^泡，而布满了裂缝的墙上，总是爬着几只面目狰狞的大蟑螂。午夜里，雾气飘到房 + I+ E4 Z! \. a; ?9 t+ Y3 A
间里来了，在床边上，堆着那些旧书籍、旧报纸——穷困的人连一张纸条都舍不得
/ p9 J, r. h, \/ e- u( P# j! t扔——能被绝望的人爱，是最好的。但是小史对这个故事一点都不理解，他说，你
/ I/ z4 B4 `. Q丫讲的，就叫爱情了？阿兰只好把这个故事草草讲完，后来那个小学教师想让阿兰 5 g8 Y0 P$ h& _6 z6 _+ ~
娶他妹妹，这样他们三个人就可以在一起过了。阿兰对此感到厌恶，就拒绝了。他 " l' N8 t% H$ L B# b
可以爱他，但不想被拖到这种生活里去。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怯生生地看着他，或者 # U( s9 p, B" J5 w% {
因为绝望走过来说：我爱你。年轻、漂亮、性感，有时候也是一种希望。但是这些
" Z8 ^' z$ K7 Y; G" h, Y东西阿兰已经没有了。 4 W& G. L9 T5 q8 U6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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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的样子现在看起来还是可以的。不过他已经开始化妆了，眉毛是纹过的，
) f, |4 ]5 X# T0 ^2 e- e脸上也涂了薄薄的一层冷霜。最主要的是他的皮肤已经发暗，关节上皮肤已经开始 $ B( @* s; Z, L8 F
打堆。他想拥有一个又白又亮的修长的美少年的身躯。小史以为，他这是变态，但
9 `# e' R" y- V他自己不以为是变态。这样的身躯在男性和女性都是一样的，都可以称之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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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在派出所里，阿兰还谈到公园里有一个易装癖。这个人穿着黑裙子，
( }; O& P |: l8 k3 w! y戴一个黑墨镜，看起来很像一个女人，假如不看他手背上的青筋，谁也看不出他竟 9 F' F2 {3 A7 ?; z
是一个男人。这个人就在公园里走来走去，谁也不理。他也许只想展示自己。也许 3 L0 S0 A: _* ?$ Y! [
别人不容易注意到他是个男人，但同性爱者马上就看出来了。阿兰对他很是同情，
/ I! v9 A# e% P% c; `7 O" B曾经想和他攀谈一下，但是被他拒绝了。这是因为他拒绝承认自己是男人，哪怕是 + t' W, V' i4 U' ?7 d; ]7 T
承认自己是一个同性爱者。这使阿兰感到，他的绝望比自己还要深。 ( t& X+ p$ Y) h- J% s3 ?3 ^. Y
8 C: F. A3 G7 v; P这个人的事小警察也知道，他拉开抽屉，里面有此人的全套作案工具。这件事 , R5 j' W. S5 i( T4 i
是这样发生的：此人身上的曲线是布条绕出来的，除此之外，他也要上厕所。有一
) m! V7 {! H; |. K# [% J4 D$ g天，他在女厕所里解布条子，被一位女士看见。可以想见，后者发出了一阵尖叫， 7 c, }4 d U4 Z$ W) n
这个家伙就被逮住了。在派出所里，小史自告奋勇地给他解开了布条，并且兴高采
" h* z) X2 p: g! Y; [+ n$ d( t. N( z' m烈地告诉他，你丫长痱子了。他们就这样缴获了此人的头套，连衣裙，还有很多沁
9 F# U$ O( _5 w/ U# m+ d满了汗水的纱布，足够缠好几个木乃伊。小史谈起这件事，依然是兴高采烈，但这 / ]* o- L/ H; l1 J2 C- u
使阿兰感到一点伤感，因为那一天他也在派出所外面，看到此人穿了几件破衣烂衫 * ]4 w+ t! `8 t0 L; M; J* H0 t6 K
狼狈地离去，在涂了眼晕的眼睛里，流出了两溜黑色的泪水。这件事有顺埋成章的
0 d% _8 d, N; E. G1 T一面，因为此人是如此的贱，如此的绝望，理应受到羞辱；但也有残忍的一面，因
8 r; h- W9 r( [7 O5 m为这种羞辱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世俗。就连杀人犯都能得到一个公判大会，一个
# Z3 J" D+ ^3 n# @% S5 K# q1 n& { y执行的仪式。羞辱和嘲弄不是一回事。这就是说，卑贱的人也想得到尊重。 2 ?" K; n/ S, U9 i) f
+ J. \7 B8 M% j2 T0 R: Q8 x. K无须说，小史听到这些话大大地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些贱人也想要得到尊
; T3 X" s- Q1 P, c' E重，就有哭笑不得之感。因为听到了这么多闻所未闻的事，不管怎么说，阿兰好像 / s8 h' n( q4 E3 L+ l
很有学问，虽然是肮脏的学问。他也想要尊重阿兰，很客气地和阿兰重新认识，互 % U* H- D; J( A& K
相介绍，并且把他叫做阿兰老师。虽然这样做时不无调侃之意，但是阿兰也接受了，
, ^( z( U! C* @这是因为被叫做老师，和这种受凌辱、受摧残的气氛并不矛盾。 |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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